看着像极了贺豫。

方若好盯着这张酷似贺豫的脸,心头的血流淌得更急:“但你没想到的是,颜苏已经怀疑崔姐了,竟然跟着上山,还救了我。如此一来,我和你妈都没死成。你的计划破灭了。于是,你就开始了第二步:一方面把所有的罪证指向你妈,让她背锅;一方面,向警方举报贺源西吸毒,你要毁掉这个分走你11%股份的弟弟,你要独吞昭华!”

贺小笙冷笑了一下,还是一言不发。

“可是你再次失算了,贺源西居然没有上当,没有碰不愁给他的烟。你开始意识到事情有些失控,但是幸好你还有一手准备——因为你用来给不愁和麻醉师汇款的账号都是李秘书的。李秘书百口莫辩,自知落入了陷阱,而且隐约猜到你有问题,所以,宁可劫持我留在警局,也不愿意被你派去的郑律师保释。”

“此外,你跟你的几个同谋者见面时,不慎被如优发觉,所以你们控制了如优。因为她身份特殊不能灭口,只能软禁。”方若好说到这里,嘲讽地笑了起来,“我一直觉得你之所以选如优不选我,是出于真爱。但事实上,你只是为了她的身份。娶成如集团的女儿,对你的人生大有帮助。你之所以千方百计地要把如优骗回来,也不过是你跟沈如嫣交易中的一步——她帮你操纵股票,你帮她找如优。”

“我实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想继续浪费时间。既然你不愿意回昭华那就算了。再见。”贺小笙转身要走。

方若好的手在身侧攥紧,几次想要抽上去揍人,颜苏连忙快步走过来,按住她的肩:“别轻举妄动。”

“我知道,我知道……”方若好自我调整了半天,还是忍不住,一拳捶在了墙上,“妈的!我就不信他没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是犯罪,就一定能查到证据。”颜苏说到这,方若好面色突变:“崔姐的女儿会不会有危险?!”

***

方如优那天在窗玻璃上贴的菜叶是一片生菜菜叶。

她跟送饭的女佣说要吃生菜沙拉,然后挑了最大的一片生菜贴在窗上。正是因为看见了那片生菜叶,颜苏确认了凶手是贺小笙。因为能够用李秘书的账号汇款,还能够操纵王珊写下遗嘱自杀,除了贺小笙,不可能再有第二人。

方若好当时震惊万分:“怎么可能是小笙?他为什么那么做?”

“因为贺源西。”

方若好一僵。

“想想看,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堂弟,爷爷的亲孙子,而且一心要往娱乐圈发展,最最重要的是——得到了你的支持。贺小笙一开始想用方如优来对付你,没成功,反而让贺伯伯更加器重你,而等贺伯伯去世,谁能得到你的支持,谁就是真正的继承人。”

“所以,他要赶在一切无可挽回之前,干掉我和源西?”

“对。你还记不记得李香兰的账户里莫名其妙多出过十万块钱?是从贺小笙的支付宝走的。”

“记得。”

“这是一步障眼法。如果是我,我也会留这么一条小尾巴,将自己牵涉其中,从另一方面洗脱自己的嫌疑——哪个凶手会傻到用支付宝给人转账,留那么大的证据等人抓?”

方若好点头:“确实。我当时觉得是王珊用贺小笙的支付宝汇钱给李香兰,丝毫没怀疑到贺小笙头上。”

“但王珊会去质问儿子——你为什么要汇钱给李香兰?再联系贺宅的失火,当她的性命也受到威胁时,她会不会发现某些端倪?因为,只有王珊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凶手。”

“你的意思是……王珊不是自杀?”

颜苏摇了摇头,沉声说:“不。我认为她是自杀,是为了给儿子顶罪。”

***

贺小笙输入密码,滴的一声,电子锁开了,大门自动弹出。

他走了进去。

这是王珊坐落在B城繁华地段的一套四居豪宅,也是她服安眠药自杀的地方。但事实上,这套房子在三个月前,已经被她输给了别人。

只不过,那个所谓的别人,是他。

贺小笙把钥匙放在门庭的盘子里,光着脚走进去。

房子已经打扫过了,每个角落都一尘不染,从落地玻璃窗看出去,正好可以俯瞰B城的整个商贸圈。音乐随着感应灯自动播放,美妙的钢琴声像会跳舞的小光点一样在屋内流淌。

他伸展四肢,倒在了柔软的沙发上,闭着眼睛,聆听乐曲,整个人都无比放松。

“你这个废物!”那人的辱骂声响了起来,但立刻被钢琴声吞噬了。

“你有什么用?让个女人踩头上!”那人锲而不舍,声音断断续续。

“你以为你爷爷只有你一个孙子就高枕无忧了?告诉你!你有弟弟了!!!”

贺小笙皱了皱眉,拿起遥控器将音乐放大了点,想盖住那个喋喋不休的声音。

可它还在继续——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让你好好巴结爷爷为什么不听?我让你娶方若好为什么不娶?你为什么要跟沈如嫣和方如优她们搅合?没错沈家是不错,但老爷子不喜欢她们啊!”

“你这个废物?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没用的东西?念书念不好,运动也不行,半点能力没有,每天就知道玩游戏,玩玩玩,玩游戏能让你继承家业吗?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爸爸?你怎么对得起我……”

贺小笙的手颤抖地攥紧了,突然狠狠地将遥控器砸了出去!

遥控器撞到玻璃上,反弹回柔软的地毯上,半点没坏。

贺小笙气得跳了起来,冲过去狠狠地用脚踩,直到踩得四分五裂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余怒未消地接起来:“干嘛?”

电话那头的人怔了一下,然后结结巴巴地说:“那个,小、小笙,这个小女孩吵着要妈妈,我陪玩了两天迪士尼,实在玩不动了……”

一个小女孩在那不停地尖叫:“妈妈!妈妈!我要找妈妈!!”

贺小笙的眼睛微眯了一下:“行了,让她回家吧。”

“啊?这就回家?”

“不然呢?你还想绑架撕票吗?”

“不不不!当然不要!我这就送她回去!”那人连忙挂了电话。

贺小笙啐了一句“废物”,刚要扔手机,突然看到玻璃窗里倒映出王珊的模样。

他一个激灵,连忙回身,身后是空的。

贺小笙的冷汗一下子流了下来:“不、不用吓我!我、我不怕鬼!”

“吱呀”一声,主卧的门发出一声轻响。

贺小笙整个人都抖了起来:“谁在里面?!别装神弄鬼的!出来!!”

“儿子……”主卧里传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但落在贺小笙耳中,却似惊雷一般,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摔在地毯上。

“你是谁?!!”

那个女声清楚了一些:“小笙……”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确确实实是王珊的声音!

贺小笙整个人顿时都不好了,他惊恐地睁大眼睛,愣愣地盯着开了一线的主卧的门。王珊就是在那里服用安眠药睡去的。

她当然不是自杀。

她只是不小心吃多了。

因为贺小笙倒给她用来服药的水里也溶化了大量安眠药。

她就那样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再也不会说出刻薄尖酸的话语,再也不会用长长的指甲掐他,再也不会出去跟年轻的男孩们花天酒地……

那女人是疯子。

自父亲空难去世后,就疯了。

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温柔体贴的妈妈,她满脑子只想着及时享乐,从儿子这里捞钱,以及逼儿子去捞钱。

贺小笙咬着牙,轻轻地问:“是你吗?妈。”

主卧里静悄悄的。

 

☆、第 95 章

 

贺小笙的眼中突然有了眼泪:“你为什么回来?让你去跟爸爸团聚了,不是好事吗?你活得这么痛苦,我替你解脱了,不好吗?你的心愿我已经帮你实现了,不是吗?昭华是我的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大概是从前年起,王珊迷上了赌博。

一开始还只是玩玩,后来越赌越大。等他发现时,她已把手头的房子输的差不多了。她开始催他,每天回家都催他赶紧接管昭华。

他被催的没办法,只好打起精神跟着爷爷学。爷爷给他安排了方若好,他心中不服气。他想他到底有什么不好的,为什么都觉得他不行?非要塞一个所谓的贤内助给他?

一半逆反心理,一半是机缘巧合,他在电影院遇到了方如优。他给她递了手帕,就那样像偷情一样的开始交往。

方如优,是方若好同父异母的姐姐。

想想就觉得好解气。尤其是继承典礼上,不顾一切地宣布要跟方如优结婚,看着台下方若好和爷爷瞬间苍白的脸,只觉人生二十三年,从来没有如此痛快过!

但短暂的痛快之后,则开始了长久的煎熬。

爷爷开始疏远他,重点栽培方若好;方如优每天只盘算着如何才能打倒方若好,对他越来越敷衍;妈妈一边私底下数落他不听话一边还要对方如优母女巴结奉承……他像生活在漩涡中一般,每天不由自主地跟着忙活,却四面吃力不讨好。

但那时候,一切都还没有绝望。

真正的绝望,是从听到公司的流言蜚语开始——

“你知道小太孙吗?”

“知道啊,他长得超超帅的!!听说他要出道耶!”

“是的,方若好亲自给他制定了造星计划,严维文亲自带。严总都多少年没亲自带艺人了?所有的资源全都为他打开,想想就好激动啊!没准将来还会接掌昭华。”

“那贺小笙怎么办?虽然他是个傻白甜,但我还蛮喜欢他的。”

“贺小笙能力太差啦,老爷子对他很不满意的。看着吧,这会儿重用方若好就是在为将来的小太孙拉班子呢……”

他听着那些风言风语,再回到家中,想要质问爷爷时,却亲耳听到爷爷跟方若好说:“小笙从小被王珊宠溺着长大,养成了一个废物。所谓的废物,就是既没有预知风险的机敏也没有更改规则的才华,还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就像家养的宠物,看着千般好,一旦放出野外,没有任何生存能力。”

废物……

“你这个废物啊!”母亲骂个不停。

“我要跟你分手!”方如优过河拆桥,毫不留情。

“贺小笙能力太差啦……”连那些拿着他发的薪水的底层员工都敢这么讥讽他!

贺小笙回忆到这里,眼瞳由浅转浓,一步步地朝主卧走了过去:“我不是废物。我,贺小笙,不是废物!你,爷爷,方如优,所有人!都别想叫我废物!!!”

他用力踹开了门。

门板撞击在墙壁上发出巨响,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黑暗中,手里拿着一根录音笔,她按一下,里面发出“小笙”,再按一下,发出“儿子”。

“这是你妈当晚在你爷爷家偷东西时,方若好录下了她的话。我截取了一下,选了里面的两句,就是想看看你听见后,会是什么反应。”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客厅的灯光照在了她脸上,赫然是——崔柔柔。

贺小笙的瞳孔在收缩:“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找人绑架了我女儿。我当然要来管你要。”崔柔柔说到这里,忽然又笑了,“不过,我刚才听到了你的电话。看在你没想伤害她的份上,此事就此作罢。”

她把录音笔丢过来,贺小笙没有接,笔掉到了地毯上。

“我对你们这些豪门恩怨不感兴趣,只要我女儿没事,我就带她离开B城。你的事我不会说出去,你可以放心。”崔柔柔说完就要走。

贺小笙盯着地上的录音笔,脸上的表情很古怪:“连你都瞧不起我……对吧?”

“什么?”

“我连威胁人给我办事,都不敢动真格的……你听到我刚才的那个电话,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崔柔柔听出些许不对劲来,刚要转身回答,贺小笙抄起茶几上的花瓶冲上去朝她狠狠地砸了下去。

崔柔柔始料未及,被一下子砸中后脑勺,但她毕竟久经训练,没有立刻晕倒,而是扭身一把扣住了贺小笙的手。

贺小笙疯狂地挥舞着花瓶,一下又一下,崔柔柔的眼眸扩散着,最终晕了过去。

“废物!你才是废物!让你放个火都搞不定!还特种部队退役呢,狗屁,连我都打不过!谁说我打不过女人的?谁说的?嗯?!!!”贺小笙又狠狠地踹了几脚,抹了把脸上的血。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贺小笙一震,转头盯着手机,来电显示“如优”。他的眼角剧烈地抽动了起来。

***

方如优一边给贺小笙打电话一边下了车:“王八蛋,不接我电话!心虚吗?”

她可没忘记慈善拍卖会那晚贺小笙用花瓶砸她,到现在后脑勺还包着纱布没好呢。因此一得到自由就来找他算账。

她心中满腹疑惑,急需解答。车库里的固定停车位里停着贺小笙的车,他肯定在家!方如优走进了电梯。

***

与此同时,贺小笙将满头鲜血昏迷过去的崔柔柔拖进主卧,用绳子把她绑在了一把椅子上。做这些的时候不知是否错觉,总觉得妈妈好像依旧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

贺小笙一边流汗一边哆嗦,而外面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他走到客厅,看见地毯上的血迹,索性把地毯全部卷了起来,拖进储物间。做完这一切时,门铃疯狂地响了起来。

***

方如优按门铃。

里面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方如优挑了挑眉,难道不在家?这时方若好发来短信:“你在哪里?”

“小笙家。”她刚回完一句,房门开了,贺小笙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开门,身上湿哒哒的,只穿了件背心。

“在家为什么不开门?”

贺小笙定定地看着她,神色十分复杂。

方如优索性将他推开,自行走了进去,看到屋内一片凌乱,却也并不意外。她走到沙发上坐下了,冲他冷冷一笑:“我妈什么都不肯说,我只能来问你。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贺小笙极为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的厉害。

“你、路小奸、我妈,三个人在密谋什么?老爷子的死跟你们有关吗?你妈真的是凶手?还有李秘书又是怎么回事?”

贺小笙的眼神变得更奇怪了,似乎很诧异。

方如优睨着他——一如既往,在她和他的恋情中,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王,是主导者。

贺小笙勾起唇,一点点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

“你可真是个自信的人啊,如优。”

方如优意识到不太对劲,下意识地坐直了。

贺小笙靠在门边,笑吟吟地看着她,但那笑容,却让她的心莫名一沉:“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告诉你答案?连你妈都不肯对你说,凭什么你就认为,我会惯着你呢?”

方如优的面色一白。

“哦对,是的,我一直是惯着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全都听你的……所以,你是不是觉得现在也可以这样随随便便闯我家来对我为所欲为?”贺小笙朝她走了一步。

方如优立刻喝止:“站住!”

贺小笙果然站住了,但一秒钟后,继续往前走。

方如优立刻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

看见她惊慌的样子,贺小笙哈地笑了出来:“你怕了!你怕我吗?如优?”

“老爷子……的药,不是你妈换的,是你,对不对?”

“如果我说是,你如何?”

方如优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继续后退,结果撞上茶几,茶几上的装饰物啪地坠地。

“所以我说,你真是自信啊,如优。都被我打过一次了,还不记教训,单枪匹马地来质问我,你就不怕吗?”贺小笙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和,给人一种温吞疏懒的感觉。

“我、我……”方如优下意识地攥紧手心,“我不信你敢对我怎样!”

“哦?”

“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妈不会放过你。”

贺小笙大笑,似听见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一般:“如优啊如优,你可真窝囊啊。口口声声说要脱离家庭反抗父母的你,这种时候,却只能搬出你妈来威胁我,啊哈哈哈……”

方如优顿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蹿上来,浸透了全身。

贺小笙盯着她,轻轻地说了两个字:“废物。”

方如优重重一颤。

“真正的废物,是你。”贺小笙慢条斯理地在沙发上坐下,两人的姿势正好调了个个,如今的主导者,是他。

“真的……是你换了老爷子的药吗?”方如优执着地又问了一遍。

贺小笙的睫毛垂了下去,复又抬起:“对。”

“你怎么敢!!”方如优的眼泪一下子起来了,“那是你爷爷!!”

“比起你怂恿人告你爸,我觉得我做的也不算什么。”

“我爸是罪有应得!!”

“我爷爷也是!”贺小笙的表情一下子暴怒了起来,尖声道,“我爸,为他鞍前马后,为了公司鞠躬尽瘁,出差途中飞机出事殉职了的!结果他是怎么对我们母子的?把我妈从家里赶出去,表面看栽培我,其实暗中培养野种,还重用方若好一个外人,想把我从昭华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