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凸透镜问道:“主光轴在哪里?”

吴芷静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水无痕,若不是要与他合作,她真是没有耐心跟一个古人谈物理学知识。

她指着凸透镜为水无痕详细解说起来,水无痕学习得非常用心,吴芷静一旦投入到学术问题时就会变得特别多言,或许是因着对现代的向往,或许是因着久远的记忆,以至于,顺着凸透镜开始,她讲了许许多多物理学知识,水无痕在一旁仔细地听着,时不时看向眉飞色舞的吴芷静,眸中神色复杂。当喋喋不休的吴芷静终于唠叨完时,却在回眸间看见水无痕深邃的眼眸时,僵住了神情。

她是发疯了么?竟然对着水无痕讲了那么多话,还有,他脸上的神情为何如此古怪?

“尊主打算何时出发去北漠边境?”因为心中小小的跳跃,吴芷静忽然间开口问道,这个问题离方才所谈论的问题的思路差了十万八千里,以至于当她甫一出口后水无痕竟是没能反应过来,怔愣半晌,方才缓缓回道:“现在就可出发,只是,本尊需要打点一些行路的东西。”

吴芷静站起身来朝水无痕抱拳道:“如此的话,那我们各自回去打点行装,明日辰时在会宁山官道处汇合,至于行军与围攻路线,我们安营时再讨论,先告辞了!”说完,转身朝房门处行去,竟是神色匆匆。

水无痕没有转头看她,只是端起茶盏将杯中茶全然饮尽。

第二日,当吴芷静在会宁山官道处看见水无痕的行装时眼皮忍不住地开始狂跳,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因为,水无痕的行装差不多有十大箱,而吴芷静与寒子夜的行装仅仅只有一个小箱子而已,两相比较之下当真是太过悬殊。

当吴芷静行至水无痕身前时正巧听见他的婢女在向他禀告行装,只见那婢女拿着一张清单轻声念唱着:“第一箱装的是古琴焦尾,第二箱装的是鎏金胎丝雕花软榻,第三箱装的是茶中之盛金俊眉,雨前龙井,琴湖碧螺春及各式茶具器皿,第四箱装的是尊主的衣衫,第五箱…”

吴芷静只觉脑中浑噩一片,直以为水无痕是不是烧坏了脑子,他们是去行军打仗的,他需要带这么多东西么?装了满满十大箱不说,居然还专门用一个箱子来装他那个出场秀专用的软榻。还有,出去打仗,他需要带那么多婢女么?吴芷静横扫一眼,发现水无痕身前站着八名婢女,她们身穿白色衣衫恭敬地垂立于前,似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当吴芷静看见她们时又想起冰王府的天鹰阁,眼睛止不住地发酸。

她于心中狠狠地咒骂起来,见过骚包的,没见过这么骚包的!

吴芷静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除了十个大箱与一干美婢等,她竟是没有见着一兵一卒,遂问道:“请问尊主,您的士兵呢?”

水无痕闻言,扬眸看了看吴芷静与寒子夜,淡淡回道:“他们都驻扎在北疆,会随时待命的。”

吴芷静听见回答后,无趣道:“哦,既然如此,那苍鹫宫的人也在北漠边境汇聚吧,我们上路。”

说罢,与寒子夜上了马车,而水无痕也上了自己的马车,大型车队旖旎而去直往西玥国北疆进发。

从东琳会宁山出发去往西玥北疆路途并不十分遥远,如果每日行路不间断的话,至多一个半月就可以到达。吴芷静她们白日里行路,晚间有时露宿草地,有时歇在城镇的客栈里。而她与水无痕除了商量作战计划以外几乎没有其他的见面时间,因为,水无痕随时都将自己关在马车里或者房间中,无论是他的马车抑或是他住的房间,门口总有四名婢女守候在外,让吴芷静完全没有想要进去的欲望。

行路半个月后,她们到达了一处名为葛源的小镇,这个小镇位于北漠,西玥与东琳三国交界处,到了这个镇子之后,水无痕说要在这里办一天的事,是以,准备整修一天再出发。当一行人到达葛源之后,水无痕便消失无踪影了,吴芷静一直行路,休息一夜后甚感无聊,遂叫上寒子夜在镇上闲逛起来,出得客栈后便见镇上的道路上摆满了各色鲜花,一问之下方知,今日竟是这个镇里的花神祭,白日里人们买好自己喜欢的花,晚上在镇上热闹的街角会有花神祭大会,届时会有选出的女子代表花神来跳舞,先是独舞然后大家再群舞,最后,将买来的花全部燃烧以祭花神。

相传,这个镇子的青年男女很多都是在花神祭上有缘相识结为夫妻的。

在现代的时候,吴芷静颇爱旅游,除了行山玩水,她更热衷的是了解各个民族的文化,这个花神祭,她自然比较喜欢,打定主意后便买了一些花,等着晚间去看花神祭大会。

闲晃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便到了晚间,吴芷静与寒子夜立于人群熙攘的街头,昂首看着中间高台之上跳着柔舞的花神祭女子。那女子上身穿短窄绣白花团衫,下身着百褶长裙,手臂轻柔灵巧,似浪花般轻盈,若山间的流岚一般清澈,似一株山茶花独秀人间。

她的舞姿多以百花为主,表达了人们对花束的热恋之情,亦是对花神的崇拜。

一曲舞罢,人群涌动起来,皆向她抛去千万束花枝,那女子终是湮没在了百花丛中。

独舞之后便是群舞,人群四散开来,音乐声渐起,在场的青年男女们不管认不认识对方对开始热情的对舞。

吴芷静拍了拍寒子夜的肩膀叫道:“子夜,来跳舞。”

寒子夜立于原处纹丝不动,冷冷说道:“我不会。”

吴芷静倾身拉住寒子夜的手,强硬道:“你不会我教你便是,很简单的。”说罢,拉着寒子夜的手开始跳起舞来,她学着镇上青年男女们的跳舞动作,不停踏脚,拍手,左右摆跨踢腿,脸上浸着欢乐的笑容。

寒子夜不同于水无痕与水无澜,他完全就是一个欠缺跳舞细胞的人,奈吴芷静如何教,他都没有一步踏在节奏上,整个人看着木讷滑稽。吴芷静看着动作十分不协调的寒子夜时忽觉有些好笑便放开手朝他笑道:“子夜,我们草原上的筷子舞,你会跳么?”

寒子夜点头道:“会跳。”

“那你就按照那个节奏来跳,放开了跳!”吴芷静朝寒子夜喊完后一转眸,却在看见不远处二楼房间中那熟悉的身影时滞住了脚步。

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

她斜望而去,但见那挂着绯红灯笼的下方一扇小窗户正敞开着,窗户边正倚着一对青年男女,那女子面容姣好,头梳凤仙髻,斜戴一朵芙蓉花,身侧垂着一缕发丝飘香,她风髻雾鬓,点染曲眉,翦水秋瞳,真若出水芙蓉般美丽,此刻,她的脸正朝向吴芷静,而她对面则站着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那男子墨发披散于肩,脸上带着半面银质面具,正对着那女子说些什么。

吴芷静眼眸一瞪徐徐朝下望去,她惊异地发现,原来他二人站立的阁楼属于天香楼,这个镇上唯一的寻欢之处。吴芷静心下全然没了跳舞的兴致,原来,水无痕要办的事竟然是在青楼,她双拳一握,转身朝狂舞的人群外行去,寒子夜瞥了一眼二楼的隔间后也跟着吴芷静离去了。

待吴芷静离开后,立于二楼雅间的水无痕方才转过脸去看吵闹的人群,当他看见人们喜悦的表情时,凤眸中聚集了深邃之意。

立于他对面的乃是凌霄宫天鹰堂的堂主,柳芙蓉,天鹰堂是凌霄宫收集情报的地方,葛源位于三国交界,虽然不大,但是却有着十分重要的战略地位,是以,天鹰堂的总部便设在这里,而这天香楼便是总部所在。

凌霄宫旗下有许多产业,包括酒楼、茶庄、银庄还有青楼,水无痕自然不愿意凌霄宫有青楼这份产业,但是,他师父一直不愿将青楼卖出去,并说青楼是最好收买人心的地方,也是情报来得最快的地方。对于这一点,他自然不能否认,但是,却不是他真心想要做的。前些日子,睿扬来报,说天鹰堂有了当年巫盅之乱的新消息,这事一直是他心尖上的事,所以,一到葛源他就到了天香楼,谁知,柳芙蓉竟然不在楼中,他一直等候在楼中,直到方才柳芙蓉才急急归来。

“尊主,您是不是因为属下的话而感到难过?”柳芙蓉一回来就将自己查到的事情告诉了水无痕,她说当年的巫蛊之乱与北漠国皇室的颠覆是有联系的。而上次,当她告知尊主吴芷静便是北漠前朝遗孤独孤静时,方知,尊主喜欢的女子便是那吴芷静。而今,在听见这个消息时,尊主该是有些不舒坦的吧。

水无痕将视线转移回来,看了一眼柳芙蓉后便踱步朝内行去,人群的欢闹声渐渐远去,他垂眸思索起来,巫盅本是源于北方的巫术,前些日子,他得来消息,说吴芷静是北漠前朝皇室的公主,如果巫盅之乱与北漠国皇室的颠覆相关的话,那么,巫盅之乱会不会跟吴芷静的亲人有关?铁拳紧握在了一起,不知为何,他有些不敢往下查了,如果,巫蛊之乱当真与吴芷静的亲人有关,他又将情何以堪?

“吴芷静的父汗独孤傲去了哪里?他是生是死,究竟生在何处,为何一直查不到?”这件事情一直是症结所在,独孤傲此人在北漠皇室被颠覆之前一直是一个明君,何以,在短短的两年之内便被耶律家族掌控了大半壁江山?独孤傲这两年里究竟干了什么?

柳芙蓉在听见水无痕的问话后,垂下眼眸颔首回道:“属下无能,属下定当全力以赴查出此事。”

水无痕抬了抬手,说道:“你一定小心行事,不要漏过任何一个细节,本尊明日就出发去往北漠边界,若有任何事告知睿扬即可。”

“是。”

柳芙蓉应下后,水无痕便转身离去了。

水无痕在听了今日的消息后,心下一片沉重,当他步出天香楼时,群舞的人群依旧没有散开,那些人群越跳越欢畅,直将天香楼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水无痕忽然之间不想移动步伐了,他倚靠在天香楼门前,观赏着众人,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时不禁心中怅惘,他这一生,为何从来没有这般开怀过?

夜,无边无际的长,群舞虽然沸腾,但是总有宁息的时候,舞动的人群三三俩俩的散开了,许多青年男女在群舞中找到了人生的另一半,他们将手中的花束堆放在花台中央,随后,擦亮火折子,点燃了花束,也为人生开启了一页新的篇章。

水无痕深邃的凤眸中映着那些跳跃的火簇,一团团,耀眼而光鲜。

待花朵燃尽,烟尘消散,水无痕方才提步朝下榻的客栈行去。

客栈的楼房都是二层高建筑,围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个小型的四合院院落,当水无痕跨步进入他下榻的院落时,正逢吴芷静倚在木质栏杆上对月望天。

水无痕脚下一点,飞身直上在不期然中落在了吴芷静的身旁。

吴芷静本托腮神思,当她闻见一阵淡淡的脂粉香气后,皱眉转身,入眼的却是那幅冰冷的面具,冰冷面具挡住了水无痕的凤眸,清冷如月。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好笑,水无痕要去哪里寻欢关她什么事,她却为何一直睡不着觉?她与水无痕之间的姻缘是她亲手斩断的,她不该有任何其他的念想了。

刚想提步转身回房,却听水无痕略带慵懒的声音传了过来:“吴姑娘,能否告诉我,什么叫快乐?”

吴芷静没有转头,这个刚刚才去寻了欢的人竟然来问她什么叫快乐?这会不会太过讽刺?

真的很不想回答他,然,为何她在听见他如此哀伤的语调后,却依旧安静地回道:“从理论上来说,快乐是精神上的愉悦,是心灵上的满足,它虽然不能触摸,但是却可以用各种形式表现出来,例如笑脸,有淡淡的,有羞涩的,有灿烂的。每个人对于快乐的定义不一样,比如说乞丐,你给他一个馒头他就会还你一个笑容,因为那时的他很快乐。快乐有时候很简单,有时候却很复杂,看你如何面对了。”

说罢,没有回头直接开门进了房间。水无痕一句淡淡的“谢谢”越过雕花窗棂飘入房中,进了吴芷静的耳中。

她倒头睡在床上,脑中一直不停地出现水无痕与那美丽女子在阁楼上深情对望的场面,她捶打着床榻,憎恨自己的无用,一个男人而已,而且还是一个已经不喜欢她的男人,她都不能忘记么?

不过,话说回来,想要忘记,是不是有点太难,因为那个男人会时不时地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让她无论如何也忘记不了他冰雕般的轮廓。

这夜,吴芷静一直辗转反侧直至子夜时分方才沉沉睡去。

翌日,吴芷静等人再次上路,一行人终于在四月中旬时抵达了北漠国边界。

到达北漠边境后,水无痕命宝珠发射了一枚信号弹,爆破声后,信号弹直冲云霄,燃放出最绚丽的烟火。天空之中留下淡淡烟雾,待烟雾还未散尽,却闻风中传来疾步之声,再转眸时,水无痕身边已经站立了数名男子,所有男子中吴芷静只认得三名,众人在见到水无痕时,皆单手跪地朝水无痕说道:“属下参见尊主。”

水无痕单手一挥,道:“起吧。”

众人起身后向水无痕报告了集结人数,水无痕部下十数人总共集结了六万余人,加上苍鹫宫以及独孤皇室的一些旧部,他们总共佣兵十三万余人。人数虽然不算特别多,但是,却是精英之辈,直捣北漠都城当是可以实现的,只是,时间或许要长一些。

承扬在回禀完后瞥了一眼吴芷静,虽觉得有些眼熟,但因距离遥远,终究没有分辨出来。

禀告完后,水无痕便下令安营扎寨,扎寨完毕后,水无痕召集承扬等人与吴芷静和寒子夜到他的大帐之中商议用兵事宜,说是七日后攻打北漠墨池城,待占领该城后先看看耶律旭日的反应,然后再做后续打算,众人皆无异议,吴芷静表示在作战期间皆以水无痕马首是瞻。

平静无波六日后,水无痕再次聚集众人将一张大型羊皮舆图铺在了书桌之上,他指着羊皮卷上的一点说道:“我们现在在这里,这座城池叫做墨池,此城池乃是北漠的关口,具有十分重要的军事地位,明日夜袭这座城池,今夜再做最后分工。这座城池武装设备十分精良,我们必须在短时间内取胜,攻其不备,承扬在几日前便带着我们的人易容进了城,已在守军处投毒,军士明日在作战时身体应是无力。燕扬,你明夜带着精英从正面攻击,引得墨池主力军出击,如此便可空了后防,睿扬与寒子夜各领军从侧翼攻击。剩下众堂的堂主负责城中百姓的疏散与安全。”

众人和拳道:“是!”

水无痕摆了摆手,说道:“大家回去各自准备吧。”

众人一一散去,唯余吴芷静立于原地没有任何动静。

水无痕绕过书桌看了一眼吴芷静后问道:“吴姑娘,你还有事?”

吴芷静压抑许久的怒意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她指着水无痕怒道:“莫问,你故意视我为不存在么?你给所有的人都分派了任务,为何没有给我分派?”

水无痕抬眉看了看吴芷静后,淡淡一笑说道:“你不是已经在做了么?

吴芷静瞪大的眼眸收了收,哼道:“你是说做那些弹药么?”

水无痕点点头道:“那个任务非常重的,一打起仗来,供应量定是不少,火药匠对于制作的方法不是特别懂,还需要你在旁指导的。”

“这个任务固然很重,但是,跟明晚的突击并不冲突,你说吧,要让我去干什么?我是不会留在营地的。”吴芷静说话的口气开始强硬起来,光复独孤皇室本是她的责任,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她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人去卖命,而自己却躲在后方营地呢?

水无痕俊眉一挑,缓缓说道:“你同寒子夜一起行动吧。”

“嗯。”吴芷静淡淡撩下这个字后便掀袍离去了。

水无痕盯着她潇洒离去的身姿,眸中涌起层层波浪,似担忧似钦佩。

翌日夜晚,临近子时,当墨池的人们已然安睡时,一只带火的羽箭射向了城门之上的守卫兵士,那只火箭刺穿了兵士厚实的胸膛,引得他身燃烧起来,那士兵在熊熊烈火中振臂高呼:“有人攻城了!有人攻城了!”

喊声之后,成千上万只火箭朝城门射去,守卫士兵皆被火箭点燃,城门上火簇乱窜,已然安静的墨池瞬时又沸腾起来。

“杀——”

随着震撼人心的喊声,铁骑呼啸而过直奔城门而去,步兵抬着木梯搭放在城门边上,前仆后继地朝上爬去。

墨池的守卫军将主力军全部放在了防守城门,待主力军差不多牵引至城门时,寒子夜、吴芷静与睿扬带着士兵从两翼包抄而入。吴芷静手持霹雳弹,朝守卫军扔去。

“怦——”地一声,火药爆炸,发出强大力量,直将周围的人炸飞而去。

寒子夜与睿扬持剑而行,披荆斩棘朝里逼近。一路上,血肉飞溅,人声沸腾,整个城池乱作一团。

夜袭墨池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时辰方才停歇,水无痕最终占领了墨池,战争过后,天已微微泛红,如血般的天际更是昭示了这一场恶战,通关墨池城,四处硝烟弥漫,处处皆是废墟与残垣断壁。

联合大军虽然获胜,但是,却也损失了不少兵士,吴芷静打完仗后便跑去处理伤员了。吴芷静的悄然消失,让入城而来的水无痕没有在第一时间看见她。

水无痕依旧一袭黑衣如墨,脸上带着半面银质面具,进得城后他飞身下马寻找寒子夜而去,当他在墨池府尹的府邸钱便找到寒子夜时,却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飞掠而去握住寒子夜的肩膀质问道:“寒子夜,吴芷静呢?”

杀红了眼的寒子夜,衣衫有些凌乱,方才攻打时,他记得吴芷静还在她的身边,为何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他脸上显露出的茫然的表情让水无痕心中一急,不禁加大了音量喝道:“她是你的主子,你是怎么保护她的?”这个寒子夜不止一次将芷静弄丢,这让他以后如何放心,他再也不能将芷静托付给寒子夜了。

寒子夜心下焦急起来,他四处观望了一番说道:“她刚刚还在这里。”

水无痕俊眉一皱,疾步寻找而去。

吴芷静自打完仗后便帮着军中的军医去抬那些伤员,承扬将军中受伤的士兵暂时安放在墨池的一个寺庙之中。

此刻,寺庙之中,哀嚎声一片,地上铺着薄棉被,那些伤员安置其上,四处皆有暗红的血渍,庙中弥漫着血腥之气,如若不是医者,还真有些忍受不了这种血腥的味道,让人几欲作呕。

有些伤员的伤势比较轻,只是皱眉捂住伤口不吭声,有一些伤势十分之重,实在忍受不了的就开始嚎叫起来。

吴芷静懂一些医疗护理知识,一直在庙中忙前忙后。承扬是军医,自然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当他在为一个伤员接骨时,因为忙不过来,顺便朝旁一看,当他看见吴芷静的身影后便叫道:“那个谁,你过来帮我拿一下东西。”

寺庙中的烛火昏暗异常,承扬根本看不清楚她的脸庞,只知道她一直在这里忙前忙后,帮着军医为伤员包扎伤口。

吴芷静在听见承扬的呼唤后便跑了过去,到他身边后问道:“要我帮什么?”

承扬在听见她的声音后,手上动作一僵,俊眉微蹙,转眸疑惑道:“吴芷静?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天,他在军中看见的女子竟然是吴芷静,她怎么无处不在?她到底要纠缠主上到何时?

吴芷静看了一眼承扬的手,发现他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她又看了看承扬身边的医药箱,知道承扬是想让她帮着从药箱中拿东西出来,吴芷静不理承扬的惊呼,只问道:“是不是要让我帮你拿东西?你告诉我,我帮你。”

承扬眼眸微瞪,一直盯着吴芷静,借着庙内昏暗的烛火,他看见吴芷静的面具之上乌黑一片,让她的五官模糊起来,本是纤尘不染的白色衣衫已经灰败不堪,她的手上也沾着鲜血,想起方才忙碌的身影,承扬心中竟是有着感动。她一个女子,不仅参加战争,还在这里帮着他处理伤员,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喂,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下面那个同志还等着你为他接骨呢。”吴芷静看见怔愣中的承扬,努努嘴对他说道。

躺在下方的伤员也配合地跟着哀嚎了一声,承扬俯首,发现自己的手正按在那伤员的断骨处,方才想起自己正在干什么,反应过来后及时说道:“我已经帮他按好位置了,手不能动,你从药箱中将接骨药拿出来,然后再准备好一块硬物和绷带,上好药后我要为他固定骨头。”

吴芷静点点头后先将药箱中的接骨药递给了承扬,随后去庙里寻找硬板,找到硬板后,帮着承扬为那名伤员接好了骨。待一切做完后,吴芷静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盯着接好骨的伤员,露出洁白的牙齿,清澈一笑,说道:“已经接好了,你不用担心了。”

承扬在看见她那灿烂若阳光般的笑容时,定住了眼眸,只觉她的周围散发着耀眼的七彩光芒,似金光闪烁,灼灼其华。

寺庙外,水无痕静静立于庙门口,刚才的一幕全然纳入了他的眼中,当他心急如焚地赶到寺庙时看见的是忙碌中的吴芷静,她尽力满足每位伤员的要求,帮着承扬处理着伤员,当他看见这样的她时,心中踏实异常。当他看见她那纯纯的微笑时,紧握的双手终于松开了,只要她平安便好。

水无痕凝视着吴芷静,良久后终于转身而去,似从未出现在寺庙门口一般。

吴芷静一直在庙中忙着打理伤员,最后,实在抵不住困倦,躺在庙中的空地处沉沉地睡了过去。承扬处理完伤员后,转身之时才发现吴芷静竟然累得直接倒在地上睡着了。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寺庙之中不再昏暗,承扬看着熟睡中的吴芷静,发现她的嘴角竟然挂着一抹甜甜的微笑,他的心,在这一刻,忽然软了,软得似风中飘舞的棉絮一般,过去的他,是不是对她太有成见了,以至于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从不内疚的他竟然觉得自己以前做错了事,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承扬转身吩咐军中的军医帮忙照看一下伤员,他俯身将吴芷静抱了起来,朝寺庙门口行去,吴芷静的身子柔软似棉,黑色的墨发滑如绸缎,在承扬手背上轻轻飘动着,他抱着她身,心跳竟然不可遏制地开始狂跳,脑中不经意浮现起那日她擅闯他住房的事,俊俏的脸上不禁飞上了红霞。

“承扬,你抱着她去哪里?”正在承扬胡思乱想之际,水无痕有些带醋的声音传入他耳。

承扬俊眉一斜,说道:“她累得睡着了,我正抱着她去找主上呢。”

水无痕三步并作两步,直接从承扬手中接过吴芷静,随后撂下一句:“你也去休息吧。”便转身疾步而去。

承扬盯着水无痕急急而去的身影,撇了撇嘴耸耸肩道:“真是的,做什么跑那么快,又没谁抢你的!”说完,承扬再次转身回到寺庙之中,只是,总是在为伤员包扎伤口时想起那温香软玉的一幕,女人的身体是不是都这么软的?当和尚这么多年,他是不是该去找个女人了?

水无痕早命人将墨池府尹的府邸打理了出来,他将吴芷静抱入其中一个院落之中,一路行走而去,他时不时转眸看向吴芷静熟睡的容颜,凤眸中溢出淡淡情愫,似烟带般环绕于眼帘之中。

铁血柔情 第二章 迫入红帐

水无痕将吴芷静抱入房间后,便命宝珠为吴芷静擦身换衣服,一切弄好后便回去了自己的院中。

吴芷静再次醒来时已是下午十分,当她醒来后着实被周围的环境吓了一跳,若不是看见宝珠那张熟悉的脸,她还以为自己又穿越了一次,只不过,这一次是古穿古而已。

宝珠对于吴芷静的态度不咸不淡,吴芷静自然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以前她擅闯水北天南时就感觉出来了,她定是喜欢水无痕的。宝珠见她醒来后便对她说道:“如若姑娘无事,奴婢先退下了。”

吴芷静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你了。”

宝珠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礼节性地欠身离开了。

吴芷静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个房间整洁典雅没有过多的修饰物,当是着人刻意收拾过的。

方才在睡梦中时,她总觉得有一双温柔的手在她脸上轻抚,而当她醒来时身边却只有宝珠一人,宝珠该不会用手摸她的脸吧,如若不是宝珠,那会是谁?

难道是水无痕?他为何会那般轻柔地抚摸着她?他明白她想要逃避,所以,这次见面后,他不再强求,而只是默默地守护在她的身边?他这又是何苦?

透过窗棂的缝隙,吴芷静看着窗外的天空,现下已至初秋,秋高气爽,不知不觉,她已来异世三年了,回望过去的三年,真若一场梦一般,只是不知这梦究竟何时才会醒。

吴芷静低叹一声后便起身下床寻找寒子夜而去。

水无痕不宣而战,连夜攻下墨池,此战报于第二日傍晚时分到达了耶律旭日的手中,当耶律旭日看见战报上写着独孤静三字时,直接扔掉了战报,龙袍一掀,厉眸中射出危险之光:“独孤静,孤找你很多年了,此次,孤定然亲自捉你回来!”

耶律旭日以雷霆之势,发兵南下,拥兵二十万直往墨池而去。

水无痕对于耶律旭日的御驾亲征并不感到意外,多年前的旧事他已经查得很清楚了,耶律旭日在年少时曾倾慕于独孤静,然而独孤静却一直排斥于他,这些年,他一直费尽心思寻找独孤静,去抢蝴蝶佛牌也是为了这事,真不知他是太过痴情还是想要折磨独孤静以此来还他的尊严。

北漠在耶律家族夺取之前,一直是草原部族,经过耶律旭日十年的发展,北漠国已建立诸多城镇,繁荣昌盛,若不是耶律旭日意图侵占西玥,其实水无痕是不愿意挑起战争的,只怪耶律旭日野心太大,而他绝不允许西玥被蚕食。水无痕一路挥兵北上,战绩赫赫,终于在一个月后与耶律旭日对阵于嘉琳大草原。

水无痕与吴芷静的联合大军在到达嘉琳草原后便于草原边建起了营地。与耶律旭日的大军隔山相望,相隔的那座山崖峰刺天,高耸入云,直穿天际,山上十分容易设下陷阱,是以,两军基本呈僵持状态,等待对方动作而后发制人。

这一日,吴芷静与寒子夜依照惯例于营地中巡视起来,在巡视的过程中忽闻一间军帐中传来哀嚎之声。吴芷静掀帘进入军帐,当她看见一名军士伏地痛嚎时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寒子夜起身去往兵士身边将他扶坐于床榻之上,那人缓了缓气回道:“回禀主上,属下只觉全身乏力,肠胃绞痛不堪,完全无法直立行走。”

寒子夜伸手为那人把了把脉,问道:“何时有的症状?”

“刚才用膳时还好好的,忽然之间就觉得痛了。”

吴芷静去到跟前俯身问道寒子夜:“怎样?”

寒子夜俊眉一蹙,回道:“是中毒了。”

吴芷静双眸一瞪:“中毒?怎么会中毒?”

正待吴芷静惊诧时,却见承扬掀帘走了进来,他直接去到中毒之人身边问道:“你也是觉得身体乏力,肠胃绞痛?”

那人的脸已经被疼痛折磨得完全变了形,他痛苦地点点头。

吴芷静见承扬面露焦急之色,遂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推测是有人在河水中投了毒,然后士兵们吃了有毒的水才导致中毒的。”

吴芷静皱眉道:“难怪我与子夜无事,因为我们还未吃饭呢,承扬你说有人在河水里投毒?怎么会呢?我们的营地是驻扎在河水上游的,耶律旭日的人是不可能投毒的,莫非有内奸?”

承扬面色凝重,他点头道:“我也怀疑是内奸。”

“到底是谁?”联合大军中怎会有内奸呢?吴芷静一面说话一面拿眼睇着寒子夜,寒子夜见状摇了摇头,说苍鹫宫不太有可能出内奸。

“现在不是猜测这个的时候,我们现在先救人。”

吴芷静眉毛一扬问道:“水无痕呢?”

“主上他去山上打探进攻路线去了。”怎么这么凑巧,刚巧是水无痕出去打探路线时出了中毒之事,如此看来,这个内奸当是水无痕那边的了,很明显,这个投毒的人还是一个水无痕比较亲近的人,否则,他不可能知道水无痕的去向的,那人会是谁,燕扬或者睿扬?

吴芷静看了看承扬,本想问来,最终还是被她压了回去,燕扬与睿扬是水无痕身边最亲近的人,没有证据,她不能随意乱怀疑别人。还是先不管这事了,救人先吧。

“事不宜迟,我们先救人吧,你多久才能研制出解药?”

承扬飞眉蹙起:“这毒并不是很厉害的毒,也不会夺人性命,但是,就是让人身体乏力肚子绞痛,如若一直持续这个状态,万一耶律旭日趁这个时候攻来,那我们岂不是溃不成军?”

“是啊,这毒必须马上解才是,需要我帮什么忙么?”

承扬想了想后回道:“因为是在河水中投毒,所以,中毒面非常广,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稳定军心,主上带着燕扬与睿扬打探路线去了,营中所剩的将领不多,我们需要分头行事去安慰那些士兵,告诉他们这毒并不是很厉害,让他们稍安勿躁,并表示马上就可以研制出解药。”

吴芷静点头道:“好的。”

他三人划好分管的片区后便各自行动而去。吴芷静分管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南面片区,她尽心尽责,一个营帐一个营帐的巡视,为士兵们耐心解说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