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急了,连忙凑过去:“我也要听!”

沈故渊站直了身子,显然已经说完了。池鱼气愤地挠他一爪子:“让我也听听嘛!”

轻哼一声,沈故渊拂袖就往府里走。

白妙言站在原地。像是傻了一般,一动不动,脸色有点发白。

池鱼好奇地问她:“三皇叔说什么了?”

恶狠狠地瞪她一眼,白妙言推开她就跑,跑得那叫一个快,肩膀微耸,看着像是哭了。

池鱼很意外,方才那点时间,顶多够沈故渊说几个字的,那他是说了哪几个不得了的字,才能把人家姑娘给气哭了啊?

连忙提着裙子追进府,池鱼跟上沈故渊的步伐,问他:“师父说什么了?”

沈故渊不答反问:“你不去安置宛央?”

“啊?”池鱼愣了愣:“归我安置吗?”

“她是你的丫鬟,自然归你安置。”沈故渊道:“我房里不进女人,其他地方她都可以随意走动。”

“哦,好。”池鱼点头,立马就忘记了自己要问他的问题,转头去安置宛央。

宛央很是乖巧,跟着去换了衣裳,就坐在侧堂里听她说规矩。

叶凛城回来的时候,就见池鱼坐在桌边,跟旁边的小姑娘一本正经地道:“王爷他很烦人黏着,尤其是不喜欢女人在他面前晃,所以你别进主屋,有其他的事情,找郑嬷嬷就好。”

一个白眼就翻了出去,叶凛城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冷笑道:“就他还不喜欢女人在面前晃呢?那你是什么?”

池鱼一愣,低头看了看自个儿:“我…应该是个女人。”

“但显然,他没把你当女人。”啧啧摇头,叶凛城唏嘘地道:“你说你做得多失败,才能在男人眼里不是个女人?”

肩膀一垮。池鱼道:“这能怪我吗?你说说,我师父眼里,谁是个女人了?”

这好像也是,沈故渊那厮,眼高于顶,好像没把谁放在眼里过。叶凛城摇头,继续喝茶。

宛央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问:“这位公子是?”

“她夫君。”叶凛城想也不想就指了指宁池鱼。

池鱼哭笑不得:“咱们不是说好成亲不算数了吗?怎么又是夫君了?”

“我休书没给你,我就是你夫君没错。”叶凛城挑眉道:“只不过我这夫君大度,容你心有旁人,也容你胡作非为,只要娘子知道还有夫君这么个人在即可。”

说到后头,语气那叫一个苍凉啊,仿佛一个被人辜负却依旧痴情不悔的情圣,轻轻抬头仰望天空,晶莹的眼泪都能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来。

“啪!”池鱼一巴掌拍在了桌上。黑着一张脸道:“休书是吧?我写!”

“哎哎哎。”叶凛城连忙拉住她:“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咱们成亲,也就一个简单的拜堂礼,几个人的见证。没入籍贯,也没入族谱,你当什么真啊?”

池鱼眯眼:“但我觉得,我要是不当真,早晚被你给坑了!”

“这是什么话,我好歹帮了你的忙,你还欠着我人情,这就要翻脸不认人了吗?”叶凛城委屈地扭头看着宛央问:“我哪里不好了?”

宛央怯生生地笑道:“没哪里不好。”

“你看,人家都知道我哪里都好,你却这么嫌弃我?”叶凛城道:“我是真心跟你当兄弟的,热腾腾的心捧在你面前,你可不能往地上扔啊!”

池鱼无语地坐回凳子上,撑着下巴想。怎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呢?但具体的也说不上来,就觉得不对劲。

“别想了。”叶凛城拍了拍她的背:“准备午膳吧,我饿了。”

白他一眼,池鱼起身就去厨房。

她前脚刚走,沈青玉后脚就进了主院。

“大人有何事?”郑嬷嬷笑着拦住他:“主子们都在休息呢。”

沈青玉皱眉道:“有个人不见了,我听人说,是王爷给带回来了,便来看看。”

“人?”郑嬷嬷恍然:“你说宛央啊,她已经做了这主院的丫鬟了,为期三十个月。”

“什么?!”沈青玉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她好端端的,当什么丫鬟?”

“这个老身就不知了。”郑嬷嬷让开身子,指了指侧堂:“人在那边,大人可以自己去问问,只是,莫要惊扰了王爷。”

“好。”朝她点头,沈青玉大步跨进了侧堂。

叶凛城正调戏宛央调戏得不亦乐乎:“你别害羞啊,一个院子住了,我早晚要知道你底细的。”

宛央低头,头都要埋进胸口了:“那我也不能告诉你生辰八字啊。”

“这就是你不懂了。”叶凛城笑道:“不知道生辰八字,怎么看我们有没有缘分?”

宛央脸红到了耳根,刚想起身走,就听得背后有人道:“打扰了。”

叶凛城挑眉,转头看过去,就见门口站了个脸色不太好看的少年郎:“宛央,你打算一直坐着?”

闻言,宛央立马跳了起来,捏着手站去他身后,小声问:“青玉哥哥,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那唐大殿士能帮他,一定要等婚事结束了聊两句再走吗?

“我不来,你岂不是要改嫁了?”沈青玉看她一眼:“你头上的白花呢?”

摸了摸发髻,宛央惊慌地看向叶凛城。

叶凛城手里捏着白花簪转得高兴,戏谑地看着他们道:“这白花重要吗?我瞧着好看,顺手就摘了。”

沈青玉看他一眼,又看向宛央,眼里满是责备:“守寡之人,能让男子摘了白花?”

宛央白了脸,连忙摆手:“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摘的!”

这话听着就好笑了,她头上的东西,什么时候被人摘了难道都不知道吗?沈青玉嘲讽地笑了笑:“你愿意让人摘,我拦不住你。说起来,你年纪轻轻就守寡,的确是该另寻好人家的,是我疏忽了。”

“青玉哥哥…”眼里瞬间涌了泪,宛央手足无措地道:“我没有…”

“你要在这里做丫鬟是吧?”沈青玉压着火问了一句。

宛央点头:“因为…”

“还是你有手段。”他打断她,拂袖道:“那我就不碍你的事了,还要回去唐府一趟呢,告辞。”

“青玉哥哥!”宛央急了。追出去跟着他就解释:“我来这院子里当丫鬟,是想攒银子。”

“那你可真是贤惠。”沈青玉半个字也不信:“好吃好喝地住着不乐意,非来给人当丫鬟攒银子。”

“我…”

池鱼从厨房回来,差点就撞着走路不看路的沈青玉。

“哎?”她挑眉:“你怎么在这儿啊?”

宛央立马擦了脸上的眼泪。

动作虽快,池鱼却还是看见了,当即就眯了眼:“来我院子里欺负我的人?”

沈青玉忍了忍,平缓了语气道:“没有的事情,我赶着离开而已。”

说着又拱手:“先走一步了。”

宛央还想追,可看池鱼在这儿,硬生生停了步子,委屈地揪着衣角。

明天凌晨见~

第51章 棺材里的梦

这一副小媳妇儿的模样,看得池鱼都觉得不忍心,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了这是?”

宛央红着眼,小声嗫嚅:“没…没什么大碍,青玉哥哥大抵是不高兴了。”

费了点力才听明白她说的什么,池鱼失笑:“你这姑娘,哪里都好,就是胆子太小。此处就你我二人,有什么话大声说便是。”

宛央摇头,有些无措地捏着裙子,惶然了好一会儿才朝她行了个礼:“奴婢先告退去收拾东西。”

“好。”无奈地看着她跑走,池鱼摇头,继续回厨房去看菜好了没有,三柱香之后,才将午膳端去饭厅。

沈故渊怡然自得地坐在饭厅里翻着他的姻缘簿子,见池鱼进来,施施然就道:“你如今倒是体贴,饭菜都亲自去给我端。”

池鱼眨眨眼,看了看这除了他别无他人的饭厅,很是意外:“叶凛城呢?”

放了簿子,沈故渊道:“不曾看见过,总归侧堂里是不见了人,你先把菜放下。”

池鱼老实地把饭菜摆去他面前,还忍不住往门口看了好几眼:“奇怪,分明是他让我去准备午膳的,这会儿怎么不来吃?”

沈故渊拿起筷子就吃:“别看了,等用过午膳,我带你去找他。”

“啊?”池鱼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我只是好奇他去哪儿了而已,找就不必了吧。”

“你不关心他的去处?”沈故渊抬眼瞥了瞥她:“万一他落进大牢了呢?”

池鱼一惊,连忙搬着凳子蹭到他身边去,瞪眼问:“进大牢了?这又是为什么?他最近也没犯什么罪吧?”

轻哼一声,沈故渊斜眼挑眉:“私盗皇陵,难道不是个大罪吗?”

心里一沉,池鱼立马就站起来了:“你怎么知道的?”

“你做梦的时候说的。”

“不可能!”池鱼急声反驳,可一想又有点忐忑。这事儿她是打算烂在肚子里的,但毕竟也在她肚子里,万一睡着了没个分寸,当真梦呓出来了怎么办?

扫一眼她这心虚的表情,沈故渊连审问的环节都省了,嚼完饭菜,幽幽开口:“原来你还当真知道此事。”

啥意思?池鱼有点傻眼,抬头一瞧面前这人的神色,瞬间反应了过来,一拍桌子就道:“你诈我?”

“随口一说,谁知道你这般藏不住事。”沈故渊嫌弃地道:“幸好我不做叶凛城那种勾当,不然有你这么个人在身边,坟上都该长草了。”

池鱼:“…”

坐下来郁闷地吃了午膳。她忍不住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叶凛城私盗皇陵之事的?”

沈故渊道:“沈弃淮在牢里招了,说他没有偷太祖皇帝的尸首,可太祖皇帝的尸首的的确确是不见了,故而杨清袖带着人详查了皇陵附近的蛛丝马迹,最后查到了和叶凛城记录在案的脚印相似的痕迹,加上他没有当时不在场的证据,就被带回衙门审查了。”

池鱼皱眉:“你刚刚还说你没看见他!”

“我的确没看见啊。”沈故渊很是无辜地道:“衙差一上门他就跑了,怕是要追上一会儿。不过不用担心,他跑不了多远,赵饮马在外头等着呢。”

“师父。”池鱼实在觉得古怪,怀疑地看着他道:“你这是不是故意的?就是因为看叶凛城不顺眼?”

毕竟这两天叶凛城经常做些找死的事情,以沈故渊的性子,断然不会轻易放过他。所以这推断,合情又合理。

然而,沈故渊满脸正经地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池鱼很认真地点头,您岂止是小肚鸡肠啊,简直是睚眦必报!

翻了个白眼,沈故渊起身道:“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主,是静亲王让人来抓的他,与我有什么干系?等会我还要去牢里问沈弃淮点事情,你快些吃。”

沈弃淮?老实说这个人池鱼是不太想看见的,然而如今她是沈故渊的小跟班,他说去,那她也只能跟着去看看了。

沈弃淮自从被抓就关在天牢最里头的一间牢房里,两个狱卒就站在他牢房外头守着,闲杂人等是一律不能见他的。

池鱼这个闲杂人等,跟在沈故渊的身后,倒是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没想到还能再见三王爷一面。”沈弃淮坐在稻草堆上,满身狼狈,舌头却还利索:“看来王爷也很关心那不死药。”

牢房门打开,沈故渊跨进去,很是嫌弃地看着他。那目光,跟当初刚进悲悯王府的时候一模一样。

沈弃淮冷笑:“这天牢哪里是您这样的贵人该来的?”

“你不是一直盼着我来吗?”沈故渊睨他一眼,在他三步远处站定:“我不来,这天下就再没人能救你了。”

孝亲王被静亲王判了个终身囚于宗人府,其他涉案之人该上断头台的上断头台,该流放的流放。剩下没处置的,也就沈弃淮一人而已。他手里还有太祖皇帝的尸首和不死药的下落,所以,没有人敢妄动。

沈弃淮失笑,眼波流转地道:“三王爷倒是想得透彻,竟然愿意救我。”

其余几个老头子,可是说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他的。

“我不傻。”沈故渊淡淡地道:“你手里的东西,只有活着才能拿出来。但一旦拿出来,你就会死,所以要不是能有活路,你断然不会把东西给我。”

“王爷睿智。”沈弃淮笑道:“那咱们不如来做个交易吧?”

遣退了牢房外头站着的人。沈故渊垂眼看着他问:“想怎么交易?”

“很简单,我先把太祖的尸体藏匿的位置告诉你,以表诚意。”沈弃淮道:“之后你便放我出去,我再将不死药双手奉上,如何?”

后头站着的池鱼轻笑一声:“谁知道你会不会出去之后就直接消失在茫茫人海?”

“池鱼。”沈故渊严肃地斥责她:“太祖的仙身可比那不死药重要多了,换他一条命已经是很划得来了,你还奢求什么?”

池鱼嘴巴一扁,很是委屈地道:“可他…向来喜欢骗人!”

“你都知道的事情,我会不知道吗?”沈故渊轻哼:“他若在我手上讨得了好,尽管试试。”

师徒两人这一唱一和的,将沈弃淮都给唬住了,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沈故渊,就见他一脸认真地道:“我答应你。”

这看起来还颇有诚意,沈弃淮沉吟片刻,便道:“太祖的尸体就在皇陵,我没有搬出去过。”

“哦?”沈故渊挑眉:“你确定?”

“确定。”沈弃淮道:“我只是为了不死药,为什么要把太祖的尸体一并抬走?费力不讨好。”

这个事沈故渊是想过的,也想不太明白,那么危急的情况,沈弃淮的脑子里是进了什么东西,才会选择把太祖的遗体一并带走?

“但皇陵他们细细找过,没有太祖的仙身。”沈故渊看着面前的人,微微眯眼:“你蒙别人可以,蒙我还嫩了点。”

“棺材里你们找过了吗?”沈弃淮意味深长地问。

棺材里?池鱼皱眉道:“那么大点的地方,一眼就能看清楚有没有东西,哪里还用找?”

沈故渊却是沉默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去看的时候,那棺材好像就不太对劲,怎么说呢,太干净了。正常的棺材,埋了这么多年了,里头肯定是污秽不堪,但那副棺材里,别说尸油之类的痕迹,连灰都没多少。

这么一想,会不会是那棺材里有机关,真正的尸体,应该藏在什么机关里?

“那我且先去找找吧。”沈故渊道:“等找到了,再放你不迟。”

“我等着。”沈弃淮颔首。

池鱼皱眉盯着这个人,总觉得他又在耍什么花样,但沈故渊已经抬步往外走了,她也就只能跟着出去。

“师父。”她皱眉:“你要相信沈弃淮的话?”

“不相信。”沈故渊道:“但我可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不是真的,一看便知。

池鱼道:“那我们现在去问陛下拿旨意守陵?”

皇陵没什么大事,自然不是能随意去看的,必须得有圣上旨意,再有宗正许可,把一大套礼节都做个周全,才能上罗藏山。

然而沈故渊这种不耐烦的性子,明显是没那么多闲心的,抓过她,低下头来就小声道:“太?烦了,咱们半夜直接去。”

池鱼瞪眼:“您这要是被抓住了,可就算私盗皇陵!”

“怕什么?”沈故渊轻嗤:“被发现了还能去和叶凛城做个伴。”

听听这语气简直是有恃无恐无法无天为所欲为!池鱼很愤怒,做了个鄙视他的表情,然后兴高采烈地去准备上山的东西了。

因着皇陵频繁出事,罗藏山的守军增多了不少,池鱼远远就能看见泛光的一片片盔甲,不免有点心虚。

然而旁边的沈故渊却是从容得很,带着她绕了个路,走到一处陡峭的山崖之下,轻松地道:“上去。”

“好嘞。”池鱼捋了捋袖子,抬头看了看这山崖。

“这怎么上去?!”差点一口血喷他身上,池鱼怒了,指着这近乎垂直的山崖:“你上一个我看看啊?”

沈故渊二话不说,抬袖就甩出红线,那红线十股缠作一股,直直地往山崖上飞,高得看不见挂在了哪儿。

池鱼嘴角抽了抽,疑惑地看着他道:“郑嬷嬷先前不是说你法力尽失吗?”

身子一僵,沈故渊总算是心虚地别开了脸:“现在恢复了。”

“你拿什么恢复啊?”池鱼挑眉:“嬷嬷说你在人间日月精华比不得天上,所以只出不进,身子才日渐虚弱。”

看了看地,又望了望天,沈故渊皱眉,不耐烦地道:“你上不上去了?我带你来这里,是来聊天的不成?”

“对哦,不好意思。”池鱼下意识地就道了歉,伸手去扯那红绳。可转念一想,不对啊,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恼羞成怒?沈故渊是在心虚吧?

“你…”

“抓紧我。”伸手扯了红绳。沈故渊不耐烦地道:“等会你要是掉下去,我可不救你。”

池鱼咽了话,张开双臂,死死地缠在了他的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