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郊监狱回来,突然起了大风。J市满城都是百年树龄的法国梧桐,每年的四月梧桐树的花絮都会纷纷扬扬,厚厚得落满一地。

赶上起风日子,更是叫人躲都躲不开,韩念对这些毛毛的、绒绒的飞絮过敏得厉害。出了一趟门,晚上回家全脸都是小红疙瘩,又痒又疼。

以前每年这个季节都过敏反倒习以为常,现在隔了几年,一点抵抗力都没有,过敏得比以前还严重!密密的小疙瘩,一抓一挠鼓得更大了。

因此周一去民政局的事也暂时推后,她的脸肿得像个猪头,拍结婚照未免太吓人。虽然唐亦天表示猪头他也愿意娶,但还是被韩念啐了一通。

因为星江大桥新建的事,唐亦天最近忙得抽不开身,韩念就没让他陪自己去医院,戴上个大口罩,一早把耀灵送去幼儿园,她就自己去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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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立安仁医院在J市的分院,在甘愿的引荐下,韩念又一次见到了路家的人。唐亦柔的公公路振英是安仁的金字招牌,更是国内外享誉盛名的外肿瘤外科一把刀。除他之外,特意赶来J市的还有安仁的金刀小王子路翰飞。加上神经外科的几位专家,共同会诊韩复周的颅内动脉瘤。

如同报告所显示的那样,这颗不算大的动脉瘤确实离脑内动脉太近,剥离的风险太大。路振英说,“目前看来确实只能选择保守治疗。”

所谓保守治疗,就是吃药控制大小,防止肿瘤破裂。这个结果让韩念很无奈,不能做手术,就意味永远捆绑着一颗炸弹,还意味着父亲没有保外就医的资格。

即使身患重病,他也不能安然度过余生,只能在铁窗中被病痛折磨,一点点耗尽生命。韩念明白,父亲是应该受到惩罚的,只是对于她来说,如果韩复周只是慢慢苍老,她默默守着、等待着那样一天的到来,即使痛苦也可以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时间。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等待苍老,等待死亡也成了一种奢侈。

真正让韩念害怕的是,那样一颗随时都可能破裂的动脉瘤,会让她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错过。她曾经错过了与母亲范心竹的最后一面,至亲的人在你所不知道的时候突然离开,等你赶到的时候,只剩下冰凉的尸体。

没有最后一眼,没有最后一句话,甚至没有最后的温度。那种感觉太可怕,太绝望,太惨烈。时隔多年,她回想起来,都会簌簌发抖。

知道有多痛,比未知更可怕。

她没那么坚强,可以坚强到再一次承受那样的痛苦。纵使她不知好歹、不分黑白,她无理取闹、无法无天,她自私、贪心也只是为了那么一个所有人都有的、很多人当做负担、不少人不知道珍惜的幸福。

守着自己的父母,看着他们苍老,让他们安度晚年,然后送他们离开。

不是她贪心不足,而是她只是一个人。她想做这样的事,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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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亦天是否会懂她的痛?他应该会懂,韩念相信,他爱自己。这个世界很多东西不能信,也不应该信,唯独有一些,她应该相信,也必须相信。

比如唐亦天的爱,比如父亲的爱。他们爱自己,便不会让她在洪流中挣扎,他们给予她幸福,便不会看着她痛苦。

韩念很清楚,父亲的事如果唐亦天不同意,舆论造势,多方施压,父亲就绝没有保外就医的可能性。她虽不知道唐亦天从苏海梅手里得到的资料究竟是什么,可她知道单单是星江大桥,还有唐亦天手里那些东西,就足以让父亲符合“罪行严重,民愤很大”。

在逼她回到他身边时,他真真切切地向她展示过,他可以在一夕间让韩复周死无葬身之地。

但韩念同时也清楚,如果唐亦天愿意,那么一切都有可能。保外就医、国外治疗、安度晚年…不,她不该贪心,他只求父亲最后的日子能够告别牢狱生涯,起码让自己能够守在身侧。

她在心中怯怯地想,想着他的爱,就有了那么一些小小的希望。

结束会诊后,路翰飞走过来安慰她,“其实我们医院接收过不少动脉瘤的病人,很多人都自愿放弃手术,只要保持心态好,不要有突发情况,一辈子都可以活得开开心心的。”

“如果破裂呢?”韩念试探了问了一句。

路翰飞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那…就是几分钟的事。”

韩念一直都知道,那是瞬息间的事,没有第二种答案。看她脸色惨白,路翰飞知道在医生眼中常发生的、司空见惯的疾病,家属和病人都不可能坦然接受。他见过很多生命离开,每一个都叫一个家庭痛不欲生。

“咳…”他轻咳了一声扯开话题,“哎,对了!我记得这个片子还有资料我之前看过啊,怎么唐亦天来问过一次,你又来问一次,当时的情况他没告诉你吗?还是他不相信我的判断啊?”

韩念倏然愣住了,路翰飞的一句话,像是把她身体仅存的那一点温暖,那一点光明都抽走了,什么也不剩。

“唐亦天…知道?”

“是啊。”路翰飞大大咧咧,很少会察言观色,除了随机派送的气质外,偶尔连智商都是随机的。“就上周吧,他发了电子邮件给我,凭借我天赋异禀的能力,当时我就告诉他这个动脉瘤做不了手术的!我记得很清楚,形状、大小、位置,我看一眼就忘不了!我告诉你,你让我看人脸我都倒不一定记得,但是你把他身上的瘤子给我看一眼,我绝对能对号入座,保证一个不错。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卓尔不凡,天生就是拿手术刀的…”

“哎!韩念,你怎么走了?”路翰飞话没说完,韩念已经匆匆离开,把正在开屏求关注的金刀小王子晾在了一边。不过他向来心眼大,倒也没觉得尴尬,反而忙不迭地拿出手机向妻子路雅南汇报情况。

“小雅南!你老公好厉害的你知道吗?上周我就告诉唐亦天那个瘤子开不了,他竟然还不相信我的话,今天把大伯他们请来又怎样,多方会诊的结果也就和我看一眼的判断是一样的!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呀!”

****

韩念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路走回的家,那个家,那个她以为可以就此依托一切的家,此刻让她觉得害怕。

唐亦天竟然比自己更早就知道父亲的病?!他知道!他甚至有病理报告,还咨询了路翰飞情况。他知道自己的父亲脑袋里有一颗随时会破裂的动脉瘤,可他却、没、有、告、诉、韩、念!

他为什么不说?怕自己知道吗?害怕她知道就会求他,而他的隐瞒已经替他做了回答。他根本不可能为了她让韩复周保外就医。

也许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是开心的,因为他答应过她让韩复周活着,如果韩复周可以这样死去,那么他既不算违背他的承诺又可以如愿以偿。

韩念可以理解他的快慰,只是她不能理解他怎么可以不告诉自己。他给她的爱,算是什么?是一种施舍吗?看到如今的她,失去一切,最后连父亲都会突然离开,她很可怜是吗?

她竟然还妄想,倘若唐亦天知道一切,他一定不会让她痛苦。可现实狠狠打醒了她,他知道一切,而他正在眼睁睁地看着她痛苦但无动于衷!

他让她别担心,让她别问,她就真的默默地不闻不问。现在想来,她真是彻头彻尾的一个傻瓜。

韩复周的病已经把她逼到了边沿,而唐亦天的知而不告彻底把她推进了深渊!是不是如果自己执意要救父亲,他还可能拿出方亮的那份资料,立刻逼死韩复周?

韩念决定,毁掉那份文件,因为它就和动脉瘤一样,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唐亦天的话,她再也不会相信!

****

推开家门的时候,她已然换上了笑容。唐亦天走过来,张开双臂抱了她一下,俯身在她满是小红疙瘩的脸上亲了一口。“医生怎么说?要紧吗?”

他的吻那么温柔,温柔得就好像在这个世界,他只对她温柔,只有她,不再有任何人,除了她以外的人,他都残忍无情。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躲闪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只抗过敏的药膏,“说没事,擦点药就好了…”

他接过药膏,笑着说,“那赶紧擦,好了就可以去拍照了!”

韩念笑笑,她的指尖微微颤抖,但她还是让自己笑得更开,就好像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的一样。她把玩着药膏饱含深意地说,“还好只是脸过敏,关了灯都一样。”

“嗯?”他挑了下眉梢。

她回他一个挑逗的眼神,“难道你嫌弃我?”

唐先生一把搂过她的纤腰,“怎么会!要是脸肿着的时候你都这么主动,那就一直肿着好了…”

“哎!”

第51章 PARPT51

温热的水浸泡着疲惫一天的身体,短短一天时间,她好像在天堂与地狱间走了一遭。又或是这短短几个月,就好想看透了全部的人生。

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有的希望,相信本就是一种愚蠢。

而爱情,永远让人变得更蠢。

一只手从背后溜过她的肩头,指尖摸上她的耳垂,轻柔的吻落在后颈。韩念向后一仰,迎上他的目光,那样澄澈明亮的一双星目被浴室的雾气所蒙,韩念看不透那眼中藏着的究竟是爱,还是恨。

泡得又烫又软的玉体在水下润得闪光,他的手掌下移,捏上她柔软的肌肤,有些急切却又在扼制,韩念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落在她颈项间的吻也越来越深,那样热切,热切让她几乎要相信他对她只有爱。

她反手勾上他的颈项,吻上他的双唇。他的吻技一向不错,不过韩念也没有别人可以与他比较,只知道他的吻向来让她沉迷。

唇舌相缠,耳鬓厮磨间他呢喃了一句,“脸红了吗?”

韩念摇头,抿嘴一笑,像是笑他天真,又像是自嘲,“你当我还是十七岁吗?”

十七岁的时候,他们第一次接吻,她红透了脸,只有在那个年纪,才可能因为一个吻,一个拥抱,甚至一次牵手,就脸红心跳。

那是在她要去大学报道前,韩念去顾家找他。唐凯刚去世还未过百天,唐亦天和唐亦柔都寄住在顾家,由姑妈唐莉照顾。

那时候顾家的老爷子顾怀山还在,韩念去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和女儿甘愿聊天。她抬头,看见站在三楼阳台的唐亦天一身黑衣,正望着院子里的那对父女,目光深深沉沉。

曾经在韩念眼中总是夺目耀眼的少年,此刻光辉尽褪,一双眼眸暗得看不见一点明亮。

她穿过厅堂小心地上楼,听见二楼唐莉同沈艳秋说话的声音,“唐家出了这么大的事,韩念还来找亦天,真是不错。”

她抿着嘴,悄悄地继续往上走。一直以来她与唐亦天的感情都是那样的单纯,她也一直相信它会永远单纯下去。

三楼客房的门虚掩着,韩念轻轻推开,阳台上的少年还在专注地向下看,并未察觉有人靠近。她慢慢走近,伸手从后面抱住她,小巧的鼻头顶在他的后背上,凉凉的。

夏末时节,连空气都是闷热的,他却一身冰凉,像是与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韩念一路走来一身都是汗,热乎乎地就贴在他的后背上。

唐亦天转过身来,她仰头冲他嘿嘿一笑,夏天的太阳晒得她两颊红扑扑的,鬓角的头发都被汗浸透了,粘在耳畔。

“怎么那么多汗?”他问她,小香菇想是被煮成一锅汤似的,腾腾地冒着热气。

“我坐公交车来的!”她笑起来,“我发现其实没有车,做公交也挺方便的!”和他们兄妹熟起来以后,韩念平时的出行基本都是坐唐家的车,再后来是唐亦天开车亲自接送她,她确实有很久没有挤过公交车了,尤其是在炎热的夏天。

“怎么没打车?”他抬手替她擦汗,他冰凉的指尖摸过她的额头,舒服极了。

被他触碰,韩念的脸更红了,热得简直可以煎熟一个鸡蛋!明明觉得舒服,却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避让了一分,声音里都有几分颤抖,“唐亦天,其实我本来就是做公交车的,所以…以后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和我做公交车吧!我挺喜欢的!”

她知道,如今横在他们中间的,并不仅仅是家庭现状的巨大落差,更多的是唐亦天的自尊。而她最喜欢他的地方,就是他的自信,她曾经没有的自信他给予了她,现在她要把它还给唐亦天。

她的足尖紧张地在地面上划动,“我听说你打算退学了,还去办了签证…”说着脸越来越烫,一路跑来,干涩的嗓子眼几乎发不出声音来,“我会在学校等你的…”

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双眼,鼻头上细细一层汗,嘴唇有些干涩,她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猛然拽住她的手腕,韩念抬头,惊慌的眼神如小鹿一般。

没有给她任何的准备他就俯身吻了下去,直接而突然,不同于她曾经想象中的那样浪漫和温馨。

早在他们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韩念就幻想如果他亲吻自己,应该是怎样的?她看过很多浪漫的爱情小说,那里的初吻像春风,像秋雨,像一切轻柔而美好的东西。

可是现实中,唐亦天给予她的这个吻只有热切,热切地把心中翻涌的情感宣泄,热切地想在她身上去取暖,热切地想告诉自己在这个世界他不是一个人。

外墙又硬又硌,他却死死抵住她不放,一开始他也很笨拙,不知道完成一个吻需要怎样的技巧,只是粗暴地压着她,与其说是吻她,不如说是堵上她的嘴罢了。韩念的手抵在他胸前,那里剧烈地起伏着,冰凉的身体瞬间就热了起来,津津的汗渗出棉质的T恤,她的掌心湿热粘腻。

牙齿磕着自己的嘴唇,很疼,她嘤咛了一声,挣扎了一下,伸出舌头来推他。那滑嫩的小舌触碰到他干涩又火烫的双唇时,他一下就被点燃了,一口含住、硬生生地吮吸着她的小舌,吸得她耳根生疼也不松口。

他们都不懂男女之间的情事,她虽然满脑子的幻想,却也不知道吻应该是怎样的,那一瞬间的被占有让她脑中一片空白,她睁开眼,正对着午后的太阳,刺得她睁不开眼。逆光下,他的眉眼不甚清晰,她只能记得那墨如黑夜的眼眸星星点点地亮起。

像是遥远的星辰,没那么明亮,却更深邃迷人。

那个吻的细节她早已忘却,留下的记忆里只有他咬破了她的嘴唇,然后他们彼此红着脸抱在一起,谁也不敢去看谁。

可她无论何时想起,都觉得是那么美好。因为那个瞬间,她听见自己心中有个声音对她说,“韩念,这个人你会爱他一生。”

****

坐进浴池里,唐亦天从背后环抱着她,两人湿漉漉地靠在一起,他试探地了问了一句,“小念,可以吗?”

“嗯…”韩念似乎还沉浸在那青涩的回忆中,那个单纯的时光,还有更单纯的他们,是永远都回不去的过往。

有了她的肯定,他托起她的腰,把她稍稍一抬,有了温水的润滑,进去并不艰难,可她像是潜意识里抗拒,身下紧紧地绷着,才堪堪过半,就让她皱起了眉头。

“小念…”他的声音低沉嘶哑,扶腰的手上移,覆上她离开温水的柔软,细细地揉捻嫣红,一点点让她放松身体。“疼吗?”

她摇头,她不是疼,她只是不想,不想与他缠绵,不想带着欺骗与他亲密,可又不得不与他拥抱。

裹着温水的坚硬推进她身体最柔软的地方,烫得叫她打了个哆嗦,全身一紧,绞得他再也无法控制住,狠狠地全部没入。

唐亦天在她肩头轻咬了一口,坏笑着说,“你要咬死我吗?”

韩念倏然回神,一瞬间的松懈让他长驱直入,她禁不住叫出声来。

她发现,她不是不想,而是害怕。害怕与他这样亲密无间,害怕自己真的相信他们亲密无间,她总是很容易相信他,从过去到现在,她想要坚定,却总是动摇,想要无情,却又总是动情。

*****

夜深。韩念听着唐亦天的呼吸声沉稳而平和,她第一次发现,睡眠不好竟也有好处,她甚至不需要闹钟,就可以让自己在深夜醒来。

即使现在白天的气温都在二十多度,可夜晚还是挺凉的,韩念穿着单薄的睡衣,掀开被子时打了个激灵,但很快就让自己适应了这样的温度。

她小心地开门走了出去,然后轻轻掩上房门。屋外比屋内更冷,又或许这个她以为可以就此依托一切的家,本就是寒冷的。

如果说韩复周的病对韩念来说是晴天霹雳,那么唐亦天的知而不告就是盛夏的冰雹。他不仅知道!甚至还有病理报告,还咨询了路翰飞情况。他比自己更早知道韩复周的脑袋里有一颗随时会破裂的动脉瘤,可他却、没、有、告、诉、韩、念!

他为什么不说?韩念也想为他找一个合理的理由,可是他说,他不会骗她。多么讽刺!是啊,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呢,如果韩复周可以这样死去,那么他既不算违背承诺又可以如愿以偿。

他给她的爱是一种施舍吗?看到如今的她,失去一切,最后连父亲都会突然离开,她很可怜是吗?尤其是她还妄想,倘若唐亦天知道一切,他一定不会让她痛苦。可现实狠狠打醒了她,他知道一切,而他正在眼睁睁地看着她痛苦但无动于衷!

他对她说没事,她就以为真的没事,他让她别问,她就真的不问。只是现在她明白了,她不会让自己有一次傻傻地等待,以为等来的是希望,其实却是绝望。

拧开书房的门,她摸开屋内灯,瞬间的明亮刺得眼睛生疼。唐亦天的保险柜在第二个书橱的第三个柜子里,她不仅知道位置,还知道密码。

Paradise顶层休息室的密码还是以前的,那么他应该没有改过任何的密码,他的所有密码她都知道,因为一开始那些密码就是她设置的。

打开柜子,搬开一摞书,嵌在墙内的保险柜还在它原来在的位置,韩念希望,它最好还是原来的密码。

一串数字按下去,清脆的一声咔哒,密码是对的,柜门弹开,一切和她想象中一样的顺利,可她的心却狠狠揪了一下。

五年了,他都没有换过密码,他想让她感动吗?多么可笑!

第52章 PART52

五年了,他都没有换过密码,他想让她感动吗?多么可笑!

可她却真的被感动了,就如同她所害怕的那样。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轻而易举让她犹豫不决。

韩复周的重病把韩念逼到了边沿,而唐亦天的隐瞒彻底把她推进了深渊!她不仅知道他不会帮她,她更清楚如果唐亦天不同意,即使自己拼尽全力,韩复周也绝没有保外就医的可能。

逼她回到他身边时,唐亦天就真真切切地向她展示过,舆论造势,多方施压,可以在一夕间把韩复周推向风口浪尖。更何况现在他手里还有方亮的那份资料,是不是这一次,如果自己执意要救父亲,他甚至能立刻让韩复周死无葬身之地?

要救父亲,就要毁掉那份文件,在她一心想要那么做的时候,脑海里再无其他,甚至连能否成功都被抛之脑后,像被某种意念所驱使,一念起,孤行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