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他不吃不喝也不睡,只是呆坐着。无论我怎么跟他没话找话说,他都低着头,木着脸,毫无反应。唉,哀莫大于心死啊。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第三天,我一大早冲到他面前,抓着他的双手,直视着他的眼睛说:“你不想报仇了吗?”他的眼睛闪了闪,“你留在慕容山庄,可以念书,可以学武,然后可以去报仇。但是你现在不吃也不喝,身体跨了,就什么都做不了!” 他抬起了头,望着我,眼里有了些生气。我吁了一口气,终于有求生意志了,“所以呢,现在先好好吃饭,好好睡,养好精力,嗯?”他迟疑了一下,略微点了点头。我立刻让人准备好膳食,他狼吞虎咽的,几次差点噎着,无奈地拍拍他的背给他顺气,“唉,吃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

等他吃完了,我让人准备了两桶热水和一套新衣服,他转身到屏风后沐浴,我走到他房外的石凳上等他。

门开了,他站到了我面前。我发现他还蛮帅的,高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黑宝石般的眼睛,虽然年龄小,但是现在就可以预见,长大后一定是个美男子,可惜啊,跟影一样没什么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

“司徒陵天。”

“几岁?”

“岁。”

哦,比我现在小两岁。“我是慕容月,岁。嗯,以后我就叫你陵。”

他,陵点了点头。

“你以后就叫我,月。”我眨了眨眼。

“嗯。”

“这里,凌霄轩,是你住的地方。”

“嗯。”

“你伤好了就跟影学武。”

“嗯。”

我汗,他除了“嗯”就不会回答点别的嘛。看着他毫无变化的脸,我让他回去休息,找人给他看看伤势。好在他之前曾学武,身体条件较好,只是皮外伤,大夫嘱咐修养个把月就行。

可是,凌没躺几天,便缠着影教他练武。影给他念了几段口诀,示范了十几个招式,就让他回去自己慢慢练。凌开始疯狂的练武,除了吃饭,所有的时间都在修炼上,睡的很少。不到几天,人就憔悴了下来。

我知道他的经历一定不寻常,现在他的眼里只剩下仇恨。恨激发起他的求生欲望,最后却只会毁了他自己。我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念头,心里不忍看他这样不断摧残自己。奈何凌如今什么都听不进去,我只能在一旁发愁。

一天夜里,我上茅房。出来没多久便发现自己迷路了。唉,前世是路痴,现在还是没改进。认命地凭着感觉走,发现自己到了凌霄轩门口。转身要走,突然听到里头一阵压抑的哭喊声,不由自主地走进去,蹑手蹑脚地寻着声响来到凌的房间。

门虚掩着。推开门,看到凌蜷成一团瑟瑟发抖,平时面无表情的脸布满了泪痕,口里断断续续地喊着,“娘,呜,娘…呜呜…”我叹了口气,无论白天看起来多么坚强,凌终究是个八岁的孩童。我走上前,一把抱住凌,安抚地轻拍着他的背,在他耳边不停地说,“不怕,没事了,都过去了,没事了,没事了…”

好一会,凌的身体才停止了颤抖,转醒过来。睁开眼,迷茫地看着我,眼神渐渐清明,便整个跳开了,惊讶地望着我,“你,你怎么在这?”

我笑,“我决定了,从今晚开始,我要跟你一起睡。”说完立刻抱着被子躺在床上,看凌还呆愣在一旁,我坐起来扯住他,一起倒在床上,细心地给他裹好被子,顺便给了他一个晚安吻,“睡吧,凌,晚安。”我闭上了眼。

感觉到凌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一会,翻了个身,很快便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我也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半梦半醒,觉得有人掀开被子,一股冷风溜了进来,我抖了抖,“…呜,冷”,谁这么早抢我被子?无奈地睁开眼,看到正要跨过我翻下床的凌,我抬头瞧了瞧灰蒙蒙的天。唉,勤奋的好孩子啊。

一个念头闪过,好机会呀,立刻爬起来把凌扑倒在床上,用力抱着他,唔,好暖的抱枕啊。凌挣扎着要起来,“我要练武!”我死命压着他,“嗯,我睡着了,我已经睡着了。”凌推了推我,最后只好抓起被子把我们裹好,让我继续睡到中午,饿的不行的我才懒懒地起来用膳。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晚都跑去跟凌挤一张床,睡前给他一个晚安吻,当他是暖枕抱着睡,早上赖床赖到太阳快到头顶的时候才让他跟我一块起床。

开始几天,抱着凌,他的身体僵硬的不行,后来渐渐好了起来。而他晚上在我不断地安抚下,也睡的越来越安稳了,恶梦似乎不再来骚扰他。

一个月后,在我的软硬兼施下,凌给了我一个蜻蜓点水的晚安吻。脸上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是在听我讲冷笑话时,眼里偶尔会闪现一丝笑意。我知道,凌并没有放弃报仇,也没有忘记过去不好的回忆。他不说,我也不问。我只是想让他明白,除了已失去的,也该注意眼前的。

好在,凌最后摆脱了仇恨,自己走了出来。

爹爹

几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每日起床后,便端着一盘最爱的云片糕,窝在一角落看凌练武。无论是影示范,还是凌模仿招式,两人动作都极为潇洒,即使每天只是在一旁呆看着,也是种享受。影对我的怪异行为见怪不怪了,凌刚开始还觉得有些别扭,很快也无视我认真进入状态。我也乐的天天躲一边看现场功夫秀。

一日,如往常般,我叼着块云片糕,奔向凌练武的场地。却意外地在路上看见蓝斜靠着树,笑吟吟地看着我。这里是到练武场的必经之地,想必蓝是特地在这里等我了。这几个月,我很少遇见他,他也不理会凌的事,似乎默许了凌住在山庄,以及跟影学武。今天的蓝还是一身青衣,长发随意的用带子束着,跟我们第一次见面一样。因为感觉敏锐,长期以来,我很容易看清一个人的情绪,但是我一直看不懂蓝。有时我甚至觉得,他眼睛注视不是慕容月,而是我慕容玥。所以,有意无意的,一向喜欢直视他人眼睛的我,总是不自觉地逃避与蓝四目相视。

我在这边胡思乱想,蓝只是浅笑着,也不打断我。

当我回过神来,抬头发现蓝的笑脸近在咫尺,吓的忙跳开几步。

“哈哈,月儿,你好像兔子啊,哈哈…。”蓝掩着嘴,身体还一抖一抖的。

我满头黑线,敢情你是专门来笑话我的。侧着头,避开蓝戏谑的眼神,开口道,“蓝…有什么事吗?”

蓝这才收住笑,淡淡地说,“庄主三日后回庄。”

原来是慕容睿要回来了,几个月没出现,我都快忘了“我”的爹爹了。脑子里只有受伤那日,焦急的脸,硕长的身影,温暖的怀抱。慕容月的记忆里,关于她爹爹的事情也不多。想起前世的父亲虽然挺疼我这个女儿,却从来没抱过我,我印象中他给的最多的,应该是那一叠叠的毛主席头像吧。

唉,我怎么又想起以前了呢,使劲甩甩头,不想了,反正也回不去了。转头发现蓝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还有事吗,蓝?”瞥了他一眼,“没事我先走了。”说完立刻跑开,感觉背后有一道探究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我跑得更快了,呃,简直是落荒而逃。

之后的三天,很平静。我还以为庄主回来,山庄怎么也会打扫一番,至少也要摆个接风宴什么的,谁知道一点动静都没有。蓝注意到我疑惑的表情,懒懒地丢给我一句:“庄主不喜欢铺张。”我的嘴角不禁抽搐,有你这样的管家么。不过,我也发现,庄内的婢女和仆人少的可怜,瞥来瞥去就一巴掌的人,每个走路脚下生风,看来也不会是什么小角色。这个慕容山庄果然是藏龙卧虎的。

三日后,慕容睿回来了。本想来个列队欢迎,但是怎么凑也就两巴掌的人,少的可怜,只好放弃了。拽着凌,影在后头紧跟着,蓝则不停打着呵欠走在最后头,到正厅迎接慕容睿。不久,便看见慕容睿两袖清风缓缓地从大门口走来。硕长的身影有些消瘦,温和的目光,云淡风清的浅笑,本来并不出色的容貌却让人移不开视线。

“月儿,”慕容睿温柔地牵起我的手,唤道。

“爹…爹爹,”我还是不习惯称一个陌生人作父亲,答应的很不自在。

慕容睿只是笑笑,不知道是没注意到,还是忽略掉我的僵硬。我怎么想都是后者。他牵着我,径自走向大堂在主位坐下。蓝很不客气的坐在一旁,影和凌都规矩地站在一旁。

“这孩子就是司徒陵天么?”慕容睿瞧见了跟在我身后的凌,问道。

凌垂着头,一声不吭。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凌你也太拽了吧。

我连忙扯扯慕容睿的袖子:“爹,他是月儿带回来的,他很乖的,让他做月儿弟弟,陪月儿玩耍,可以吗?”撒娇的语气使鸡皮疙瘩再一次光临我的整个背脊。眼角不经意地发现凌身形僵硬了一下,头垂的更低了。

慕容睿慈爱地摸摸我的头顶,“月儿想留下他便让他住下吧,但是,”他顿了顿,转头盯着凌,眼里闪过一抹冷冽,“如果你做出什么对月儿不利的事情,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诧异地看着这个刚刚还温柔无害的人,一刹那出现不容忤逆的威严,即使不是针对我,也被这凌厉的气势给压制住了。果然,无论看起来再怎么平凡,他也是慕容山庄的当家。

“我发誓,”凌上前一步,跪在地上,“我司徒陵天发誓,终生不做不利于慕容月的事,有违誓言,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说完,凌抬起头,与慕容睿的目光对峙着。僵持了好一会,凌才撇开视线,慕容睿的眼神中也多了一分赞赏。

“我可以帮你完成一件事。”慕容睿收回目光,轻轻地说到。

“不需要!”凌站起身来,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慕容睿笑了,“很好。”回过头,向我伸出手,“月儿,陪爹爹去走走吧。”

我跳下椅子,乖乖地跟着慕容睿出去了。

慕容睿似乎在沉思着,一直往前走,脚下的步子很大。可怜我这十岁的身子,还有短短的腿,一路小跑才勉强跟的上。

他回神,瞧见我跑的气喘吁吁,脸变得通红,歉意地看了我一眼,抱起我,走向不远处的亭子。他轻柔地把我放在石凳上,用袖子给我擦了擦汗,便站在一旁,沉默。

气氛显得尴尬起来,我不免有些紧张:慕容月记忆中的慕容睿,虽然长期不在山庄,相处的时间不长,父女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密,但是也不至于这么生疏。难道他发现了?我的冷汗冒出来了,他知道了不会把我直接拉出去烧了吧?

心里已经在搜肠刮肚地找合适的措辞,思考怎样脱身了,慕容睿低沉的声音却幽幽地传来:“月儿,爹明日便启程,可能短时间内不会回山庄。你有什么事情就找蓝帮忙解决吧。”我松了一口气,果然是自己吓自己。不过慕容睿老不在山庄享福都跑出去干些什么呢。

“月儿,为父一生最大的心愿,是编写一本医书。慕容家的生意现在稳定了,爹可以四处游历,济世救人,一来可增加经历,见识更多的疑难杂症和偏方,二来可搜集珍贵药草,就近了解它们的习性和用处。”慕容睿难道能看出我在想什么,才刚想到就回答了我的疑惑。

不知道怎么接下去,我只好装出恭顺的样子,说道“爹爹不必担心,月儿会很乖的。”歪着头偷看了慕容睿一眼,这样说应该没错了吧。

慕容睿笑了,却笑的有些黯然。我不解,难道回答的方式不对?他转过身去,而后淡淡地声音飘了过来。

“月儿,放手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更困惑了,他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而后,他再没说什么,牵着我往回走,接着便一起用膳了。

晚上,我在翻来覆去睡不着。慕容睿的话让我有些不安,折腾到半夜,我才沉沉睡去。陷入黑暗前还不住地想:古人的思想咋那么难理解呢?蓝是这样,慕容睿也是这样,唉。

生辰

无惊无险的,几个月又过去了。凌的武功已小有所成,尤其是轻功进步神速。

我一直窝在山庄里,每天早上醒来后参观凌练武,下午补个回笼觉,晚上让影去书房拿几本书来看。日子过得虽单调,但并不觉得沉闷。我生性本来就很安静,也没特别想去的地方,所以古代没电脑、没电视、没音响的日子,我还过的挺适应的。

这天一早,蓝把我从被窝里翻出来,让奶娘帮忙梳洗打扮。我睡的迷迷糊糊的就被人折腾一轮,然后打包上马车。影跟凌自然而然地跟我上了车。就算我一向没床气,也被蓝的举动弄的很恼火。正酝酿着问候蓝的历代祖宗,蓝笑嘻嘻地靠过来,“月儿,今日是你的寿辰,待会你想买什么告诉我就行。”

我愣了一下,哦,原来是慕容月的生日,难怪。嗯,那我现在是岁了?我郁闷地瞅了蓝一眼,算了,看在他那么有心的份上,就暂且不去慰问他无辜的祖宗了。

天气开始变冷了,风呼呼地刮的响,马车里却很暖和。车里铺着厚厚的皮毛,软软的,很舒服。车很大,角落里还有一个小矮柜。蓝顺着我的目光看到了矮柜,便拉开抽屉,拿出一碟云片糕来。我悄悄地打量了一下蓝:没想到他这么细心,连点心都准备好了。咬了一口,唔,还是温的。

蓝抽出第二层柜子,拿出一个茶壶和几个杯子,把其中一个倒满,递给我。我闻了闻,很惊讶:竟然是奶茶!我从小就喝不惯茶,有点苦涩,在这里便向茶里倒很多牛奶,看能不能调出“奶茶”。但是茶跟牛奶的比例一直调不好,所以试了几次就放弃了,改喝白开水。这壶奶茶的比例调的相当好,不但有茶的清香,还有牛奶香醇的味道。不禁想起以前常常独自品尝奶茶的日子,心里有股淡淡的温暖。

我疑惑地瞥了蓝一眼,不可能是这家伙弄出来的吧,他有这个耐心吗?

蓝感受到了我的视线,轻微的摇摇头,向前努努嘴。我皱皱眉头,向前面看,发现坐在蓝对面的凌,有些许惊讶。

“凌,这奶茶,呃,是你泡的吗?”我不太确定的问。

凌侧开头,躲避我的视线,不语,神色如常,耳根却红了。喔,凌竟然害羞了,真难得。

我放下杯子,扑过去抱着凌,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谢谢你,凌,很好喝,我喜欢。”凌整个脸都红了,挣扎着推开我。我笑了笑,放开他,爬回我原来的位置坐好。看着凌红鸡蛋一样的脸,呵呵,好可爱啊。

不一会,马车便到了集市门口。蓝先跳下车,然后抱我下来。影下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件浅紫色的披风,仔仔细细地给我穿好。我转过头,看见凌的脸色恢复了往常。我上前一手牵着凌,一手牵着影,慢悠悠地开始逛集市。

今天集市上的人很多,或许是天变冷了,年底也快到了,小商贩都准备回家过年,想把货都给卖完,叫卖得特别卖力;而不少妇女趁着年底买便宜的年货,不停地跟小商贩讨价还价。熙熙攘攘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市集,让寒冷的风也温暖了许多。

我漫无目的地在各处摊子东瞧瞧,西看看。在我左手边的凌,年龄虽然比我小,个子却比我高出半个头,尤其在慕容山庄的半年多来,身体强壮了不少,个头也长了些。现在他时不时侧着身子,护着我,挡住涌过来的人群;而影则在我右边,让我避开拥挤,偶尔还伸出手给我拉紧披风。我的手被握的暖暖的,心里也被填的满满的。

蓝不紧不慢地跟在我们三个后面,神情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也不与以理会。我只有八年的时间,这样藏着掖着过日子,实在太累了。所以虽然明知道慕容月不识字,我还是让影拿书给我;明知道慕容月很活泼好动,我还是安静地呆在房间里看书和发呆;明知道慕容月喜欢吃甜食,尤其是越甜越喜欢,但我除了不怎么甜腻的云片糕,其他都不碰。我只是想做回我的慕容玥,而不是名为慕容月的傀儡。

出来的时候是正午,不知不觉,天渐渐暗淡下来。我还没选好生辰礼物,蓝便建议先用膳,我同意了。于是,我们费劲地找了一家较大却不是慕容家产业的酒馆。因为蓝这个慕容山庄的管事在,为了避免麻烦,只好避开慕容家经营的客栈和酒馆了。

一进去,一脸憨笑的小二迎了出来。

“有包厢么?”看了看凌,想起上次就是因为没包厢坐在大堂,我才遇见凌的。

“客官,你来的正好,今天的客人很多,就剩下最后一个包厢了。您这边走。”小二快步在前引路。

进了包厢,我连忙坐下,揉了揉走的酸痛的腿。抬头,发现蓝坐在我对面,凌跟影拘谨地站在一边。我示意他们过来坐下,凌走过来坐在我身边,影犹豫了一会,看了蓝一眼才缓缓在我斜对面坐下。

蓝已经点好了菜,一脸悠闲地喝着茶。菜很快就上来了。凌和影都垂着头,默默吃着,气氛很压抑。我瞪了蓝一眼,平时我跟他们两个吃饭的时候,他们要随意多了,都怪这碍眼的狐狸。

在低气压吓好不容易用完膳,小二收了东西,又上了一壶茶,却没立刻离开。

我疑惑地看着他。

“待会我们这里后院有个拍卖会,客官如果感兴趣的话,小的可以带路。”小二神神秘秘地低声说到。

拍卖会?反正横竖也没事,我对古代的拍卖还挺好奇的,瞄了一下蓝可去可不去的表情,便让小二引我们去后院。

不多时,我们到了酒馆的后院。千百根蜡烛点在四周,烛光照亮了整个后院。中间摆了十几张桌子,稀稀拉拉的已经坐了不少人。我们坐在边上的一桌,隐蔽性好,又能全观后院的各个位置。

我环视了一下,客人们居然以女客居多,穿的花枝招展,浓妆艳抹,还都是半老徐娘,难道这些就是传说中的老鸨?剩下的男客不是肥头猪脑,就是尖尖的猴子脸,一脸暴发户的样子。相比之下,我们这桌的算是绝色了。看着老鸨们时不时向蓝或者影抛来的魅眼,我笑的快趴下了。蓝还是一脸的无所谓,影的脸色却越来越黑,看来忍功还是狐狸比较深厚啊。

终于拍卖会开始了,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台上:一颗南海夜明珠,一株红珊瑚,一对翡翠耳环,一幅字画。我看的兴趣缺缺,其他客人热情也不高。

我看的昏昏欲睡,突然被一阵喧闹声吓得坐起来。转头发现其他桌上的人两眼冒光,抬头看见台上不知何时来了将近十个俊秀的少女和少年。他们穿的都很单薄,不少还在颤颤地发抖,惊恐地看着台下。敢情这里还卖人?

拍卖的人刚起价,下面叫价的声音便此起彼伏。我冷冷地看着。凌攒着拳头,一脸愤恨。蓝则玩味地浅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影依然毫无表情。很快,台上的少年就被瓜分完了,有的神情麻木,有的低低的抽泣着,有的惊恐地死命挣扎着。我撇开脸,不忍再看下去。我知道,我救的了一时,却救不了所有的人。他们有些是穷苦人家卖的子女,有的则是罪臣之后,因为没到岁而未被连坐。

恶心他们猥琐的嘴脸,我站起身来打算离开,却听见一阵抽气声传来。

红衣少年

我站起身,正打算离开,忽然一阵抽气声传来。

转向台上,一抹红色的身影缓缓走上前。修长的四肢,一双凤眼慵懒地垂着,白玉般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红色外衣随意地套在身上,走动时半遮半掩的露出白皙的双腿,让人浮想联翩。他抬手拢了拢头发,眉眼轻轻一挑,显出无限风情。

我皱眉,男生长成他那样,还真是妖孽啊。

台下的人呆愣了一阵,便开始叫嚣着竞相报价。红衣少年大大方方地站着,没有瑟瑟发抖,没有一丝惊恐,俯视着台下,垂着眼,仍掩饰不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嘲讽。不知道是嘲笑台下丑态百出的人,还是讥讽正站在台上的自己。

这少年有意思,我轻轻地笑到。临危不惧,识时务,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脸色红润,而之前那批少年少女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血痕,面色苍白。

我咬了咬下唇,思索了一会,看向蓝。“我要什么你都买给我,还算数吗?”

蓝优雅地拿起茶杯,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要他,”手指着台上。

蓝右手把玩着茶杯,漫不经心地问:“月儿,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我点点头。

“那你买他回去做什么?”蓝拿起茶杯,浅尝了一口。

我用手托着头,想了一会,吐出两个字:“暖床。”

“咳咳…”

“啪!”

“咔!”

蓝被还没完全咽下的茶水呛住了,不停地咳嗽;凌手一抖,可怜的茶杯做了自由落体,四分五裂;影还是面无表情,手中的茶杯却捏碎了。

我瞥了他们三个一眼,有那么惊讶吗。我以前体质阴寒,没想到换了一个身体还是这样。这几日天气转冷,晚上常常睡的手脚冰凉,裹多少被子都没用。那个红衣少年在寒风里穿的单薄,却一点没发抖,应该很耐寒,适合当人体暖炉。加上性格又那么有趣,啧啧,我有些期待以后的生活。

在我们这桌混乱的同时,那厢已经开始拍卖了。

主持刚说起价一百两,台下不满的声音一片:

“之前的才十几二十两,这个价也太高了!”

“就是,而且这个还是罪臣之子,这个数也太坑人了!”

“看样子就知道没调教过的,啧啧,不值啊!”

“…”

主持摆摆手,示意台下的客人稍安毋躁。

“各位客官,说句公道话,他可是赫赫有名的君家之后,夙国第一才子和第一美女之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呢,”主持“嘿嘿”一笑,把手伸入少年的衣襟里,在他胸前用力地捏了一把。

“嗯…”红衣少年皱着眉呻吟了一声。低沉的嗓音酥酥麻麻的,台下已经有人忍不住喷鼻血了,留口水的数不胜数。

“我,我二百两!”前桌的一胖子擦了擦口水,使劲嚷嚷。

“我三百两!”旁边一瘦猴脸也不甘示弱。

“四百两!”一浓妆艳抹的老鸨娇声喊道。

“五百两!”隔壁桌上一个少爷模样的人自认风雅地甩甩扇子, 加入了战局。

“一千两!”后桌一精瘦老头声音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主持笑得眯起了眼。

“薛员外一千两,还有人给更高价吗?” 听罢,薛员外的头仰的老高,神情很是得意。

我望了蓝一眼,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我清清喉咙,“咳咳,一千五百两!”

主持一听乐了,转头看到我,打量了一番,一脸小心翼翼,“小姑娘,我们这里要当场给现钱的,那个…”眼尖地瞧见蓝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立刻打住,谄笑道。

“这位姑娘一千五百两,有更高价么?”那个薛员外对着我吹胡子瞪眼的,却没吱声。

红衣少年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便又垂下了头。

“好,一千五百两,成交!小姑娘,他是你的了,嘿嘿!”主持一路小跑过来,拿过银票,迫不及待地数了起来。数完后,还一脸暧昧地靠过来:“啧啧,小姑娘真是艳福不浅,好好享受啊!”末了,对着红衣少年吞了吞口水。

我越过他,径直走向高台前面,向红衣少年伸出手,“我们回家吧。”

红衣少年怔了怔,转而笑了,魅惑众生。他利索地跳下台,握住我的手。我牵着他,走向马车。

上了马车,发现车里的气氛很怪异。影和凌坐一侧,蓝、我和红衣少年坐在另一侧。一边表情冰冷,一边笑得诡异。红衣少年紧靠着我,几乎是挂在我身上。

看着红衣少年有些敞开的衣襟,想起刚才的情景,我把手伸进去,抚上了他的前胸。红衣少年愣住了,僵直了身体。

“他刚才摸你这里?”轻声地问。

他回过神,抓住我的手,向右移到了心口。“是这里。”

我用手拍了拍,又用袖子擦了擦那里,才满意地抿了抿嘴,“回去再洗洗就干净了。”

红衣少年收起笑容,认真地盯着我。一瞬间又挂起戏谑地笑脸,趴到我身上。我转过身,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抱着他。唔,好暖和。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小孩子的身体就是容易疲倦,想当初我去疯狂购物,逛七八个小时都不是问题。

在他肩窝里蹭了蹭,我埋首在他胸口闷闷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君飞绝。”

“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