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月色笼罩下,他只着一袭家常的绛紫衣袍,发髻仅用一支木簪束起,但这随意的打扮,丝毫不减他绝世的容颜。

“不知赫连皇子何时又来到南越的,烟有失远迎了。”夜无烟淡笑着说道,凤眸中却透着一股凛凛寒意。

“璿王不必客气,本皇子来此,只是要接一位故人。”风暖亦勾唇浅笑道。

“故人?你说的故人莫非就是本王的侧妃?”夜无烟唇角敛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问道。

他的视线,似是不经意般从瑟瑟身上掠过,看到她和风暖共骑一马,眸光忽然变得幽深起来,“江瑟瑟,你真要随他去北鲁国?”

瑟瑟看到他悠然自得的样子,不知为何,胸中便涌起一股气。他和她,不是已经没关系了吗,他何以还要管她的事情?

清丽的容颜上,绽开一抹璀璨的笑意,她冷冷说道:“是啊,我是要去北鲁国。不过,这和你应当没关系了吧。王爷莫非忘记了,我已经不是你的侧妃了。赫连,我们走吧!”

风暖闻言,抱拳道:“璿王,失陪了。”

夜无烟不动声色地骑在马上,俊逸的脸上隐有一丝波动。

如梦令 018章

朦胧的月色下,两人共骑一马的情景深深地刺痛了夜无烟的眼,他薄唇微抿,黑眸中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然,也不过是一瞬,那丝失落便融入他漆黑的眸色中,就宛若流星没入夜空。

“赫连皇子慢走,有位故人也想随你一道回去呢。”夜无烟唇角一勾,绽出一抹冷然的笑意。

他轻轻招手,一匹小红马驮着一个红衣女子,从他们身后奔了过来。

那女子竟是伊盈香。此时,她不再是王妃的妆扮,而是身着绯红色的骑马装,发髻散开,编着美丽的发辫。很明显,那是北鲁国少女的妆扮。

瑟瑟一看到她,便记起当日她是那般凄楚地求她不要和风暖在一起。那时,她恼她陷害自己,不曾答应她。此刻看她,依旧是极其憔悴,宛若失了水分的鲜花,苍白的玉脸上,那双水灵灵的黑眸水雾氤氲。当看到她和风暖共骑一马时,伊盈香眸中的水雾逐渐凝成了一颗颗泪珠,似乎随时都会淌出来。

她的眸光在风暖和瑟瑟身上来回流转,极其幽怨悲凉。

为何,每一次和伊盈香见面,都会在风暖身上纠结呢。此时她和风暖共骑一马,看在伊盈香眼里,不知又会生出什么事端。瑟瑟低叹,伊盈香也不过是一个得不到爱的可怜女子,她还是别再刺激她为好。

“赫连,放我下马吧。”瑟瑟低低说道,她不想再让伊盈香对她有什么误会。

风暖闻言,眸光一深,手臂非但没有放开,反而收紧,将她更亲密地揽入怀里。他又怎能不知瑟瑟心中所想,她是不想要伊盈香误会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或许还存了要撮合他和伊盈香的打算。但,他不会让她如愿。

瑟瑟恼他又突然搂紧了自己,挣扎道:“赫连皇子,你忘记方才的话了吗?快快放开我!”

“你不想让璿王对你死心吗?”风暖在她耳畔低低说道,温热的气息吹在她耳畔,痒痒的。

“他对我从不曾在意过,何来死心之说,你快放开我。”瑟瑟微微辈眉,语气虽轻柔,却带了一丝冷意。

风暖静默了一下,缓缓松开环抱她纤腰的手臂。虽然心底有一丝失落,但是,他却并不气恼,他便是喜欢这样的瑟瑟,不管她外表是如何的洒脱倔强,但是,她内心,却始终是纯情的。

“可是,我怎么觉得他对你,似乎并未死心呢?”风暖低声说道。

瑟瑟忍不住循着他的目光向夜无烟望去。

他依旧直直坐在马上,绛紫色长袍在风里猎猎翻舞,月光下的容颜看上去清冷艳绝,唇边桂着懒洋洋的笑意,然而,眸光却冷冽犹如刀铎泛起的光泽。

瑟瑟被他的目光看的心中一震,不知为何,这一刻,她觉得她似乎能够从夜无烟懒洋洋的笑意和冷澈的眸光中,看出一丝痛楚来。

这个认知,令她不由自主地悲哀起来,她竟然还有些在乎他的感受。

战功赫赫,深得圣宠的夜无烟,狠心地将她赶出王府的夜无烟,怎么可能因为她而流露出痛楚的神色来。她想不是她的眼睛花了,就是她的脑子出了问题。所以,瑟瑟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瑟瑟不知道,她和风暖在马上的轻笑怒骂,就好似爱人之间的调情,早已刺痛了别人的心。

“傲天哥哥!”伊盈香从小红马上翻身下来,快步奔到大红马身侧。她仰着脸,扯住风暖的衣角,凄声说道:“傲天哥哥,你,已经和江姐姐在一起了吗?”

月光下,伊盈香的脸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这张憔悴而悲戚的脸,令瑟瑟心中微颤。她展颜笑道:“你别误会,我们…只是偶然遇见,并非你相像的那样。”

“是那样吗?”伊盈香眨了眨眼,忽然说道:“江姐姐,我想知道,你真的一点也不在意烟哥哥吗?我受伤醒来后,才知悉姐姐因我受伤之事,被烟哥哥赶出了王府。这件事,烟哥哥已经知错了,他已经彻查此事,还了姐姐清白。”

“是吗?”瑟瑟轻轻蹙眉,夜无烟竟然去查这件事了,她还以为他会永远认定是她做的呢。

只是,就算查清了,还了她清白又如何,她的功力已然被废了。若不是娘亲留下了烈云刀法和内功心法,只怕,她现在已经是纤纤弱女了。

“是谁做的?”瑟瑟淡淡问道,对于那个陷害她的人,瑟瑟还是很想知道的。

“是青泠青夫人做的,她是要杀了我,再陷害江姐姐。一石二鸟的好计策。”伊盈香恨恨说道。

青泠?!瑟瑟颦眉,忆起那个娇柔羞怯的女子来。竟然是她吗?她微微苦笑,那个看上去如此美好的女子竟有如此狠毒的心机,她忍不住微微叹息。她那样的女子,不知受了谁的指使。夜无烟的那些姬妾,她总觉得来历都不单纯。

“江姐姐,你真的不打算原谅烟哥哥吗?烟哥哥因为错怪了你,一直都很难过呢。当初,你明明是对烟哥哥有感觉的,为何,自己却不敢承认呢?”伊盈香抬眸,美目中隐隐透出一丝恨意来,“你为何,一定要来纠缠傲天哥哥呢?”

听了伊盈香的话,瑟瑟无奈地笑了笑,伊盈香为何就认定了是她纠缠风暖呢?她轻轻颦眉,伊盈香虽然可怜,却比她幸福多了。夜无烟像对亲妹妹一般呵护她,风暖就算不喜欢她,也没有做什么伤害她的事。她没有她那样的遭遇,永远都不会懂当初的她是多么的痛苦和绝望。

“盈香公主,我和璿王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至于我和赫连皇子,我已经说了,我们是偶然遇见的,你一定要说我纠缠他,我也没话说。”瑟瑟淡淡说道。

伊盈香如此偏执任性,她怎么解释她也不会相信她,索性不再多费口舌。

“赫连,我们走吧!”瑟瑟回身对风暖说道。

风暖颔首,驱马便要走,伊盈香却死死抓住风暖的衣角不肯放。

“傲天哥哥,我也要回去,烟哥哥还了我自由之身。”伊盈香期期艾艾地说道。

“不行,别忘了,你是和亲的公主。怎能这么任性!”风暖目光一凝,冷声说道。

伊盈香被他冷冽的目光一瞪,伤心地哭了起来。纵是如此,她依旧是不肯松开手。不肯放他们离去。

她抬起泪眼婆娑地抬眸,凝视着瑟瑟清丽的容颜,恨恨说道:“江瑟瑟,我恨你!”

瑟瑟顿时有些无语了,难道说伊盈香得不到风暖的爱,就要恨她吗?原本她还真的存有要撮合风暖和伊盈香的念头,只是在这一刻,这个念头已经烟消云散了。她忽然觉得,自私幼雅的她是配不上风暖的。

风暖听到伊盈香的话,冷笑道:“香香,我们之间的事,和瑟瑟没有一点关系。就算我不喜欢她,也绝不会再喜欢你。”

“傲天哥哥!”伊盈香伤心地哭倒在地。

夜无烟驱马过来,一俯身,将伊盈香带到了他的白马上,拍了拍她的肩头,蹙眉说道:“别哭了,烟哥哥送你回去!”

“夜无烟,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盈香是和亲的公主,岂是你想送就送回去的。”风暖鹰眸一眯,冷笑着说道。

夜无烟闻言,缓缓转身,挑眉冷笑道:“当日和亲之事,是可汗提出来的。本王自会去和可汗解释,赫连皇子就不必费心了。”

“好!”风暖仰首笑道,“既是如此,那本皇子就告辞了!”风暖一拍马,便要带着瑟瑟离去。

“慢!”夜无烟拨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这一瞬间,原本温雅淡定的他,整个人已然变成了一把利剑,一字一句,如同冷厉的剑光,朝着风暖劈了下来,“要走可以,把江瑟瑟留下。”

平日里水波不兴,隐藏得极好的霸气和王气在这一瞬尽数散发,好似潮水般压向风暖和瑟瑟,那气势迫得大红马连连后退了几步,焦躁地嘶鸣了一声。

瑟瑟惊愣的说不出话来,这样的夜无烟她从不曾见过,因为他从未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气势来。为了要将她留下来,他要和风暖翻脸吗?

这样的夜无烟,不知为何,竟然触动了瑟瑟的心,使她心中无端生出一股迷乱来。她甚至生出一种错觉,觉得他的气势和小船上与风浪搏击的明春水有些相像。

瑟瑟心中一滞,唇边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意,她怎么会生出这样的错觉来。

风暖身形倏然顿住,神色一凝,鹰眸中翻涌着危险之气,澎湃的气势亦排山倒海般迸发而出。及膝的青草,被他们的劲气所迫,时而如浪涛般向风暖翻涌而去,时而又如浪涛般向夜无烟翻涌而来。就连夜空中那轮皓月,似乎也因为惊惧躲入到云中。

夜无烟和风暖之间的对决,一触即发。

瑟瑟凝眉低叹,忽然翻身下马,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发丝,浅浅笑道:“赫连,我看北鲁国我还是不要去了。”

她原本就没打算要去北鲁国,何必惹得夜无烟和风暖敌对,他们皆贵为本国皇子,一旦翻脸,决不是闹着玩的,势必会影响两国友好。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就随了云轻狂去春水楼。

她抚了抚肋部的伤口,隐隐还有一丝痛意,不会是旧伤又发作了吧。

风暖转首,温柔的眸光追随着瑟瑟,他低声问道:“怎么,伤口还疼呢?”他自然也打探到了瑟瑟受伤之事,瞬间有些悔意。

夜无烟听到风暖的话,眸光忽然一深,他退后一步,身上劲气一收,潮水般的气势来时汹涌,去时无踪。风暖见状,也收起来凌厉的劲气。

风暖翻身下马,走到瑟瑟身侧,轻声道:“早知道你伤口还没完全痊愈,我就不该劫持你。不如,我将你送到云轻狂那里吧。”

瑟瑟眯眼轻笑道:“不用送,他们已经来了。”看来,她注定还是要去春水楼。

明月从云中游移而出,清光泻地。

朦胧的月色下,但见得后面的官道上,隐隐出现了一辆马车,被十几匹马簇拥着,缓缓向他们这边驶了过来。

“哎呀,我说方才是谁劫持了江姑娘,原来是你,赫连皇子。”云轻狂骑着马儿,率先奔了过来,药杵塞在腰间,拽拽地喊道,“赫连皇子,你这样做也太不厚道了。你方才戴的那个青狼面具,也实在太可怕了,吓死我了。”

他的视线从眼前之人脸上一一掠过,极是熟稔地打着招呼:“原来璿王也在啊,伊王妃也在,伊王妃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了,怎么脸色这么黯。

“云轻狂,她的伤怎么样了?”风暖无视他的问话,冷声问道。

云轻狂挑了挑眉,撇唇笑道:“本来嘛,伤口就快愈合了,不知道方才你骑马带着她,会不会将伤口震裂。这要是再裂开,恐怕就难愈合了,而且,她的伤寒还有热症咳症,都还没好利索,没有我狂医的药,怕是…还有性命之忧也说不定。”

瑟瑟的病其实已经没那么严重了,云轻狂这般添油加醋的一说,风暖的脸顿时变色,他狠狠瞪了云轻狂,冷声道:“她有这么多病,你怎不早说?”

他的手下只是打探到瑟瑟在东海一战中受了伤,怎地还有伤寒咳症热症?

“赫连皇子方才一上来就刀剑招呼,我哪里有工夫说啊。很抱歉哦,这位江姑娘恐怕只能随我走了。”云轻狂笑眯眯地说道。

后面的马车恰好驶了过来,小钗和坠子从马车上跳下来,过来扶住了瑟瑟。

“江姑娘,你没事吧?”小钗担忧地问道。

瑟瑟轻笑道:“没事!”

小钗和坠子搀扶着瑟瑟就要上马车。瑟瑟苦笑,眼下,大约也只能到春水楼了,否则留下来,不是随风暖走,就是呆在夜无烟这里,这都并非她心之所愿。

夜无烟驱马过来,冷冷问道:“云轻狂,谁准你把她带走的!”

“哎呀,璿王,抱歉啊,我知道她是你以前的侧妃,但是呢,这次我狂医可不是受你所托为她看病的。所以只能把她带走了,否则,我狂医的声名在江湖上可是要大打折扣了。抱歉哦。”他依旧笑眯眯地说道。

“你真要随他走?”夜无烟转首,深邃的眸光直直锁住瑟瑟,淡淡问道。

“璿王,我想我去哪里,无需得到你的同意了吧。”瑟瑟浅浅笑道。

夜无烟轩眉微拧,俊美的脸上,一片冷凝。他的兵将一见云轻狂要带瑟瑟走,呼啦一下将马车团团包围了起来。

云轻狂瞧了瞧眼前阵势,忽然惊呼一声,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朝着风暖喊道:“我差点忘了,五日后便是你们北鲁国的祭天大会了,据说那位女祭司生的倾城绝代,不知迷煞了多少草原上的儿郎,是真的吗?真想去看看啊!”

他这句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似乎和眼下形势不搭界。但是,这句话的效果却极其显著。

夜无烟的身子忽然一僵,波澜不惊的黑眸中,刹那间风云际会。他在马上怔愣片刻,忽然挥了挥手。那些本已围上来的兵将,瞬间退了下去。

云轻狂坏坏地笑了笑,他的目的算是达到了,正要拨马离去。

伊盈香忽然格格笑道:“你说的不错,那位祭司是我的姐姐,她比你们传言中不知美了多少倍。劝你还是不要见她的好,否则,你的心你的魂都会被迷住。她是我们草原上的绯欧娜,她的容颜,盛开的鲜花见了,会瞬间凋零。皎洁的月亮见了,也会羞怯的躲到云里。她的美丽,岂是那些庸脂俗粉能够比上的。”

伊盈香言罢,视线定定落在瑟瑟身上,方才还水雾氤氲的黑眸,此时满是挑衅。

瑟瑟瞬间明白,她是在向她挑衅。看来,她话里的庸脂俗粉就是她啊。这个伊盈香,她的恨,倒是来的真快真深沉啊。

她不在意地笑了笑,庸脂俗粉也罢,貌若倾城也罢,不过是一副皮囊,有那么大的区别吗?值得她如此骄傲?难道生的美貌,就高人一等?

如若一个男人爱上了一个女人的美貌而不是爱她的内心,那才是最悲哀的事情。她淡淡挑了挑眉,她的情绪丝毫没有因为伊盈香的挑衅而有半分的波动。不过,她对绯欧娜这个词倒是很感兴趣,如若没有记错,当初在南越宫宴上,伊盈香唱的那首歌就是《绯欧娜公主》。

她转首淡笑着问小钗:“小钗,绯欧娜是什么意思?”

小钗凝眉,踌躇着说道:“这个,好像是北鲁国的语言,是什么来着?”

“月亮女神!”坠子清声说道。

“对,就是月亮女神的意思,鲜花再美,也是花,我姐姐可是九天上的月亮。”伊盈香高声说道,原本憔悴凄楚的玉脸,如今绽放着清傲的光辉,她看样子是真心的因她姐姐而骄傲。

风暖也听出了伊盈香话里对瑟瑟的讥嘲,冷声道:“盈香,住口!”

他冷厉的话和眸中厉色令伊盈香一呆,玉指轻颤着指向风暖,喃喃说道:“傲天哥哥,你,难道说我的话不对吗,我姐姐难道不是九天上的月亮?”

云轻狂似乎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让伊盈香如此激动,他颇为尴尬地笑了笑,冲着瑟瑟道:“月亮有什么了不起的,挂在天上只能看,可比鲜花差多了。鲜花最起码还能采到手里呢,即使采不到,也是可以闻闻香气的。”这句话的最后一句,却不是对着瑟瑟,而是冲着夜无烟说的。

瑟瑟心中一动,瞬间明白了一件事。

敢情伊盈香的姐姐,那位女祭司,那个月亮女神,便是夜无烟心中那朵雪莲啊。

瑟瑟忍不住抬眸望向夜无烟。

他依旧端坐在马上,脸上波澜不惊,只是那双似冰泉般清澈的凤眸,眸光变幻莫测,极其复杂。他的眸光,越过众人的头顶,望向了遥远的黑暗之中。听到云轻狂的话,他蓦然回首,深幽的眸和瑟瑟的探寻的眸光撞在一起。

两人目光相聚,一刹那间,两人似乎都极是惊愣。

瑟瑟的心忽然猛烈地跳了几下,她不是早就对他死心了吗,为何还被他的眸光,搅得心湖颤动。

她压抑住心头的狂跳,转开视线,对小钗和坠子道:“我们走吧!”言罢,她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风暖瞧着她的身影,极力克制住想要去阻拦他的冲动。他怕看到她,再次失控地将她掳走。她的伤,她的病,他是治不了的。

“各位,在下告辞了!”云轻狂朝着夜无烟和风暖拱了拱手,便催马赶了过去。

一时间,车声辙辙,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瑟瑟靠在马车内的卧榻上,小钗和坠子坐在对面的卧榻上,三人都没说话,马车内一片静谧。

“我们还有几日可以到春水楼?”瑟瑟挑眉问道。

“过不了几日了,江姑娘有什么事吗?”小钗问道。

“我早就听闻,北鲁国的祭天大会很是盛大,不知你们两个去看过没有?”瑟瑟轻声问道。

坠子和小钗沉默了一瞬,道:“去看过,确实很盛大,也很热闹。”

“是呢,确实是盛大热闹,江姑娘是不是也想去看看?”云轻狂在马车外搭腔道。

瑟瑟凝眉,掀开马车的窗帘,轻笑道:“能去吗?”

云轻狂笑眯眯地笑道:“自然可以。一年一次的祭天大会,当然不能错过了。”

坠子挑了挑眉,没作声。小钗却极是担忧地看了一眼瑟瑟,低声道:“我们去看祭天大会,若是楼主知道了,肯定会怪罪我们的。”

云轻狂眯眼笑道:“无妨,有我狂医担着就是。”

他想,如果不让花和月站在一起,或许有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他想要的。

如梦令 019章

北鲁国自建国以来,先后建有两京,即云京和雁京。

北方最高的山齐云山绵延纵横在草原以西,从山中淌出来的水,汇集成云水河,在静穆的草原上流过。水之北是北鲁国现今的都城云京,是国家的统治中心。水之南则是雁京,是驿馆和集市交易的中心,亦是繁华之城。

从南越最北的托马镇到雁京也不过才三四日车程,当瑟瑟一行人抵达雁京时,恰好是祭天大会的前一日。因祭天大会就在云水河南畔举行,那些居于边远小镇,以及以帐篷为家的各游牧民族都云集而来。是以,位于云水河南畔的雁京城中,驿馆客栈早已全部客满。

云轻狂寻遍了雁京,都没找到一处空闲的客找,只好买了两座帐篷,带着瑟瑟和小钗、坠子到野外露宿。当一行人来到云水河南畔时,才发现茫茫草原上,早已扎起来许多形状不同大小不一的帐篷。看来,住不上客栈的又何止他们几个人。从而也看出,祭天大会真的很盛大,是北鲁国最大的节日。

云轻狂身为狂医,行走江湖,对于露宿原野,早已司空见惯。小钗和坠子身为春水楼的人,也习惯了风餐露宿。倒是瑟瑟,自小居住于侯府,见惯了白墙灰瓦,此时在野外露宿,心中很是新鲜。

瑟瑟站在帐篷外,极目远眺。天空湛蓝,清澄的好似被水洗涤过一般,高远深邃的好似能将人的目光永远吸附进去。无边草色,是那样青翠,点缀着各色野花,好似画卷般缓缓铺开。如若说江南的美景,是清雅俏丽的伊人,令人迷醉。那这北方草原的美,便是挺拔粗狂的汉子,令人震撼。

云水河蜿蜒流淌的方向,芳草萋萋的绿野上,孤零零伫立着一座奇峰。高而挺拔,其形看似像一个人,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那座奇峰的样子很奇怪,竟然看上去像一个人!”瑟瑟淡笑着对身侧的坠子说道。

坠子眯眼瞧了瞧,道:“那是北鲁国祭司居住的天佑院。”

“哦?祭司是住在那里吗?”瑟瑟挑眉,倒是没想到山峰里还有人居住。

小钗看到瑟瑟疑惑的样子,轻笑着说道:“这座山峰早就存在,也不知是从哪一年,有人看出其形状像一个人,又是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便把那座山峰说成了是佛祖的化身。而有人又无意间发现,那山峰里面竟有一个天然形成的隧洞。是以,那座山便被人誉为神佛降世。也不知从哪一年开始,北鲁国便每年将一些未成年的少女送到隧洞中居住,以身侍佛,以求佛祖保佑北鲁国。这个习俗演化了百多年,便有了现在的祭司。而那些以身侍佛的女祭司,是终生不能嫁人的。”

神佛降世?真的是神佛降世吗?一座山只不过因为其形像一座神佛,便被人们当作神佛供奉了,这或许也不过是人们的一个美好愿望罢了。只是,可怜了那些年纪轻轻便被送到天佑院的少女,以身侍佛,而永生不能嫁。

这一刻,瑟瑟方明白,何以伊盈香曾说,夜无烟和他的意中人是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的。何以,夜无烟喜欢她的姐姐,而她,却要撮合她和夜无烟。

原来如此!

此时,瑟瑟竟有些同情夜无烟,当日,从他画雪莲便可看出,他对这个女祭司伊冷雪,是多么的珍视。可叹,竟是有情人不能成为眷属。

天色渐渐的晚了,沉沉暮色降临,隔壁的一座帐篷里忽然传出一阵压抑的哭泣声,很轻,若不是瑟瑟耳力极好,或许还听不到。那哭泣的人心中大约很悲伤,却又压抑着不敢哭出来。隐隐听到一个男人的说话声:“你这个婆娘,哭什么呢,咱家姑娘能被族长选上,去词候神佛,那是我们祖宗显灵,这是多大的荣耀,你何以还要哭?赶快闭嘴!”

那女子似乎是忍住了哭声,抽噎着说道:“我不是伤心,我是欢喜,欢喜的哭了。”那女子连着说了几句欢喜,听声音却并非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