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沈甄为何会说这句话呢?
原因无他,陆宴近日以公务甚多为由,又消失了好几天。
其实自打陆宴接任京兆府少尹一职,就不曾清闲过,但也没到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的程度……若要问他为何突然忙得连抽空看她的时间都没了,便要说起沈甄做的那一场噩梦。
一场噩梦过后,沈甄常常郁色难掩,虽然对他的态度仍是和以前一样,乖顺柔和,但她到底怎么想的,陆宴不是不知道。
她的胆颤心惊,无非是怕有一天被人发现她做了自己的外室。
可这件事,目前是个死局。
他既不能让她走,又不能随意开口承诺些极有可能成空的事。
在陆宴看来,与其耗时间哄她,还不如做些实事,反正依照他对沈甄的了解,晾她一阵子,她自己也就好了。
方才沈甄穿衣裳太快,领子有一处还翻着,陆宴示意她坐下,抬手将其捋平。
男人勾了唇角,“至于么,你什么样我没见过?”
沈甄被他说的脸上无光,只能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她抬起白藕似的手臂,端起桌上的茶壶,给他斟了一杯,道:“大人还是喝口茶吧。”
陆宴接过,抿了一口,随后拿过一个食盒,放于她面前。
沈甄打开,里面竟是一碗银耳莲子羹。莲子羹边上还放着三块切开的红豆馅糕点,糕点外面还裹着一层藕荷色的面皮,瞧着应是芋头做的。
他知道,她向来喜欢吃这些甜食,“长安新开了一家酒楼,专门做这些甜食。”
沈甄道谢,正准备拿起勺子尝一口,陆宴便将手伸过来,贴了一下碗边儿,“搁久了都凉了,叫小厨房给你热一下。”
“这银耳莲子羹,凉了更好喝。”沈甄小声道。
“呵。”陆宴给了她一记眼刀子,“你这不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么,上个月疼的时候,还同我说再不吃凉。”
一听没有商量的余地,沈甄连忙将手上的莲子羹盖上,放到了食盒里。
他唤了棠月过来取。
陆宴起身,缓缓道:“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晚点过来陪你。”
“好。”沈甄道。
半晌过后,棠月将热好的莲子羹端了过来,“姑娘趁热吃吧,温度刚好。”
沈甄拿起勺,舀了一下,倏然忆起了头一次同他用膳的那一天。
那日厨房的房嬷嬷告假了,桌上的菜都是墨月做的,着实有些难吃,她又没什么胃口,便撂了木箸。
她本没觉得尤甚,谁知,他在一旁沉沉地开了口……
“你平时也这么挑食吗?”
“即便不喜欢吃,起码它现在还是热的,别等到头昏眼花,再逼着自己凉饭凉菜。”
话中的讥讽之意,她至今都记得。
然而现在,沈甄低头看了看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羹,不禁叹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陆宴在沈甄长大成人的路上,承担的很重要的角色,同时也教会了她不少。
比如在逆境时,人是不能矫情的。
比如做了他的外室,就得时刻拎得清自己的身份。
再比如,这男人对女子有情还是无情,想坏还是想好,都不过在他的一念之间罢了。
沈甄见过他最是薄凉的样子,那人将她摁在榻上不许她哭、不许她躲;也见过他最是温柔的样子,上个月,他还替她揉了半个晚上肚子。
截然不同,但又都是他。
——
入了夜,天色有些闷,空气中泛着一些潮气,果不其然,没过多大一会儿,外面便下起了淅沥沥的雨,雨水击打在房檐的青瓦片上,复又跃起,一滴一滴,漾起一片涟漪。
陆宴掌灯走进来,阖上门,眉宇之间尽是倦色,看着她道:“替我更衣。”
沈甄起身,一边替他更衣,一边道:“净房的水给您备好了。”
“好。”陆宴捻起一缕还未干的头发,道:“你先洗过了?”
沈甄点了点头。
陆宴拍了拍她的腰,“等我会儿。”
……
陆宴从净室回来,沈甄正老老实实地坐在榻边等他,穷极无聊,困的眼皮垂垂欲阖。
陆宴坐到她身旁,揽住了她的腰。
沈甄睁开眼,“大人洗完了?”
“嗯。”
男人的眼睛从沈甄的脖颈,扫到了她的胸前。
眼前闪过了她白日里量胸围样子,耳畔响起了那三个尺寸,心跳起伏,眼神越来越炙热。
不禁伸出长指,去挑眼前越发脆弱的带子。
拨开中衣,里面是一块碧色的布料,这样的颜色衬的她更加白皙诱人,叫人根本挪不开眼。
眼见沟壑,他淡淡道:“确实大了些。”
沈甄憋红了脸,小声求他,“您别说了行不行……”
男人轻笑,面不改色道:“你不是爱听么?”
想起上回的事,沈甄瞪了他一眼。
然而含着满园春色的双眸,瞪地再狠,也不过是平添兴致罢了。
“沈甄。”他的嗓音沉沉,似梦呓一般。
“你想不想?”陆宴的呼吸洒在了她的耳畔,又顺道含住了她的耳垂。
想不想这样的话,陆宴也不指望她答,毕竟,他总能通过其他方式来看她想不想。
幔帐落下,他握着她的脚背,轻轻抬高。
行这事,陆宴向来少言少语,今日却在情到深处时问她,“月末便是你十七岁生辰,想要什么?”
沈甄身子一颤,与他对视,“大人如何知晓?”
“我查了你的戸帖。”他揉了揉她的耳垂,“带你出门如何?”
“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陆宴道。
看这人说这话的时机,就知道其心机城府有多深了。
半晌过后,他搂着筋疲力尽的沈甄,道:“甄甄,你转过去。”
且不说沈甄的力气本就无法与他对抗,就说他这软硬兼施的手段,又哪里容她摇头了?
男人连哄带骗,欺负了她整整三次……
看瞧沈甄的眼眶里生了泪意,他便立马倾身啄了啄她的眼皮,停下,“好了,我不折腾你了。”
熄了灯,屋内再度陷入了一片漆黑。
陆宴抱住了她,放在她背上手来回摩挲,倒是有几分讨好的意思。
“沈甄。”他低声唤她。
怀里的人没搭理他。
“三姑娘。”
沈甄虽不是那能作闹的姑娘,但方才到底是被他弄得有些火了,正所谓兔子急了还知道咬人,她气不过,抬手便掐住了他的手臂。
本能使然,她一掐,他便不由自主地用了力,一用力,肌肉绷紧,就什么都掐不起来了……
沈甄细眉微蹙,有些委屈。
这男人,心是硬的,就连肉也是硬的。
见此,陆宴将她的小手重新放回到自己的手臂上,目光真诚道:“这回,我不用力了。”
这样的机会有一回,可未必有第二回,既然是他自己说的,那便不能怪她了。
沈甄拧了一把,用了好大的力。
“你够狠的啊。”
沈甄同他对视,“是大人自己说的。”
二人四目相对。
男人单手捧住她的脸,从鼻尖里逸出一丝轻笑,低头吻了下去。
“睡吧。”
他从后面抱住了她。
沈甄拿手肘撞了撞他的胸膛。
“你要真想挣脱我,怎么也该把方才的劲儿用出来才是。”说罢,陆宴头一回察觉到失言。
刚惹了她,不能再惹了。
“成,你撞吧,我不说了。”
沈甄的小脸彻底垮了……
陆宴阖眼,又一次进入了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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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元十七年,五月。
每年夏至,许皇后都会办一场马球赛,京中世家大族,包括女眷,都在受邀之列,甚为隆重。
陆宴随长公主坐于高席之上,六皇子也在。
许皇后看着台下道:“长平小侯爷果然厉害,这少年将军打起马球来,真是叫旁人毫无招架之力。”这时的苏珩已经袭爵,从长平侯世子,变成了长平侯。
靖安长公主也不由点了点头,“想他离京时,也不过是弱冠之年,几年过去,模样都变了。”
“咱们大晋的武将,军功都是自己挣来,即是从沙场上杀回来的,身上的那份儒雅之气,又怎能留得住?”许皇后感叹道。
一旁的熙妃接话,“长平侯可婚配了?”
“尚未”安昭仪举起面前的茶盏,小声道:“不过听说,他向圣人打听了沈家那位的下落。”
“臣妾险些忘了,老长平侯与沈家可是世交,情分不浅。”熙妃低声道。
拿赫赫的战功护一人性命,倒也是护的住的。
陆宴喉结微动,身子一僵。
须臾,有一女子出现在了幔帐后面,“皇后娘娘。”
“进来。”许皇后抬眸,“清儿,怎的了?”
“娘娘,兄长他突然崴了脚,不能陪我打下场马球了,我来是想问问殿下能否帮我个忙?”说着,徐意清看向了六皇子。
六皇子平摊手道:“不是表哥不帮你,我前阵子伤了右臂,太医令特意嘱咐过,不许我碰马球、蹴鞠。欸,你倒是可是问问时砚,他的马球,打的可是极好的。”
镇国公是武将出身,陆宴的马术便是他亲自教的。
所以论起这马球的技术,全京城也没几个比陆宴强的,除了场下那位。
陆宴正要拒绝,六皇子笑道:“时砚,左右你一会儿也得上场,陪我表妹多打一场,就当帮我个忙?”
许皇后笑道:“本宫这位侄女,年纪虽小,但实力不容小觑,不会拖你后腿儿的。”
许意清看了看长公主,柔声道:“世子爷若是不方便,还是算了吧。”
今日若是旁人,陆宴早就拒绝了。
可他眼前的,一个是当今皇后,一个是魏王殿下,这两人一同开了口,他如何能拒绝?
陆宴轻声道:“既然皇后娘娘和魏王殿下开了口,时砚岂有推辞之理。”说罢,便起了身子。
许皇后眼角都是笑意,“那你们当心。”
一场马球赛结束,陆宴翻身下马,许意清摇了摇手中的彩头,笑着对陆宴道:“今日多谢世子相助。”
“七姑娘客气了。”
这样般配的二人站在一处,自然会招来不少目光。
不远处的肃宁伯夫人,同许夫人道:“那儿是镇国公世子,和你家四娘?”
“不是四娘,那是意清,我们家小七。”
许家七娘。
许意清。
许意清。
许意清……
陆宴也不知自己为何,一听到这个名字,便不由自主地想远离,甚至还多了一丝道不明的厌恶。
一时间,眼前的一些开始模糊,他头痛欲裂,心口泛疼,从梦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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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宴睁开眼,只见沈甄坐起身子,红着眼眶看着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陆宴揉了揉太阳穴,长呼了一口气,终于分清了梦境和现实。
他去牵沈甄的手,哑着嗓子道:“你这是怎么了?”
沈甄咬着唇,这回,她真真是感受到了自尊被践踏的滋味儿。
这人,这个男人,才同她行完那事,就到梦里去唤了别的女人的名字。
而且那人还是许意清,她不仅见过,还熟的很。
沈甄的泪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坠,这架势,到底给陆宴哭慌了。
他捂着心口,疼的快要窒息,哑声道:“沈甄,你先别哭,同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沈甄知道自己只是他的一个外室,不论他心里有谁,她都没资格哭。
可是。
被他抱在怀里,却听他念别的女人的名字,这滋味太难过了。
陆宴用拇指替她拭了拭眼角,“你哭的我心都快碎了。”
真快碎了……
沈甄一忍再忍,然而她想问的话,到底冲破了她的理智。
“大人心里的人,是许七娘吗?”沈甄道。
陆宴瞳孔一缩。
“许意清,是她吗?”
陆宴刚醒,头还有些疼,听了这话,皱眉道:“你怎么知道?”
话音坠地,沈甄的眼泪骤然停了。
此刻便是让她哭,她也哭不出了。
细白的指尖掐着手心,疼痛感让她心里乱糟糟的情绪,逐渐平复。
是她的错,她不该多想的。
沈甄颔首,一字一句道:“我明白了。”
陆宴的心一紧,彻底清醒,他一把攥住沈甄的手腕,“沈甄,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59章
陆宴的心一紧,彻底转醒,一把攥住沈甄的手腕,“沈甄,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四周寂静,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
沈甄红着眼睛,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推开了他的手。
不是她想的哪样?
哪样?
陆宴蹙着眉,神色微沉,平日里那双如深海一般幽深的双眸,终于淬出了一层接着一层的慌乱。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沈甄缓缓抬眸,翕动嘴唇,道:“大人明日不是还要上值吗?早些休息吧。”
清冷的月色洒了进来,仿佛重入寒冬。
四周仿佛有寒风呼啸,吹得她又冷又疼。
虽然难过,不过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她这人,忽然清醒了不少。
陆宴喉结滚动,起身点了灯,忽明忽暗的烛火在他们面前闪烁着,男人用手捏住太阳穴,深吸一口气。
手挪开的的时候,神色恢复了平静。
“这是个误会。”
“前两日,太后在宫里出了事,眼下仍是昏迷不醒,当时,许七娘也在。”陆宴再次牵住了她的手,“之所以梦呓了她名字,只是怀疑她与此事有关,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男人目光灼灼,未曾有半点闪躲。
这是陆宴方才苦思冥想,想到的唯一有据可循的理由。
毕竟太后确实昏迷不醒,许七娘近来出现在宫里也确实可疑……
沈甄凝着他的眉眼,仔仔细细地去瞧面前的男人。
她早知道,没了云阳侯府三姑娘的身份,她与他之间,根本不会对等二字。就像现在,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他说太后病了,那便是病了。
他说外面的天塌了,那外面的天便塌了。
她无法质疑他。
沈甄见识过他在扬州办案时的样子,用商户之子的身份,用一口地道的荆州话,斡旋于扬州的官场之间。
也见识过他对扶曼的假意宠爱,所有的假,都跟真的一样。
他若想骗她。
实在是轻而易举。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纠结于其中,没有任何意义。
沈甄的睫毛颤颤,半晌,她抬起头,回握了他的手心,“我知道了,是我想多了。”
语气平和,听不出半点生气的样子。
陆宴回看她的眼睛,只恨自己没法钻进她的心里,去探她心中所想。
四目相对,陆宴替她理了理鬓发,轻声道:“那别哭了?”
“嗯。”她点了点头。
陆宴重新灭了灯,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吻住了她的额头,只是锢在她腰间的手,比平时紧了一些……
——
翌日,京兆府,签押房。
陆宴看着手里的案卷出神,呈文也是写写停停,这样明显的心不在焉,身边的人自然都看在眼里。
孙旭伸脖去瞥陆宴手中的案卷,看清后,不禁皱眉,一件如此清晰明了的盗窃案,何至于让陆大人出神一整个上午……
孙旭的目光缓缓上移,竟然发现他的眼底还有淤青。
孙旭道:“陆大人昨日可是没歇息好?”
陆宴仍在出神,脑子里闪的都是沈甄今早的样子。
用膳、更衣、用他说话的语气,皆与往常一般无二,可就是哪里不对。
陆宴长吸了一口气。
这回,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冤,接连做梦也就算了,竟然还有了梦呓的毛病。
思及此,陆宴烦躁的扔下手中的狼毫。
这时,孙旭提声道:“陆大人?”
声音终于入耳,陆宴侧头看他,“怎么了?”
孙旭一笑,打趣道:“陆大人今日的样子,倒是有几分为情所困的意思。”
陆宴的嘴角缓缓放平,陷入了一段沉默。
很多时候,陆宴都想给他的嘴堵上。
“难不成……”孙旭双眉一起向上提,“是云枝姑娘同您生气了?”
陆宴喉结微动,未语,反复咀嚼着“生气”二字。
孙旭眼角的揶揄早已掩不住了,他本就不信,陆宴能半点不被风月迷惑。
大家都是凡身肉胎,怎么偏生他是个例外?
这边陆宴的事他还没问出来,只听一旁的鲁参军叹了一口气。
喲。
又是有故事的叹息。
“鲁参军才刚新婚,这是怎么了?”
鲁参军年逾三十,刚娶了一位娇妻,前些日子,陆宴和孙旭才去鲁府喝过喜酒。
鲁参军又叹了一口气,“我夫人回娘家了,等会儿下了值,还得去岳丈府上接人。”
“如此严重?”孙旭道。
陆宴听着他们的对话,倏然感觉眼前的一幕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他用右手一下一下地叩击着茶托,频率渐快,眸中流露出了几分不安与不耐。
提及自家夫人,鲁参军一五大三粗汉子,眉心都皱成了一个“川”字。
“这儿就咱们三个,不然鲁参军说说?”
鲁参军心中烦闷,无人可说,见孙旭开了口,便直接道:“我身边有个从小伺候的丫头,跟了我许多年,今早我唤她小名,被夫人听见了。”
孙旭了然,劝道:“令阃年岁尚小,你都三十多了,哄着点吧。”
鲁参军点点头,“这我也知道,只是这事……”
孙旭反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这还成,好歹没在梦里唤她小名。”
曹参军皱眉道:“孙大人!那样未免也太伤人了些!我想都不敢想!”
话音一落,陆宴的脸色沉如锅底。
一向不信邪的他,都觉得京兆府大概和他八字不大合。
陆宴突然站起身子。
“孙大人。”陆宴掂了掂手上的卷宗,“我有事得走一趟刑部,你们继续。”
孙旭眨了眨眼。
——
傍晚时分,陆宴从刑部回来,直接下了值。
仍是未回镇国公府。
进澄苑大门之前,陆宴脚步一顿,回头对杨宗道:“对了,宅子找的如何了?”
“保宁坊有一处三进三出的宅子易着,瞧着正合适,此外……永安坊也有一间,但照主子要求的略小了些,还有一间,在曲江那头。”
陆宴神色一顿,想着过几个月,沈泓也是要回京城的,便道:“那就要保宁坊。”
“是”杨宗道。
——
眼下白日渐长,用过了晚膳,外头天还亮着。
撂下木箸,陆宴轻咳一声,对她道:“会下棋吗?”
沈甄点头,“会一些。”
“那同我下一盘?”陆宴问道。
沈甄面露难色,对他道:“大人……我今日临摹了夜宴图,眼下还没画完。”
“夜宴图?”陆宴又咳一声,“能否给我瞧瞧?”
沈甄点头,“就在书房里。”
二人一同进了书房,沈甄将画拿给他看。
刚好,只画了一半。
“那你继续画吧。”陆宴道。
沈甄心无杂念,认真作画,陆宴坐在不远处,手执书卷,时不时用眼睛瞥她一眼。
夕阳西沉,陆宴起身燃了灯,行至她身边,正准备往她那儿多放两个烛台,就发现她面色有些白。
左手捂着小腹。
陆宴轻声道:“你小日子提前来了?”
沈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那还在这坐着?”陆宴将她拉起来,给她抱回了内室。
沈甄这个月明明没吃凉,但不知为何,却比上个月更疼一些,眼瞧她汗珠都浮出来了。
陆宴对这类病症算不上精通,趁着尚未宵禁,便同杨宗道:“去待贤坊,把白姑娘接过来。”
待贤坊离澄苑不远,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扶曼疾步走了进来。
扶曼福礼,“见过大人。”
陆宴从沈甄身边离开,沉声道:“你给她号个脉吧。”
扶曼点头,将手放于沈甄的手腕上,须臾,又摸了摸她的小腹,然后道:“沈姑娘每回都疼的这样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