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们那儿?这样好吗?”

“没事,那么多家属都过来了,多你一个不算多。来吧。”

何筱看着他使劲邀请她的样子,嘴角禁不住勾起一个弧度,等她意识到之后,连忙低下头顺着被他弄乱的头发。

“那你赶紧回去吧,我上楼了。”

程勉看出了她的不好意思,笑了笑,比了个OK的姿势,正了正军帽,转身离开。何筱站在楼梯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阴沉的天色下,笔直挺拔,越远,反倒越显得高大。

回到了家里,田女士正坐在沙发上打毛衣。见她进来,张口便问:“怎么现在才回来?”

何筱低头换鞋,随口说道:“见了个朋友,聊了几句。”

她现在撒谎是眼都不带眨的,可田女士哪里是那么好应付的,她觑了何筱一眼:“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当兵的朋友,还能送你回来,我怎么不知道?”

何筱心里一咯噔:“您看见了?”

“要是我没看见你还打算瞒着我是怎么着?”田女士哼一声,“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一五一十给我交代清楚。”

一股审犯人的口吻,何筱听了有些无奈。

“有什么可交代的,人您认识。”

“我认识?”田女士惊讶地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

“程勉。我初中班主任赵老师的儿子。”

何筱自认为用了最安全的介绍方式,可田女士一下子记起来的却是:“就是在部队大院成天撺掇你乱跑,不让你在家好好学习的老程家的那小子?”

何筱:“……”

“那小子不是上军校了吗?怎么,一下就分配到B市来了?”

“他们一家都在这儿,程伯伯现在是二炮一基地的副司令员。”

田女士嚯一声:“那老程现在可不得了了,在往上估计就是军总的位置了。”转念一想,又说,“不过也不稀奇,人老程打越南回来就进军校学习了,说是立功了,谁知道有没有走他们家老爷子的关系。”

何筱一时有些意外:“这些您都还记得呢?”

“能忘吗?跟你爸在部队待了那么些年,想忘也忘不了。”田女士斜她一眼,“怎么遇见他了?”

“您问老何,他都知道。”

“合着就我一个人不知道了?”

何筱被问的有些不耐烦:“又不是多大的事儿。”

“谁说这不是大事儿?”田女士站起身,虽然没何筱高,可也得在气势上压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以前在大院住的时候,那小子就对你有意思,不然他不能天天往咱们家跑。你真当你妈是傻子,连这都看不出来?”

何筱没想到母亲会这样直接,有些哭笑不得,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比了个暂停的姿势,转身回了房间。

田女士犹不放心地站在门口跟她说:“我跟你说啊笑笑,你跟程勉做朋友妈不反对,可别往深里处,听见没?”停了停,没听见她的回应,又扯着嗓子喊了声,“我说话你听见没?”

“听——见——了!”

房间内传来何筱压抑,拖长强调表示不满的回答。

田女士终于满意,又念叨了两句才算作罢。

何筱趴在床上,听着母亲愈渐小声的唠叨,等到耳边终于清静下来,才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将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研究生开学,事情非常多,网这两天才办好,所以停了很久没有更新,任大家抽打,泪~

我发现每次想好好写一篇文的时候,很多事情也就随之而来了,大概我就是这命TTATT 更新的话随榜,会尽快写完的。:)

帅帅跟亲妈一样悲剧啊,还没开始就被丈母娘嫌弃了~这挫命~来跟亲妈一起哭~

☆、17、

褚恬年后初六就从四川老家回到了B市,第二天上何筱家来拜年,带了不少特产,一口吉祥话让田女士笑得合不拢嘴,硬留下她吃午饭。

何筱在一旁看着,在褚恬这个干女儿还没来得及变成亲女儿之前,把她推进了自己的房间。

褚恬大喇喇地坐到了床上,何筱一边给她倒水一边问:“怎么回来这么早?”

“烦的。”

“烦什么?”

褚恬接过何筱递过来的水,悠悠地叹了口气:“我现在有点儿理解伯母为什么总催着你去相亲了笑笑,可能我们真到这个年纪了。”

何筱有些好笑:“怎么?伯父伯母也催你了?”

褚恬烦躁地揉揉长发:“这事儿催也不行,遇不到合适的我就不愿意嫁!”

“谁说没有合适的?”何筱觑了她一眼,“我看徐沂就挺可你心的。”

“剃头挑子一头热。”褚恬切一声,“谈恋爱这事儿可不是光我乐意就行的。”

听这话,何筱还真乐了。她跟褚恬大学四年,只见过别人热脸贴她冷屁股的,很少见她感情受挫的。没办法,这年头美女就是有这资本。

“这么说,徐沂还没被你策反成功?”

“我倒是挺想向敌人内部纵深推进的,可架不住人死守阵地啊。”

“没事儿,不丢人。”何筱玩笑似地开解她,“对方可是徐书记,你就算牺牲了,也是光荣且壮烈的。”

“得,我谢谢你。”

褚恬平躺在床上,眼睛睁着大大地盯着天花板。不一会儿感觉到身侧陷了下去,她偏了偏头,轻声说:“笑笑,你说我是不是特欠啊?那么多追我的我都没看上一个,唯一一个我想追的却看不上我。这算是报应?”

“你怎么就知道徐沂看不上你?”

“这还用问?军理工出身,有家底,有教养,投笔从戎有前途,长相有那么好,这得多少人喜欢啊?用脚趾头想也轮不上我。”

何筱噗地笑了:“恬恬,你看着挺了解他的,怎么会把他想的那么肤浅?光凭家境相貌,就能真正的认识一个人?”斜了褚恬一眼,她继续说,“依我看,徐沂他不是看不上你,大概是你来得太突然,他还没有心理准备。”

“这需要什么心理准备啊?”褚恬有些委屈,“就好比打仗,敌情来的时候还得提前通知你一声,让你做好准备?还有,我倒是不想那么肤浅,想多了解他,可是人家也不给我机会啊。”

何筱只好放弃地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也看不透他。”

褚恬莫名有些沮丧:“同样是女人,怎么我跟你的待遇就差那么多?”

“……”何筱微囧了一分钟,说,“恬恬,你元宵节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部队?”

“不去!”某人果断拒绝。

“真不去?”何筱斜眼看她,表示很怀疑。

“不、不去!”褚恬略有动摇,但还是很坚决。

“那好,当我没说。”

何筱翻个身,开始闭目养神。只是没多久,身后的人就开始躁动。辗转反侧,挣扎了又挣扎,她终于听到褚恬豁出去的一句喊:“哎呀不管了,去就去!拿不下他,我还不信了!”

何筱失笑。

正月十五正好是周六。

路况并不算太好,早起就飘着雪粒子,到了傍晚就有下大的趋势。不过这糟糕的天气也阻挡不了人们过节的好心情,市区禁放烟花,很多人就驾车跑到了郊外,路途很是拥堵。

褚恬开着吉普车,跟着队伍慢慢地往前挪,出了城车就快了很多。不过一个小时,就到了T师营区的大门口。

往日严肃庄重的地方,因为这过年的喜气,氛围也顿时柔和了不少。两人把车停稳,下车等了将近十分钟,接领的人才匆匆跑来。

褚恬裹着大衣,忍不住跺脚:“程连长,不带你这样的,大老远我把笑笑给你送过来,你就这么晾着我们啊?”

程勉一把握住了何筱的手给她暖着,对褚恬微笑道:“临时开了个会,对不住了,里面请。”

被给足了面子,褚恬颇为威风地抬头挺胸走进营区。

何筱跟在后头,想把手抽出来,试了几次没成功,也只好由他去。左右环顾了下,她问:“不是说每年来营区过年的嫂子很多吗?怎么我一个也没看见。而且外来的车都不让进,我看停在营区大门口的也就恬恬那一辆。”

“都在家属楼,离营区不远。“

程勉说着,偏头看了看她。披肩的长发,随意地散着,浓密的眼睫毛上落了几粒雪花,原本红润的唇色因为寒气微微有些苍白。他看着,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

何筱感觉到了,抽了抽手,对他说:“程连长,注意影响行不行?”

程勉抬眼望了望,很坦然地带着她继续往前走:“没事儿,今天能进来的都是家属,不会有作风问题。”

何筱:“……”

到了侦察连宿舍,才知道徐沂不在的消息。

“书记本地人,过年都没回家,家里二老坐不住了,一个电话把他召回去了。”

“他该不会是知道我要来,躲我的吧?”褚恬有些泄气,“你家也在本地,怎么没见你回去?”

“总得有个人值班吧。”程勉笑了笑,“行了,别生气了。书记常年驻扎军营,过后你随时来随时见。”

“我才不是想见他的。”褚恬口是心非道,在床上坐了会儿,一看是徐沂的床位,立马火烧屁股地站了起来,负气走了出去。

何筱也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是她邀请褚恬来的。眼看着褚恬出去了,她回过头问程勉:“徐指导员不会真是因为恬恬来才走的吧?”

“真不是,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他都不在。”

“为什么?”

“因为——”程勉犹豫了下,“今天是他哥哥的忌日。”

何筱吃了一惊,睁大眼睛看着程勉。

程勉把热毛巾递给她,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微微一笑:“徐沂因为当兵的事儿跟家里闹得很僵,他家条件很好,刚下部队那会儿他的父亲不止一次向我们首长要求让徐沂转业走人,直到他发了一次火家里边才消停。后来他就一直待在部队,只有到了他哥忌日的时候才回趟家。”

何筱接过毛巾,低声问:“那他哥哥是怎么——”

死这个字,她说不出口。

“只知道是事故,问再多就违反保密守则了。”说着顺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何筱缄默了,用毛巾轻轻地擦着手,好一会儿,才抬头问道:“他哥哥——也是军人吧?”

程勉一愣,笑了:“空军,还是个英雄。”

部队的节日向来都是简单而热闹。一来是人多,二来是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能闹。

何筱小时候没少在连队过年,因为在老大院的时候,办公区跟家属区就隔了一条有外事活动时才拉起来的警戒线,一到过年的时候,院里的小孩儿都喜欢跑到连队里跟战士们一起玩儿,不为别的,就图个热闹,喜庆。

今儿是元宵节,虽不能像春节那样大张旗鼓地庆祝,可该有的一样也不会少。何筱一走进侦察连的食堂就被他们的阵势震住了,满屋子挂满了彩带和气球,桌子上刷刷竖满了好几排的啤酒,各色美食摆在桌子上,先不论味道如何,光是这品种,就够她数的了。

她看了程勉一眼:“办的这么丰富,得往里面贴多少伙食费?”

程勉淡笑着看着,听她这么问,只说:“能这样‘铺张浪费’的机会一年也就这么一两回,再多也得往里面贴。”

更何况,东西虽然多,但都算不上精致。都是一群二十一二岁的战士,他们要的不是精致和昂贵,而是欢乐和满足,来弥补不能回家团聚的遗憾。

这些,足够了。

“来这边坐。”

程勉领着她往前走,何筱抬眼望了望,顿住了脚步:“对了,恬恬去哪儿了?好长时间没看见她了。”

话音刚落,就见褚恬从厨房钻了出来,脸色绯红,脚步不稳。后面还跟着炊事班长老朱,只见老朱苦着一张脸,想伸手扶她,又被褚恬给推开了。

程勉立马把老朱叫到他面前来,老朱一张胖脸都快皱成包子了:“刚我们正在炒菜,这姑娘冷不丁地进了操作间,张口就要白酒。我以为她是哪个家属,就给她拿了一瓶,没想到人拧开瓶盖仰头就灌。你是没瞧见那架势,比连长您还猛!”

程勉眼皮子一跳,连忙打断他:“喝了多少?”

老朱伸出三个手指头:“三两。”

三两?

何筱也是一惊,目光满是无奈地看着褚恬,见她踩着高跟摇摇晃晃的样子,连忙走上前扶住了她。

褚恬睁着朦胧的大眼睛看了何筱一眼,认出是熟人,嘿嘿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笑,你、你别担心。既然、既然来了,就得好好玩儿!”说完一把推开了她,直扑临时搭起来的主席台,小排长江海阳正在上面忙活,被横冲直撞而来的褚恬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往边上一躲,就被褚恬扑个正着。

江海阳一纯情了二十五年的小处男顿时傻眼了,眨巴着两只眼晴向程勉和何筱求助。孰料这两人颇有默契地把头一扭,都当做没看见,小江排长只好在战士们的起哄声中把怀中的姑奶奶扶了起来,同时咬着牙问候他们程连长:您老不仁,别怪小的不义……

把褚恬送回程勉的宿舍安顿好后,会餐正式开始了。

因为何筱的到场,战士们玩命地起哄程勉程连长,非要他对月作诗一首。程连长心说要他一军校出身的理科生作诗,这不是找抽呢么?可还来不及拒绝,人就被架到前头了。

他站稳,见实在躲不过了,就抬手压了压:“这个,同志们,听我说——”

战士们嗷嗷叫了两声,没人听他说话。

“不是我推辞,实在是因为我来文的不行,没那才情和水平。这样——”程勉心情颇好地给自己倒了杯酒,“这杯酒,我一口干了!”

小江排长带头喊:“要白的,不要啤的!”

好嘛,这才算他们的最终目的。程勉威胁似地指了指江海阳,又给自己倒了杯白的,仰头,一饮而尽,顿时又换来一片鼓掌声。

何筱在下面瞅着,轻轻地笑了。

她不敢说程勉这个连长做的很成功,但最起码他做到了自己所认为的最好。威严,却又不失温和。

围攻完了程勉,接着就是何筱。笑笑同志一开始想逃,被副连长老吴乐呵呵地拦住了:“同乐同乐,同乐同乐。”

这么会儿功夫,江海阳就把啤酒瓶子杵到了她的面前:“嫂子,来一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