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炎放下小琪儿,帮我半坐起,喂我喝药,又放我躺下。宝爷欣慰地拍拍的手背,安慰几句,才起身道:“咱们都散吧,长歌也好将歇。”

徐爷点点头,先转身而出,众人鱼贯随后,琴秋临出门,又我一朝笑,道:“好样的,看不出你荏弱如斯,却能捱得住般苦。”

他夸令我有些受宠若惊,尚未来得及辩明他的意思,琴秋已经出了房。

景炎蹲在我床头,悄悄捶了我一拳,道:“臭小子,此番真是魂都被吓飞了。”

我勉力笑了看他,用口型无声道:“我哪有那么容易就死。”

他却红眼眶,咬牙道:“瞧在你这副样子的份上,罄央哥墓前丢下我不管的账,我先不跟你算,再有下次,我定不会原谅你。”

我笑了,占头点头。

他抿紧嘴唇,拍拍我的肩膀,忽而问:“其实,是谷主杀罄央哥,对不对?”

我一惊,抬眼看他。

却见景炎眼中尽是苍凉,看着我勉强一笑,道:“别当我是傻子,你不告诉我,是怕我去找谷主寻仇,枉送性命,但你自己呢?”

我自己?在此之前,我就是为复仇才苟延残喘,我的命,根本不值提。

景炎笑了一笑,又道:“但你就算拼了命,也杀不了谷主,对吧?”

我心中一着急,瞪着他,口中嘶哑地道:“别,去……”

景炎摇摇头,道:“你不让我去,那你自己呢?一点武功没有,却敢去杀武林顶尖高手。”他笑着替我掖掖被角,道:“别担心我,我不拼命,”他微微一笑,压低嗓门道:“救你回来后,我多了个心眼,怕叠翠谷的人追到来,便出去布下些迷阵,命我的人盯着叠翠谷的动静。哪知道,却竟然没什么动静。”

我疑惑看他。

“你想啊,除非谷主死了,否则以他的性子,怎可能没动静?”景炎笑道:“不然,就是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眼珠子熠熠生辉,就如年幼时想到好玩的恶作剧一般,道:“我花大价钱,才买通外围一名弟子,据说这几日来了好几拨客人,皆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世家或帮派,其中有几位客人,翻身上马时,那弟子认出穿的是不常见的蟠龙踏云靴。”

我心中一跳,蟠龙踏云靴,岂不常见,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地方的人会穿,除了这,其他地方的人倘若穿了,便是欺君罔上之罪。

那个地方,就是保卫皇城安危,直属皇帝调遣的禁军龙骑尉。

第58章

景炎走后,我倦怠之极,又沉沉睡去。

许久之后,耳边听得软软童音在悄悄地问:“爹爹会醒来的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低低地回答:“恩,你乖乖不要吵,过会爹爹睡够了,就会醒来。”

“琪儿不吵,琪儿是爹爹的乖宝。”那孩子几乎要趴到我身上,呼吸都喷到我脸上,却又偏偏悄悄地道:“爹爹睡着的样子真好看。”

“那是,你爹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但爹爹过,娘亲才是最好看的。”

“你爹那是骗你。”那声音中透着洋洋得意:“你自己好生瞧着,底下的女子,加起来怎美得过他?我估摸着,你娘当年一你见爹,便喜欢得不得了,非你爹不嫁,死乞白赖着要跟他……”

小孩儿咯咯笑起来,道:“琪儿也这么觉得。”

“恩,算你小子有眼光。”

“爹爹,”小孩儿凑近软软地说:“你快好起来哦,琪儿也好喜欢爹爹,琪儿长大了也要像娘亲一样嫁爹爹……”

“臭小子胡扯什么呢?”那声音怒:“女孩儿才嫁人,你一个男孩儿,就得娶媳妇,生娃娃,明白了吗?”

小孩儿委委屈屈地道:“非娶媳妇吗?可是,我想跟爹在一块。”

“非娶不可,”那声音诡异地低下去,道:“不然,裤裆里的小雀雀就会掉了,你就变成女娃娃。变成女娃娃,可就不能当英雄好汉,保护你爹。”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当英雄好汉。”小孩儿立即气势汹汹。

“这就对了。”那声音温和地道:“那就得好好吃饭,好好练功,快长大娶女孩儿,明白了吗?”

“但是,”小孩儿嗫嚅地问:“沈伯伯,不也没娶女娃娃……”

“谁说我不娶?”他呵呵低笑道:“我娶你爹啊。”

“但爹爹不是女娃娃……”

“本事低微的,就只能娶女娃娃,本事高强的,像我,才能娶男娃娃。你看前头院里的徐爷那样的,厉害吧?他就娶很和蔼可亲的宝爷,这下明白了吧?小猴儿我告诉你啊,娶男娃娃,可比娶女娃娃有趣得多,啧啧,真是有趣得太多……”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孩子给他么教不得乱套?我心里一恼怒,忙睁开眼,却见沈墨山笑吟吟地,膝盖上抱着琪儿,正颠着他乐。

一转眼,见我醒了,他微微一愣,随即脸上现出喜色,放下孩子,握住我的手,笑道:“你醒?”

“不醒,难不成,听你,乱教小孩?”我断断续续地道。

“都听见了?”他呵呵大笑,摸摸小琪儿的头道:“小猴儿可精,屁大的孩子,也懂美丑,还是早让他开窍好。”

“胡扯。”我弱声道,颤巍巍地伸出手,对小琪儿道:“乖宝。”

“爹爹。”小琪儿扑倒身边撒娇,头蹭着我的肩膀道:“琪儿长大不要娶女娃娃,琪儿还要跟爹爹在一块。”

我笑了起来,摸着他的头道:“爹爹,也想啊。但,你老在爹爹跟前,就长不大,也,没出息,这样可不好。”

小孩儿握着拳头信誓旦旦:“我会好好练功,成为英雄豪杰的!”

“没关系,”我微笑着,弱声道:“你平安快活,比什么都强。”

“好了好了,小东西去看看前头厨房里煨着的药膳好了不曾,要好了,让小枣儿端进来。”沈墨山道。

“哦,”小琪儿爬起来,一股脑跑了出去。

我笑呵呵地看他跑得没影,才将视线转到沈墨山脸上,他瘦了不少,轮廓越发显得大刀阔斧,粗粝刚硬,胡子渣满腮,略显颓气。我心下一疼,握住他的手,道:“你,你的功力……”

他捏着的手贴上脸颊,大咧咧地笑道:“损耗半,没事,是谁,可是沈家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过两月准补回来。”

武林中人,个个视练功重过性命,他却如此满不在乎,令我愧疚难当,我闭上眼,又睁开,强笑道:“这下,可,真的,还不起了……”

“没事,”他笑着道:“你把下半辈子赔给我,我不亏。”

我笑了,眼中却酸涩得近乎要掉泪。

“你很强韧,”沈墨山看着我,柔声道:“你中的那种毒,霸道阴狠,服下后终生受人牵制,难怪叠翠谷有恃无恐。幸而你服药不久,毒素侵入不深,但若无过人的意志,戒除它几乎不可能”他摸着我的脸,道:“可你做到了,这下,连徐二叔他们,都对你刮目相看。”

我微微一笑,弱声道:“我,这才,不稀罕。我是,看你面子,你说过的,可不能,不作数。”

“我说什么了?”他装傻,瞪大眼睛。

我横了他一眼,道:“小院子,池塘,榆钱树……”

“还有后院养些小鹿儿,”他呵呵地笑,吻着我的手指,哑声道:“放心,都给你。”

他抬起头,眼中柔情涌动,郑重地道:“小黄,我说不来那些海誓山盟的酸话,但今儿个,我把话搁,这一生,但凡我沈墨山能给的,都不会对你吝啬。”

“嗯,”我的眼泪涌了上来,哑声道:“我,我也是。”

我想这一刻我会记住很久,过很多年,我都会记住它,因为在这一刻,我终于能够对他坦然微笑,敞开心扉,我觉得很感激。历经生死,跋涉过不堪、屈辱、痛苦和怨恨,我仍然能够给予;我仍然,有可以给予的东西;我仍然,有不怕给予的勇气。

过后连着两月,我们都在好好休养生息,无论是我还是沈墨山,我们在这场劫难中,都元气大伤,不得不停下来将养身体。宝爷在陪我们一月后,终于禁不住徐爷的频频催促,与他一道离去,临走前,却留下几张方子,叮嘱沈墨山按方子为我煎药熬服,同时,也命栗亭时时问诊切脉,佐以针灸药浴,直备好诸事,方告辞离去。

我心中对位和蔼可亲的长辈万分不舍,撑着身子送了他一程,临行前,他携了我的手,避开众人,道:“公子爷命我与你几句话。”

我心下诧异,忙道:“请讲。”

宝爷目光柔和地看着我,道:“他道,墨山个猴孙,臭毛病一箩筐,往后有什么看不过眼的,望你看在此次他为你做许多的份上,多担待着些。”

我垂头道:“我省得。”

“你心中,其实有些怪他的,是不是?”宝爷笑吟吟地问。

我道:“岂敢。”

“底下做父母长辈的,由不得不多为子女考虑多些,这也是人之常情,你莫要见怪。”宝爷道:“他日小琪儿若也找着伴侣,只怕你的心情,也是如此。”

我道:“长歌承蒙公子爷赐药救回一命,恩德深厚,感激在心,并无他想。”

“那就好,”宝爷笑道:“他言道,你若怪他多事,怕日后墨山后悔反而责怪于你,他便向你道歉。”

“宝爷的哪里话,”我忙道:“况且,墨山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宝爷笑着头,道:“其实啊,我是局外人反倒瞧得明白,公子爷想护着的那个,其实是你。”

我微微吃惊,道:“可我,我与他素不相识。”

宝爷摇摇头,叹口气道:“你不知道,沈家儿郎,确是个个铁血汉子,英雄盖世,这等人若深情款款,比之寻常人,更令人难以抵挡。我当年亲眼目睹过沈大当家如何待深爱之人,那才叫温柔体贴,说句不好听的,今日沈墨山为做的这些事,可还比不上他爹昔日。”他顿顿,道:“只是这样的人,心中总有万般沟壑,千种计较,情意一事,总在这些计较之下,他待你的心是真,但大事一上来,对心爱之人欺瞒利用,却也是真。”

他见我有些迷茫,拍拍我的肩膀,道:“公子爷是怕你,重蹈覆辙啊。”

“什么覆辙?”问道。

“这些陈年旧事,就不提了。”他笑呵呵地一语带过,轻飘飘地转身,走向马车旁候着的徐爷身边。

两人尽管鬓角染了风霜,相视一笑的眼中,却深情眷顾,令人望之艳羡不已。少顷,徐爷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上马车,自己纵身跃上马背,冲我们挥挥手,对赶车的双生子道:“走吧。”

马车徐徐往前,直似要融入早升的阳光中。

肩上一暖,却是沈墨山揽过我的臂膀,道:“咱们也回吧。”

“好,”我点了点头。

正要转身,却见一匹马疾驰而来,随即在我们跟前刹住,沈墨山抱着我轻松转了个身,避开马蹄扬起的灰尘,却见马上那人俊美非凡,却是去而复返的琴秋。

“琴叔叔,你落什么东西?”沈墨山问。

“忘了说句话,”他手持马鞭,对我道:“小长歌,先前你戒药那等状况我曾见过,那是西域秘药加上其他东西研制而成,中原一带数十年前只有一个人用这等下作的药物控制他人,那便是前朝谋反的太尉吕子夏。吕氏一党被朝廷剿灭后,多年来不曾听闻等药物的下落,现如今却又在叠翠谷重现。”他冷冷一笑,道:“你们若要继续搅和这个事,此乃一条线索。”

沈墨山笑了笑,道:“多谢琴叔。”

他不客气地点了点头,又看了我一眼,道:“你要保重,留着命,下回我再来与你切磋琴艺。”

我微笑道:“是。”

他掉转马首,一扬鞭,马随即朝前跑去。

回去后,有好几日我们都未尝就此事交谈过,对我而言,叠翠谷渊源何在,来自何方,已不再重要,谷主大人野心如何,要做什么一统江湖的大事,我也不敢兴趣。

江湖飘摇,多少腥风血雨,那都与我无关,谁掌管了什么门派,谁练成什么神功,百年之后,还有谁会去在乎?一切还不如实实在在捧着暖炉坐在院子里喝茶,顺便看小琪儿耍拳来得有趣。

又过了一月,我身子已经大好,走动什么的也不成问题,只是还是容易犯困,不得劳累,而沈墨山神采熠熠,只怕耗损的功力已然恢复大半。

这一日正吃午饭,突然有飞鸽跳入院中,小琪儿丢了饭碗去抓鸽子,沈墨山忍着笑,帮他将鸽子抓了,取下脚环信件,才将鸽子丢给小琪儿玩。

我看着那一人一鸟在院子里扑腾,憨态可掬,笑得起来,待差不多了才唤过小琪儿继续吃饭,正替他拿手帕擦手,一仰头,却见沈墨山眉头微蹙。

“什么事?”我问道。

“景炎传信,说忠义伯府新任的盟主召开下英雄会,广邀群雄,去为老盟主报仇雪恨。”

我吃了一惊,道:“他,他们知道,是我,我……”

沈墨山笑了笑,道:“信中道,新任盟主口口声声言道,是叠翠谷谷主行凶杀人。”

“怎会如此?”我诧异道。

“忠义伯府有古怪。”沈墨山沉吟道:“小黄,你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这般热闹,瞧是不瞧?”

我见他眉目间尽是兴味,不由笑了笑,道:“依你便是。”

第三卷

第59章

重返榆阳城,比之上次来却更为热闹。城中果然处处是武林人士,街上随处可见佩刀带剑之人策马扬鞭,沿途酒肆茶馆,妓寨勾栏,皆人满为患。大伙谈论得最热闹的,莫过于年前“万花英雄会”上南武林盟主杨华庭遭人一刀割喉,杀手行凶后杳无踪迹,此番杨小盟主重召英雄大会,言道有确切证据指名叠翠谷乃此次血案幕后真凶,要下英雄看在武林同道上施以援手,伸张正义,报南武林盟血海深仇。

甚至有说书先生将杨盟主遇害编成段子,夹杂些豪门秘辛,江湖恩怨,在茶馆开坛唱,每场必定爆满,听书的人站满了过道,茶馆里头从掌柜到说书先生并一干穿场子卖豆腐干盐水花生的孩童均赚了个盆满钵满,个个眉开眼笑,与来听书的各路英雄并平头百姓,倒也皆大欢喜。

杨华庭恶贯满盈,却怎知,死后倒成件好事。

我笑了,被沈墨山拉到怀里啃了几下,问:“笑什么?好像想到什么趣事?”

我道:“进了榆阳城,我从来必定要去两处地方,你陪我。”

他倒也痛快,点了点头,放下我,径直出门吩咐伙计套车。

少顷马车备好,沈墨山为我罩上厚厚的狐皮大氅,戴上帽子,道:“里虽说天暖,可你身子未愈,还是小心着好。”

我点点头,他歇着我的手穿过院门,门外一辆马车停着,车旁站着一位穿得宛如富家翁一般的中年男子,一身绸衣,腰板粗圆,胖胖的脸上堆满笑,见到我们,忙抢上一步行礼道:“见过少主子。”

“端木,你这老小子不好好看着店面,上这来干嘛?”沈墨山呵呵低笑,上去给了他一拳,道:“怎么着,今年买卖不景气,想跟我讨个人情,岁末上花红得宽限几日?”

“少主子,您别成咒着老端那买卖黄了成不成?”那子脸一苦笑,捂着被打的胸口道:“小的是一片孝心,想着您好容易来一趟,紧赶慢赶上前伺候的。”

“端木,你这说么便见外了,”沈墨山眨眨眼,情真意切地道:“你是咱沈家出来的老人,在红姑姑跟前,可比我这少主子有脸。伺候什么的咱们别这么说,我哪能真让来伺候呢?我受不起啊。”

“怎么不行?伺候您是我应当的,您体恤我们,不端架子,那是我们的福分,可我不能逾矩不是?”端木笑嘻嘻地道。

沈墨山狡黠地道:“端木,你我何须客气呢?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易公子。”他拉过我的手。

我有些奇怪,但仍拱手道:“端木先生好。”

“公子客气了。”他仔细打量,目光闪烁,笑道:“这,这位公子爷,真真好相貌。”

“那是,”沈墨山揽住我,得意地道:“我看中的人,能差吗?就一只样,身子骨不结实,”他无比怜惜地看着我道:“你瞧他这小脸瘦的,这一路车马劳顿,又病了一场,好容易今儿个好些了,还吃不下饭。得亏我从京师调几斤雪参熬着粥,现下就哄着他能多吃一口,我也好放心些。可这雪参也没提防带那许多……”

那端木一听,忙笑道:“少主子放心,雪参虽难得,小的那倒还备着有,回头差人送来便是。”

“那多谢一。”沈墨山转语调,道:“你瞧他穿白狐皮的是不是飘逸若仙?这等风姿,想你这老小子也是平生未见。”

“是,是,易公子人中龙凤,与少主子您是天生一对。”端木笑得脸都有些僵。

“是吧?嘿嘿,我也么觉着,”沈墨山笑嘻嘻地道:“我几日琢磨着,除了狐皮,还得给他弄件紫貂毛的试试,你也知道,那紫貂毛皮最是细腻,毛出得好,没一根杂的可不好找。早先我倒有一件,可一转眼又不知搁哪去了……”

“少主子何需找去,属下现成新得了件紫貂毛的,阖府上下,没人配穿,也只有易公子这帮人物,才能陪衬得起。”

“哎呦端木,你可真是我的知音啊,”沈墨山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眼珠子一转,又叹道:“你不知道,长歌吃东西可刁,我这里没个好厨子……”

“属下府里有,属下府里现有做榆阳菜的好厨子,今日立即打发他过来。”

“我瞧着长歌身上……”他还待要继续敲竹杠,我见那端木一张和气生财的脸已经成苦瓜状,心中又好笑又不忍,便开口道:“墨山,天色不早了。”

他意犹未尽地道:“正不巧,我们赶着出门,回头有事咱们再聊啊,回见回见。”

他也不等对方作何反应,只管扶了我上车,对赶车的伙计道:“走吧。”

车子一驶出数丈,沈墨山便捧着肚子笑滚在车厢里。

我也忍俊不禁,却还是道:“噤声,那人会听见的。”

“你是不晓得,那老家伙是出了名的老抠,却偏偏奸猾无比,门里头弟兄给他起了个诨名,就叫过油鼠,指此人滑不留手,等闲敲不到他的竹竿。”他嘿嘿低笑,道:“老子八岁那年,跟着徐二叔来榆阳城认认这些门里的老人,拿他宅子里的一小袋玉米粒喂鸽子,老小子心疼得跟割肉似的,竟跟老子一粒一粒算,借出五十六粒,按两分利,回来得还他六十七颗半,多一粒少一粒还不行。”

我听得呵呵直笑,道:“我算是知道你抠门的渊源何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