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也管不了你,”上官雅笑起来,“我和他闲聊一下不行吗?”

“上官雅,”李蓉嗤笑出声来,“我借你一个胆。”

上官雅盯着李蓉,片刻后,她有些烦躁起来,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你爱怎样怎样,反正也不是我玩命。”

上官雅说完,便摆着手走了出去,李蓉在大堂里喝茶缓了片刻,起身沐浴之后,才终于回了房间。

房里裴文宣还没睡下,他穿了白色单衫,蓝色外袍,正端坐在案牍边上,低头翻看着折子。

李蓉走到门口,她也没动,就站在门口,静静看着裴文宣,那人不言语的时候,像是一幅画,一方山水,安静又温柔的等在那里,给了她归来的勇气。

裴文宣提着笔写了两行字,便意识到门口有人,他抬起头来,看向门口,见李蓉站在门前,身后遮着庭院夜光,默不作声看着他。

裴文宣注视着李蓉,片刻后,他放下笔来,朝着李蓉招了招手,轻声道:“殿下,门口凉,来这里坐。”

李蓉得了话,到了裴文宣身边来,她顺着裴文宣的动作坐下,温和笑起来:“你在写什么呢?”

“就随便看看线人报上来的消息,”裴文宣打量了她,“同上官雅吵架了?”

“你这揭人老底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

李蓉坐下来,懒洋洋往桌子上一靠,将目光落到裴文宣手上:“手还疼么?”

“若我说疼,殿下帮忙吹吹么?”

裴文宣抬起手来,李蓉笑着抬了扇子,假作要打他,裴文宣倒也不动,含笑看着李蓉,李蓉扇子落到伤口上方半寸,倒也落不下去了,裴文宣便将手往她面前伸了伸,继续道:“殿下吹吹,就不疼了。”

“你是小孩么?”

李蓉哭笑不得,裴文宣叹了口气:“唉,殿下果然不心疼微臣。”

说着,裴文宣将手收了回来,李蓉瞧了他一眼,见裴文宣面露哀怨,她笑出声来,抬手道:“手来。”

裴文宣伸过手去,李蓉将他的手放在手心,仔细瞧了瞧,而后抬头望了他一眼:“你这俗人,手生得漂亮,有几分仙气。”

裴文宣笑着不说话,李蓉犹豫了片刻,裴文宣正不解她在犹豫什么,就看她低了头,轻轻吹在他的手上。

她吐出的气有几分暖,喷吐在他手心,然后一路往上,到了他受伤的伤口。

那温度酥酥麻麻成了一片,裴文宣眸色发深,他静静看着为他低头的李蓉,见李蓉像对孩子一般,吹了吹以后,扬起头来看他,带了几分天真道:“是不是好点?”

裴文宣不说话,他目光先落在李蓉眼睛上,又滑到鼻尖,再停在唇上。

李蓉有些疑惑:“裴文宣?”

裴文宣闻言,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殿下不会当真。”

说着,他将手从李蓉手边抽了过来,李蓉直起身来,随意道:“小时候我撞疼了,我母后就是这么给我吹吹,吹了就真觉得不怎么疼了。”

“那是自然的。”

裴文宣见李蓉站起身来,他便也跟着起身,李蓉听到他起身,回头就扶了他一把。

裴文宣从未被李蓉这么照顾过,他面上不显,跟在李蓉身后,低声道:“有人愿意帮你吹伤口,代表着有人在意,不管伤口疼不疼,心里总是高兴的。”

“说得这么可怜,”李蓉回头斜昵了他一眼,“好像我平日对你很不好,你缺人疼缺人爱似的。”

“殿下对微臣,当然是极好的。”裴文宣同她说着话,便来到床边,李蓉帮着他脱了外衣,便先睡到床上。裴文宣看着李蓉钻进被子,走到床边熄了灯,像平日一样上了床。

他左手受了伤,右手却还是完好的。李蓉躺下去后,过了一会儿,就听裴文宣道:“殿下,其实有时候我忍不住想,您要是当一个妻子,会是什么样子?”

李蓉静默着没说话,裴文宣自顾自道:“殿下应该也是个贤妻良母,毕竟殿下看上去虽然杀伐果断,其实也很温柔。方才殿下照顾微臣,微臣便觉得,像是自己有个家一样。”

裴文宣说着,偷偷去看李蓉。

李蓉听着裴文宣的话,好久后,她缓声道:“应该也没多大区别。”

李蓉说着,睁着眼睛看着床帐:“我不喜欢会影响我的东西,无论是不是谁的妻子,我和现在应该也差不多。”

“怎么会呢?”

裴文宣转头看她:“殿下,若你喜欢一个人,一切应当都是不同的。”

李蓉得了这话,过了许久后,她轻声一笑:“可我不懂什么叫喜欢,我也不会喜欢一个人。当然,”李蓉转过身去,背对着裴文宣,放低了声音,“我也不指望谁喜欢我。”

裴文宣愣了愣,他有些难以理解:“殿下为什么不指望别人喜欢你呢?”

“我这个人啊,在感情这件事上,脾气古怪,”李蓉闭上眼睛,“喜欢我很难,长久喜欢我更难,我有自知之明,也就不多想了。”

“殿下怎么会这么想呢,”裴文宣安抚着她,“微臣……微臣上一世,不就很喜欢殿下吗?”

“我与你的喜欢,不一样。”李蓉平淡出声,“喜欢这两个字于我太重,于你而言,可能那样的感情就是喜欢了。但对于我而言,我要喜欢,太难了。”

裴文宣静静听着,那一刻,他似乎找出了几分自己与李蓉之间的差异,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当年成婚,李蓉还在十八岁。

那时候李蓉比现在外露得多,许多情绪也不会遮掩,如今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他也不知道怎么,听着李蓉谈及这些,竟然就觉得,李蓉和十八岁那年没什么区别。

她好像还是那个小姑娘,和他一起走在后宫里,同他说着自己的往事。

“宫里的人都叫我公主,可我知道,他们都说我脾气古怪,不喜欢我。”

“可我也不稀罕他们的喜欢,不喜欢就罢了,本宫还需要在意他们吗?”

“你看见那座北燕塔了吗?那是我父皇修给我母后的,他们说这是父皇爱极了母后,我却觉得不然,那不过是男女之间偶然一瞬的好感,经不起任何风浪,哪里谈的上喜欢和爱?”

……

李蓉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也不过二十出头,他其实根本不懂李蓉那些话的真实含义,他也就是跟在李蓉身后,静静听着她说,笑着安抚几句:“殿下,都过去了。”

他以为李蓉就是爱和他说往事,可如今想来,其实这不过是李蓉在向他求助而已。

十八岁的李蓉在告诉他,她想要一份怎样的感情,她是怎样一个人,她小心翼翼捧着自己,在同他说,裴文宣,请你学着怎么去爱我。

这话听上去或许有几分蛮横,可能把自己最怯懦之处交给他人,这便已经是李蓉最大的真心。

可他不懂。

三十岁岁月教会他理解人心,回头来看,才觉得扎心的疼。

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李蓉当真如她在牢狱里所说,早已不在意任何人。可慢慢熟悉,接触,触碰,他才明白,那高傲如凤凰一般的目空一切,不过是另一种极端失望后的舍弃。

毕竟李蓉上一世,于她而言,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份完完整整的喜欢。

无论是他,还是苏容卿,终究都是辜负了她。

而她未曾表现过分毫,无论爱恨,都没有真正施加给他和苏容卿。

意识到这一刻,裴文宣心里骤然涌起莫大的痛楚和酸涩,他忍不住靠近她,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身上,也顾不得伤口上的疼,就将这个人抱在了怀里。

李蓉被他这么一抱,垂了眼眸,低声笑道:“这是冬天太冷,裴大人把我当暖炉了吗?时不时抱一下,倒也不见你以前的矜持了。”

裴文宣抱着她不说话,好久后,他才道:“殿下,不难的。”

李蓉愣了愣,随后就听裴文宣低声道:“殿下,有一个全心全意喜欢你的人,不难的。”

李蓉没说话,她听着裴文宣的话,先觉得可笑,而后又觉得有几分难言的遗憾,最后化作了几分茫然,和她几乎没有意识到的几分期盼。

她下意识想开口。

她很想问,一辈子都没有得到过的东西,没有见过的人,怎么会不难呢?

但她没有开口,这些话年少她还会问,现在她已经不问了。

这不重要。

她不在乎。

李蓉的沉默,于裴文宣的心里,就是一场迟来了三十年的凌迟。

不是为他被李蓉拒绝,而是他才意识到,他竟然放任李蓉一个人,这么孤零零走了三十年。

他突然涌起了一种莫大的冲动,他该告诉她,就像她告诉他,说裴文宣很好,裴文宣可以去喜欢别人一样。

他也想告诉她,无论她拒绝或者接受,他都想和她说一声。

李蓉,有一个人,他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

第80章 商议

这样的念头浮上来那一刻, 裴文宣反而冷静下来。

这是一件太大的事, 他若是在这时候轻易把这句话说出来, 未免显得太不郑重,他纵使说了, 李蓉也不会放在心上。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话, 他想在最美好的时候说给李蓉听,让李蓉高高兴兴的, 能记一辈子。

无论李蓉接受或者不接受, 至少她会把那一刻,把裴文宣, 永远记在心里。

裴文宣思索着该怎么去说这话, 李蓉见他抱着她不说话,便抬手拍了拍他的手,平和道:“行了, 睡吧,这么抱着,你手不疼么?”

“疼,”裴文宣头靠在李蓉背上,又低声道, “抱着殿下就不疼了。”

“胡说八道。”李蓉嗤笑了一声,将他搭在自己的手轻轻推开,闭眼道,“睡吧。”

两人闭着眼睛, 李蓉缓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过些时日,我打算出京一趟,你想去吗?”

听李蓉的话,裴文宣有了几分精神:“出京?”

“嗯,”李蓉闭着眼睛,“找个地方逛一逛,就当去游玩吧。”

裴文宣听着李蓉的话,心里有了几分打算,琢磨着道:“殿下想好去哪里了吗?”

“等我看看吧。”

李蓉思索着,总要找一个容易埋伏的地方才是。

两人各自怀揣着不同的想法睡过去,第二天天还没亮,裴文宣便早早醒了过来,李蓉觉得旁边有窸窣之声,想着当时裴文宣起了,而后她便察觉有一方帕子轻轻搭在她的眼睛上,接着便有光线亮起来,片刻之后,裴文宣便走了回来,轻轻摇了摇她,轻声道:“殿下,起身了。”

以往裴文宣是不会叫她的,他一般就是任凭她睡着,他就给她换了衣服,等到了下床的时候,才会叫她。

李蓉有些疑惑,睁开眼来,看见裴文宣包扎了的手,才想起来裴文宣手受了伤,单手扶她有些吃力。

李蓉迷迷糊糊睁眼,见裴文宣候在一边道:“殿下,你先坐起来。”

“不妨事。”

李蓉摇了摇头,从被窝里就爬了出来,裴文宣忙把衣服给她披上,李蓉自己拉了衣服,随后道:“我自己穿就好了。”

说着,李蓉就把衣服套上,她转过头,看还穿着单衫的裴文宣:“你不冷啊?”

“我马上就穿。”

裴文宣笑了笑,自己去捡了衣服,李蓉看他单手不方便,打着哈欠走到床上,把他的衣服捡起来,给他披上:“我帮你吧。”

裴文宣愣了愣,李蓉倒也没察觉什么,她让裴文宣把手套进衣服里,抬手替裴文宣扣上内里的扣子。

她从来没做过这些,便显得有些笨拙,低头站在他面前,像是个刚刚学着做事的孩子。

看着这样的李蓉,裴文宣竟然有种难言的情动。

最勾人不是那人坦坦荡荡说尽无数风骚,而是她像个小姑娘一样,在你面前低下头,露出她纤长柔美的玉颈,为你学着扣一颗扣子,抬手从身后环过,似乎是拥抱了你,又似乎没有,指尖轻轻滑过腰际,又混作无事,抬手在身前,将腰带绑紧打结。

裴文宣看着面前的姑娘,努力克制着自己所有冲动,让面上还保持着平日那份温和,直到李蓉抬手想为他整理衣摆时,他才匆忙拉住了她,他一张口,便有几分哑意:“殿下,不必了。”

李蓉还有些困,也没察觉不对,抬头瞧他,只道:“你嗓子怎么哑了,可是冷着了?”

“可能有些。”裴文宣忙调整了声线,遮掩那几分异样。李蓉抬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嘱咐道,“你现在受了伤,若是发热了就了不得了,好好休养,不要操心其他事,万事有我。”

“殿下……”裴文宣哭笑不得,“你怎么老抢我词儿呢?”

李蓉笑了笑,轻声道:“你要睡不着就看看书,早朝我替你请了,你先休息吧。”

说着,李蓉便唤了人进来,伺候着两人洗漱,而后她便披了衣服去上朝,裴文宣一路送着她出了大门,他本也想上朝,被李蓉强行留住,让人将他拦在了屋里。

李蓉上朝之后,将裴文宣遇刺一事告了上去,李明让严查,李蓉就顺道将这事儿揽了下来。等回到督查司,到了门口,就发现督查司门口被人泼了粪,李蓉被气笑了,转头看向跟着她过来的苏容华,指了他道:“苏大人,这种事儿你不查?”

苏容华苦笑:“殿下,这种事儿一看就是一些村妇刁民来闹,查出来也不能怎么样。”

“怎么不能怎么样?”李蓉冷声道,“要当真不能怎么样,明个儿我就让人泼到你苏府去!”

苏容华面色僵了僵,他仿佛看见了苏家大门口被人泼粪的场景,他立刻改了口道:“殿下放心,我这就去处理。”

李蓉懒得再说,领着上官雅便走了进去,上官雅低声道:“殿下怎么让他管这事儿?”

“要不你管?”

李蓉挑眉,上官雅立刻回声:“苏大人的确适合。”

两人说这话进了督查司,李蓉低声道:“昨天刺杀的事儿有头绪吗?”

“尚未。”

“那就去看郊外哪里适合埋伏,”李蓉思索着道,“要是七日后再找不着线索,我们就得主动出击,新年之前把一切都料理了。”

李蓉笑起来:“我也好过个年。”

“殿下说得是。”

上官雅这个人,反对的时候她竭力反对,若是答应了下来,便会把事情干得干净。李蓉听她应下来,便放心不少,领着人提步进了牢狱,对所有口供和证据做最后的梳理。

如今所有证据都差不多,只剩下最后定罪,罪定下来,把折子往上面一送,就等皇帝批阅,门下省纠察,没有太多问题,也就定了。

越是这种时候,事就越多,早上督查司门口被泼了粪,晚上公主府门口就有人捧着银子送过来。

李蓉让人直接拦在了外面,就提步回了公主府中。一连过了七日,事情也料理得差不多,上官雅也差不多查出了一些头绪。

“是陈广家里人,费了大心思买的杀手。”

上官雅跟着李蓉走出牢房,李蓉用帕子擦着手,听着上官雅道:“陈广在陈家地位颇高,是陈老夫人的独子,他若死了,陈家也就彻底没落了。陈家后面应该有许多大族支持,不过如今殿下得罪的人太多,也搞不清到底是哪些人在暗中支持陈家。”

“有证据吗?”

李蓉低声询问,上官雅摇头:“没有,他们做的十分赶紧,这个结论也只是推断出来,没有实证。”

“陈广的罪定了吗?”

“定下了,”上官雅低声道,“按着殿下吩咐,以斩首定罪了。”

李蓉应了一声,她想了想,低声道:“郊外适合埋伏的位置,你找到吗?”

“找到了,”上官雅和李蓉走到大堂,她取了一张地图来,指了一个位置道:“就这里,蝴蝶峡,这里两边都是山崖,在这个位置,我们可以提前为殿下找一个适合隐蔽的地方,殿下只要把人引过来,然后躲到安全之处,我们便可瓮中捉鳖。”

李蓉点点头,应声道:“那就定在这里。五日后吧,”李蓉抬眼,“五日后我会带裴文宣一起出外郊游,他们若是要下手,这时候再合适不过。”

“殿下要带着驸马?”上官雅有些奇怪,“带他做什么?”

“我要自己出去,未免太过刻意,他们怕是会心生警惕,”李蓉思索着道,“把裴文宣带出去,算是个幌子。”

“那你不告诉他吗?”

“告诉他,他会让我去吗?”

李蓉直接反问,上官雅顿了顿,片刻后,她叹了口气道:“殿下,您这个性子,自求多福啊。”

李蓉懒得搭理她,只道:“他们既然敢出手,怕是会做完全准备,你在蝴蝶峡的埋伏要做一个最后的方案,它那里是不是有水?”

“是,”上官雅应声道,“那里本是一条溪涧,我去看过,水流不算湍急,旁边有许多山洞,水流连通着旁边小山洞,若是殿下遇到迫不得已的情况,可以跳入水中。”

“你准备一些火药。”李蓉思索着,“若是遇到最坏情况,就跳进水里,再点燃导火索。不过若是走到这一步,”李蓉抬起头来,冷笑出声,“你自己想好怎么罚。”

“您放心,”上官雅立刻道,“我一定安排好。”

上官雅和李蓉说完,确定了计划方案,两人才分道扬镳,各自回家。

李蓉回到公主府里,便见裴文宣正在看书,她走到裴文宣身后,看了一会儿后,发现他看的竟是一些民间话本。

“当真是在家里太闲了,”李蓉笑起来,从他手里抽了话本,翻了名字,抬眼看他,“裴大人也看起这种东西来了。”

裴文宣同李蓉一起起身,两人熟练往饭厅走去,裴文宣打量着李蓉,试探着道:“微臣闲来无事,随意看看,但多看一会儿,发现这里面也有很多趣事,竟是微臣也看不懂的。”

“哦?”李蓉以往看的话本多,听到裴文宣竟然对这种事有兴趣,不由得道,“比如说?”

“我方才正看到那书生对他心仪的女子表白,微臣想着,喜欢不过一句话的事,可那书生却一再准备,这是为什么?”

李蓉听裴文宣问这话,不由得笑了:“裴文宣,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没情趣的人。”

“微臣不懂,”裴文宣同李蓉一起进了饭厅,坐到位置上,一副谦逊有礼的姿态道,“还请殿下解惑。”

“喜欢的确是一句话,但是你说一个男人若是对一个女子说了这话,他其实是要做什么?”

裴文宣面露不解,李蓉笑起来:“他想要做的,是确定一段关系,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就互相属于对方,这样重大的事,若没有一点仪式,岂不是显得那姑娘不被重视?”

裴文宣听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殿下说得极是,微臣醍醐灌顶。”

李蓉叹了口气:“你就是没追过姑娘,从没正儿八经给人说过一声喜欢,所以这都不懂。”

说着,李蓉习惯性端了汤,最近裴文宣手受伤以后,都是李蓉给他喂汤,裴文宣看李蓉吹着汤,抿唇遮掩着自己眼底的笑意,仿佛是好奇道:“我是不懂,看殿下这么了解的样子,应当是遇到过不少这样的场景吧?”

李蓉动作僵了僵,片刻后,她把碗一放,转头道:“来伺候驸马喝汤。”

裴文宣见李蓉怒了,赶紧道:“我就是随口一问,殿下,我想您这样的女子,生得沉鱼落雁,人又聪慧可人,端庄大气,出身高贵,喜欢殿下的男子自当不计其数,故而有此一问。”

“裴文宣,我发现你向来有这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李蓉看向他,嗤笑道,“我没有,你有吗?”

“我……”

裴文宣被李蓉这么一怼,本来下意识想反驳,毕竟他这么优秀的男人,活了一辈子,理当有几个姑娘表白。

然而当他开口的瞬间,他发现,他也没有。

成婚之前,在庐州的时间里,还有些姑娘会给他抛个花,但也算不上表白。

后来在华京,一开始华京里的姑娘都看不上他,很快他当了李蓉的驸马,李蓉这一辈子几乎都在云端,大权在握性格强悍,这华京姑娘都怕死,更是见面就离他远远的。

于是反驳的话被堵在嘴里,李蓉看见裴文宣尴尬,她便笑了:“原来裴大人一辈子也没人同您正儿八经说过喜欢啊?”

裴文宣听着这话,用笑容掩饰自己的尴尬;“殿下不也一样吗?”

“我和裴大人可不一样,”李蓉眨了眨眼,“喜欢还有很多人同我说过的。”

“谁?!”

裴文宣下意识喝问出声来,他脑子迅速转了起来。

苏容卿可能算一个。

可李蓉说很多?

李蓉成婚前在宫里,没接触过多少外男,应该没有很多,后来在朝堂上,她都嫁人了,还有人敢背着他去勾引她?!

裴文宣脸色一时难看下来,李蓉观察着,笑着瞧他,裴文宣迅速问了几个和李蓉当初在朝堂上走得近的名字,李蓉看着他问得急,越看越想笑,最后她抬着扇子拍了拍裴文宣的手:“你也别瞎猜了,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觉得自己长得好,便自荐枕席,想求一条青云路。”

“他们不怕死吗?”

裴文宣有些震惊,李蓉想了想:“可能我作风不太好吧?”

毕竟相对于普通女子,那时候的她在外界,的确显得不够矜持。

裴文宣听到这话,心中有了几分波澜。

他都不知道,原来这世上的男人能这么没骨气,又这么有勇气,为了求一条青云路,居然不怕他敢去自荐枕席。

是他太小瞧这些男人了,上辈子没防好,这辈子得多加警惕。

裴文宣稳了稳心里滋生的诸多想法,才想起自己最初目的,生转了话题道:“那他们是怎么和殿下说这些的?”

“就……随便说了一声。”李蓉似乎也觉得不太体面,不想多言,反问道,“你老问这些干嘛啊?”

裴文宣笑了笑:“我就是看话本子里那书生说句喜欢,还要专门挑个地方,觉得太过盛大,想问问殿下,其他人当真是像这书生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