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郑老太脑后盘着一个发髻,贴着贴额,上身蓝花大袖长衣,外套毛领比甲,下身穿的也不是裙子,而是深蓝阔脚裤,看着清清爽爽一利落老太。

“月姐儿,回家啦。”郑屠娘子看到月姐儿,便打着招呼。

“嗯,郑奶奶好,郑二伯,郑婶子好。”李月姐忙应着声,郑屠是郑家的老二,随后李月姐又问候道:“天冷了哩,二伯和婶子和郑奶奶咋不在屋里烘火。”

“刚吃完晚饭里,老太说要出来走走,省得积食,再说了,这活动活动,手脚就暖和了,你们姐弟俩快回去吧,一会儿天黑了,道儿不好走,路上小心,有啥事就大吼一声,这一块是咱郑家的地面儿,我跟家里那几个小子都打招呼了,乡里乡亲的,你们姐弟几个,让他们照应着点儿。”这时郑屠乐呵呵的道。

最近因为国丧和新皇登基,他杀猪的活计都暂时停了。

据说是郑老太发的话,说是天牢里的死囚都大赦了,那猪哼唧哼唧的,也得赦一赦,郑屠虽是一个五大三粗,看着凶蛮的汉子,但在柳洼镇,谁都知道,郑家的郑屠,那是一个大孝子,凡是老太发的话,那就没有不应的。

所以,在柳洼镇,哪家老太要教训自家子孙,必然会以郑屠做榜样。

要知道,那郑屠可不是郑老太亲生的,当年,郑老太爷跟郑老太成亲,此后十几年,郑老太无所出,于是,郑老太做主,帮郑老太爷典了个妾,接下来六年,那个妾一连家伙的生了四个儿子,然后郑老太爷和郑老太给了那个妾一大笔钱,那个妾便带着银钱回原来的家过小日子去了。

四个儿子便是由郑老太扶养长大,当年,郑老太爷去世的时候,镇里好些人想看笑话的,四个儿子都不是郑老太生的,能指望着有多孝顺?

可没成想,郑家却让整个柳洼镇的人失望了,郑老太爷去世后,四个儿子对郑老太一如既往的孝顺,让镇里一干子人大叹郑老太好家教,好命哪…

真叹有些事情真是羡慕不来的。

此时,郑屠跟李月姐说着,还用手指了指镇尾山间那一片绵延的郑家大宅,三四十几间呢,好大的一片。

本来,郑家在镇中也有房子的,可他们家是杀猪的,一杀起猪来,那血水到处的流,招了镇里许多的闲话,最后郑家干脆就跟村里人换了这镇尾山边的地皮,盖了屋,这样杀猪干什么的就影响不到别人了。

而李月姐家的地就在郑家大屋的后山山腰上,离郑家近的很,只要站在那后山腰一吼,郑家的人在屋里都能听到声音。

“谢谢郑二伯,我晓得了。”李月姐真心感激的回道。

镇里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争斗,但大多数人,看着她们家孤儿几个,都乐意搭把手的,这便是乡邻乡亲。

“那快回去吧。”郑屠挥挥手,李月姐点头,摆手道别,然后带着李墨易继续走在黄昏的乡间小道上。

一边郑老太一直盯着李月姐的背影,看着那姐弟两个走远。

“娘,您看啥子呢?”郑屠娘子好奇的问。

“这李家的大丫头,能干,象我。”郑老太嘟喃的道。

郑屠和他娘子都乐了,郑家家里男丁多,除了娶进门的媳妇儿,全是一色子的和尚。郑老太想孙女儿都想了好多年了,最后都成空,因此便落得个见不得女娃子的毛病,只要见到镇上看得上的女娃子,那一个个的必然都象她,恨不得全划拉回家做孙媳妇儿。

“对了,这李家大丫头跟咱家铁汉不管是年纪还是样貌,都挺般配的,要不找人去跟李婆子说道说道。”郑老太睁着老花的眼晴道。

“娘,您忘了,铁汉已经定亲了,是京城张家,这张姑娘可是官家小姐,他大伯保的媒。”一边郑屠娘子连忙道,铁汉是郑屠的第二个儿子。

“老大也是的,咱们这样的人家,娶什么官家千金,这不找不自在吗?”郑老太有些不太乐意的嘟喃。郑家是刽子手出身,虽然银钱不少,但在贵人的眼里,这是贱业,这娶个官家千金,那不等于娶了尊佛来供着。

“娘,说是什么官家千金,那也是祖辈的事情,其实也就是破落户,家里穷的很,连口饱饭都吃不上,这京城里啊,别的不多,就是官多,那一竹杆子扫去,就能扫到七八个的,再多一个说不定还是王侯啥的呢,不稀奇的,张家愿意把女儿嫁给铁汉,也就是看咱们家日子过的还算是殷实,那张姑娘跟了咱家铁汉别的不说,至少饿不着。”一边郑屠解释道。

郑老太这才点点,随后又睁着有些昏花的眼睛,一把握住郑屠娘子的手:“那要不,就铁柱。”

“娘,铁柱不急,再说了李家前些日子放话出来了,李月姐要给李相公守大孝,三年内不谈婚嫁呢。”郑屠娘子连忙打消郑老太的心思,郑铁柱是她家老三,那李月姐比铁柱大一岁不说,更重要的是,那一家子五个弟妹,这得多大的累赘啊。

这讨个媳妇儿进门,可不能做赔本的买卖。不过,说到李家的女儿,她倒是看着李月娥和李月娇两个了,琢磨着,这个可以找个时间跟李婆子聊聊。

这边,听郑屠娘子这话,郑老太也只得收了心思。嘟喃着:“冷了,回家。”

此时,山间。

晚风刺骨,李月姐拢着衣袖急步走,李墨易跟着,两人肚子已经咕咕叫了。那鼻间似乎已经闻到了月娥烧的饭的香味儿。

“大姐,快点。”墨易撒开脚丫子,一溜子往前跑。

李月姐应了声,正待再加快脚步,那眼角突然看到前面一株伸到路中的树上,跃下一个黑影,下意识一扯着自家二弟的后领子,把他往回拽:“二弟小心!!”

随后却听到一阵嘣的响声,以及‘哎哟’的惨叫声。

接着,还没等李月姐和李墨易两个反映过来,就从一边的小林子里冲出几个半大的混小子,手里兜着鱼网,罩在那洞口上。

却是以郑典为首的镇里那帮混世魔王。

此时那落入洞里的人惨叫着,想爬出来,就叫鱼网给绑的结实,气得在那里大叫:“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

“我倒想问问,你想干什么?”李月姐这时也反应了过来,看着路边那根同这人同时落下来的粗木棍,这可是凶器。

捡起那木棍,再看那被绑的结实的面生后生,李月姐哪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这人定然是截道的,也不知他什么时候盯上自己的,这会儿居然躲在树上,候着自己和墨易路过,先从路上跳下来,想先打晕一个,再对付另一个,记划的很周全,可却偏偏没想到这处正好有人挖了一个捕猎物的陷进,叫他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只是李月姐也奇怪来着,这是条路上,谁会在这里挖陷进抓猎物啊?这人来人往的路上,却有野兽经过吗?

“我就是路过的,你们快放了我。”那面生的人急道,在鱼网里挣扎,只是这话谁会相信。

这时,山脚下听到声音的郑家人急匆匆的赶来。

“怎么回事?”郑屠一马当先。

“爹,这个人想打劫李家阿姐,正好落在我们挖的陷进里面了。”郑铁柱一脸得意的冲着郑屠道。

“不是的,不是的,误会,这都是误会。”那面生的人连忙摆手。看着郑家那一帮子男人,脸儿都吓白了。

“误会?我们就躲在边上的小林子里,你的一举一动我们都看在眼里,你刚才在树上还说什么来着,对了,说抢到银子就去找个粉头乐呵一下。”郑典得意洋洋的道,只是不知粉头是什么,转身问身后两个小子,两个小子也不知道,还很有求知欲的问郑屠。

一边郑屠没好气的拍一下他的脑袋,粉头就是窑姐儿,这些个小子半大不小的,一知半解,他自是不好解释。

而此时,那被绑着的人咋巴了两下嘴巴,有些苦,他哪晓得螳螂捕蝉,黄鹊在后呢。不过,这会儿唯有死不承认。

郑屠更阴沉了,这一块可是他郑家的地盘,之前李老头可是正尔巴经的提了礼物上门,让他们帮忙照应一下的,这会儿,李月姐要是在这里出了事,那他郑家的脸面就丢到家了。

因此见这人死不承认,于是二话不说,抱抄起拳头,对着那人就是一顿毒打,几个郑家小子也施着暗手,连一向木讷的李墨易也随大流的踢了几脚。

“别打了,别打了,我都说。”那人根本不经打,没两下就求饶了。

原来这人是花媒婆的外甥,是通州那边来的,是花媒婆叫来的,这段时间就跟着花媒婆做那房牙的生意,平日本身就是个偷鸡摸狗之辈,今天他自是跟着花媒婆一起到了李家,起先是想破坏李月姐的赚钱的好事,可最后没破坏成,又眼红那富家子的钱,就在李家周围打转,本来是想对那富家子下手的,可后来,看到李月姐姐弟两个从西屋出来,手里还紧紧的抱着鼓鼓囊囊的褡裢,知道有货,于是这才起了歹心思,想半路劫了钱财。

没想却中了陷井,被郑家兄弟给逮着了。那人颇是丧气。

“对了,你们怎么会正好在这里挖了陷井呢?”郑屠问明原由,却奇怪了,按说这花媒婆的外生见财起意也是临时的,自家几个小子怎么会正好挖了个陷井等着,难道是未卜先知?

“爹,年前的时候,典弟叫李家阿姐打了,典弟说要找回场子,便挖了个陷井,想报复李家阿姐,让她吃点苦头。”一边郑铁柱老实的话。

郑二伯一脸的尴尬,他之前还打着包票,郑家子弟会照应李家几个呢,没想这私下里,这些臭小子却在琢磨这个。……今天有事,迟了。

 

第二十三章 护犊

更新时间2012-12-12 15:19:40 字数:3168

 听着郑铁柱的话,李月姐是哭笑不得啊,这臭小子记恨心也太重了,不过,再一看那个陷井,心里又腾的火起啊,要是自己真不小心的着了道,万一折胳膊断腿的,那对自己家目前的情况来说岂不是雪上加霜。

想到这里,李月姐不由的狠狠的瞪了郑典那臭小子一眼。

“瞪什么瞪,你要是再敢动手,我给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时,郑典看李月姐那凶样,还以为又要打他,便跳后一步,居然从后腰摸了一把杀猪刀出来,一脸恶狠狠的道。

一边的郑屠连忙抢过刀子,恶狠狠的拍了那小子一记,力道却是不轻不重的。

郑典是郑家老三的唯一所出,郑家老三和老三媳妇早丧,留下这一根苗,这小子虽然自小是由郑老太带在身边,但大多时候还是由郑屠这二房在照顾,时间久了,倒跟亲子没什么区别,只是在管教的时候郑屠不免要念着三弟三弟妹的早逝,就是下不了狠手,而郑家大房和四房又格外的宠着这小子,才造成这郑典小子如今跋扈的性子。

颇让人头痛。

李月姐一看这情形,眉毛更是纠结起来了,郑典这小子真的是让家里的人给宠坏了,可最终害的却是他自己。

前世,这小子就当街杀了人,被判斩立决,而当时行刑的刽子手正是他大伯,说起来,让人唏嘘不已啊。

虽然李月姐恼火这小子手段不地道,但到底这回这小子算是阴错阳差的帮了她一把,而且郑屠更是巴巴的赶来帮忙,这份情却是不能不记。

算了就当是回报道,给这臭小子敲敲警钟。

想着便冲着那郑典小子没好气的道:“你今年也十四岁了,不是七八岁的小屁孩,事情的轻重也该能分得清了,动不动就动刀子,你真当自己是那些游侠儿啊,再说了,我阿爹还说过一句话,侠以武犯禁,可见这动刀子不是好事,何况你还不是侠,充其量是个没头脑的混小子,你以为动刀子能吓胡得了谁?最后害的还不是你自己和你的亲人,你若伤了人,下大牢那是你活该,只是不知你家老太和这些个叔伯会伤心成什么样子,若是伤了人命,一命抵一命,说不准到时候刑场里行刑的会是你大伯…”

李月姐噼里啪啦的一顿,说的好不畅快,借着话将前世这小子的结局说了出来,既是说给郑典小子听,也是说给郑二伯听,希望能引起他们的重视。

“你胡说…”郑典气的挥着拳头。

“我胡说,你只要动了刀子,就该有这些思想准备,这不是我危言耸听,你自己仔细想想,万一失了手,会不会有这样的结局?”李月姐再一次道。

郑典本来就不是能说会道之人,但李月姐的话虽说有些危言耸听了点,但却无法反驳,那胸中堵得一口气,恨不得拿许郎中那臭不可闻的膏药贴了李月姐的嘴,可也只能想想,直气的挥着拳头在那里直嘟喃:“不会的,不可能。”

倒是一边的郑屠,却是有些若有所思。而越想着李月姐的话,那背心就凉叟叟的。

好一会儿,才道:“行了,天已黑了,月姐儿和墨易小子快回家,这小子就交给我处理,铁柱,阿典快回家,老太还在家等着你们呢。”

郑屠发话了,杀猪佬二伯的气势是相当凶悍的,大家一一应着,于是各归各处。

晚上,李家姐妹吃过晚饭,照例的在李相公坟头请了安,然后姐妹六个窝在炕上,说话聊天。

傍晚发生的截道事件可将几个小家伙吓的不轻,不过,来的快,去的也快,没一会儿,等看到今天的收获后,姐妹兄弟几个笑的眼睛都眯了。

李月娇这个财迷,握着那几个银元宝,藏这藏那的都不放心。

“别藏了,这些钱要先把债给还了,再置办几样东西,还要收购一些黄豆,也就多不了多少了。”李月姐看着四妹月娇那财迷样,有些莞尔。

听自家大姐这么说,月娇才不折腾了,知道家里欠了不少的钱,这还钱是天经地仪的,只是想着明天,这些钱又要去花掉,这会儿就看着更不眨眼了,能多看一会儿是一会儿。

而一边墨易,却是一个两个的数着铜钱,颇有些自得其乐。

“二哥太没见识,铜钱有什么数头,那一把子铜钱还抵不了我这一点子碎银。”月娇埋汰着她二哥。

“四妹不晓得,这数钱是挺有乐趣的事情,呵呵。”李墨易木讷着笑道。

李月娇儿翻了个白眼,一边月娥正拿着一双缝好的布袜,让小月宝儿试穿。小月宝儿翘着白胖的小脚给月娥,而大半个身子却躺在李月姐的怀里,眼睛眯着,已经是半睡半醒间。

而对面桌上,五弟墨风正专心的看着书,那毛笔酌了水在一张草纸上写着,神情专注而认真。

这一幕,在昏黄的油灯下,一室温馨。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李墨易记跑去开门,门一开,刺骨的山风便吹了进来,一个有身影站在那门边,李月姐一看,是阿奶,鬓边的几缕头发被风吹乱了,脚上的鞋满是泥,手里还提着一盏气死风灯,嘴里呼出一片白雾,显然外面是极冷的。

“阿奶…你咋来了?”李月姐惊讶的叫了一声,下午的争吵还历历在目,本以为有好一段时间不能去见阿奶了,没想到,这大晚上的,阿奶却来了。

连忙上前,和李墨易一起扶着自家阿奶坐在炕上,又吩咐月娥去烧点热水,她正要脱了阿奶的鞋子,让阿奶把脚放在炕上,再搓搓,暖和一下。

“不用了,你跟我走。”李婆子脸色仍是板着的,冲着李月姐道,又站了起来。

“阿奶,去哪里啊?”李月姐奇怪的问。

“哪那么多的废话,跟我走就是了。”李婆子斜了李月姐一眼。

“哦。”李月姐不知道自家阿奶要干什么,但阿奶叫跟她走,那就只能跟着,于是便又叮嘱了墨易几声,让他照顾好弟妹。

然后接过李婆子手上的气死风灯,出了门,风一灌,李月姐不由的打了个抖,拢紧衣领,然后一手提着气死风灯,一手扶着自家阿奶,两人在夜色中深一脚浅一脚的下了山,却是朝山下的郑家而去。

郑老太还没睡,正在跟郑老二说着话。郑屠把今天李月姐说的那番话跟郑老太说了说。

“是啊,典小子是太毛燥了,这样,他今年也十四了,你给他找个事情,苦一点没关系,磨磨他的性子。”郑老太道。

“行,我知道了。”郑屠点头,正琢磨着该找什么事情的时候,铁柱进来说李婆子来了,连忙迎了出来。

“二郎啊,今天这事,多亏了你照应,老婆子感谢了。”李婆子一来就朝着郑屠鞠了个躬。

“李婶子,你这不是折我的寿吗?一切都是应当的,说起来我家几个臭小子…”

“那些不谈,我这大晚上的来,还有个事相求。”李婆子一摆手,打断了郑屠的话。

“李婶子请说。”郑屠道。

“我知道,今天那人因为没有造成实质伤害,花媒婆求了情,大家都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可我李婆子不同意,那花媒婆的外甥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这段时间,大家心里都有点数,偷鸡摸狗不说,码头上几庄斗殴都是他挑起来的,是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这回是因为郑典那帮小子下手在先,我家大丫头和二小子才幸免了祸事,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回如就这么轻轻的放过他,焉知他下回还会不会找我家大丫头和二小子的麻烦,而花媒婆此人,一张嘴更是舌灿莲花,这回罪责不定来,焉知以后到她嘴里,又会被说成个什么样子,我不能让我大丫头吃亏在她的嘴里。”李婆子寒着一张脸直截了当的道。

而此刻,李月姐却侧着脸探究的看着自己阿奶。

原来,阿奶这大晚上的来找她,却是要为她做主,不可否认,这个时候,她的心有一些暖意,不管前世如何,至少阿奶这一刻是实实在在的站在自己这一边,为自己出头的。

这多少让她感到自己还是阿奶的孙女。

镇里是藏不住事的,晚饭时刻发生的时候,在郑屠押着那人下山就传偏了整个柳洼镇。

“那李婶子想要怎么样?”郑屠问。

“两个要求,第一,那花媒婆的外甥必须赶出柳洼镇,遣返通州。第二,要追究花媒婆管教不利之责。”李婆子第一第二说的十分清晰。

郑屠沉呤,这显然是得罪人的活计。

“这两点要求不算过份,别说那花媒婆的外甥本就不是咱们柳洼镇的人,就算是,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能随便了了,而花媒婆在这件事上本就是管教不利,这个责问的应当。”这时,一边的郑老太道。

郑老太发话了,郑屠自是没有二话,心里嘀咕着,别看李婆子不待见这老大一家子,可真出了事,那份护犊之心一点也不少啊。

于是便带着郑铁柱郑典这两个目击证人,然后又同李婆子李月姐一起去找村老和镇总甲。

第二十四章 继续前进

更新时间2012-12-13 16:52:16 字数:3125

 郑家,李家同时出面,还有之前花媒婆外甥被打落下的口供,这可算是铁证如山,再加上这段时间,因为码头上的利益问题,发生了几起争斗,镇总甲正头痛呢,这会儿便跟村老琢磨着,正好借着花媒婆外甥这事杀一警百,好好整顿冶安,于是,几乎没有多话便痛快的应承下来。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李婆子才带着李月姐回家。

“阿奶,那我回去了。”到了东屋门口,李月姐冲着李婆子挥手,阿奶不准她进东屋的。

“嗯,这灯提着,照着点路。”李婆子声音依然冷冷的。

“好。”李月姐也不多话,接过那盏气死风灯,就离开了,因为顺路,郑二伯便送李月姐一程。

到了山腰草屋边上,李月姐回头看了看山下不无远处的李家大屋,就见那高高的门楼边上,黑呼呼的立着一个身影,门楼上还摆着一盏气死风灯。

“你阿奶不放心你,在那门楼上看着呢。”郑屠咧着嘴大声的道。

“嗯。”李月姐重重点头,前世的经历,重生后的重担,既便是李月姐一直坚信自己会做的很好,但有时仍觉得这压力很沉,压得她不敢松一口气,怕一松气,那后劲就提不起来了。

可如今,李家大屋那门楼上的身影和气死风灯的光亮让她知道,让她的心里多少感觉有些温暖,当然,这个时候李月姐的心理感觉是很复杂的,前世阿奶的冷漠,今世的温情,倒底哪一个是真切的阿奶?

“郑二伯,我到了,谢谢你,您快回去吧,这天气冷的很。”到了草屋门口,李月姐搓着手感谢郑二伯。

“好,那我回去了,你晚上注意点,有啥不对的就大叫。”郑屠叮嘱了句,然后便转身下山。

看着郑二伯离开,李月姐并没有马上进屋,而是叫了李墨易,将手里提着的气死风灯挂在自家阿爹坟头的招魂幡那杆子顶上,还摇了摇,看着那晃动的灯光,这是在跟阿奶打招呼,自己安全到家了。

果然,没一会儿,李家大屋门楼上那灯就灭了。

而村老和镇总甲做事也是雷厉风行的。

第二天,就传了花媒婆和他那外甥,有李家和郑家作证,再加上那花媒婆自己外孙的供词,花媒婆想抵赖也不成,最后花媒婆的外甥被打了十板子遣返通州老家,而花媒婆也被当众责问,并记录在族事录里面,这有了记录,那以后任花媒婆再舌灿莲花,那也是抹不掉的。

而花媒婆这回被落了脸面,整整十来天不好意思出门,没了她在那里搅风搅雨,柳洼镇码头上的生意有序多了,扛包有扛包的一伙,拉纤有拉纤的一帮,房牙,人牙等,各自划归势力范围,井水不犯河水的,全没有了前段时间的混乱。

村老和镇总甲们总算松了口气。

李月姐这几天先是带着银钱一家一家的还债,随后想着墨易以后的路子,便又买了些礼物去看了阿爹生前的几个同窗,一是尽晚辈之礼,二也是维持着关系,以后有什么事好开口。

办完了这些,李月姐就一门心思的放在了豆腐生意上。那田婆子说的浆果,李月姐已经在灵水寺的后山找到了,这种果子,山里挺常见的,小时候李月姐还采回家吃过,没有别的,就是酸的不行,一些怀着身子的妇人嘴里实在馋的不行的时候喜欢放两个,一般的人可吃不消那股子酸劲,可没想到一经以酵后,那汁液除了本来的酸,还带着一种香甜。

跟田婆子制的一模一样,李月姐这才放下心来。

小宝儿闻着那股味道,那嘴馋的不行,不过,李月姐说了不能吃,这小丫头把自家大姐的话奉为圣旨,只能边流口水边忍着,只盼着豆腐快做出来,她想吃豆腐花儿了。

而李月姐这时却在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动作豆腐了。

这卤制好,黄豆前几天已经收购了一些,够做几天豆腐的了,而一应豆腐的磨具,李月姐也请木匠打好了,唯有那石磨,石匠袁师傅最近有些忙,一时腾不出空来,李月姐已经定好了,但得过段时间才能拿到。

不过,石磨这东西,可以先租用镇里的磨坊用用,反正这段时间,磨坊里的石磨一直是空着的。而对李月姐来说,这段时间是生意最好做的时候,李月姐不想白白放过。

于是李月姐又咚咚的跑去找族老,谈好租用磨坊一段时间。

李相公在过世前,还兼着族里的书吏,记录着族事的,平日里为人最好说话,那族老记挂着李相公的情份,直接就让李月姐用就是了,不谈租钱,直到李月姐说清,是要做豆腐生意了,为免别人说闲话,最后才按惯例收了租金。

一切谈好。

于是,这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则打过五更,李月姐便从床上起来。摸黑点着油灯,稀稀索索的穿着衣服。

“大姐,天还黑着呢。”床边,五岁的幺妹小月宝揉着迷迷蒙蒙的眼睛,嘟喃着小嘴儿道。

“你忘啦,今天早上要做豆腐的。”李月姐揉了小宝儿的小脑袋。

一听豆腐,小宝儿便掂记着豆腐花儿,立马就醒了,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李月姐不让她跟还不行,差点就哭了,只得帮她穿好衣服,随后李月姐又叫醒了月娥月娇和墨易墨风。

对于今天的第一次做豆腐,李家姐妹兄弟都兴奋的不行的,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关系着一家人今后的生计,于是既便是最偷懒的月娇一听自家大姐叫唤,也二话不说,一骨碌的爬了起来。

准备好一切,李月姐带着弟妹在自家阿爹的牌位前上了香,然后一行提着气死风灯,雄纠纠气昂昂的出门了。那样子,不亚于去战斗。

已是二月时节,天气渐暖,那春风也柔和的带着一种舒畅。

不一会儿,李家一行就到了镇磨坊那里。

镇里的磨坊就在李家大屋不远,麦场的边上,边上还有一溜子青石板,每到吃饭的时候,一些喜欢端饭碗的人,便会端着饭碗,边吃边唠嗑。

李月姐拿出钥匙,开了磨坊的门,先看了一下昨晚泡的黄豆,两只木桶,黄豆已经泡胖了。正是好磨的时候。

姐妹几个也不多说,便干起活来,李月姐此刻的心里有着忐忑,也有着兴奋,虽然前世,这样的豆腐,她跟着田老婆子不知做了有多少,但今世却是第一次,成败就在此一举。

磨坊的石磨很高很大,李月姐和李墨易轮流着推磨,月娇在边上加水加豆子,月娥带着墨风整理着过滤用的白麻布等等杂事,小月宝儿负责在边上打盹,这小囡儿,兴奋的劲儿一过,又开始睏了。

整整花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豆浆才磨好,主要是这磨坊的石磨太重,月姐儿和墨易两个推起来太慢太吃力,如此,李月姐心里月记下了一个计划,等钱够了,最好要去买头螺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