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灯儿

且说书玉被林老太太接了过去,几家欢喜几家愁。

辛姨娘与沈倩自然是欢喜的,而那秋姨娘却是发了愁:书玉不在身边,自己就当不成这个娘。而且万一老太太头脑发热,让书玉入了祠堂,便是林家的继承人。自己肚子里面的这个种,又算什么呢!一筹莫展之下,整日怏怏不乐的。大丫鬟灯儿知道主子的心事,自告奋勇去打听情报。隔日便挎着个载满彩绳的花篮,去往后院请教女工。

灯儿是自小伺候她的丫鬟,主仆两个十多年相依为命。而且自己被卖为官妓时,依旧不离不弃。自然是个衷心的,秋姨娘仗着有三爷撑腰。便由着她去了。不过几日,那灯儿便与后院的一帮女孩子混熟了,再瞧瞧地塞点针线好处,自然就打听了不少事情。尤其是林家大小姐舒玉,众人都是交口称赞不绝。

“这个林小姐,看来不是个好惹的。”灯儿回来如是禀报道。

“无妨,老太太不出后院。大小姐的就不能管这府中的事情。而大嫂眼看着也快不行了,自然也管不了。大夫说是冲撞了腰后,就败了血气。本来也是一等国公人家的小姐,却也是个没福分的。待到大嫂这一走,大小姐与二小姐还逞什么威风!”秋姨娘只管给“儿子”做肚兜,说这一番话时头也不抬,神色冷漠。

贾敏的病的确是不好了。自从秋分之后,贾敏的腰间仿佛长了石头一般沉甸甸的。气血是一天比一天虚弱。黛玉日日夜夜伺候在母亲左右,从不离身。舒玉也常常来探望照顾贾敏。望着两个女儿孝敬的模样,贾敏有些愧疚有些心疼。而林如海更是求遍了淮扬的大小名医,然而名医一把上贾敏的脉,脸色就难看了:

死脉乍现,这人已经是没用了。

眼看冬天即将来临,大夫们一个个地来,一个个地走。希望犹如枝头的枯叶,一片片地凋零。连老太太都心里明白:贾敏的日子屈指可数了。

秋姨娘秀丽的脸蛋慢慢扭曲,手中的活儿却是不停下:“灯儿,记住了:放点消息出去,就说书玉在老太太处过的不好。好让姓沈的,与那个愚笨的辛姨娘去和老太太闹去,最好闹到老太太气急攻心,不省人事才好!”

“小姐放心吧。”灯儿不改从前对主子的称呼,举止却是越发收敛了。秋姨娘得势后,就背着丈夫林如涵,偷偷地雇凶杀人,将那折磨自己的黄婶娘一家灭了口。这事儿除了灯儿皮里阳秋,其他的人都不知道。

隔日,灯儿向往常一般去后院。恰好舒玉请完安出来,灯儿第一次看到林大小姐。只见她如画上的观音一般美貌,又兼举止大方。心生仰慕,立即行礼。舒玉心情不错。便赏了周围的大小丫鬟婆子五百钱。乐得大家纷纷跑出去。蓦然回首,灯儿发觉周围的丫鬟都走光了,只有大小姐舒玉冷冷盯着她看。

“灯儿,”舒玉淡淡道:“听说你是秋姨娘身边的第一等人,如今看来,的确不错。”芊芊素手挑起丫鬟的脸庞,舒玉一改方才的和蔼可亲。忽然寒了脸色:“啧啧啧,看看这标致的模样。放在我房中也是一二等人,但是可惜啊,灯儿你年过二十,你的主子尚未给你婚配呢。真是个大忙人,连心腹的婚事都忘了!”

灯儿的心里“咯噔”一声。忽然觉得委屈起来:舒玉说的不错。自己都二十二岁的人了,而秋姨娘为了拉拢人心,就强留自己在身边,当做一件武器,一个同谋者。只是再耽误下去,自己这般的年纪与出生,怕是鳏夫连都不要了。然而,身为丫鬟,有什么办法呢!唯恐被小姐看出心思,就立即低下头去。

林舒玉淡淡道:“灯儿,我都打听清楚了:你与那秋姨娘是一块儿长大的。每日形影不离,就算是被卖给官府,你也对她以小姐之礼相待。要是我有这般的丫鬟,早就给了田庄地契让她与她的夫君好吃好喝去了。”

灯儿低下头来:“奴婢不敢。”

别小瞧了她这个现代人挑拨离间的智慧。继续煽风点火:“你想想,你的主子是个什么出生?当初还不是个丫鬟。而她就能当上主子,只是可怜了你。耽误了好时节不说,混到现在还是丫鬟。而今你的主子连孩子都快有了,你的良人在哪里呢?怕是要等到那小少爷,小小姐长大了以后,秋姨娘才肯放你出去婚配吧!”

一言点醒梦中人。灯儿忽然害怕起来:她明白跟着姨娘,以后连混成大丫鬟的资格都没有。若是不能配了个有指望的小厮后生,丫鬟的这一辈子就算是完了。情不自禁,却是脱口而出道:“那大小姐您说,我该怎么办呢?”

舒玉执起灯儿的双手,语重心长道:“秋姨娘与你,就是一条绳子上面的蚂蚱。她现在当然离不开你,但是你别忘了:当初她怎么上位的,你也可以这么做。好处是:秋姨娘与你如此“姐妹情深”将来若是三房分出去了,她总不能将左膀右臂砍去吧!也别担心你抢了三老爷,会惹得主子生气:毕竟你对她的恩情如此大,也替她办了不少事。难不成,她与你吵翻?那么三叔一定会觉得这个女人啊,凶残到连姐妹都不放过。”

灯儿脸色惨白:“是,是要我与三老爷做小?!”

舒玉心中嘲讽:三叔差点将自己的儿子打死。又宠妾灭妻,将襁褓中的一双儿女赶回了扬州。这样的一个爱美色的人渣,跟了就是倒霉。既然三婶不可能获得三叔的爱情,不如给那小三设置点障碍。也算缓解了沈倩与辛姨娘的艰难处境。却装出个好心相劝的样子:“没错,三老爷人才俊伟,与你也是相配的年龄。”

灯儿忽然有点动心了。

舒玉却不动声色地离开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是还有一点头脑的话,灯儿会知道如何做的。自己只需要照料好贾敏与黛玉,博得一个孝女的好名声,将来好出嫁罢。只不过,贾敏的病情恶化得如此之快,真正是意料不到的。十天前还活跃的大娘,如今病得不省人事。黛玉哭成了泪人,每天昏厥过去好几次。若不是舒玉陪在左右,怕是小姑娘也要随着母亲去了。舒玉心中叹息:贾敏,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过了两个月,寒气越发逼人。舒玉一边挑唆着灯儿爬老爷的床,来个窝里反。一边伺候着贾敏。以往,贾敏对她很是不待见,最近才觉得从前种种,都是自己小气了。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贾敏忽然后悔从前不曾真的将舒玉当个女儿看待,便让黛玉与舒玉一起搬到了东房,也省得两个孩子来回奔波。

闲暇时,贾敏便将京城中的种种趣闻,以及大家闺秀的教养,妇人的理家方式一一交付与两个女儿。常常是说到撑不住了,才躺下来缓一口气。又自嘲道:“当初当姑娘的时候,你外祖母可疼我了,光是丫鬟就是二十多个。吃的住的堪比郡主。从小到大,我可曾受过一点儿委屈,除了…你们的祖母。哎…”

“祖母是不会怪母亲的。”黛玉噙着眼泪,拉着母亲的手道:“您别多想了,昨个祖母还派人送了一对鹿茸过来呢!”

舒玉也眼酸道:“祖母也是太倔脾气了,若是大家肯退一步。何苦闹翻呢!母亲,老太太的事情您别往心中去,养病才是正经事。”

“算了…”贾敏想起刚入林家时,老太爷的宠爱就鼻子酸。老太爷说,林家就交给自己了。结果自己一味地骄纵蛮横,得罪了全府的人不说。还以为众人服气了,其实是怕了她。现在却是由衷后悔起来:“玉儿,舒儿,你们两个记住了:以后不管嫁给谁。都要宽以待人,不要斤斤计较,弄得一家人说两家话!”

“母亲…”黛玉知道,母亲这是专门批评自己的小性子,不禁含泪答应了。

隔日,江南下了一夜的小雪。

翌日清晨,林府的楼台花苑都披上了一层轻纱般的雪霰。喜梅惦记着舒玉没有准备手炉,便早早起来了。今日寒风大得很,喜梅给碧玉手炉生完火,便打开门帘走了出去。“呼呼——”的冷风扑面而来,她打了个冷战,然后回到屋子里面加了一件青缎背心,才又抱着手炉走了出去。天色清澈透亮,宛如琥珀。

经过抄手走廊便是正房厢庑游廊。上了正房台矶,喜梅打开猩红毡帘,将碧玉火炉放在外室的八仙桌上。恰好这时,贾敏的瑾儿也赶了过来。瑾儿抱起了手炉,打开盒盖一看,叹息一声。然后径自取出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道:“积灰太多,万一烫着人就闹大了。你们家姑娘是要及笄的人了,到时候你与洛兰两个,还不是随她一起嫁到新姑爷家。下次做事多留个心眼。”瑾儿又盖上炉盖重新焚上,转身走到了内室。

喜梅讪讪地站在原地。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忽然有听差高唱通报:“林老爷到!”接着门帘一掀,踏出一个快到五旬的男子进来,面容沧桑,戴一顶珊瑚结子的黑缎小帽,穿一件靛蓝的白灰缎面的厚棉袍。

“老爷!”

林如海叹息一声,便走到了内室。又打发了两个女孩出去。坐在妻子的身边,有些难为情。贾敏虚弱地问道:“老爷,怎么不去盐务府?”

“三房出事了!”林如海难堪道:“昨个,三弟他居然看上了一个丫鬟,什么礼数都没有,当夜就要了人家!还是那秋姨娘身边最亲近的那一个。现在三弟都没脸去回屋了,他屋里的三个都哭得不行,我正想这事儿要怎么办!”

贾敏苍白的脸色露出笑意:“也,也该让,让那个女人吃一点苦了。沈,沈倩她这些年来都是怎么过的,丈夫与其他女人在外地厮混…咳咳咳…无妨,这事儿好办:让小叔子纳了那个丫鬟。然后与老夫人商议:将三房分出去吧。最好去到姑苏老家去,林家要是再,再出这等丑事,将来就是另一个贾府!”

“你…”

贾敏苦笑道:“以为我不知道:我的大哥贾赦与宁国府的那一对父子,名声都坏成什么样了。连,连教书先生都能说出我家的事儿,还,还能瞒住天下人?!族中安于享乐者居多,谋算策划的居然没有一个…罢了。”

“祖上之德,五世而斩。”

林如海亦是耳闻了不少丑事:比如贾蓉因为与弟弟贾蔷传出龙阳之兴的丑闻,贾珍与父亲的侍妾乱伦,还生下了一个名叫惜春的小姐…凡此种种,简直是猪狗不如。他们林家,倒不是不能纳妾,只是没有过了礼数,就要了人家的身子从未发生。心痛三弟败坏名声的同时,如海知道:的确该防范于未然了。

作者有话要说:

病逝

灯儿借机上位,秋姨娘自然消停了几天。贾敏为了家中的安宁着想,撑着身子与沈倩商议:将灯儿抬为姨娘。不过凡是妻子,哪有喜欢给丈夫纳小妾的。但是七出之罪压在女人的头上,沈倩又是个知书达理的,就算心中有千万种不甘,只能答应了下来。办酒席那天,三房的南院中冷冷清清的,舒玉倒是不请自来了。灯儿做新妇打扮,却消瘦了下来。脸颊上泪痕未干,舒玉叹息一声,送了一条鲛绡手帕。

“大小姐,主子她知道了我干了这事后,一直在生气,至今都不愿意与我见面。您说我以后该怎么办?”灯儿趁着无人时,拉着舒玉的手。泪流满面。然而却不是后悔,只是害怕。舒玉只是淡淡道:“既然走出了这一步,就不能回头了。你那主子看着就是个小性的,既然能赶走得了辛姨娘,就能赶走你。能教唆三叔打死书玉弟弟,就能教唆三叔拿掉你的孩子…为今之计,你得靠着三婶,与你那旧主子斗一斗。”

灯儿被唬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捂上了自己的肚子。舒玉拉着灯儿的手,缓缓道:“书玉在祖母那里,平日里辛姨娘都见不到他。母子连心,最是割舍不得。姨娘你是新嫁娘,又正值青春,以后少不了弄璋弄瓦膝下。若是自己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爹疼爱,还有姨娘欺压。你身为母亲的,难道不伤心吗?”

灯儿清瘦的脸蛋扭曲起来,手帕被拧紧了。樱唇轻启,神色肃穆道:“不,我才不能让那个女子独占三爷一个人!”

“这就对了。三婶是个好脾气的,辛姨娘虽然不老实,好在本分。最近三叔算是离不得你了,你若是趁着宠爱正浓时规劝三爷“雨露均沾”。再让三婶与辛姨娘知道了,必定会对你有好感。如此一来,结交她们倒也不难。”舒玉披上白鹤大氅,拿起斗篷说道:“灯儿,你向来是个聪明的丫鬟,如何取舍该清楚罢。”

灯儿行了屈膝礼,舒玉淡然接受了。然后转出门外。过了长长的走廊,便到了东院,瑾儿打着风灯,引着舒玉进入内室。一层层的帷幔穿过去,便看到了贾敏与黛玉。平日里骄傲跋扈的妇人此时面容惨淡。舒玉脱下披风,坐在大娘的面前,附在她耳边道:“事情已经解决了。大娘您就放心好好养病吧。”

刘氏端了一盏桂圆汤和的梨汁,黛玉接了过来,用小银匙灌了三两匙。贾敏闭着眼,本能地喝着药膳,静静躺了一会儿,头顶忽明忽暗。舒玉接走了黛玉,转到梧桐轩。外面又下起了大雪。黛玉望着雪,默默地感伤起来,不久泪流满面。洛兰端来了茯苓酒,说道:“二小姐,暖暖身子吧,别着凉了。”

舒玉也不劝,只是将大房的事务交付与黛玉打理。贾敏已经不能理事,沈倩因为灯儿的事情顾及不到大房,这事儿本来是由她来打理的。但是书玉与嫣玉尽日里要她照顾,舒玉也有些顾及不来。想到黛玉才该是当家人,便让她亲自来打理。

毕竟富门无少年。

不过黛玉身子本来就弱,虽然在母亲面前强作欢笑,到了舒玉这里还要劳神伤力,总是有些力不从心的。但是黛玉明白长姐的用心,却是不想辜负了她的心意。就强撑着身子开始里外打理起来。若说之前还有些生疏,经此一场。却是真正长大不少了,隐隐露出一点贾敏的影子。只不过无人在旁时,眼泪还是洇湿了粉帕。

到了腊月。

开春就是科举之时,舒玉这日去到后院请安。看到多日不见的卫若兰来了。青衫一袭,风尘仆仆。甫一入座,老太太转着手中的紫檀佛珠,就开口道:“舒儿,出来送一送卫公子吧。”又对卫若兰道:“这趟去,事关功名大事。你也无需担心以后名落孙山,毕竟古来大器晚成者居多…希望老天保佑孩儿高中!”又故意咳嗽两声,自言自语了一声风真大。便让瑞珠送客,却是将两个人都送到了书房。

待到四周无人时。卫若兰作揖道:“林小姐,这些日子来多谢您的关照!若兰铭记于心。”

明明知道是祖母又来做媒了。舒玉哭笑不得,却是想起一事来。不动声色地请教了系统一个问题:卫若兰的身世到底如何?

系统很快有了回复:【叮咚!扣除三次任务奖励!卫若兰,虎贲将军卫朝忠之子。】

原来是虎贲将军的儿子!舒玉小小惊讶了一下:这不是最近声名鹊起的大将军么?当即不动声色道:“卫公子。有一事不知该不该告知:我的一个丫鬟的父母是京城人士。最近虎贲将军班师回朝,受圣上封奖。这事儿你应该听说过?”

卫若兰奇怪道:“是有此事。”

“我那丫鬟的父母说,虎贲将军当日是骑马进城的,途中受到万民敬仰。所以那丫鬟的父母也见到了虎贲将军的容貌。说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将军居然与卫公子有几分相似!”舒玉以袖掩面,心里有点虚:到底像不像不得而知。不过让卫若兰抱了一点认亲的希望,倒也是好事。也不枉老太太疼爱这个后生一场:“不如卫公子高中之后,去结交一下卫家人。说不定公子你就可以…”曼声戛然而止,见好就收。

卫若兰果然动容:卫大将军何等人物,他这个平民怕是一生都不得一见。但是听舒玉这么一说,倒是勾起了对父母的思念。虽然希望渺茫,但是卫若兰还是深深作揖道:“若真是家父,大小姐就有对若兰的再造之恩。”

“公子过誉了。此去路途长远,一定要保重身体。若是能高中,上报天子,下抚万民固然是好的。若是不中,也可再待三年。”

舒玉借口说看望贾敏,便与卫若兰正式告别。她从来不指望婚姻靠着怜悯,或者是恩情而存在。夫君只有欣赏自己这个活生生的人,她才有动心的可能。想通了这一点,春心便收敛了。更重要的是眼下,贾敏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连专程从金陵赶来的御医都不肯再开方子了。林府也已经暗地里开始准备白喜之物。一副上等阴沉木做的棺材,一套富贵华丽的寿衣都暗暗备齐了。林如海怕女儿伤心,一直隐瞒着。

这日大雪纷飞,黛玉连日操劳。终于病倒了。舒玉正在祖母屋里教书玉与嫣玉两个读书认字,一个雪团似的丫鬟忽然闯了进来。雪雁顾不得掸去肩头的雪花,跪下道:“大小姐,不好了。二小姐她忽然喊头疼,这会儿昏倒了!”

舒玉急忙回到梧桐轩。只见黛玉已经苏醒了过来,正躺在床上沉默着流泪。舒玉安慰了一番,黛玉才气若悬丝道:“姐姐,我一想到娘就难过。”

“妹妹,你娘还指望你呢!快别多想了。”舒玉给黛玉掖好被子,回头搵帕子给黛玉擦泪。黛玉闭上了眼,又是沉默无言。舒玉看这屋里,冷冷清清的。连平日里嬉笑玩闹的雪雁都变得特别安分乖巧,却是暗暗叹息。去探望贾敏,只说黛玉是看书看得头昏了,让贾敏放心好好养身子,其他的暂且放下。

贾敏强作欢颜,眼下瘦的发青。只有一双眸子甚是雪亮,半生的骄傲与尊贵只有它能窥见一二。她拉着舒玉的手,叹息道:

“孩子,这段时日是苦了你与黛玉了。说起来,你娘真是个好命的,有你这么一个孝顺女儿。你大伯虽然瞒着我,但是我自己的身子到底怎么个光景,还是有数的。为今只有一件事放心不下:黛玉还小,又是个心病重的。将来就算许了人家,也免不了被人说闲话。唯有嫁给一个宽厚至极,家中并无公婆的君子。还有要带足了嫁妆,不拿人手短,这往后的日子才好过。要不然,玉儿或许也是个没福气的。”

舒玉眼酸了。

贾敏继续道:“你三婶不是个藏奸的人,但是心胸狭小。容不得看人骑到她头上去…往后你要处处小心。还有那贾家,我算看清楚了,日后必定要倒的。若是可以的话,不要让黛玉与贾家的人扯上关系…你与书玉交好,这是极对的。等到书玉中了第,这家里的光景必定也还算不错。在那之前,你们姐妹二人一定要互相扶持。也不枉我待你一场。”

“大娘…”

“别说了。”贾敏慢慢闭上了眼睛,陪侍的丫鬟瑾儿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舒玉也掉了眼泪,但是除了答应之外,也没有其他的话可以劝说。等到喜梅打着风灯回到梧桐轩。皑皑的白雪已经覆盖了树杈。一片银装素裹的琉璃世界,却是鸟兽飞散,荒芜不堪的。舒玉回头看了看东院,继而毅然踏入了自己的小屋。

贾敏病逝于隔日的午夜。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病了四五个月。用尽天下良方,才拖了这么点时日。却也足够大家有了个心理准备。仍旧让人悲痛不已。到了第三日,整个林府一片素白。林如海与林黛玉最为悲伤。父女两个抱头大哭一场,而舒玉扶着老太太来送贾敏最后一程。这两个隔了四年不见的女人,再见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饶是曾经误会重重,现在也释嫌了。

作者有话要说:

送行

贾敏去世,林家上下一片素白。黛玉与如海两个伤心过度,不能理事。家中内外的事务便交给了沈倩与林如涵打理。贾氏“七七”未过,前来林府哀悼的人络绎不绝。秦老夫人带着可卿来过一次,与林老太太说可卿已经许配给贾蓉了,来年春天就要出阁了。舒玉看可卿眉宇间已经没有了踌躇,叹息却不能惋惜。

全家上下沉浸在哀伤之中,唯独三房还有一点喜色。秋姨娘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了。林家香火单薄,书玉又与爹生分。林如涵听到此事,自然喜出望外。只盼秋姨娘生下一个儿子,自己亲自教养,让他以后封侯拜相。如此,这心儿又被秋姨娘收去了。毕竟妻妾再多,有儿子的最大。灯儿的宠幸犹如昙花一现。

自从把出喜脉以来,如涵就再也没有碰过她。灯儿愁得每日以泪洗面。这日,灯姨娘又来找舒玉了。众人都出去后,灯儿瘦削的双颊上流淌下两行清泪,抽泣道:“大小姐,三爷已经半个月没有来夜雨阁了。三个月前,咱们一起放生的小鱼儿都有了孩子。咱们一起剪的纸花却落了灰。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好似听到小姐与三爷的笑!”

舒玉劝道:“林家子息单薄,不管是妻还是妾,有了儿子才是最要紧的事儿。现在既然秋姨娘有了孩子,你们能熬就熬一阵子。毕竟这是三叔的孩子。不是你们争风吃醋的对象。”舒玉敷衍了一阵,便让喜梅送客。灯儿犹豫不决道:“可是大小姐…等秋姨娘有了孩子后,这三爷的身边,岂不是更容不下我了?”

“看着办,若是自找死路。自然会有人收拾她的。”舒玉安慰了一阵,便送走了灯儿。虽然舒玉一直不放心三房,不过眼下头等要紧的事儿不是这件。而是贾家的婆子媳妇儿快到了:自从贾敏去世的消息传到金陵之后,荣国府那边便络绎不绝地派人来。贾母的意思很明白:想念外孙女了,要接黛玉进荣国府以叙天伦之乐。

这边如海还未推辞,那边贾府的船只已经离了岸。

眼看着一趟是非去不可了,黛玉也愁上眉梢。贾敏生前多次嘱咐她切勿与贾府的人来往,可是外祖母…毕竟血浓于水,黛玉想还是见外祖母一面为好。舒玉暗忖半晌,建议林如海三个月后就派人将黛玉接回去,借口是为贾敏守孝三年。如此一来,拜见长辈的礼数也算全了,想必贾母也不能推辞。林如海看两个女孩儿已经定了主意。而且也能与那贾府划清干系,也就放心让黛玉去荣国府了。只等到百日热孝一过,就拜托世兄送黛玉进贾府。

这日,辞别了老太太,舒玉回到小院中静坐片刻。冬天的夕阳洒在林府西院梧桐轩的树仙亭中。舒玉侧身倚栏而坐,白晰纤细的手捧着一本书。喜梅早支走了洛兰,她悄悄地走进,唯恐打扰了舒玉看书。舒玉坐在落梅盛处,一瓣瓣红梅散落在肩头,与青丝缠绕。看喜梅吞吞吐吐的,舒玉好笑道:“有什么事儿,快说。”

喜梅附在耳边道:“秋姨娘派人来送礼了。说是自己最近养胎,不能多来西院走动。就派遣人来送几支人参,燕窝给您补补身子…大小姐,咱们一向与那三房的井水不犯河水。这个礼要是收下了,只怕三夫人那里说不过去。”

“秋姨娘这是在害怕呢,想趁早找个得力的依靠。”舒玉合上书,叹息道:“这三叔请的大夫不太高明。大娘病重之前,秋姨娘明明已经有好几个月的身孕了,却没有诊出来。等到大娘病重了,这一拖延又是好几个月。如今阖府上下都在为大娘守孝。就在这个当口儿,秋姨娘的孩子却要出生了。若是按照那些多嘴婆子的说法,这生孩子会冲犯了逝者,引起血光之灾,家中会有大难。怕是三婶不许秋姨娘在府中生产的。”

想当年看巴金的《家》的时候,舒玉最喜欢的人物是瑞珏。然而这个贤惠的妻子却因为高老太爷的白喜事与自己的生产之日冲撞了。因为个什么“血光之灾”的噱头,被赶到乡下去生产,最终因难产而死。沈倩若是使出这一招,怕是三叔都没有办法反对。毕竟死者为大,何况这秋姨娘不过是个贱妾而已。

“那大小姐…咱们怎么办呢?”喜梅没辙了。

“礼也别收了。不过替我带一句话给秋姨娘:如果她安分的话,这个孩子自然可以平安无事。毕竟这是咱们林家的子孙。”舒玉略一站起,肩头的花瓣纷纷飘落,砌下落梅如雪。她素来讨厌将恩怨报复在下一代的做法。良心这玩意,即使穿越千百遍都是不能丢的。回到房中后,舒玉便开始着手收拾起来黛玉的行李。又找来了王嬷嬷,雪雁两个。将黛玉平日里吃的用的一一交代下去:不准用贾府的。继而嘱咐道:

“你们跟着大娘多少年了,知道她素来是个稳妥的人。如今大娘走了,唯有黛玉妹妹放心不下,如今黛玉去了那等是非之地。你们得好好盯着。若是贾老夫人要让黛玉与宝玉一同吃住,王嬷嬷,你便对老夫人说黛玉的病儿受不了闹腾,得开辟一间清幽的屋子住着。若是宝玉要来找黛玉玩耍,雪雁,你便对宝二爷说妹妹受不得风寒,也素来讨厌与男儿玩耍。若是那宝玉还是纠缠不休,你们就去向贾老夫人告状。”

“大小姐的话我们记下了。”

舒玉又喊来了刘氏夫妇,一边品茗一边道:“如今大娘去了,你们夫妻两个本是贾府出来的。若是还想回老主子家也可以。”

刘氏抹着眼泪道:“但是瑾儿这孩子是个实心的。说是不愿意跟着咱们去金陵,宁愿留下来伺候老太太,天天吃斋念佛。”

“瑾儿是大娘身边的第一人,生在这林府,长在这林府。这里就是她的家,自然不愿意去别处。不过她如今也十五六岁了,若是再耽搁了,怕是许配不了人家。罢了,就让瑾儿跟着我吧,以后有了好人家,我会为她做主的。”

听了这话,刘氏夫妇大喜过望。连连磕头谢恩,舒玉亲自扶起刘氏夫妇,又从怀袖中掏出两张地契,递给刘氏道:“这是大娘留下来给黛玉的田庄,将来都是要当嫁妆的。我看了看,地都是金陵的。那里离淮扬山高水远,你们既然要回去,就替黛玉打理一番。若是做好了,我会做主拿出几分来给你们的瑾儿做嫁妆。”

“大小姐!”刘氏老泪纵横。哭了半晌才道:“难得夫人一直在背地里夸奖你,别看是个呆傻的,内里却是个七窍玲珑的人儿。这下好了,瑾儿也有了着落,我们夫妇两个也不用担心回金陵之后,好好的女儿却被耽误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但是贾府也是个耽搁人的地方。否则薛蟠进了贾府后,也不会被教唆得比以前坏了十倍!”舒玉的眸色一沉,放下茶盏道:“所以,我就要你们夫妇两个盯着。黛玉到了贾府之后,你们得严防贾府那帮纨绔膏粱接近她。尤其是宝二爷,自小就是个吃女儿嘴上红的登徒子。若是被我知道你们帮着宝二爷欺负二小姐了。瑾儿的婚事,我自然也做不了主儿了。孰轻孰重,你们自个掂量。”

说完,舒玉便要送客。

刘氏夫妇听得心惊不已,立即将巴结贾府人的心思收敛了起来。

送黛玉的这天,大雪弥漫在江堤之上。

舒玉取过一个纸包塞进黛玉手中,道:“这里面是一些淮扬当地的土特产,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是能让你外祖母尝个鲜也好。”黛玉一一领了,此时感激多谢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不知怎样才好。一会梳洗过了,又出来拜别长姐。只听舒玉对王嬷嬷道:“此时寒冬腊月的,江水浅,京口的下水船开得早。你们每日天不亮就要启程,正赶上寒风最紧的时候。切记一定要生好炉子,别让黛玉路上冻着了。”

王嬷嬷一一答应了。于是舒玉指挥底下人,将行李搬到巡船上去。黛玉这才过来拜别长姐,眼看舒玉的轿子里面露出两个小脑袋,却是书玉与嫣玉两个。两孩子龟缩在里面不肯出来,黛玉却心头一热,滴了两滴清泪。

黛玉哽咽道:“姐姐,您放心吧。既然娘与您都瞧不上贾家那个佩玉的混世魔王,妹妹我一定会远远离着他的。等我拜见了外祖母,就赶紧回来。到时候,我与您一起教书玉与嫣玉的功课,您也无须每日这么忙了。”

“那好。”

【叮咚,拆散木石前盟任务完成!】

听到系统的确定消息,舒玉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所谓木石前盟,坏就坏在黛玉宝玉一见钟情上。如今破坏了这段孽缘的根基,她就不相信自己斗不过老天。姐妹两个无需什么承诺,就明白对方一定会信守今日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嗯啊,明天要开另一篇新文了....努力地不小黑屋中~~~

横祸【伪更】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存心伪更的,是章节内容忽然变成了天外鸟语。伪更也许能重回地球,特地试试看。。QAQ

这黛玉才去了一月的光景,秋姨娘便要生产了。果然不出舒玉所料:沈倩要将秋姨娘赶到乡下去生产。且不说天寒地冻的,光是舟车劳顿就够孕妇喝一壶的。秋姨娘得知后,大吵大闹自然是少不了的。然而林如海与贾敏伉俪情深,却是信了“血光之灾”的说法。有了兄长这一层压着,林如涵也只能听命。

那一日清晨起来,只见朔风阵阵,瑞雪飘飘。舒玉去了后院拜见老太太,提及这事儿,劝说老太太管一管。老太太手中的紫檀佛珠转了几个轮回,最后叹息道:“倩儿这孩子也是个死心眼的。这事儿倒不是没有周旋的余地,不过一个大家心照不宣,就让那姨娘生产下来就是了。不过经过你祖父砍杀梧桐,冲犯地仙的一场。我也快要信了报应的说法了。罢了,既然是你来求我。我就安排好了。就算倩儿平日里吃够了那厢的苦,但是这孩子既然是林家的。我这把老骨头就不能置之不理!”

“多谢祖母。”舒玉这才放下心来。

老太太是个言而有信的人,第二日便将瑞珠,瑞瓶两个大丫鬟派到三房去照顾秋姨娘。又封了红包,去请了老本家的一位产婆跟随待产。沈倩惊讶之余,心中有百种滋味却是无话可说,只能默默低头挑选生产的宅子。不料老太太却捷足先登,说将傍着个园的两处老宅子风水好,就给了秋姨娘去生产。舒玉知道:那宅子也是林家地皮中最好的一间,里面原先的丫鬟婆子都是林家在姑苏的人手。连那马车,船只也是老太太一手置办的。

如此一来,不说林如涵,连那秋姨娘也放了三分心。

那一日清晨起来。林府楼台前的雪没过了台阶,算来足有三尺多深。须臾天霁,喜梅,洛兰并瑾儿三个红炉暖酒,陪着舒玉在后园赏雪,只见绿竹垂梢,红梅放蕊。刚走到林园边缘,便有丫鬟进入园子传话道:

“姨娘想与大小姐作别,大小姐若肯来,三爷当差兜轿来迎。”

林舒玉听罢,面无表情,便对瑾儿道:“前个黛玉辞家,也不见姨娘这么客气的!”丫鬟顿时面色羞红。舒玉却接着道:

“罢了,不过是送一程而已。”便打发丫鬟先去回话,专侯轿来相迎。

过不多时,只见一乘兜轿打从东边来到园中。舒玉随了轿子,便到了东门。只见秋姨娘颜色明艳,浓妆艳抹,耀人眼目。三房的正室沈倩却站在西首。秋姨娘上前来亲热地打招呼,灯儿站在一边,目露不甘之色。

舒玉的眼风扫了秋姨娘,未等她开口。便先发制人:

“姨娘,今儿你出了咱们林家的门。如若你想回来,我得告诫你三件事。第一件,只要进了林府,就得守规矩。喊我就得喊大小姐,喊三婶就得唤作“夫人”。若还失口唤出一次,日后待我禀过老太太,必定要罚你自家掌嘴一遭,就是家人犯法,也要罪坐家主,一般与你算帐。第二件:我看你举止风流,不过既然已经嫁做人妇,这妆容还是清淡些为好。第三件:你是贱籍出生的。将来若是你肚子里的孩儿要求取功名,这朝廷的审查就通不过。因此老太太事先与我说了,生个女孩儿我们不管,若是男孩儿就由不得你做主了。”

众人都愣住了。

忽然闻得一声啼哭声,秋姨娘气得浑身乱颤:“大,大小姐。我们平日里无冤无仇,你却要帮着老太太拿走我的孩儿?!还有没有王法!”

“三叔您说说,祖母说的对不对?还是您不想要自个的儿子当上状元郎了?”舒玉侧首看着林如涵,今日大家都未曾除孝。秋姨娘居然浓妆艳抹!再看林如涵面容沧桑,戴一顶珊瑚结子的黑缎小帽,穿一件半旧的白灰缎面的厚棉袍,白布袜。他只是听舒玉这么一说,还是吃了一惊。身为官场中人,这纳官妓本就是为人所不齿的。

思量再三,林如涵居然沉默不语。秋姨娘这下也没了言语,只能恨恨地撩起裙摆上马车。

隔日。

诗书茶,小轩窗。

本该是一个悠闲的日子,系统却来信:金陵薛家出事了。舒玉放下书,这左等右等的事儿也该发生了:薛蟠为了争香菱打死了冯渊。

且说这薛蟠离开了林府,在家被薛姨妈调.教了几个月。性情稍微收敛了些。这日本该上京去应酬的,却看上了一个拐子卖的女孩,却不知这女孩已经被冯渊买下了。这两家为了婢子就打了起来,可怜的冯渊被打得体无完肤。

抬回家后,冯渊不过几个时辰便没气了。这老仆人就将薛蟠告上了应天府的衙门。这应天府本来有个候补的官职,当日贾家得了林家的举荐书信,本来是要为贾雨村留着的。后来贾雨村做下那等龌蹉事,这官职便没了。如今只是给了一个与自家有交情的举子。

另一方面,薛蟠打死人的事儿很快传到了薛家。

“小姐,不好了!大少爷在外面打死人了!”薛家的大小姐薛宝钗正坐在绣台前摆弄针线活儿。丫鬟莺儿惊慌失措地跑进来禀告。薛宝钗正在刺着一朵玫瑰花儿,闻言手中一颤,豆大的血珠子就冒了出来。

“哎呀,小姐你伤着了!”

莺儿看宝钗雪白的指端不断地冒血,连忙拿纱布包扎起来。而宝钗只觉得眼前发黑,心中忍不住的酸楚:想到自己与哥哥两个年少失父,陪着母亲孀居。不曾料哥哥越发不长进了。前日与一帮纨绔子弟厮混,还闹出那等龙阳的传闻来。今日就打死了人!伤心之余,宝钗努力镇定了心神,却问了莺儿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吩咐道:

“这事儿是哥哥做错了。但是我们这等皇商人家的大少爷,难不成为那市井小民偿命?这事该是私下了结为好。 你也别声张出去了。”

说罢,薛宝钗赶紧赶到了东房。只见床前安放一张茶几,母亲正伏在茶几上啜茶。床上还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在那里捶背。宝钗连忙坐下来,牵着母亲的手。薛姨妈喝了安神汤,又见女儿来了,这才稳住心骨儿,能说话了:

“那个不孝子在哪里?!”

说罢,又是一阵恍惚,差点没昏到过去,两行老泪却是收敛不住了。

“哥哥该在应天府里头。这案子没有结了,出不来的。”薛宝钗安慰道:“母亲,这事儿传讯给舅舅吧,让他救下哥哥。”

薛家本是内务府登记的皇商世家。交游极广。薛姨妈出生金陵四大家族之一的王家。老爷王子腾官任京营节度使。而薛姨妈的姐姐王氏,便是荣国府二老爷贾政的妻子。这金陵城内外,谁都得看薛家的一分脸面行事。

“作孽!”薛姨妈背过气来:“你舅舅管的不是这等事儿啊!”

薛宝钗道:“那么贾家呢?”

薛姨妈叹息道:“还是姐姐她有福气。贾老爷为人恭厚,如今现已升了员外郎了。又不是个短命的。而且她还有一双儿女,大女儿如今在宫中得宠,也是个有前途的人物。小儿子衔玉而生,听说是个性情极温柔的公子。我们姐妹两个虽然多年不见了。但是彼此的情分非一般的姐妹可比,只怕这不孝子会连累贾府!”

宝钗劝说道:“娘,哥哥可是咱们下半辈子的依靠。且不说爹只有这一个独苗,这偌大的薛家产业,还要哥哥来支撑呢!他平日里爱胡闹。这打死人的一节,该是无心为之。眼下要请贾家保住哥哥,然后咱们亲自去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