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因为倾慕小娘子。”

眼前的女子突然笑了起来,眉间带些趣味:

“原来当真是采花贼,这样的甜言蜜语恐怕已经和无数的女子说过了吧。”

“你怎么能这样侮辱我,我是采花贼不错,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上了小娘子你,小娘子你一定要相信我!”男子挣扎几

下没站起来,眼中的焦急却是真的,傅碧浅嗤笑一声,转身便走,声音却清楚的传进男子的耳中。

“你是真喜欢或者假喜欢对我来说没有区别,但若再跟着我就休怪我不客气。”

直到女子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男子才勉强扶着墙站立起来,自言自语道:

“这小娘子真有味道,虽然不好搞到手,但是小爷我喜欢。”

从幽篁逃出来不久彦英就主动联系了傅碧浅,两人只匆匆见过一面,但是一直保持着通信,傅碧浅将信送出去后已经是

傍晚,想起师傅上次信中说的事情,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萧墨远正在努力肃清幽篁国内属于师傅的势力,也就是父皇留给她的底牌,流言和暴乱都应该是师傅策划的。

娄相和柳汀的藏宝图已经拿到了,还有一份在沧溟雪山,最后一份还没有眉目,她不急,因为那个人或迟或早都会来见

她。

突然察觉到背后有人接近,手中的匕首毫不迟疑的迎上去,那人急退,却还是听见了裂锦的声音,同时屋内的灯也被熄

灭了,两人在黑暗中转瞬便已过了数招,眼前的人内功阴柔,攻击性并不强但是一时间也不能很快制服,可是听他呼吸

有些浑浊,傅碧浅虚晃一招人迅速翻到他的身后,那人果然没有防备,立时便失了反抗之力。

“我跟你说过不要再跟着我。”这个人正是今天在巷子里被她甩开的男子。

采花贼看着她手中明晃晃的匕首咽了口唾沫,脸上流露了些害怕的神色来,声音也有些颤抖:

“小娘子你不要冲动,我只是被人暗算受了伤误闯进来的,不是跟踪你。”

傅碧浅看他的肩膀果然已经染了血色,她的脸色缓和了些,将匕首插回靴内。

“立刻离开这里。”

“我的仇敌就在外面,现在出去和杀了我也没有什么区别啊!”

“为什么追杀你?”

“是…是因为,我和他妹子之间在风花雪月这个问题上的一些分歧。”

傅碧浅再也憋不住了,口中的茶水“噗”的一声喷了出去,说什么风花雪月上有分歧,应该是他采了人家妹子,人家哪

里能放过他。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极力保持自己风度翩翩的风流形象,可是他衣衫凌乱,脸上的倦意都使他的努力付诸东流,

他揖了揖,正色道:

“小生乃名浣花,朋友都叫我浣花郎君。”

“名字到是雅致得很,只是做的事情却让人不耻了。”

“怎么会?小生慰藉闺阁女子空虚的生活,这是大大的功德,若是小娘子有需要一定不要客气!”浣花郎君拍拍胸脯一

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傅碧浅已经很久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自然不知道浣花郎君这号人物,其人狡猾难测,阴险淫邪,良家妇女落入他手甚少

有全身而退者,武林盟主早已下了通缉令,凡能抓住此贼人者赏金千两,江湖武林正派人士追捕数年未果,期间又有多

名女子清白坏于他手。

天已经完全黑了,她约了人,该去赴约了,从窗户掠了出去不再理屋内的男子,只是那浣花郎君的声音依旧传进了她的

耳中:

“小娘子我在这里等你,一定要早些回来呀!”

这是街角一间不大的酒馆,这个时间没有什么客人,只有一个青年男子坐在角落里,黑色的长衫显得整个人十分英气,

但若是你细看便可以发现那并不是一个男子,而是一个妙龄女郎。

她并不是刻意的掩饰自己的性别,仿佛只是觉得男装更加方便,懒散坐在那里,而一身白色狐裘的女子在她的对面落座

,抖了抖身上的雪。

“让江楼主久等了。”这人正是傅碧浅。

暮晓楼是江暮晓建立的组织,调查贩卖不为人知的秘密和消息,只要你出得起钱,不论你要什么样的消息都不是问题,

暮晓楼同样会替买主保守秘密,这是他们的金字招牌,所以傅碧浅才敢向萧墨远的知己的姑妈买消息。

江暮晓将她的酒杯斟满,慵懒道:“等待长风公主也是在下的荣幸。”

“世上早已经没有长风公主这个人了,楼主便不要取笑我了。”

江暮晓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不卑不亢的说出这番话,没有丝毫的自怨自艾,忽然明白为什么萧墨远那样的人竟然也会动心

,若是单论容貌她比不上幽隐的慧灵公主,论洒脱也就是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人,可是她单单的坐在你面前,平静的

叙述着别人可能要用一生去忘记的伤痛时,你便知这个女子并不是弱者,至少她不会将自己软弱的一面示人来求取同情

“你要的消息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很多人不能说而已。”

“那萧墨远,”傅碧浅顿了一下,有些苦涩道:“他小时候是在民间吗?”

“是,事实上他并不是清光帝的骨血,而是云妃娘娘和一个平民的儿子。”

“怎么可能!”傅碧浅猛地抬起头来,手中的杯子也落到了桌子上,几滴液体溅了出来,江暮晓看看她继续道:

“华嘉五年,云妃因为清光帝选妃之事离宫出走,在民间与人生下了萧墨远,华嘉十三年他被清光帝带回皇宫精心教导

,他那时是七岁不可能是清光帝的儿子,但是最后却被封为太子,也不知是清光帝坦然大度还是别有目的了。”

直到杯中的酒由滚烫变得冰冷她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直到,这酒馆里只剩下她一位客人。

沧溟雪山的月光也像沁了寒意,傅碧浅披了狐裘还是没有暖和的感觉,她又想到了那个白衣如雪的男子,现在想他在崖

下讲的故事,就是他自己的故事吧。

他那时的语气漠不关心,她觉得胸中翻滚难耐,紧紧地闭上了眼,脸上微凉却并没有泪水,她的脑中浮现出一个少年的

影子,敏感倔强的少年,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要经历多少次背叛,多少次绝望才让他现在宠辱不惊,才让他练就金刚不坏之身?

她极力的止住自己的思绪,不去想那个男人,可是,萧墨远…

第36章 又见故人

傅碧浅没有回原来的那间客栈,随便找了个地方歇了一晚,藏宝图还要继续找,可是为什么她还是在下楼吃早饭时,还是见到了那阴魂不散的浣花郎君。

“小娘子,咱们好有缘分呐!”

傅碧浅绕过他买了两个包子一壶茶,浣花郎君跟上来涎着脸道:

“昨天多亏小娘子仗义相救,不如本少以身相许?”

“我本就没想要救你,以身相许这样的惩罚还是算了。”

“噗!”邻桌的男子显然听见了这番对话,傅碧浅回头去看,竟然是两个男人,一个背对着她看不见脸,另一个则是有些揶揄的看着他们。

“有什么可笑的偷鸡摸狗的金小二!”

“就是好笑,你个污人清白的采花贼!”

这两人本就是冤家,平时遇到总是要损一损,俗话说同行相妒,他们这也勉强算是同行了吧,一个偷人,一个偷钱。

两人正争论不休间,背对傅碧浅的男子转过头来,堪堪半张脸却让她认出了谢品月,除了给她看病的那两次,那年的上林会上他们也是见过的。

那一次她在台上献舞,他从台下路过,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她确实记得的,这次他没有带人皮面具,傅碧浅不知该怎样应对的时候他已经率先发话:

“别来无恙。”并不称呼她什么,于是她道:

“很好。”虽然萧墨远对天下人宣布她是到太庙祈福去了,但是想来是瞒不住所有的人,公开的谎言而已,她又想到那个男子呼吸不禁一滞。

谢品月要买些药材,四个人便去了药材市场,浣花和金小二在后面一直拌嘴,傅碧浅和谢品月走在前面,谁都不说话,但是对于救过自己两次的人什么都不说似乎有些尴尬。

“谢公子救过我两次,若是以后有事用得到我,一定万死不辞。”

瘦高的男子看了她一眼,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道:

“第一次救你是因为受了彦英的委托,因为我欠他一个人情这是自然,第二次救你是因为萧墨远答应了我一些条件,你不必放在心上。”

事情最后又扯到了萧墨远身上,欠来欠去最后还是欠了他,傅碧浅见他没有继续的意思便闭了嘴。

沧溟雪山产的药材很少,人参、血莲、千层塔,这些都是些极为金贵的药材,有钱也是买不到的。再有就是些雪山甲虫,其中有一种檀膝甲最是难得,药效神奇,偶尔有人得了一两只活的便是价值连城,药材市场自然是没有的,但是像金粉虫、翅灵这样的上等药材偶尔也是可以见到的。

遇到了些谢品月统统买了下来,傍晚时分他们进了一家酒楼,谁知道这酒楼里竟然都是些带兵器的客人,明显分为两帮,他们若是此时出去反而成了众矢之的,只能硬着头皮坐了。

浣花将头埋进桌子底下,金小二也安分的低头盯着菜看,仿佛里面长出了神奇的东西,傅碧浅好奇咳了两声便听见桌子底下传出闷闷的声音:

“小娘子你别咳了,一会儿那个红头发的老头看见我就完了!”

“怎么,你和他的女儿在风花雪月这件事情上也有分歧吗?”

浣花探出头来,笑得腼腆:

“分歧是普遍存在的。”

傅碧浅望天,觉得这样的极品人物都让自己遇到了实在是自己的福气,又指指犹自盯着盘子看的金小二道:

“那他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偷过洪家运送的东西。”说话的这人却是谢品月。

洪家是专门运送货物过边界的镖局,沧溟一直都是他们独居的地盘,前些日子南宫浩从北部驱逐了一批摩卡一族的族人,他们来到沧溟便也做起了押镖的生意,这次估计是因为运镖的事情发生了争执,只听那须发皆是暗红色的中年汉子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怒道:

“夏家的皮毛生意一直都是我们在做,半个月前你们抢了我们的生意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洪老大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有饭大家一起吃,你们洪家占着几个富庶的世家不放,还不行别人分口羹么?”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一道狰狞的疤痕从他的左脸延伸到下颌,看起来甚是恐怖。

“你这是要反了吗?沧溟一向是我们洪家称霸的地方,你这从幽隐北方驱逐出来的北方蛮夷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颐指气使!”洪明说着便抽出了七孔大刀,其他人也纷纷操起了武器。

那脸上带刀疤的男子名叫菲尔丹,曾是摩卡亲王手下的勇士,摩卡亲王被抓之后他逃回了北方,可是却在途中遇上了被驱逐的族人,于是随他们来到了沧溟雪山。

西蒙从腰间拔出了雪亮的弯刀声音越发的冷静:

“我们摩卡一族向来不怕玩命斗狠,你若是不让我们活,我们也绝不会让你们留下一个人的。”

这样狠烈的决心连傅碧浅这样的旁观者都感到心惊,幽隐做的这样绝难道不怕北方少数民族反噬吗?一个民族若是能这样的团结到一起是无比可敬的,同时也是可怕的。

两方互不相让,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总之最后两伙人打到了一起,盘子坛子满天飞,有几个不分方向的人拿着刀就向他们这边冲过来。

金小二和浣花立刻拿出看家本事,走的那叫一个快啊,谢品月不会武功,傅碧浅情急之下也顾不上许多拉了他的手从窗户越了出去,沿着房檐也一顿狂奔,最后在一家客栈的房顶停了下来。

她有点喘,又觉得有点好笑,一回头,却看见身后的男子就那样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阴晴不定,笑容瞬时便定在脸上。

谢品月不再看她,沿着梯子爬了下去,青衫一尘不染,只留一个清俊的背影。傅碧浅摸摸鼻子,她做错什么了让他这样生气?

谢品月走了,金小二和浣花不见了,这倒好,和来的时候一样孤身一人,得,继续回雪山当野人吧。

她去猎户家拿了东西,悄悄放下了一锭银子,便顺着来时的路上了雪山。

夜间她找了个山洞休息,一早便又启程,行了半日就看到了她自己留下的记号。

沧溟雪山很多山很像,她还迷过几次路,所以一路上她都做了记号的,转过一个险要的峡谷却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让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人:南宫溪月。

黑衣男子就那样直直的站在雪地上看着她,寂静、纯粹、危险。她的身体快于她的意识,还未待他作何反应,她已经掠出了十几丈远。

男子脸色极为不好,提气便追,两人的身影在白茫茫的天地间一前一后像是飞速移动的流云。

很多年以前他们两人便是不相上下,现在傅碧浅的武功已经完全恢复,虽然荒废多年,可是一时间南宫溪月也追她不上,两人这样耗下去实在是没玩没了。

“傅碧浅!锦妃现在在我的手里,你难道不管了么?”

女子脚步略顿便又拔足飞奔起来,黑衣男子只能忿忿又开始了追逐,这沧溟雪山本就极为陡峭,傅碧浅不知不觉竟然行到了一处断崖上,从崖下吹来的风让她不禁抖了一下,南宫溪月已经追了上来,停在她两丈之外,眼中怒火炎炎。

“你跑什么!”

“那你追什么!”

“你不跑我就不追!”

“你不追我自然不跑!”

南宫溪月突然觉得两人又回到了多年以前于繁花之侧的相逢,眼前的女子终是有些地方没有变,心里原来的那点怒气便也烟消云散了,柔声道:

“过来。”

傅碧浅退后了一步,他眼睛微眯了起来,对她伸出一只手:

“不想让锦妃在幽隐难过就乖乖过来。”

傅碧浅紧紧抿了唇,指尖冰冷,这个人真的不是原来那个和她赛马饮酒的人了,那时他不会用别人的性命威胁人,也不会这样逼她。

她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却不抓他的手。

“你怎么找到我的?”

“锦妃娘娘并不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

傅碧浅敛了眼神看向别处:

“那藏宝图的事她应该也告诉了你。”

“我会派人在沧溟雪山找寻的,而你要和我回幽隐。”

“若我不随你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