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看着窗外忙忙碌碌的医师,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想等编篡医书的事情有了眉目后,再确定婚期。”

黄帝说:“这可不是两三年的事,你确定吗?”

小夭点点头:“《神农百草经》在我手里已经四百多年,它救过我的命,我却从没有为它做过什么,或者说,我想为那位遍尝百草、中毒身亡的炎帝做点什么。他耗费医生心血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该只成为几个医师换取钱财名望的工具。”

黄帝叹道:“小夭,你一直说你不像你娘,其实,你和你娘很像!”

小夭皱着眉头:“我不像她!”

黄帝笑道:“好,不像,不像!”

傍晚,颛顼来小月顶,听到小夭对婚期的决定,笑到:“很好。”

也许因为和璟定亲了,小夭开始意识到,她在小月顶的日子有限,和颛顼相聚的时光并不是无限;也许因为轩辕和高辛的战争虽然互有伤亡,可并没有小夭认识的人死亡,如果不去刻意打听,几乎感受不到万里之外的战争,小夭不再躲避颛顼。

两人之间恢复了以前的相处,每日傍晚'颛顼会来,和小天说笑,消磨一段时光。

寒来暑往,安宁的日子过得分外快,不知不觉中,八年过去了。

不管是巫王,还是小夭,都没有找到解除情人蛊的方法。

小夭虽然有些失望,可并不在意,这个蛊在她身上已经八十来年了,似乎早已习惯,实在紧张不起来。

璟却很在意,每次解蛊失败时,他的失望都难以掩饰。

小夭笑嘻嘻地安慰他:“那个心意相通没那么‘亲密’了,实际只是相柳能感觉到我的一些痛苦,我完全感受不到他,这根本算不得心意相通。”

其实,璟并不是在意小夭和相柳“心意相通”,他不安的是“命脉相连”,可这种不安,他没有办法讲给小夭听,只能任由小夭误会他的“在意”。

一日,小夭从医馆出来,一边走,一边和苗莆说话。

天色将黑,大街上都是脚步匆匆的归家人,格外热闹。茫茫人海中,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夭一眼就看到了一个锦衣男子。她一直盯着男子,男子却没看她,两人擦肩而过,男子径直往前走了,小天却渐渐地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去张望。

苗莆奇怪地问:“小姐看到什么了?”

小夭怔怔站了会儿,突然跑去追,可大街上,熙来攘往,再找不到那个男子。她不肯罢休,依旧边跑,边四处张望。

苗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边寸步不离地追着小夭,一边问:“小姐在找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小夭倒不是骗苗莆,她是真不知道。

无头苍蝇般地乱转了一圈,正准备离开,突然看到阴暗的巷子里,一扇紧闭的门上有离戎族的地下赌场的标记。

小夭走到门前,静静看了一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敲了敲门。

“小姐想赌钱?”苗莆问。

“随便看看。”

地下赌场只对熟客开放,守门的侍者想赶小夭走,苗莆拿出一个令牌晃了晃,侍者竟然恭敬地行了一礼,将两个狗头面具递给苗莆。

小夭戴上面具,在赌场里慢慢地逛着。

大概因为天才刚黑,赌场里的人并不算多,小夭走了一大圈后,要了几杯烈酒,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喝着。苗莆看出来她有心事,也不出声打扰,安静地陪在—旁。

夜色渐深,赌场里越来越热闹,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小夭又看到了那个锦衣男子,因为戴了面具,他变得狗头人身,可小夭依旧认出了他。

小夭急急地追了过去,灯光迷离,衣香鬓影,跑过好几条长廊,好几层台阶,终于追到了锦衣男子。

锦衣男子站在一面半圆形的琉璃墙边,也不知道离戎族用了什么法术,琉璃墙外就是星空,漫天星斗璀璨,流星时不时坠落,让入觉得就站在天空中。

锦衣男子含笑问:“你追了我这么久,所为何事?”

小夭迟疑着问:“你不认识我吗?”

“我应该认识你吗?”

小夭摘下了面具。

锦衣男子仔细瞅了几眼,吹了声口哨:“如果我认识你,应该不会忘记!抱歉!”他说完,就要离开。

小夭一把抓住了他:“相柳!我知道是你,你别装了!”

锦衣男子想甩开 小夭,可 小夭如章鱼一般难缠,就是不放开,锦衣男子似有些不耐烦:“再不放开,休怪我不客气了!”

“那你不客气啊!反正我痛了,你也别想好受!”

锦衣男子叹了口气,摘下面具,徐徐回过身,漫天星光下,他的面容渐渐变幻,露出了真实的五官。

小夭盯着他,笑了起来,眼中尽是得意。

相柳无奈地问:“西陵姑娘,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我……”小夭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张口结舌了一会儿,说道:“帮我解掉蛊,条件你提!”

相柳笑:“半个时辰前,涂山璟刚对我说过这句话。”

“你来这里是和璟见面?”

“准确地说是涂山璟约我谈点生意。”

小夭明白了,肯定是璟看她解不了蛊,只好去找相柳谈判,“你答应璟了吗?”

“他给的条件很诱人,我非常想答应,但不是我不想解掉蛊,而是我真的解不掉!

“你骗人!当年你帮颛顼解了蛊,怎么可能现在解不了?”

相柳啧啧叹气,摇着头说:“你真应该让涂山璟教教你如何和人谈生意,谈生意可不是吵架,尤其是有求于人时,更不能随意指责对方,你的目的是让我帮你,不是激怒我。”

小夭瞪着相柳:“你明明就是骗人!”

“你觉得我会撒这么拙劣的谎言吗?涂山璟可比你聪明得多,虚心询问的是,为什么以前能解,现在却不能解了。”

“为什么?”

“蛊虫是活物。此一时,彼一时!难道你能打死刚出生的小老虎,就代表着你也能打死上千年的虎妖吗?”

小夭觉得相柳说得有点道理,可又觉得他并没完全说真话。悻悻地说:“我是不行,可你也不行吗?”

“你不相信我,何必问我?”

小夭不吭声,沉默了一瞬,问:“你来轵邑就是为了见璟吗?什么时候离开?”

“如果不是你拉住我,我已经离开了。”

小夭才反应过来,她一直拽着相柳的胳膊,几分羞赧。忙松开了。

“璟呢?他还在赌场吗?”

相柳似笑非笑地看着幽暗的长廊:“一直在你身后。”

璟走过来,握住了小夭的手。

小夭想叮嘱相柳小心,尽早离去,可又说不出口,只能沉默。

相柳扫了一眼璟和小夭交握的手,对璟微笑着说:“告辞!”说完,立即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人就隐入了黑暗中。

璟对小夭说:“我和相柳谈完事,为了避人耳目,各自离开,可我看到你竟然在,就跟了过来,顺便把苗莆引到了别处。”

小夭不想再提起相柳,摇了摇璟的手,笑道:“我可没介意这个,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走吧,我还没吃晚饭呢!”

两人携着手,并肩而行。小夭说:“别再担心蛊的事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解决。”

“好!”璟颔首答应了,心里想着,既然蛊无法可解,唯一庆幸的就是颛顼和小夭感情很好,如果有朝一日。真到了那一步。颛顼应该会为了小夭,手下留情。

第六章 却道相思苦

轩辕和高辛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十年,在十年的时间里,双方各有胜负,轩辕略占优势,以十分缓慢的速度蚕食的高辛的土地。

在高辛的时间长了,很多轩辕的士兵学会了讲高辛话。颛顼下过严令,不得扰民。否则杀无赦,士兵对高辛百姓总是分外和善。每年汛期。士兵帮着百姓一块儿维护堤坝、疏导河水。农闲时。士兵常带着乐器和面具走进每个村寨,不给钱地给百姓演方相戏。

只要不打仗,高辛百姓对轩辕士兵实在憎恨不起来。

夏末,轩辕攻打高辛的重要城池白岭城,战役持续了四天四夜。丰隆败于蓐收。

颛顼得到消息后,担心的并不是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是丰隆。丰隆年少气盛,出生尊贵,天赋又高,被众人捧着长大,勇猛足够,韧劲欠缺,蓐收却被师父千锤百炼,打磨得老奸巨猾,不怕别的,就怕丰隆因为败仗心中有了阴影,影响到士气。万事好说,唯士气难凝,士气一旦散了,就败象显露。

颛顼一番思量后,决定还是要亲自去一趟军中,就算什么都不做,只陪着丰隆喝上两坛酒,一块儿骂骂蓐收。以丰隆的聪明劲,也就慢慢缓过来了。

颛顼去小月顶看黄帝时,小夭和璟恰好都在。

颛顼对小夭说:“我要离开一段日子。”

“去哪里?”

“对外说是去轩辕山,实际是去一趟军中,来回大概要一个月。”

小夭反应过来这个军中是指丰隆的军中,有些别扭地问:“有危险吗?”

“危险总是哪里都会有,最艰难的日子都走过来了,现在有什么危险能比那时可怕?”

小夭轻轻点了下头:“嗯,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外爷。”

颛顼说:“你前段日子说有些药草生长在高辛,可惜没有机会看到,只怕记载不够准确,想不想和我一块儿去高辛,正好亲眼看一下那些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