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看着她的沉默,南宫明脸上闪烁着别样的情绪,缓缓的道:“那就定在年三十罢。”

[100. 100 都是因为你]

“也好。”她神色淡淡的,起身朝饭桌走去,“二少爷用过晚饭了吗?要不然一起坐下吃罢。”

“不用了,我这就走。”南宫明起身告辞,临走转身再看她一眼,她已安心坐下吃饭,脸上一点表情都无。

南宫明摔帘去了。

风月吃了几口饭,便放下碗筷,“今天的菜太咸了。”

“可是老夫人还没吃菜…怎么知道咸…”一个丫头道,风月眸峰横扫过来,她立刻闭嘴不敢再说,“我…我让她们换新的来。”

她上前撤下饭菜,风月抬头看着那个人,猝然出手打了她一巴掌,这一掌打得突然,也响亮,屋子里侍立的佣人倏地一惊,全都怔愣在当场。

春红也不知道为什么挨打,自从她调到这院里来,老夫人对她向来都是客气的。风月冷冷的站起身,倾身在她耳边,笑着问:“疼吗?”

春红不敢答话,屈身跪下,“老夫人…奴婢不知有什么错?”

风月冷笑着,泪水却盈满了眼眶,“你错在当日不该逃婚,错在你跑了,却坑苦了别人…我的今日都是你造成的,我痛苦,你有什么资格痛快?”

“奴婢不敢。”

听着她冰冷带着浓烈恨意的话,春红只是怯懦的低着身子,风月冷笑几声,转身进了房。

春红捂着红肿的脸颊跪在那里,眼泪默默的流了下来。

风月将房门反锁着,身子颓然靠在门上,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她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胸腔憋得生疼,她身子颤抖着,紧紧的揪着衣襟,指关节苍白突起,难道这就是她的命运吗?

那个年届六十的老人,临死都不肯留给她一个青白之身?

突然而来的悲凉感袭遍全身,她颓然坐在地上,凉意透衣而入,指尖生出烟华色,长长的蔻丹更添了一层艳色。

***

回府后的这些日子,每日吃饭请安时碰到一起,三夫人都一改常态对风月客气起来,这让她有些疑惑,早上请了安从老爷院里回来,带着丫头走在路上拧眉沉思,娟儿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沿途,碰见几个抬着红烛灯笼等物的人从身边经过。

“见过老夫人。”

风月淡淡应一声,朝他们抬着的东西上看了一眼,原本不经意,走出去几步时才想起来,停下来叫住,“等等。”

“老夫人有什么吩咐?”指挥他们抬东西的管事的躬着身子道。

风月抬手指了指放着红烛那一箱子,“这是往哪送的?”

“回老夫人,是送去老爷房里的。”

闻言,她脸上颜色黯了下来,管事的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说错了,苦着脸不敢哼声,直向一旁的娟儿姑娘求情。娟儿挥手让他去了,转身笑着对老夫人道:“喜事将近了,准备一下也是应该的。”

风月冷哼一声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走了。

娟儿讪讪的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无耐的叹气。

正房里青幔低垂,老夫人独自躺在软榻上歇午觉,房里生着火盆,一进房就能闻见一股融暖的香味,娟儿掀了帘子进来,小声站在一旁的道:“老夫人,三夫人房里的喜鹊来了。”

躺在榻上那玲珑的身子动了动,“什么事?”

[101. 101 翡翠玉佛]

“像是…送礼来了。”

风月嗤笑一声,睁了眸,“真是稀奇了,凭白无故的送什么礼。”

“奴婢也不知道。”

“让她进来罢。”

“是,”娟儿转身退下,再进来时,老夫人已经坐起来了,懒懒的斜倚在枕上,抬眸看了来人一眼,面容淡淡的,脸上看不出喜恶。

喜鹊笑着,躬身行了礼,“奴婢给老夫人请安,打扰了老夫人午睡真是罪该万死。”

风月冷哼,“既知打扰,就不该来。”

她声音很低,似喃喃自语,但还是能听清一两个字,喜鹊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笑容,“过几天老夫人就要跟老爷圆房了,为贺老夫人大喜,我家夫人特地命奴婢给老夫人送这个来,这是夫人娘家家传之物,也是陪嫁,夫人一直舍不得用,如今送给老夫人,才算是没辱没了这东西。”

风月且不说话,冷冷的看着她。

喜鹊将手里的盒子交给娟儿,娟儿递上去,“老夫人,您瞧瞧。”

风月朝盒子里看了一眼,红绒布上躺着一极极透极润的翡翠项链,通身的碧色,下面坠着一块玉佛,看成色就知是极好的。

风月一笑,抬眸看着喜鹊,“这么好的一件宝贝我哪里敢当。”

“老夫人快别说这样的话,这件东西也只有老夫人配戴了。”她笑着,朝一旁的娟儿道:“快帮老夫人试一下。”

娟儿只得将玉佛取出来,小心给她戴上,今天风月穿一件深蓝色攒金袄,白色百合裙,梳着和月鸾髻,耳上戴着长长的八宝坠,左腕上两只紫金镯,手上分别戴着的红蓝宝石戒指,脖子了戴着金项圈,长命锁,如今再戴上这翡翠佛,倒也别具风情。

喜鹊笑着道:“果然老夫人戴着好看。”

风月看了看,意态闲淡,并没觉得多好,“哦?是吗?”

听出她淡淡的,喜鹊便对她福福了福身道:“那老夫人歇着,奴婢就回去了。”

风月恩了一声,示意娟儿送客。

娟儿送她出去,不一会返回,看到她已自己将玉佛取了下来,于是她走过去,小心的将玉佛重新收进盒子,“老夫人不喜欢吗?”

“沉得慌。”她道,起身进了内阁。绢儿端着盒子跟进来,一边小心觑着她的神色,一边道:“三夫人像是有意要与老夫人和好。”

刚才睡了一觉,鬓边散落了一丝碎发,风月走到妆镜前坐下,人到中拿起梳子梳头,过了一会才道:“黄鼠狼给鸡拜年,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末了又道:“你去打听一下,三夫人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

娟儿放下盒子道:“是,奴婢这就去。”

说着,便转身出了屋子。

自从上次芷君出嫁当天三夫人在众人面前丢尽了面子,依着她从前的脾气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可是现在太平静了,怎能让人不怀疑。

风月放下梳子,打开锦盒取出那件玉佛,确实是件好东西,只是这么贵重,她送给她…呵。

她摇摇头,仍将东西放进去。

[102. 102 圆房]

为了过了一会,娟儿过来回说,“三夫人这些日子只在家做些针线活,另外就是跟大少奶奶一起去园子里走走,并没见什么反常举动。”

风月听了,沉思了一会道:“你下去罢。”

娟儿担忧的看她一眼,转身退出了房门,风月独自站在窗边看着外头院子一语不发,才下的一场雪刚刚化了,院子里几个佣人在铲雪,并将零积的雪水引到水渠里,树根下,春红穿一身笨重的棉袄蹲在那里,卖命的输通渠沟,这些本应是小厮们做的活。

想想,她也是个可怜人。

心中突然生出怜惜来,风月垂下眸,长叹一声关了窗户。

隔日早起,还未起床便听到院外人声嘈杂,风月不悦的拧起眉,朝外唤了一声,“娟儿。”

娟儿推门而入,将床上帐幔左右挂起,扶她坐起,“老夫人,现在就起吗?”

风月皱着眉看向门外,“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吵?”

因来了月事,这几日老爷准她不去请安,昨天想了一夜心事今早想要好睡一会,还被吵醒了,自然心中不悦,娟儿看出她的情绪,小声回道:“二少爷早起教训了几个小厮,当中有我们院的人,伤得不轻呢,先才被抬回他房里去了。”

风月微一怔,“哦?什么事惹得二少爷动这么大的火气?”

自从上次之后他还没有见过他,一是避嫌,二来可能他自己也察觉出了什么,自己克制了自己。

娟儿摇摇头道:“奴婢哪能猜到二少爷的心事,最近这几年二少爷鲜少教训府里的下人,不过听大少爷房里丫头说二少他这些日子神色都不对,时常因一点小事就发难下人,搞得人心惶惶的。”

风月听了,低下头没有说话,静了片刻也无心再睡,掀被下了床,“让她们准备热水罢,我要洗澡。”

大早起的洗澡,娟儿只是张了张口,也没敢过问,老夫人心情不好时便要洗澡,她也习惯了,于是匆匆的下去备水。

风月坐在沐桶里,闭着眸,氤氲的水雾打湿长发,也打湿睫毛,她一动也不动,那个跟他有着漠明缘份的男人,终究是这个家的二少爷,而她是他的继母,但愿,一切都只是自己妄加的猜测而已,一切都不当真。

然心情平静下来的时候,却不由自主的去想念一个人,那人…深情又痛苦的目光,久久的心中萦绕不去,但一触及现实这一切又是那么让人无可耐何。

她痛苦的摇摇头,将整个身子没入水中。

娟儿站在屏风外头,听着里着哗哗的水声,疑惑的侧目看了一眼,重新低下头,这些日子老夫人喜即反复无常,她也不敢多做猜测。

转眼,好事临近,各院张灯结彩,老爷房内更是喜气冲天,大红锦绸结满了亭梁廊柱,大红的喜字高挂正堂,两根团凤红烛从早起直燃到暮至西天。

风月按着规矩沐浴更衣后,重新将成亲当日的嫁衣穿上身。

一切妆扮停当后,娟儿扶着她坐妆镜前站起身,“时辰不早了,老夫人这就动身罢。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风月低着头,看不出她脸上喜恶,只是扶着她时觉得她身子略微颤抖了一下,娟儿怯懦的看她一眼,小心扶着出了门。

门口早有一顶小轿等在那里,见人出来,忙掀了轿帘,“老夫人小心磕着。”

两个佣人挑灯站在轿子两旁。风月上了轿,缓缓的道:“走罢。”

“起轿。”佣人高声道,四个强壮的小厮稳稳的将轿抬起来往老爷院里走去,路上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踢沓的脚步声,还有零星的鞭炮声,今天是年三十,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梁帝即位后的第一个年,殇未朝庆延元年。

老爷院里喜庆意味十足,高挂的大红灯笼远远的照见庭院廊阁,三夫人带着大少奶奶站在一侧道:“恭喜老爷修成良缘,举岸齐眉,白头到老。”

穿一身吉服的南宫老爷咳了两声,抬头看着她道:“恩,这些日子倒不常见着你了。”

三夫人低着头,脸上讪讪的,“老爷有了老夫人侍候,怕您嫌我们碍眼,自动退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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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103 早生贵子]

老爷脸上一阵不悦,沉着脸不说话了,三夫人也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忙打趣道:“老爷今天精神看起来好得很。”

说着,便朝一旁的大少奶奶使了个眼色,大少奶奶一语不发,拉着女儿燕君站在一旁,见她这样,于是笑着道:“是呀爹,可见这回找的大夫对了,吃了几副药下去人也看着年轻了不少。”

老爷这才有了笑脸,抚须笑了几声。

正要说话,张婶满脸堆笑走进来,“老爷,老夫人到了。”

磕屋上下全都屏了呼息,等到佣人将门帘左右撩起,看到款款而入的老夫人时,众人心中口中满了惊呼,今夜,不知是带着月华亦或是光影,老夫人周身如拢着一层光华,因不是新婚,所以就没盖喜纱,她低着头,脸庞轮廓那样完美,无暇的肌肤施了粉妆,更显得绝色。

“见过老爷。”她行礼,身子略福了福。

屋子里的人三夫人与大少奶奶燕君等也都起身行礼,“给老夫人请安,老爷老夫人大喜了。”

风月脸上表情淡淡的,只有看着燕君时才有了些笑容。

老爷满意的点点头,示意佣人上前,将手上一个盒子交给她。

张婶拿了转交给老夫人,风月握着手里的盒子,不知里面是什么,也不敢冒然问,只是低头站在那里。

老爷道:“这是家传的,可以驱病驱灾,你戴着罢。”

风月不语,低头将盒子打开,看到静静躺在里面的一块黑玉,手指抹着那块玉,便觉得心脾沁凉,果然是件好东西。

当看清她手里的东西时,三夫人和大少奶奶脸上的神色先是一惊,接着便慢慢沉了下来,冷冷的看着她。

风月有些惶恐,“这太贵重了,老爷自己留在身边罢。”

“给你你就拿着。”老爷略有些不悦,转身对众人道:“行了,你们回去歇着罢。”

三夫人带着大少奶奶行了礼,一语不发的出了正房。屋子里只剩下张婶并几个佣人,老他自椅上慢慢站起身,佣人连忙上前掺扶着,娟儿刚才已经被留在门外了,此时另有老爷房里的一个老妈子上来掺扶她。

“老夫人大喜了。”她道,一脸欢喜,风月只是淡淡的,今晚上这样的光景,二少爷却不知道去了哪里,不知道为何,此刻她竟然有些期待,期待出现某个奇迹可以令她不必受这样的委屈。

心内这样想着,脚步慢慢的挪进了内室。

老人怕冷,于是房中很暖和,挨着床的熏笼里燃着淡淡的茉莉香,是她爱的香味,他特地为她准备的。

由此再想到他以往好处,倒不可不说是一位体帖的人,只是…年纪都快能当她的爹了。

佣人们开始服侍更衣,慢慢解开衣襟,风月如木石般站在那里,默默接受着这一切,脱了衣,他们将她扶到床边坐下,和老爷并排坐着。

佣人们道了万福便退出了房间,“老爷老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奴婢们告退了。”

挨着他坐着,她几乎都能感觉得到他稠衣下面那苍老松弛的皮肉和槁枯的骨骼,“老爷…”

[104. 105 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