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巳时。

虽然已经不早了,空气还是极冷,宋吵吵被人从暖和的被窝里拽出来了,她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看了看小桃,纳闷了好久,以前她可从来不叫自己起床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还没睡饱呢…”

“外头有公公来传圣旨了!还带了好多人呢!”小桃神色却是有些慌张,她平日里虽没见过这个架势,可一想着,在相府被禁足的当口上突然有圣旨下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眼下自然是慌得不得了,赶忙来喊自家小姐起床了。

宋吵吵听了这话顿时一个激灵,所有的睡意全都没了。

圣旨!

圣旨圣旨圣旨!

完了完了完了…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反悔,在不知道内容之前,一切都是未知。

“相爷呢?”她紧张地问了一句。

“他昨夜在书房里处了一宿,这会儿已经在正厅了,都等着你过去呢。”

也顾不得天冷了,她掀开被子飞快的穿上了上袄和中裙,下床便踩在了绣花鞋上,小桃仔细地给她系好裙腰上的带子,心里犯着嘀咕,小姐急成这样,难道真的是要出事了?

随便洗漱了一番,宋吵吵拎起裙子就朝正厅的方向跑去,这才发现雪下了一整夜,到现在还没有停,大雪纷飞如柳絮不绝。她匆匆忙忙地跑着,在雪地里留下了一深一浅的印子,还险些崴了脚。

刚迈了进去,才发现确实都在等自己。堂内乌压压跪了一片的人,见她来了,都露了些紧张的表情。

宁恪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并没有看她。来不及多想,宋吵吵上前站在了他的旁边,面色忐忑不安。

传旨的老太监朱韦安低头觑了她一眼,知道这就是陛下说的人了,道:“您可来了。”

“啊?”宋吵吵有些莫名其妙,没答话。

朱韦安也不在乎她答不答话,摊开圣旨便开了口:“丞相宁恪接旨。”

两人听罢便跪了下去,宋吵吵心中紧张不已,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怀宋山河大固之际,宇文氏乱党一族,大不敬宗庙社稷,谋权篡国,现废黜宇文奢皇后之位,处以宇文氏乱党一族腰斩之刑,三日后午门行刑。”

“有内务府徐柯、领侍卫内大臣丁尧峰、太常寺卿宗培、参将刘德昌,自任职以来尸位素餐,以权谋私,勾结内廷,处死刑,七日后问斩。兵部侍郎谭赢无罪释狱,仍领其职。”

“丞相宁恪,事从新主,参与谋反,念其昔日掌丞天子,助理万机,免去死罪。削其爵,罢其官职,贬其位为庶民,府内家产尽数充入国库,着令即刻起程,钦旨。”

罢职,抄家。

一番文绉绉的话下来,宋吵吵就算听不懂也明白了大概,这样的结果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她脑子里不停回想着刚刚那几句可怕的腰斩、问斩,吓得浑身都是冷汗,幸好他不会死,幸好,幸好…

宋吵吵偏过头,忍不住伸过去捏住了宁恪的右手,有些微微发抖。

从顶天坠落在地,多年经营一朝崩塌,任谁也受不住。

可宁恪听了那意料之中的处置,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唯一惊讶的却是皇帝竟然没判自己死罪。冻得冰凉的手背上忽然被温暖覆盖着,宁恪微微怔了一会儿,然后反手握住了她。

他这个淡然的反应确实让宋吵吵吃了一惊,反应过来后倒是有些怅然,拿得起放得下,这样更好。哪怕从此一无所有,至少还有自己陪着他…

周围的下人却纷纷炸开了锅,声音虽说不上大,却也是格外激动的,这下可完了,相府倒台了,大家都没地方去了。

朱韦安看了看他们,表情有些奇怪,未待宋吵吵反应过来,又展开另一张圣旨,语气较之刚刚要轻松了些。

“上谕,宋氏吵吵柔娴成性,肃雍静美,有淑女之德,特封温仪郡主,赐郡主府,择日备礼册命。”

虽然宋吵吵的名字夹在里面实在是有些不和谐…可短短的几句话,却砸的众人齐齐一懵,这又是什么情况?

郡主?

宋吵吵突然站了起来,也不接旨,好奇的指着自己问道:“宋氏吵吵是我?”

“自然是您。”朱韦安恭敬答。

空气又冷了几分,这两道截然不同的圣旨竟然以这种方式宣下来,想来皇帝明知道自己这样做会造成什么后果,却还是这么做了。谁也没个准备,看向她的表情甚至带了些怪异,发生这样的事情,难免会有人多想。一瞬之间,两个人的身份完全反了过来,从天之骄子到一无所有,从小吏庶女到温仪郡主,简直就是市井说书人的最佳素材。

宋吵吵突然扭头去看宁恪,此时此刻她只想跟他一个人解释清楚,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真的不知道呀!

宁恪接了旨站了起来,对上了她的眼睛,却没有说话。

从他知道事情的那一刻,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来了而已。其实他心里并不生气,反倒是为她高兴的,还好吵吵心善,得了她应有的好处,要不然以后就得跟着自己受苦了。

还好还好。

不知是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还是为了绝自己的念头,他转身便朝书房的方向走去,脚步同以往一般淡然,仿佛今天抄的不是他的家。

圣旨上都说了是即刻抄家,可也没人敢真的就这么开始搜,除了忌惮丞相的余威,忌惮这里有个刚封的郡主,更是因为宁恪曾经口碑极好,百姓莫不爱戴称赞。朱韦安身后跟着的官员小心翼翼上前走了两步,还是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这官员曾是宁恪一手提拔上来的,所以哪怕宁恪直接从府中带走大笔钱财,也没人会说半个不字。

宋吵吵见他不理自己,心中慌了神,以为他误会了什么,连忙要追上去,却听见那宣旨太监在身后说了一句话。

“郡主且留步。”

“您现在去了也是无用,这种情况下,他肯定不希望你看见他如此落魄的样子。”

只这一句劝说,宋吵吵便止了步。

小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了,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周围那些怨声载道的丫鬟小厮们,便俯到宋吵吵耳边道:“相府若是被抄了,他们可都没地方去了,小姐你要想想办法呀。”

朱韦安就站在她身边,每个字都听的清楚,便道:“陛下赐下了府邸,郡主大可不必担心,这些事情便交给管家便是了,奴才吩咐下去,随后自会替您处理。”

宋吵吵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似乎是觉得不安,抖着声音问了一句:“皇上要他什么时候离开?”

朱韦安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忙答:“方大人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拿东西去了,应该就是现在这会儿工夫了。”

听了这个答案,宋吵吵抬脚就朝门口走去,她要跟他一起走,就在门口等着他。

却没料到她前脚迈出去,后脚就有人跟着了。一直跟到了大门口,恭恭敬敬地站在她身后。宋吵吵这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有些紧张和不安的回过头,“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奴才们护送郡主回府。”那些人答得恭敬有礼,挑不出错来。

她也不知道作为一个郡主应该怎么说话,只用自己的方式气道:“不要跟着我…”

那几个人是得了皇帝的吩咐,可眼前这位又是自己的新主子,权衡了一下,便退到了后面去,再不敢看她。

宋吵吵没想到他们这么好说话,在原地怔了怔,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有些尴尬地攥了攥手心。

外头还在下着雪,她站在檐下,看向府内,眼巴巴的等着宁恪出来。

不多时,那个清瘦的身影才从雪地的那一头走了过来,面目越来越清晰。宋吵吵高兴的迎了过去,心里却有些不安,怕他生气。

宁恪手里只拿着那一叠誊清稿,以及一把略显陈旧的钥匙,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连一点钱也没有带走。远远看着她站在门口,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宁恪眼看着她朝自己走过来,只叹了一口气,便从她身边过去了,像是没看见她一般。

见他这般无视自己,宋吵吵突然呆在了原地,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忙又回过身去追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怎么啦?”

宁恪停了下来,转过头望了望她的眼睛,雪花落在他高挺的鼻尖,化成了一片水。

“没怎么。”

“去做你的郡主吧,过好日子,别跟着我了。”

宋吵吵听了这话,瞪着一双不敢相信的大眼睛,瞬间急得快要哭了,心里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只带着哭腔道:“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我才不做什么郡主…”

宁恪的心忽然揪了一下,却还是道:“不要你跟着,听不懂吗?”

他淡淡的说完这句话,转身便迈下了台阶,一步一步,甚至都没有回头看大门一眼。

宋吵吵只觉得他是误会了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急的哭了出来,边哭边追在他身后,一步也肯离开,她的腿没有宁恪长,追起来还有些吃力,她心里很难过,像被人狠狠揪着似的。

宁恪听着宋吵吵在身后抽泣边委屈的哭闹声,心如刀割一般,一时便有些犹豫了。

宋吵吵见他的脚步微微有些停滞,顿时高兴坏了,一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袖子,满眼都是期冀的目光,整个人都扑在他身上大声道:“我就知道你不可能不要我的,你不可能不要我…我知道的,你最疼我了…”

第35章 一辈子跟着你

宁恪回过头来,迎上她充满期冀的表情,心中一痛。不想打碎她的希望,却又不得不开口道:“你说对了。”

他清冷的声音在冬日里显得格外冰凉,不带任何感情。

“我不要你了。”

话刚落音,宋吵吵忽然松开了紧紧攥着他袖子的那只手,直直的望着他,不知是无意识的还是被吓到了,眼睛轻轻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还带着几朵未干的泪珠。

听了这最伤人的话,她反而没有继续哭闹了,只悄悄朝后退了两步,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她虽然傻,却也没傻到底。宁恪这么狠心的赶她走,肯定是有他的原因,他不是那种绝情的人,联想一下他现在的处境,很容易便想明白了,他肯定是不想让自己跟着他受苦,不想自己看到他这般落魄的模样。

宁恪见她没什么表示,反而不吵着要和自己走了,心底松了一口气,更多的却是难以忍受的苦涩。他静静看了她一眼,还是初见时那胆小慎微的模样,小小的脸,小小的鼻子,什么都是小小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保护。也还是初见时那样望着自己的眼神,让人一时失了神。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看她了,他带着些复杂的情绪,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看久了,便有些不敢再看了,怕自己从此忘不了了。然后他很快转身,朝路的那一边走去,不带任何留恋。

他的步伐不算太慢,右手捏着一串古铜色的钥匙,直朝着楚安街的方向走去。

外头下着大雪,小商小贩也不出来摆摊了,趁好在家里休息几天,睡几个好觉。街上很少会有行人,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的人在院子外头扫雪。

北风萧瑟,雪沫仍旧在空中翻飞。大雪将这一长条路面铺成了白花花的一片,与往日季节大有不同。地面上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足印,有些还残留着鞋底的泥,翩若早燕过水,留下淡淡涟漪,提醒着世间这里曾有行人走过,且是朝着那一个方向,似是从此再也不会回头。

然后他便突然回头了。

不知是心灵感应,还是听到了些许细微的声响,他回头的那一瞬间心里居然还有一丝莫名的期待,然后他就真的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跟在自己的身后,亦步亦趋,踩着小心翼翼的步子一直跟到了这里。

宋吵吵见他发现了自己,吓得停住了脚步,似乎是觉得自己的举动太过丢人,有些怯怯地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宁恪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心中一暖,却更疼了几分。只反复劝说自己,不要被感情左右了理智,他再也给不了她安定的生活,不能留下她。

凭自己的能力,东山再起绝不是难事,可还是需要很久的,他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坚持到那一刻,在一切都是未知的情况下,他只能将她推得远远的。

越远越好。

宁恪像是没看见一般,转回了头继续朝前走。宋吵吵显然失望了一下,却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知道他发现了自己,也就不故意躲着了,一路小跑着追上他的步伐,两个人一前一后,他停下的时候,她也停下,生怕弄丢了似的,一步也不落下。

这是一个很诡异却很美的场景,大雪纷飞如画,青衫少年在前,粉袄少女提着裙摆在后面小跑,像是在努力追赶前面那人,却又不敢接近分毫。

天气确实很冷,虽然穿的很厚实,却也抵不住这呼啸的北风。潜意识里担心她冻坏了,宁恪忽然加快了步伐,朝楚安街的一处房子走去。

其实那也算不上是什么好住处,不过是他们家当年在京城的产业,祖辈儿留下来的小瓦屋,这可不属于抄家的范围,他曾经在这里住过一个月,现在也应该也是能住人的。宁家的祖籍在此,他们家不过是一个小分支,他来京城投奔的远房堂叔,才是宁家最嫡系的一代。

那屋子很小,外头看起来又破又旧,只一扇门便通到了里头,连个院子都没有,所幸这周围一块的房子都是这么个样子,倒也不显得突兀。

宁恪看了看这间房子,突然有些羞赧,他很少会有这种除淡然以外的情绪,也许是怕宋吵吵笑话他,也许是觉得自己实在太过悲惨。

宋吵吵一直跟着他,冻红的双手拢在袖子里,眼睛都隐约有些发红,她就那么站在他的身后,也不出声。

宁恪拿出了那把青铜钥匙,上前一步,在锁上转了几下,没有反应,也许是时间过得太久了,他又在两个方向微微磨合了下,不多时,传来咔擦一声。取下铜锁,他伸手推开了门。

顿时一股子尘土的气味扑面而来,这屋子搁置的太久都没有人住,里面全落了灰。还有些潮气,宁恪皱了皱眉,连踏进去都有些犹豫,心中暗自悔道之前怎么没请人来打扫一下,也许是不会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东西全都有。他朝四周看了看,发现上次留下的那把伞还搁在墙洞上,积了一层灰。

宋吵吵没有跟进来,似乎是太冷了,她将双手紧紧抱在怀里,一个人站在门外。小心翼翼地望着他,似乎是怕他不高兴。

宁恪取下了那把伞,抖了抖灰,屋子里顿时又是一阵灰尘的味道,他屏着呼吸皱起了眉,却也没什么办法。拿了伞,转过身出了门,将伞柄塞在了她手里,指尖触到了她冰凉的手指,宁恪的心跳漏了半拍。

宋吵吵吸了吸鼻子,低头看了看那把伞,也不像往常那般闹脾气似的丢掉,只捏在手里不说话。

“雪大,打着伞回去吧,让郡主府的下人给你拿个汤婆子,这么冷的天,在外面走了一路,别受了寒。”他如同往常那般细细嘱咐着,声音温柔的能够滴出水来,可说出口的内容却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宋吵吵静静地听着,却还是不说话,只专注的捏着那把伞。

“别在这里站着了,回去吧。我这里太小了,住不下两个人。”宁恪又劝她。

一片又一片的雪花打在两个人的身上,有的化成了水,有的还是冰沫子,粘在头发或者衣服上,赶也赶不走。

“嗯,我走。”宋吵吵低着头,却忽然答应了一声。

见她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宁恪就着伞柄一起,伸手握住了她的两只冻得冰凉的手,一双通红的小手包在他的大手里,显得又小又可怜。宁恪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给她温暖,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也很凉,怔了一会儿后,便松开了她的手。

“走吧。”他看着她,忽然闭了闭眼睛,这次再也没了犹豫,转身进了屋子,将门关上了。

木栓重重落下的声音,沉闷不已,宋吵吵站在外面,听得真真切切。

他把她关在门外,不要她了。

宁恪默默站在门后,静静听了一会儿,却没听到什么动静,不确定她究竟是走了,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他一直站在那里,心情矛盾,想要开门去看一眼究竟,又怕她真的在那里站着,绝不了她的希望。宁恪心中暗悔,不知道这次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只过了一会儿,外面响起了嘎吱嘎吱的踩雪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再也听不见了。

她走了。

宁恪一只手微微搭在门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转身去擦拭桌子了。大概要住很长一段时间,自己得先好好收拾一番,他得重新习惯一个人日子,习惯自己照顾自己,就像那段时间一样,大不了再过一次这样的日子,原先从哪里开始,现在就从哪里重新开始。

这个往日里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男人,终于平静地拿起了发灰的抹布,在最里头的屋子里擦起了床板。上头的褥子有些潮气了,若是明天太阳好,还可以拿出去晒晒。做起这种事情来,他的动作显然有些不顺手,甚至还有些笨拙,不知是出于以前的习惯,还是觉得太过难忍,每一处都擦得干干净净,连一点灰尘都不放过。

不知道花了多久的时间,大概快两个时辰了,已经接近下午了,却感觉外头的雪更大了似的。宁恪收拾完屋子,才觉得自己实在有些饿了,他从昨天起就没吃过饭,吵吵给他端来的粥也没有喝,这个时候实在是有些扛不住了,决定去买些吃的先填饱肚子。

宁恪起身去了另外一个房间,这屋子虽然破旧,倒也算不上太小,该有的都有。他打开了柜子最上头的那个抽屉,在里面找到了几块碎银子和几枚铜板,心下掂量了一番,在自己赚到钱之前大抵是够用的。还是忍不住暗叹自己当时怎么不多留点银子…

他拿了二十个铜板,还凑在眼前仔细看了看,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用到这种单位的货币了…默默回忆了一下以前的物价,也不知道够不够用。

宁恪准备出去买些吃的回来,推开屋子的门,抬脚迈了出去,外面的世界一片苍茫,反射着刺目的光,让他一时有些睁不开眼。

他转回身去准备关门,余光掠过去的一瞬间,突然全身僵立,心跳在那一瞬间停了片刻。

眼前的一幕让他完全停止了思维,那把伞被她赌气似的丢在了雪地里,宋吵吵蜷缩在门前的角落里,自己身上积了一层不浅的雪,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似乎连知觉都没有了,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呆。

北风萧索而过,卷起一大片白花花的雪沫子。宋吵吵见他出来了,只傻兮兮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她刚刚去买了两份包子,一个是他的,一个是自己的。

只是天实在太冷了,包子早就冻硬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第36章 就是和谐啦大家都懂得

宁恪僵立在原地,满脸不置信的看着她,直到宋吵吵打了个喷嚏,他才完全反应过来,大步走了过去,神情急切又心疼,心里满满的都是悔恨和自责。

宁恪蹲□子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一如曾经那样搂在她的腿弯里。她的身子很轻,却冰得人心里一颤。宁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甚至连双手都有些发抖,抱着她就朝里屋走。

宋吵吵被他抱着,却连伸手搂住他脖子的力气也没有了,她在冰天雪地里冻了两个时辰,早就没有什么太大的知觉了。此时只觉得终于有了一个温暖的所在,再也不会挨冻了,宋吵吵心里高兴,抬起眼眸悄悄看了看他,记忆中,她经常从这种角度看他,自下朝上,虽然不是最好看的角度,却总是给人一种安定又踏实的感觉。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反悔,再把自己给送回去了…

想到这里,宋吵吵怯怯的开了口。

“我不做什么郡主的…我很乖,不会吵你,不要赶我走。”

“我要一直跟着你的…”

她的声音有些哑,不过只几个字,却也还是能够听的清楚。每一个字都是她的保证,那些从心底说出来的话,是再诚挚不过了。

她不错眼珠的打量着宁恪的神色,生怕在上面看出什么不悦来,却惊讶的发现,他的眼睛好像有些红了…

然而只是红了而已,宁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颤着手将她放在了床上。替她脱下了已经被雪水浸湿的上袄和下裙,用被子将她严严实实的包了起来。可这地方还没处烧热水,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将她暖过来。

他心中着急,看了一眼她那冻得发白的嘴唇,顿时什么也不顾了,脱了外衣便钻进了被子,将她全身上下紧紧抱在怀里。宋吵吵僵硬地偏头看他,有些不习惯的轻轻动了动,却被抱得更紧了。也许是因为自己太冰了,她觉得宁恪的身子实在是有些烫,可是被他这样抱着,却特别的舒服…这个心思一出来,她便有些害臊的转过了头。

其实他们本就是夫妻,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宁恪被冰了好一会儿才习惯下来,双臂紧紧搂在她的后背上,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温度都给她似的,隔着两层中衣,贴的一点缝都没有。这个房间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虽然四处已经收拾干净了,但那床有些粗糙的棉被硌在背上,还是让他很不习惯,宁恪皱着眉将被子朝下拉了拉,心情复杂。

他本以为他们不过夫妻一场,他对她好,所以她也对他好而已,却没想到她竟是这般执着,哪怕放弃世人眼中艳羡不已的郡主之位,也要跟什么都没有的他在一起,甚至连赶都赶不走…若是换成那原本该嫁给的自己的梁照棠,定是落井下石还不够,怎会这般死心塌地的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