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是轻松活儿,徐依怀和江誉行都帮不上忙,于是就乖乖地离开厨房。往外走的时候,江誉行娴熟地搂过徐依怀的腰,低声问她:“干嘛穿这么少衣服?”

“我不冷!”徐依怀回答。

江誉行戳了戳他的额头:“算了,我替你去拿件衣服。”

“都说了不冷。”徐依怀坚持地说。

“不冷也得穿。”江誉行更加坚持,他那口吻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他们的对话断断续续地传进连婉琪耳中,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嘴角却是微微上扬的。

吃早餐的时候,他们的话不算多,但也不会尴尬。期间连婉琪只问了江誉行一句话,还吃得惯吗?

“还行。”江誉行回答。他没有刻意讨好连婉琪,毕竟活到这个年纪,连婉琪早已练就了不俗的洞察力,是不是奉承,她肯定可以判定出来。

连婉琪的视线不经意地往江誉行那方扫过去,她说:“吃得惯就好。”

话毕,连婉琪就抛下还在吃面的两个晚辈,自个儿回卧室休息了。徐依怀目送着母亲的背影离开,半晌后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江誉行继续优哉游哉地吃着面条,而徐依怀却忧心忡忡地对他说:“我妈妈对你可冷淡了,你多少岁、你是做什么的、家里有多少口人,她通通都不问…我觉得她一点都不喜欢你。”

“才不。”江誉行笃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徐依怀好奇地问。

江誉行笑而不语,将最后一口面条吃完,他才告诉徐依怀:“我猜的。”

第六十一章

徐依怀不知道自家母亲究竟给了什么暗示,会让江誉行有把握地猜出这个答案。她追问,而他只是故弄玄虚,不肯正面回答。

在徐家多留了一会儿,江誉行就打算离开。

为了帮徐依岚筹备婚礼,徐依怀请了十天假,还有两天才正式上班。她没什么事忙,于是挤到江誉行身边问他:“你去哪里?”

江誉行很喜欢她这样黏人,他将她的脑袋摁在自己肩上:“我约了宋知瑾,待会儿跟他吃顿饭。”

徐依怀的眼睛亮了一下,她说:“原来他还没走呀,你们去哪里吃饭?能不能带上我?”

想起徐依怀看向宋知瑾的眼神,江誉行便说:“你去做什么,难不成还惦记着人家?”

“对呀。”徐依怀抬头,将下巴抵在他的左肩,“宋知瑾这人,一看就知道不简单,你是不是担心自己被比了下去,所以不敢带上我?”

尽管徐依怀的激将法使得很蹩脚,但江誉行还是很配合地板起了脸,伸手捏她的小鼻尖。

连婉琪早楼上睡觉,徐依怀担心会弄出声响影响母亲休息,因而由着江誉行使坏。

“你想去,我求之不得。”江誉行低声说。

在家里跟江誉行搂搂抱抱,徐依怀总觉得有点别扭,她问:“要不我们早点出门,出去逛逛也好。”

江誉行也正有此意,从沙发上站起来,他理了理衣服:“需要跟你妈妈说一声吗?”

往楼上看了眼,徐依怀说:“她应该刚睡下,晚点我再打电话告诉她吧。”

昨晚换下来的衣服还放在徐依怀的卧室,江誉行去收拾,而徐依怀就给鸵鸟蛋喂食。

正打算把猫粮倒进猫盘子里,却发现里面已经有猫粮了,想必她母亲一回家就喂猫了。她重新收起猫粮,鸵鸟蛋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跑了出来,它在盘子跟前蹭了蹭,什么都没吃又跑开了。

在楼下等了片刻,江誉行还没下来,徐依怀就回卧室找他。房门没有关上,她看见鸵鸟蛋正使劲蹭着江誉行的脚,跟它平日高冷的姿态一点都不相似。江誉行要收拾东西,还得顾着不要踩踢到脚边的猫,真是忙碌得很。

“它好像很喜欢你啊。”徐依怀说。

江誉行抬头,徐依怀正倚在门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他将电动剃须刀等日常用品都放回那个轻便的旅行箱内,他才抱起鸵鸟蛋:“它随它主人。”

昨晚没有留意,江誉行这才发现这猫又肥又重,早已不是当初那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奶猫了。他说:“这家伙长得真实快。”

“可不是,每天它就是吃吃睡睡,快活得像神仙。”徐依怀一下一下地顺着鸵鸟蛋的毛,“当一只猫真是幸福,不愁吃、不愁穿,又没有烦恼。”

徐依怀嘴边挂着一抹浅笑,江誉行有点失神地盯着她那副温柔而恬静的模样,内心有几分澎湃。

出门之前,江誉行说:“要不把你的猫也带上吧,免得你待会儿想它,要闹着回家。”

“我哪有这么孩子气!”徐依怀不满。

江誉行没有说话,他替徐依怀把猫抱起来:“走吧。”

把鸵鸟蛋带了出门,徐依怀就顺理成章要求他去宠物用品连锁店。选购猫粮时,她仍旧专注研究包装背后的说明书。

见状,江誉行凑近她:“这么认真,我还以为你在挑奶粉呢。”

徐依怀用手肘撞他,她的眉梢眼角尽是笑意。

江誉行又说:“养猫还是不够意思,我觉得养个孩子更好。”

徐依怀不由屏气,她抬头看着江誉行,眼中暗涌浮动。

就在他们沉默互望时,缩在包包里的鸵鸟蛋变得不安分,它的爪子伸到包包外面,似乎已经做好逃离的准备。徐依怀将猫粮放回原处,接着将猫重新按回去。无声地吐了口气,她说:“逛街就逛街,怎么突然讨论这么严肃的问题。”

江誉行帮她拿着包包,他将手探进包里,揉了揉鸵鸟蛋的脖子:“情之所至,不可抗拒。”

徐依怀笑他:“还拽文呢。”

江誉行同样笑着,徐依怀举步时,他跟了上去:“你要不要好好考虑一下?”

徐依怀回眸一笑:“好呀。”

给鸵鸟蛋买了几包猫粮和两跟磨牙棒,他们就前往本市一家颇负盛名的中餐厅吃午餐。

当他们准备走进餐厅时,穿着工作服的小伙子一脸歉意地将他们拦住:“真抱歉,我们餐厅禁止携带宠物。”

徐依怀十分为难,她试探着跟他商量:“我会把猫看好,不会让它影响其他客人用餐的。”

江誉行示意她稍安勿躁,他掏出手机,给宋知瑾拨了通电话。

三两分钟后,宋知瑾就从餐厅内走出来。那小伙子恭恭敬敬地跟他问好,他微微颔首,接着问:“出了什么事?”

那小伙子指了指徐依怀包里的猫:“这位小姐携带宠物。”

依照那小伙子对待宋知瑾的态度看来,这所餐厅想来也是宋知瑾名下的产业。徐依怀有点不好意思,她讪讪笑着:“我不知道你们餐厅不让宠物进去的,早知道就不带猫来了。”

宋知瑾语气温和地对她说:“反正我们在包房里,带着猫也不碍事。”

大老板亲自出来发话了,那小伙子便不再阻拦。宋知瑾将他们带到包房,江誉行边走边说:“你这餐厅规矩可真多,连宠物都不准带。”

宋知瑾耸了耸肩:“这规矩是经理定下来的。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徐依怀扯了扯江誉行的衣袖,接着对宋知瑾说:“其实很多餐厅都不允许携带宠物的,我没关系的。”

宋知瑾说:“我妹妹也养猫,你们这些猫痴的心思,我还是懂一点的。”

他们说说笑笑的,转眼就抵达餐厅深处的一间清雅包房。包房里已经有人在,徐依怀定眼一看,那人居然是久未见面的应家杰。

应家杰事先不知道徐依怀会来,也不知道她和江誉行的关系,看见他俩亲密地牵着手,他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徐依怀笑盈盈地跟应家杰打了声招呼,应家杰木然地点头,接着结结巴巴地对江誉行:“老大,您真是深藏不露啊,都牵我们徐美人的小手了。”

宋知瑾意味深长地说:“恐怕不是牵个手那么简单。”

江誉行护着徐依怀,他笑骂:“你们就这点德行了,连小姑娘也欺负。”

宋知瑾打趣他们:“你俩打情骂俏的时候,拜托先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这顿饭本来是约在昨日的,奈何江誉行临时爽约,因此才改到今天。对于应家杰来说,改期倒没什么关系,毕竟他孤家寡人,时间自由得很。但对于宋知瑾来说,那就是个大问题了。在琼京待了半周,宋知瑾惦记着家中娇妻,早就归心似箭了。若不是江誉行那边出了状况,他现在已经回到棠海跟姜雨娴腻歪了。

徐依怀被他们逗得脸红耳赤,她拉开江誉行的手,压低声音说:“你正经点。”

应家杰敲了敲桌子,一脸不甘心:“别说悄悄话呀,真不够意思。”

服务员带着餐牌进包房为他们点餐,宋知瑾说:“徐小姐,你来拿主意吧。”

其他人没有异议,徐依怀便翻着菜谱,点了几个大众口味的小菜。点餐后,她便安安静静地听着席间这三个男人的谈话。应家杰带了笔记本过来,他们一边看幻灯片,一边商讨着北冰洋的东北航道。

北冰洋的大片区域是目前被承认的世界公域,不属于与其接壤的五个国家。时至今天,这个经历万年的生态系统仍然封存在冰雪堡垒之中,鲜少遭受人类的破坏。众多研究员、科学家以及探险者都渴望掀开这片神秘的面纱,一探北冰洋的美妙,江誉行也不例外。

从前年开始,海洋研究所的老博士就连同一众成员展开调研,希望能够设计一条最安全的航线。经过反复的研究与讨探,这条航线才被确定。为了这次的科考,江誉行也花了不少精力和心思。他本来亦会参与这趟北冰洋水下科考,只是那时候徐依怀恰好远赴铜川,他只是稍作思量就选择放弃。

细听了片刻,徐依怀终于知道他们这次见面的目的。由始至终,江誉行都十分专心,他时而有条不紊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时而全神贯注地听取宋知瑾和应家杰的意见,那严肃的样子确实非常有味道。

这顿饭一直吃到下午三点多才散场,徐依怀挽着他的手臂,一脸兴奋地问:“你们是不是打算去北冰洋探险?”

“是的。”江誉行还沉浸在刚才的讨论中,他的情绪仍然高涨得很,于是对着徐依怀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演说,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

或许是出于爱屋及乌的心态,徐依怀倒觉得有趣。从江誉行的语气和神情之中,她能够感受得到,他确实渴望这趟旅程。她忍不住说:“当时你就不应该来铜川找我。”

为了去铜川而放弃科考的事情,江誉行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他愣了一下,问:“你知道?”

“潼姐说的。”徐依怀略带埋怨地说,“你都不告诉我…”

江誉行只是轻描淡述:“我担心你太感动,会哭鼻子。”

刚才他们的讨论,徐依怀听得一清二楚,她顾不上感动,便忧心仲仲地说:“北冰洋很危险。”

北冰洋确实是危险,那里是地球的极地,也是人类了解甚少的未知区域。江誉行知道忽悠不了她,只好向她保证:“我们做好准备才发出的,不会有事。”

徐依怀问他:“准备有什么用呢?低温、大风、暴雪,这些都是不确定的因素,再好的准备,也抵御不了。这些都是我们亲身体验过的,难道你已经忘记了吗?”

他们都经历过那场可怕的海啸,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力量确实渺小得很。只是,又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时时刻刻都诱惑着他们去接触与探索。

“怀怀…”江誉行叹气,“那你想怎么?想让我不去吗?”

徐依怀却说:“不呀,你带我一起去就好了。”

第六十二章

江誉行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干脆停下来,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徐依怀认真地重复:“我说,你去就去,不过要把我也带上。”

这一字一句也很清晰,但江誉行仍然不敢相信:“你刚刚才说危险,再好的准备也抵御不了这些不确定的因素…”

等他安静下来,徐依怀才回答:“就是因为危险,所以我才要跟着你。”

惊喜过后,江誉行才觉得不妥:“不行,你不能去。”

得到这个答案,徐依怀不觉得诧异,她只问:“为什么?”

江誉行说:“因为危险。”

徐依怀不以为意,她拽着江誉行往前走:“有你在,我怕什么危险?”

江誉行失笑:“哪有你说得那么简单,别说什么体力、要领和技巧,你能不能下水都是一个问题。”

“当然能下水,这个我早就克服了!”徐依怀缠着他,软着声音求他,“那些什么技巧啊、要领啊,你教我好不好?”

他们说说笑笑地走到了停车场,江誉行替她打开副驾驶室的车门,趁机揶揄道:“不好,你不够聪明。”

徐依怀眼疾手快地揪住他的衣袖,凶神恶煞地问:“你说谁不够聪明?”

她那逗趣的模样让江誉行发笑,她的眼睛就瞪得越来越圆,他只好改口:“是我不够聪明。”

徐依怀满意地弯起嘴角,她问:“那你教不教?”

他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回答:“教。”

徐依怀得意起来,她松开江誉行的衣袖:“就这样说定了。”

“你不要后悔就好。”话毕,江誉行就把车门甩上。

翌日上午,宋知瑾乘坐早班航机离开琼京。江誉行带着徐依怀一起去送机,听见机场内的广播播报航班信息,她才知道宋知瑾要回棠海。

候机的时候,宋知瑾很热情地邀请他们到棠海游玩,江誉行说:“你等着,我们一定会去的。”

他们聊得很高兴,而徐依怀只在一旁听着,并没有插话。宋知瑾将要入闸,她才脸带微笑地说:“下次见。”

从机场回到市区的路上,徐依怀都是沉默的。她一副略有所思的样子,江誉行便问:“在想什么?”

徐依怀说:“原来宋知瑾要回棠海。”

江誉行不解:“他回棠海怎么了?”

徐依怀这才回过神来,她本想说没事,但江誉行想必不会相信,于是便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表姐夫在棠海暂住,说不定他们就认识。”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江誉行点头,“这不奇怪,宋知瑾人脉很广。”

徐依怀没有说话,江誉行又问:“怎么,担心他泄密?”

婚宴那晚,宋知瑾确实和祝潼见面了。不过,徐依怀倒不担心,一来,她不认为自家表姐夫会随便提起自己的私事,二来,宋知瑾也不像那种八卦又爱搬弄是非的男人。她叹了气口,说:“不是,我只是想起了煜煜而已。”

回想了一下,江誉行才记起来:“黎煜?祝潼和黎绍驰的小儿子?祝恬的孪生弟弟?”

徐依怀暗暗吃惊,她说:“你还真把潼姐的底给掀了。”

江誉行高深莫测地笑起来,没有接话。

看着车窗外的车流和路人,徐依怀惆怅地回答:“今年的事情太多了,我都没有抽空去看过他。”

江誉行安抚她:“没关系,下回带你去棠海,顺便就去看望我们的小表侄。”

徐依怀被他逗笑了,她说:“别乱认亲戚,那是我的小表侄。”

这段假期就在这吵吵闹闹中落下帷幕。新的一周,徐依怀收拾好心情就去上班,刚出家门,江誉行恰好驾车抵达。

徐益民跟着徐依怀的后脚跟出门,看见门外停着那辆不算陌生的汽车,他对女儿说:“看来你有专车接送,不需要搭我的顺风车。”

江誉行下了车,他礼貌地跟徐益民问好,并交代:“我送怀怀去上班。”

徐益民“嗯”了声,继而叮嘱:“路上小心。”

在父亲那意味不明的目光下,徐依怀低着头坐到副驾驶室。当车子驶远了,她才半娇半羞的抱怨:“跟你说了多少次,不用来接我上下班。被我爸妈撞见,挺难为情的。”

朝阳东起,和熙的阳光温暖着严严冬日。江誉行的心情正如这偏阳关般灿烂,他说:“你爸妈都默认我们的关系了,你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徐依怀没有他那么乐观,她再次对江誉行说:“依我看呀,我爸妈就是不喜欢你。他们从来都关心我们的进展,也从来不问起你的事情,他们摆明就没把你当…”

“当什么?”江誉行的心情变得更好了,“女婿吗?”

徐依怀咬了咬唇,她把脑袋转向另一侧,聊胜于无地掩饰着自己的羞涩。

江誉行没有继续取笑她,他收起玩心,一本正经地跟她分析:“我的想法跟你的恰好是相反的。你爸妈并没有不喜欢我,他们对我之所以不闻不问,大概是心里有数了,至于他们不关心我们的进展,我想他们应该不想这么快把你嫁出去吧。”

江誉行跟这两位长辈虽然未曾深交,但经过这几番相处,尚算摸到了他们某些脾性。或许是出于职业的缘故,徐益民和连婉琪都见惯了生离死别,在情感方面并没有很热烈的表现,在看待他和徐依怀这段感情的时候,想必是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

“是吗?”徐依怀并未完全相信。

“那我问你,你姐把姐夫带回家的时候,你爸妈有没有拉着他问长问短的?”江誉行说。

徐依怀摇头:“好像没有。”

“就是啊。”江誉行继续分析,“你爸妈根本不看重背景家世这么虚的东西。只要是你看上的,出身不好的,他们不会嫌弃,出身不错的,他们也不会觉得高攀。所以说,你放心去爱就对了。”

听了这番话,徐依怀肩上的重担减轻了不少。她对江誉行说:“原来我爸妈在你心目中是这么通情达理的。”

江誉行笑而不语,这就是他由衷尊敬他们两老的原因。当然,他也从来不觉得徐家是高攀的,毕竟他们有这样的资格和底气与江家看齐,而徐依怀,她配得起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优秀的男人。

将徐依怀送到诊疗中心门口,江誉行解了中央锁,同时对她说:“今天要值班吗?”

“不用。”徐依怀笑眯眯地说,“要跟我约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