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再想想。”长乐公主揉了揉额头:“你说这话也对,照你说的,驸马是真的没道理。”

“所以说…”云瑶把手一摊:“要好好侍侯男人,要大度贤惠的是那些没本事赚钱养家的女人,花用的一分一毫都得管男人要,离了男人活不成,为着活命只能把自己姿态放低,如此,她们不敢嫌弃男人纳妾,可公主不是这样的啊,您有钱有权,长的又貌美如花,为何也这样看低自己呢?”

这话还真把长乐公主问住了,长乐公主一句话都答不出来。

云瑶笑了:“您就是不嫌弃驸马纳妾,可也犯不着总叫她们给自己添堵,您要乐意见见那些个歌伎就见见,不乐意见就专门弄个小院子养着,反正您也不缺那俩钱,照我说,驸马养着那些歌伎舞伎也是为了取乐,您和驸马是夫妻,驸马能取乐,您为什么不能,您是她们的主子,要是觉得烦闷了,便把那些个歌伎叫出来叫她们歌舞一曲解解闷,看着烦了叫她们回自己小院里排舞,这样岂不简单些。”

“公主。”长乐公主身后的一个侍女,应该算是长乐公主的心腹,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小声道:“奴觉得齐夫人这话极有道理,公主府养着那些歌伎就是为了取乐,即如此,您为什么就不能取乐呢,平常公主无聊的时候叫了来歌舞一曲,觉得好就赏两个小钱,不好了叫她们再排好的去,就是驸马也不能说什么,这样才显得您有气度,又有了上下尊卑之分,叫那些小贱人也不敢作乱,这才是长久之道。”

长乐公主沉默下来,想了一会儿忽然展颜:“这话倒也是,以前是我想左了,总是自己气自己,往后啊,我真该想开些。”

说完这话,长乐公主拉着云瑶的手笑道:“早先也没人跟我说过这些,我嫁给驸马的时候年幼不知事,就由着驸马闹腾,久而久之,就弄到今天这一步了,今儿你来和我说了这些知心话,我心情好了许多,往后啊,我是该对自己好些,别的人,好了就多亲近一些,不好了扔一边去,没的为着旁人气到自己的。”

长乐公主应该是真看开了,脸色显的好了许多,精神气也不一样了。

“您早该这样了。”云瑶见如此,倒挺替长乐公主高兴的。

长乐公主看开了,神色间更加开朗,和云瑶聊天的时候越发的投缘,两个人正说笑的起劲,便有人来说驸马想跟云瑶请教,想在公主屋里摆个屏风来避嫌。

长乐公主知道祁振爱画如痴,也没多想,便叫人抬了八扇的屏风隔在屋子当间,不一会儿就听到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是一个极为清润的声音:“齐夫人有礼了。”

云瑶微微起身:“驸马有礼。”

她神色坦然,脸带微笑,丝毫不以刚才那样给驸马添堵而心虚。

又听到有衣料摩擦的声音,应该是驸马坐下来了吧,过了片刻,就听驸马道:“我观齐夫人的画技法从来未有过,只是画出来的画比旁的更加真实,不知道夫人那是什么技法,能否请夫人告之一二。”

“您过奖了。”云瑶笑着道:“我的画旁的倒没什么,就是写实做的还不错,若叫我说,无非也就是那么几个字,近大远小,近实远虚,再加上明暗灰三面把握的好些,就显的真实了。”

“您能详细说说么?”祁振心神一振,眼光更加的明亮,似乎是抓住了些什么,但是又好像蒙了一层纸捅不破。

不光是他,就是长乐公主素喜也爱画画,把云瑶这些话也听进心里了。

云瑶又笑:“多数物体在自然光下都会呈现三个大面,照射阳光的那一面是亮面,没有照射阳光的一面就是暗面,两个面之间有一个过渡的灰面,这样画出来的东西才圆转真实,我观大周朝画师的画都极为写意,便是工笔画在结构和这些明暗面之间把握的也不是很好,驸马若想叫画真实,这些便是最基础的东西。”

第一百四十一章 护夫

“好一个三大面。”

一声喝采响起,紧接着,穿着紫色暗纹袍子紫貂皮披风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他一进门,哄的祁振赶紧起身相迎,才要说话,却被这中年男子警告的看了一眼,祁振立时笑了:“您怎么这时候来了?”

齐靖见来人知道必是贵人,也赶紧站了起来。

祁振把中年男子迎到屋里,对齐靖介绍:“这是楚老爷。”

齐靖抱拳:“楚老爷。”

楚老爷瞅了一眼齐靖,立时把眼睛挪开,好似多看一眼就会长钉眼似的。

祁振对齐靖抱歉一笑,跟在楚老爷身后介绍:“这是真亭府今年的齐解元。”

“一省解元必是有几分才学的。”楚老爷大模大样的坐下,敲了敲桌子,有几分不耐:“可惜没有一个好相貌。”

齐靖脸上原来的笑容就这么僵住了。

祁振也有几分尴尬,只这位楚老爷却分毫不觉,喝了口茶:“文章诗词是能学的,相貌却是天生的,长的丑了永远变不俊。”

齐靖这一瞬间已经明白楚老爷的身份了,楚是国姓,楚老爷能够叫一个驸马这样恭敬的对待,除了那一位再没旁的了。

基于这个,齐靖心里有火气也不能发,有话也不能说,只能憋着。

祁振应该是知道楚老爷这个脾性的,也不敢替齐靖辩护,只能安慰的看了齐靖一眼。

就在这个时候,屏风内一个极为清脆甜美的声音传来:“您这话错了。”

“哦?”楚老爷除了是个颜控之外还是个声控,听到这样完美的声音不由的痴了:“怎么说?”

屏风后的声音再度传来:“叫我说,容貌和才学都不是最重要的,与人结交首重品德,只要人品好,别的都是次要,才学可以努力去学,容貌美丑也可以忽略。”

屏风后的人应该是知道楚老爷要反驳,笑了笑继续道:“前朝左相貌美若好妇。才学更是惊人,诗词歌赋信手捻来,琴棋书画无有不通,可便是这样一个人最终祸国殃民。弑君杀父,搅的天下乱成一团,因了他一个人不晓得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家庭妻离子散,您瞧。品德败坏的人才学越高,越是能成大祸害。”

楚老爷不说话了。

可屏风后的人却不放过他:“咱们大周朝开国之初头一任宰相曹公貌丑如恶鬼,可为人耿正廉明,疾恶如仇,辅佐太祖皇帝平叛乱、安天下,这才有了大周朝如今的繁华安稳,不管是圣人之言还是许多史实都告诉我们与人结交首重品德,次重才学,万不可以貌取人,想来。不说是成人,便是孩子也知道这个理儿,而您…应该也是一位有才之士,圣贤书也读了不少吧,怎么竟然还能说出这等叫人轻视的话来。”

天…

祁振额上汗如雨下,就是齐靖也攥紧拳头捏了一把汗。

楚老爷坐不住了,猛的站了起来:“你这女子好生不懂礼数,我不过说上那么一两句,你如何就这样刻薄于我?”

见楚老爷生气,屏风后头的长乐公主也急了:“您莫气。她素来就是这样,自来不会说话,惹着了您请您看在她年轻不知事的份上饶恕则个。”

一边说,长乐公主还一边哄劝着:“你也道个歉。别惹出事来。”

“唉!”屏风后的女子长叹一声:“这世上偏偏有人听不得实话。”

“你!”楚老爷惊怒交加,重重一拍桌子:“不知礼数,好生无礼…”

“你也少说两句吧。”听到长乐公主劝阻屏风后女子一句,又道:“您别气,她就是这个脾气,她年纪小。您就当她是小辈…”

祁振也赶紧劝楚老爷:“您跟一个小娘子较什么劲。”

楚老爷到底平静一些,再度坐下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呵呵,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小娘子这样无礼。”

祁振才费了好大的劲把楚老爷劝住,屏风后的人又说话了:“本来您要如何真不****的事,可是,您那样瞧不起我家相公,我做为他的媳妇怎么着也得给他分辩一二,我知道您是贵人,想来也是贵到极点的,可那又如何?我不能因您身份贵重就任由您这样作贱我的相公,甭管您是什么人,是什么身份,我要是怕了,要是不敢说话,那是没尽到我的本分。”

“好一个本分,好一个聪慧的小娘子。”就是祁振还有长乐公主急的都想要直接堵那女子嘴的时候,突然间,楚老爷大笑起来:“好,好,本来我倒是挺生气的,只是你后头那一句尽本分倒是叫我另眼相看,罢,且饶恕你这一回。”

“谢谢您了。”齐靖听到楚老爷这话一颗心就这么安生下来,赶紧过来行礼道谢。

“你好生有福气。”楚老爷看了一眼齐靖,嘀咕一句:“大约是丑人有丑福吧,竟然寻着一个不嫌弃你,这样维护你的小娘子。”

齐靖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您说的对,在下是娶了个好娘子。”

齐靖这一笑,眉眼中都带了甜蜜满足,不知道怎么的,原来楚老爷看他挺面目可憎,可这会儿觉得也不是那么太丑的不能看,倒是能稍微入眼了。

楚老爷笑笑:“我倒是更加想瞧瞧哪家小娘子这样胆大聪敏。”

话是这么说,楚老爷也并没有非得怎么着,不过说笑两句。

祁振和长乐公主均松一口气,祁振笑道:“齐夫人算是我的师父了,您也说我的画有了长进,不是还问了我一回原因吗,原因就是看了齐夫人的画才有所突破的。”

“哦?”楚老爷倒是没有想到,惊道:“实没想到小娘子不只嘴皮子不饶人,竟还精画之一道,我倒是想瞧瞧你的画了。”

祁振笑着立时叫人取了画给楚老爷瞧,当画卷展开,楚老爷惊叫一声:“这,这…单论真实,小娘子可称古往今来第一人,便是画圣之作恐也不及。只是论起意境来还差些,若是再能提升一步,恐能超越画圣,能名留青史啊。”

“我也瞧了齐夫人的画。”长乐公主一时也笑了:“便是如今这样的。青史上也能留名。”

“很是。”楚老爷抚着胡子笑着点头:“齐夫人画技了得,敢问你这画是不是也如你所言那般注重三大面,极为重视比例构图。”

屏风后沉默一会儿,过了片刻才有声音传来:“您说的很是,旁的不说。单您所言比例构图这四个字,我也知道您定然极为精通画之一道,如今大周朝许多画师并不重视这些个,画画的时候有些随意而为,单讲意境,却抛却了最基本的东西,长此以往,恐很难进步。”

楚老爷一听更加欢喜:“齐夫人说到了我的心坎里,原我也是这般想的,还记得传说画圣画虾。虾身几截,几条横纹都要细细数来,如此才更加传神,画人物衣服上的皱折都画的极为详尽,可如今这些个画师…唉,越来越能偷机取巧了,如此,恐不是长久之道。”

他这么一说,祁振也极为赞同,跟着插了一句话。

楚老爷又说两句。屏风后头也跟着讨论几个问题。

如此,三人坐下隔着一道屏风论起画来,越聊越觉得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楚老爷又聊了好一会儿。外头有人通禀说家里有事寻他,这才不情不愿的告辞离开。

他一走,齐靖看看天色不早,也要告辞离开,祁振挽留几句,见他去意已决。便也不再留,只说今日谈的尽兴,要再寻时间邀齐靖夫妻过来说话。

长乐公主对云瑶也很不舍,叫人拿了几匹宫中赏下的好料子要送云瑶,又拉着云瑶说话,叫云瑶无事的时候找她来玩,又说她一个人在家总归寂寞了些,难得有个能说得上话的,叫云瑶一定记得她。

云瑶也觉长乐公主人不错,有意结交,便笑着答应了。

长乐公主和祁振把云瑶和齐靖送到二门处才回。

回到长乐公主屋里,长乐先笑了,又拍拍胸口:“这位云娘子也实在大胆,敢那般和父皇说话,倒是叫我又是担忧又是敬佩。”

祁振也笑了笑:“云娘子对齐解元情深意重,她那般聪慧,恐怕也猜出父皇的身份了,可即使知道天子就在眼前,却还是为了丈夫无所畏惧,实在可敬的紧。”

长乐低头无言,过了好久才叹道:“也是人家夫妻情深,齐解元对云娘子也是********的好,两人情投意合,举案齐眉,云娘子自然对齐解元多加回护了,不说云娘子今日能够如此,怕是有哪一日有人作贱云娘子,齐解元也一样能够不要命般的护着。”

说到此处,长乐公主眼圈有几分微红:“倒叫人着实羡慕的紧。”

她这话声音很低,几乎叫人听不到,可是祁振离她很近,这话也听在耳里。

祁振看看长乐公主,想及他在公主府养了那么些个歌伎舞伎,颇有几分不自在,只是他天生便是风流多情的,叫他一心一意对待某个人却是做不到的。

祁振也只好干咳一声:“个人有个人的活法,羡慕不来的。”

说完这话,他强笑一声跟长乐公主告辞。

等他走后,长乐公主冷笑一声:“果然,风流多情的驸马爷又怎么会回心转意呢?”

齐靖扶着云瑶从公主府出来,满眼柔情的看着她,口中道了一声多谢。

云瑶抿嘴浅笑:“谢什么,我们本是夫妻,我哪里能不维护你,便是换过来,要是有人说我不好,你恐怕也会拼命护着我的。”

“这是自然。”齐靖笑着扶云瑶上车:“不管如何,我还是心中感激你。”

云瑶伸出手拉了齐靖一把:“天冷,你也上来暖暖吧。”

眼瞧着两个人上了车,车夫赶着马车离开,等马车走远,从转角处走出两个人来,一个便是才离开不久的楚老爷,另一个,是一位中年白面无须的男子。

楚老爷定定的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几乎要看直了,好久才喃喃自语:“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第一百四十二章 念想

齐靖和云瑶回去,齐顾氏连同银竹姐妹纷纷追问云瑶长乐公主长的什么样子?公主府到底好不好。

云瑶笑着一一答了,齐顾氏看云瑶脸色有些不好,还以为她累了,便叫她早点休息,又叫齐靖陪云瑶回房。

等回到屋里,齐靖把云瑶一把抱在怀里,把头搁在她肩膀处,带着几分无措慌张紧紧的搂着云瑶:“以后不许再那样莽撞了,我相貌本也不好,这么多年不知道遭了多少嘲笑讥讽,早就不放在心里了,你犯不着为了维护我而把自己置身险境。”

云瑶只是笑却不说话。

齐靖把她抱的更紧了:“那个韩老爷就是当今天子…你知道当你维护我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吗,我就怕天子一怒你恐怕,恐怕…”

恐怕如何,齐靖怎么都说不出来。

云瑶真切的感受到他心中的惧怕,伸手拍拍他的后背:“别怕,我不会有事。”

推开齐靖,云瑶和他双手交缠笑道:“当今陛下虽行事昏匮,然他却自诩极为重视体统规矩,早些年陛下看中一位小娘子,把那位小娘子请进宫中,结果小娘子的父母不乐意了,寻到当时的右相明凤,明相进宫告之陛下,陛下虽不情愿,可还是把小娘子放了出来,可见陛下极为重视人言,另外,你瞧朝堂上那些个大人们,私底下如何且不说,在陛下跟前却一个个装的人五人六,显的极人清高,如此就能瞧出来当今不管内心怎么想,行动上却很有自制力,他真犯不着为了我几句话就把我怎么着,他丢不起那人,也不乐意添那么一个污点。”

原来,云瑶早就看了那位韩老爷就是承平帝了,可就算看出来了,她在维护齐靖的脸面这方面一丁点都不退缩避让。

这叫齐靖更加感动。心中那种说不出来的酸甜满足的感觉几乎要溢出来,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快极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这种控制不了的激动,伸手摸摸云瑶的头发:“就算如此。你还是有危险,我不能容忍你有丁点的危险,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好吗?”

“好。”云瑶笑容明媚的答应一句。

齐靖笑了笑,伸手把云瑶搂进怀里:“帝王心事向来叫人琢磨不透,万莫以为自己看透了天子心事就肆意妄为。你…罢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大不了我跟你一起担着。”

云瑶的笑容更加明媚鲜妍。

小夫妻俩静静相依相偎,一直到太阳西沉齐靖才松开云瑶,笑着给她整了整头发,牵起她的手起身:“你肚子咕咕直叫,肯定饿坏了。”

云瑶低头,脸色羞红:“你肚子才咕咕直叫呢。”

齐靖一摸肚皮,转头对着云瑶笑着:“你听,还真叫唤了。早,咱们吃饭去。”

一听说要吃饭,云瑶兴致立时高了起来,一边起一边数落着:“五妹说要做好吃的,不知道会做什么,于公子今天应该也送了些好吃食,今天晚饭一定丰盛。”

两个人手牵手到正屋的时候,齐家人已经围坐一团,单等他俩了。

看到两个人笑的那么欢快,后也大模大样的牵在一起。齐顾氏就给笑了:“赶紧过来坐。”

齐宝盒扭头一双眼睛盯在云瑶和齐靖牵在一起的手上,勾唇一笑,抬头盯着云瑶:“嫂子是多离不开四哥,吃个饭还得牵到一处。等敢明儿你做一件连在一起的衣裳,你俩一起穿了,到哪都分不开才好呢。”

齐宝铃也跟着笑:“哪有那样的衣裳,我看啊,嫂子干脆把四哥拴裤腰带上得了,这样才能到哪都带着呢。”

这俩丫头说完话就笑成一团。

气的云瑶狠狠瞪着她俩:“你们就可着劲的闹吧。且等着有一日有了七妹夫八妹夫,瞧瞧我再怎么治你俩。”

“哎哟,不行了,四嫂恼了。”齐宝铃去推齐宝盒:“赶紧给四嫂道个歉,别叫她将来在八妹夫跟前告你的状。”

“呸!”齐宝盒啐了一口:“你这小妮子忒不害臊,自己想嫁人了就直说,嘴里只管叫着什么八妹夫,没有七姐夫,哪里来的八妹夫。”

齐宝铃明显不是齐宝盒的对手,叫齐宝盒臊的脸色通红,拿了筷子提着:“我不跟你说了,没的你再说出什么疯言疯语来叫人笑话。”

齐宝盒斜瞅了齐宝铃一眼拉云瑶坐下:“四嫂赶紧坐,今儿晚上可有好吃食呢。”

云瑶挨着宝盒坐下,齐靖紧挨着云瑶也跟着坐了。

他们俩坐定了之后就有丫头开始上菜上饭,云瑶就看着桌子中间放了一大盆的野鸭子汤,一大盘子炒好的酸辣白菜,一大盘子酱鹿脯,一小盘腌制的上好鸭信,一些小鱼干,一份姜虾,另外还有一大盆大个的素包子。

每个人面前又有小碗装着的上好的胭脂米粥。

云瑶看看这些饭菜,很是眼馋的咽了口口水,齐老牛提起筷子夹了点白菜放到碗中慢慢嚼着,他一开动,齐家众人也都开动起来。

云瑶拿了一个素包子咬了一口,眼睛立时亮了。

坐在她对面的齐宝珠笑问:“前儿我听你说老吃肉吃的腻歪了,想吃些素淡的,就想做些素包子吃,只是大冬天的除了萝卜白菜也没别的素菜,没办法就拿白菜放了葱姜调味,又放了炒好的鸡蛋还有切好的嫩豆腐调馅,你吃着如何?”

一边问,齐宝珠一边很期待的看着云瑶。

云瑶咽下口中的包子点了点头:“好吃,比肉包子还好吃,白菜特有的清香,再加上豆腐以葱姜调和很是入味,还有鸡蛋,吃起来软嫩的很,但却丁点鸡腥气都没有,五妹厨艺又进了一步。”

她这么一说齐宝珠喜的无可无不可的,又夹了一块小鱼干给她:“这是鲁善在外头寻来的,我吃着还好,你也尝尝。”

云瑶吃了一口小鱼干,又吃一口包子,吃的真是不亦乐乎。

齐宝珠又看了看面前那碗胭脂米粥,笑道:“胭脂米是于公子叫人送来的,不过是小半口袋,我留了一些等到年节的时候待客,剩下的都煮了粥,你多吃点。”

云瑶扭头看看齐宝瓶,见这丫头难得的脸红了红,对齐宝瓶一笑:“等有时间还请六妹帮忙谢过于公子。”

齐宝瓶瞪了云瑶一眼:“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得,云瑶啥话都不说了,一个劲的闷头享用美食。

紫宸宫内,那位韩老爷也就是当今陛下承平帝立于御案前,提着笔一点点的在纸上描画。

屋内许多太监侍女环立,可没一个人敢发出丁点的声音来。

一直到承平帝画完最后一笔,才有内监总管刘瑞上前一步笑道:“陛下,该用膳了。”

承平帝目光专注的盯在画上,过了许久才一抬手:“摆饭吧。”

刘瑞出去传膳,等他再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承平帝已经将那副画举了起来,画中一个翩然若仙的小娘子叫人一眼看过去就给迷的五迷三道的。

饶是刘瑞六根不全可还是觉得一阵目眩神迷。

承平帝举着画一边看一边摇头:“不成,没有那份神韵啊,画中人不及真人一二。”

说完,他伸手就要毁了这画,可是才拿住画纸还没去撕就又有些舍不得了,把画放到桌上细细观察:“五官身形都一样,怎么偏生没有那种灵性透亮的感觉呢?”

思量了好一阵承平帝也摸不着脉,只能先放到一旁吃饭去。

等吃过晚膳,承平帝越发仔细琢磨,琢磨一会儿靠站椅背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瑞站在一旁也不敢出声,等了好一会儿承平帝突然间睁睛,大笑一声:“是了,是了,双眼,一定是双眼无神,没有齐夫人半点的神采。”

他站起来在殿中转悠,一边转一边道:“世上怎会有这般女子,偏生不管是身姿还是面容都精致到了极点,叫人挑不出一丁点的错处来,偏生还生了一副好嗓子,偏生还有一手的好画技,偏还那样聪慧,若只这样也就罢了,世上长的好的女子多了去了,可她偏生又重情重义,不畏强权。”

承平帝突然转身看向刘瑞:“你说世间怎会生就如此完美之人?”

刘瑞垂头:“奴也想不明白,想来左不过老天厚爱。”

“上啊,定然得了上天的钟爱才能如此。”承平帝长叹一声:“恨不能啊,恨不能相逢她未嫁之时,朕御极二十余年,钟灵慧秀的女子见了不知道多少,可没有一个合心合意的,怎么偏老了就碰着这么一个…朕做梦都想不到的女子出现,偏偏她还嫁了人的,偏嫁了那么一个丑男,偏她丁点不嫌弃,又那样重情。”

越说,承平帝越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受极了。

“陛下。”刘瑞小声劝了一句:“不然,陛下仿照前朝厉帝召她进宫伴驾?”

承平帝一听这话双眼闪过厉色,一脚踹向刘瑞,把刘瑞踹了个大跟头:“你都说前朝厉帝了,竟然还敢劝朕跟他学,那是亡国之君,亡国之君啊,厉帝就是因为抢民妇入宫才亡了前朝四百年天下,朕要是也如他那一般,朕才是真正昏君,又有什么脸去见列祖列宗。”

第一百四十三章 帝王之心

刘瑞咕噜一下子翻身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头使劲嗑着。

他一边嗑头一边打脸,耳光扇的啪啪作响:“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叫猪油蒙了心,奴才不该出这等馊主意。”

承平帝目光如电盯着刘瑞,一直到刘瑞头嗑的青红一片,嘴角都扇的流出血来才一摆手:“罢,且饶你这一回,若再有下回,饶不了你的狗命。”

“谢陛下,谢陛下。”刘瑞又赶紧嗑了好几个响头,在承平帝示意他起身的时候小心翼翼站起身来皱着一张脸笑道:“陛下英明神武,是古往今来难得的明君,自然是奴才这等小人拍马都赶不上的,陛下不为美色所动,行事又如此公正,跟在陛下身边,奴才稍一有歪心思就叫陛下察觉得,奴才往后也不敢有什么歪心眼,好好的伺侯陛下,也磨的性子公正和善些。”

承平帝脸上这才有了笑模样,轻轻一踢刘瑞:“狗奴才还不下去,看着你那老脸朕就腻歪。”

刘瑞知道承平帝怒气已消,遂放下心来,笑着告退出了紫宸宫,才一出门,就滋的一声捂了腮帮子,走几步叫了他干儿子给他拿药去抹。

承平帝把画收起来,想到云瑶的容貌,越发觉得最合眼缘不过的,就是先前朝中有了几许烦心事,这一会儿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他笑了笑,拿出奏折批阅一回,又琢磨着如何能再见一见那位齐夫人。

只说齐家这边,肖智收到肖老爷的信还有信物匆匆拿了去齐家,齐老牛和齐靖接了信物,又请了个保山把两家的亲事做定了,肖智这才大松一口气。

他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很怕齐家知道他是庶子,知道肖家内宅不安而拒绝这门亲事,如此,她恐怕就得依着嫡母的意思去娶那个朝三暮四的商户之女了。

虽说那个女子长的好。可是肖智还真不是挺在意容颜的,他宁可娶齐银竹这样行事果断大方的丑陋女子,也不乐意娶那不安于室的美貌女子。

订下亲事,肖智就和齐家走动的勤快了。

肖智和齐靖都是要等明年开春参加会试的。两个人常一起温书,也一起做学问,几次下来,齐靖知道肖智租房子住,因着他手里钱财有限。也没什么钱请好厨子,吃的很是差劲,就时常请肖智来家里吃饭,有的时候和肖智温书时间长了,眼瞅到了饭点,也会留肖智吃了饭再走。

肖智也并不是迂腐之人,推让几回见齐家人真心实意留他吃饭,便也大大方方的应承下来,时常来齐家一处吃饭,他倒也懂礼数。每回来并不空手,有时候拿些小玩艺,有时候买些吃食,一来二去的,和齐家人都熟悉起来,处的倒跟亲人差不了什么。

如此这般,时间渐去,转眼间两场雪后便到了年根底下。

这长安城中本就繁华,这样大的城池里头就住了三四十万人,到了年节时侯不管贫贱还是富贵。家家户户准备过年的东西,一时间街市上人来人往,几乎挨挨挤挤热闹极了。

天气暖和些的时候,那十几丈宽的街面从这侧看不到那侧。路中间挤的全都是人,一瞧都是黑压压的人头。

从街左侧到街右侧买个物件都要挤上半个来时辰,云瑶坐车出门想买东西,才出了胡同口还没往大街上走呢就吓着了,立时叫车夫把车又赶了回去,她自个儿跑银竹屋里千求万求的叫银竹帮忙去买。

倒并不是她懒或者怎以的。她是实在叫那人流给吓着了,就她那小身板出去,恐怕不一会儿就得给人挤成肉干,还是银竹姐妹几个个子高力气大很能挤的过去的。

饶是如此,等到银竹帮她把要用的东西买回来的时候也挤的衣裳歪歪扭扭,头发一团乱糟糟的,满身的大汗就跟水里捞出来似的。

云瑶一边接过东西,一边给银竹端茶:“二姐辛苦了,实在是我要的急了些,不然也不至于劳动二姐。”

“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银竹狠灌了几口茶,抹了汗才轻吁一口气:“人真的太多了,如今想想我都后怕,你要再买东西可别再寻我了,就是打死我都不去了。”

“再不敢劳动二姐了。”云瑶笑着应承一句,又道:“谁知道长安城里人这样多,咱们在真亭府的时候就是赶集也没碰着这么多人啊。”

银竹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你那不是废话么,长安城是什么地界,这里得多少人,真亭府统共都没十万口人,就是全到街面上也不至于挤成这样,长安城却不然,如今每一年都添新人口,早几年我记的得有三十多万人,如今约摸也快要四十万了吧,再加上这是年节底下,不只城里的人赶集,就是乡下也有人特意过来买东西,人不多才怪呢,不过也就这么几日的功夫,再过几天到了腊月二十几人就少了,到二十七八的时候街面上几乎没什么人了,就是那些个酒楼食肆也都关了门,全都回家过年去了。”

云瑶点头:“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这么些个人呢,你没看着,我一出胡同看到人山人海的是真吓坏了,赶紧往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