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妘在屋子里慢吞吞地转来转去时,太子从外面回来了。

孟妘带着宫人给太子请安后,又慢吞吞地往旁边一窝,便没理会他了。

在外人眼里,孟妘虽然看着冷淡,但是礼仪规矩却让人挑不出点错误,成为太子妃后,将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在后宫中的人缘也不错,其称一个完美的太子妃,因为她面上情绪不显,便是她有时候心情不好,也没人能看出来。

不过作为她的枕边人,太子对她的一言一行自是了然如掌,所以她这段时间的反常也让太子殿下看在眼里。他在宫女的伺候下换了一身宽松的长衫,便将殿内的宫女挥退到外面,坐到孟妘身边,握着她的手问道:“阿妘可是身子不舒服?”

孟妘看了他一眼,冷淡地摇头。

太子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发现她便是生气,也冷着张脸,若非了解她的人,估计不会看出她和平时有什么不同,最多只是突然出口的话奇怪了点儿,让人一时间接不上来罢了。太子忍不住失笑,果然自己娶的太子妃和后宫那些女人极大不同,如此甚好。

孟妘窝在那里不想动,太子便叫徐安将折子拿过来,放到榻上的案几上,他边看折子边陪她。

太子看了两个时辰的折子,孟妘也窝着坐了两个时辰,其间她只是安静地待着,偶尔会伸手帮太子整理折子,然后又继续双手撑着下巴发呆去了,若是太子开口,她也爱搭不理的。

等太子看完折子,天色已经有些昏暗,太子坐得有些腰酸时,便听到孟妘冷冰冰地对进来请示的宫人说:“传膳吧。”

太子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原来已经是夕阳西下,两人窝在这里一个下午。

晚上就寑时,太子揽着孟妘的腰,亲了亲她的眼睛,想进一步时,被她拒绝了。

“阿妘?”太子的声音有些沙哑,异于白日时的清润温雅。

那双幽深平静的美眸看了他一眼,然后翻过身,将自己缩成一团,不想理他。

这种孩子气的举动让太子失语了下,突然发现孟妘的状态有些严重,不然以她的性格,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举动。太子坐起身来看了她一会儿,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蹭了蹭她的脸,温声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母后说了什么话让你难过了?”

以太子的猜想,若皇后有微词,不外乎是关于子嗣的事情。只是这并不怪孟妘,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太医也说了,他身体不好,精水不旺,难让女子受孕。想罢,太子的目光有些幽深,揽着她的手劲有些紧。

“没有,你别冤枉母后。”孟妘挺认真地说道,不想让他冤枉皇后,皇后现在可乖了,也不到处犯蠢了,孟妘对皇后挺满意的。

太子失笑,若不是娶了孟妘,他从来不知道脾气冲动的母后总会被孟妘三言两语就弄得哑口无言,现在更是听话,不会像以前那般行事不经大脑,连皇帝对皇后也满意了不少。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是皇后这是被孟妘给克住了,也不再做一些给太子招罪的事情,正努力地克制着自己。

“那是心情不好?”

“嗯。”孟妘低落地说,伸手搂住他的腰,低声道:“表哥,我心情很糟糕,对不起。”

听她连“臣妾”的自称都不说了,太子便知道她是心情真不好,心里有几分焦急。先前他询问过伺候孟妘的宫女,太医早上过来请平安脉,并没有任何异常,并非身体不好的原因,那么为何心情不好呢?这段时间宫里也挺安静的,没有什么事情让她操心,宫里宫外也好…

突然,太子想到一件事情,问道:“你是为沣弟的亲事担心?”

“没有,沣弟年纪还小,等两年再说亲也不迟。”孟妘对这事情并不急,凭弟弟孟沣的人品家势,何愁娶不到媳妇?

那到底是什么?

太子见她心情实在是不好,最后只是亲了下她的眼睑,抱着她睡下了。

晚上,太子几次被孟妘的翻身弄醒,连带他也睡得不好,见她睁着一双清冷的眼睛看自己,着实不忍心责备。

因为晚上睡不好,所以第二日上朝时,太子的脸色有些糟糕。

文德帝见状,眉头拧了起来,关切地问道:“烨儿精神不好,可是又病了?”文德帝正值壮年,心里最常担心的是太子身体熬不住,不仅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是难受,还有太子身为储君,若是发生什么事情,于朝中也不好。

听出皇帝话里的关心,太子含笑道:“多谢父皇关心,儿臣极好,只是近来天气热了,晚上没有睡好罢。”

文德帝听罢,自然知晓太子身子不好,寑殿内用冰不多,夜中躁热难眠是常事。他沉吟了下,便拍板今年去皇庄避暑。

等皇帝的这决定传到后宫时,后宫的反应不一,特别是听说是因为皇帝体谅太子殿方决定今年去皇庄避暑的,那简直是捅了马蜂窝一样。

皇后自然得意非常,怎么说皇帝此举都是因为宠爱太子,看向郑贵妃时都不免带了一种居高临下的睥睨味道。郑贵妃面上老神在在,不以为意,等回到朝阳宫时,气得摔了一套茶具,看什么都不顺眼。

三皇子面上同样带笑,只是眼神幽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五皇子笑得如毒蛇一般,盘算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宫建府,到时候能做的事情就多了,不必像在宫里一样,一举一动皆受到束缚。

棠梨宫中的明妃——崔贵人经过几年的努力,于去年终于被升了份位,成了明妃,并且也是在妃位的嫔妃中唯一一个没有儿女的嫔妃,战斗力简直是要破表了。听闻原本要升份位的是陈贵人,她是四公主的母亲,后来又生下九皇子,可是硬生生地被崔红叶给挤了下去。

在卫烜的上辈子,崔红叶是瑞王继妃,给瑞王生了两个儿女,而陈贵人才是明妃,陈贵人所出的九皇子深得文德帝的宠爱,连带她和四公主也水涨船高,在后宫中风头无两。可是这辈子,多了一个被康仪长公主坑进宫的崔贵人,并且凭靠着自己的手腕硬是将原本的明妃挤下来自己居上,实在是让人感叹这命运的不可思议。

如今崔红叶虽然是妃位中位份最末的那个,连个傍身的孩子也没有,可是架不住她有手腕,会笼络人,连郑贵妃也对她忌惮不已,已然成了后宫的宠妃。

明妃崔红叶听说皇帝为了太子决定今年去皇庄避暑时,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微微有些失神。若是她也能生,恐怕皇上最疼爱的孩子应该是她的孩子才对,太子便是再好,皇上再宠爱他,可惜身子孱弱,将来必定无法继任大统。

太子如今成亲四年,然东宫却无所出,有人私下断言,太子怕是体弱到这辈子无子嗣了,并不值得一提,很多人私下比较看好三皇子。

为什么自己就是无法怀上呢?明妃心里有些焦急,她这几年用尽手段,苦药汁也喝了不少,就是无法怀上,让她心急不已。份位升得再高,可是没有孩子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明妃又想起了那年她进宫不久,三公主将她撞倒在地上,让她腹疼不已,当时以为自己要小产了,可是太医却说她只是月事不调罢了。后来那污血断断续续流了十天左右,身边的贴身宫女断言那太医定是被郑贵妃收买了,她应该是小产才对,不然不会流血如此久。

明妃狠狠地一咬牙,定然是三公主当时害得她小产再也不能受孕了,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过了端午,文德帝便带着太后及一干后宫嫔妃,还有皇子公主们一起出发去皇庄避暑。

皇帝一行人到皇庄的第三天,阿菀和孟妡一起随着康平、康仪两位长公主一起去皇庄给太后请安,顺便探望孟妘。

太子妃心情不好,除了东宫的人外,便只有康平长公主一家知晓,反正也不是身子不舒服,更不是病,并不需要如何紧张。不过于对孟家人来说,能让孟妘心情不好,那绝对是大事了。

孟妘从小到来,都是一副清冷孤拐的模样,有时候懂事得让人觉得她才是孟家长女才对,从来不需要操心的,甚至从未见她生过气,成了家里最省心的那个孩子,若非她成了太子妃,康平长公主几乎对这女儿从未操心过。

所以,孟妘心情不好,让康平长公主觉得,事情挺大的。

到了皇庄后,康平、康仪两位长公主带着两个姑娘去给太后请安,正巧皇后带着一干嫔妃来给太后请安,诸位皇子妃和公主也在,整个大殿十分热闹。

看到她们两人联袂过来,太后笑骂道:“你们两个懒货,可好久不来看哀家了,听说你们都去庄子里躲懒了,真该罚。”

康平长公主笑道:“母后这可冤枉我们了,虽然我们人在庄子,可是心里也是想念母后想得紧的。还不是听说皇上要来庄子避暑,这不就在这儿等着母后您来了么?您瞧瞧,天还没亮,咱们几个就来了,生怕不能第一时间见到母后呢,母后你可要疼我们一些。”

康平长公主脾气爽朗,一席话说得让人哭笑不得,太后就是喜欢她这爽快的性子,拉着她的手笑个不停。

有康平长公主在,那是绝对不会冷场的,一时间整个宫殿都热闹起来,加上皇后等人有意讨好,太后笑容一直未退。

其间太后也将阿菀和孟妡叫到面前来问话,她见阿菀健康的模样,面上笑容也真切几份,说道:“康仪是个细心的,将寿安养得不错,听说这身子也好了不少,都没怎么生病了?”太后现在疼爱卫烜,自然是希望阿菀好,省得阿菀有个什么,让卫烜摊上个克妻的名头可就不好了。

阿菀乖巧地道:“也是外祖母的功劳。”

“怎么又是哀家的功劳了?”太后好笑道。

阿菀抿嘴笑道:“自然是外祖母啦,外祖母不是给寿安赏了很多东西么?寿安心里也念着外祖母,所以身体就好啦。”

虽是恭维的话,太后还是听得颇为高兴。

这边高兴着,下面的三公主忍不住低声嘀咕道:“马屁精。”

坐在郑贵妃身边的三皇子妃莫茹听到三公主的话,忍不住暗暗皱眉,被三公主的脾气弄得极为无奈。莫茹嫁入皇室两年,对三公主更有了一个深刻的了解,觉得三公主真是个不知所谓的,若非郑贵妃护着,皇帝也纵着,凭她这种性子,在宫里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还肖想要嫁孟沣?恐怕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正想着,突然又听到太后拉着康平长公主叹息着说起皇孙之事,莫茹忍不住低下头不语,手指狠狠地捏着帕子。

现今已娶妻的皇子有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二皇子序齿后不久就夭折了。虽然有三个成婚的皇子,可是皇室现下却无皇孙诞生,莫茹与三皇子成亲后的三个月便传出喜信,只可惜第一胎生的却是女儿,今年开春时,三皇子的侧妃也生下一个女儿,却无男孩诞生,让三皇子也有些不愉的。

郑贵妃一脉的人都希望皇长孙是从三皇子所出,可惜却一直没消息。不过,比起东宫太子那儿全无音讯,虽然只得两个女儿,却证明三皇子能生,不像太子身子孱弱,精水不旺,也不知道能不能使女人受孕呢。如此一想,三皇子也没有那般急了。

等太后露出疲态时,众人也识趣地告辞离开。

离开太后居住的宫殿,郑贵妃带着女儿、儿媳妇离开,等到了无人处时,三公主忍不住道:“皇嫂,兰儿如今也一岁多了吧?兰儿虽然是皇长孙女,但是还是有个皇长孙好,皇嫂,你说是不是?”

兰儿是三皇子的嫡长女。

莫茹面色微变,勉强道:“儿女之事天注定,这事情急不得,夫君也说顺其自然便好。”

三公主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说道:“真的是三皇兄说的?”

莫茹心中暗气,面上依然笑道:“夫君自然是这般说的。”

“哦,原来如此。”三公主撇了下嘴,又道:“不过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皇嫂若是闲的话,可以去枯潭寺拜拜,指不定很快便有消息了。”

莫茹心中气怒,手指都有些发颤,但碍于郑贵妃在,只能忍气吞声,心里着实不待见这小姑子,怨不得三公主的名声不好,光是这嘴就教人讨厌得紧,纵使身份再尊贵,也莫怪康平长公主着实看不上。

这时,郑贵妃终于出声了,“行了,曦儿你就少说两句。茹儿莫怪,她就是这脾气,被我们宠坏了,她也是为焧儿好。”

莫茹淡淡地应了声是,暗暗咬了下唇,心中苦涩。

又不是她不想生,而是三皇子近来宠爱许侧妃,都不太来她的院子,她有什么办法?可恨许侧妃还是三月份时郑贵妃作主给三皇子纳的,让她迷住了三皇子。想到这里,莫茹冷笑一声,在她生下皇长孙之前,任何人都别想得逞。

第88章

辞别太后,皇后也带着女儿清宁公主和儿媳妇离开,康平康仪等人与她们同行,一路上说说笑笑,气氛和谐极了。

对于康平长公主,皇后还是给几分面子的,便是昨日才被孟妘气得生了半天闷气,今日与康平长公主说话时,却不带分毫的情绪,让康平长公主忍不住暗暗点头,觉得皇后现下知趣不少,人也圆滑多了,不像以前般行事无章,让人无语。若是皇后还像以前那样当个猪队友坑自己人,康平长公主才要担心。

辞别了皇后,康平长公主等人方随着孟妘去太子夫妻居住的清鸾殿。

“二姐姐,我想你了~”孟妡腻到孟妘身边,娇娇腻腻地说,搂着她的一条手臂晃来晃去,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别去闹你二姐姐!”康平长公主笑着斥道。

孟妡朝母亲扮了个鬼脸,反而更黏着孟妘。

孟妘笑着摸了摸妹妹的脑袋,让宫人上茶后,便将她们挥退下去,殿内只剩下自己人。

康平长公主见女儿神色冷淡,似乎与往常并无不同,唯有面上稍有些疲惫,不禁道:“瞧你脸色不太好,可是最近休息不好?还是生病了?请太医来看了么?”

孟妘喝了口茶水,惫懒地道:“近来也不知为何,有些心浮气躁,夜里不能安眠。”说着,她用手揉了揉额头,“母亲放心,太医给我请脉,并无不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许是这天气热,所以难免有些心躁。”

众人听罢,都有些担心,连太医都看不出来,难道是什么隐疾?至于天气热的说法,她们却是不信的,往年都没见她这般。

康仪长公主想了想问道:“妘儿的饮食可有不妥?胃口如何?”

“和平常差不多,就是有时候热得难受,少食一些。”

康仪长公主又询问了一些,孟妘一一答了,问到最后,康仪长公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禁皱眉。明明一切正常,可怎么就是不对劲呢?

康平长公主见妹妹不语,也不禁担心起来,孟妡更是泪眼汪汪,生怕二姐姐生病。

阿菀猜测道:“是不是二姐姐有喜了?”都结婚四年了,也应该有娃了,太子这几年一直坚持跟柳纲练太极拳,气血循环,估计对身体有益的。身体一好,孟妘怀孕什么的,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

瞬间,整个大殿都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阿菀,仿佛阿菀说了什么让人惊愕的话。

孟妘被母亲和姨母妹妹们盯着,摇头道:“今儿太医才给我请了脉,一切正常。”

听罢,众人失望不已。

只有阿菀觉得,或许是脉相浅,看不出来呢?如果是在现代就好了,不用把脉,只要去化验一下就知道了,但见众人都一副失望的样子,只得闭嘴不言。

若不是怀孕,孟妘这模样儿倒是教人担心。

见众人都担心的样子,孟妘反而看开了,说道:“娘、姨母,不必担心,我没什么事情的。”

康平长公主坐到她身边,伸手将女儿搂到怀里,忍不住心里叹息,又有些酸楚。女儿是太子妃,虽然身份高贵,可是太子身子不好,于子嗣有碍,后头又有郑贵妃一脉虎视眈眈,将来还不知道如何,她总担心有一天自己醒来,会听到太子殇了的消息,到时候深宫寂寞,女儿一辈子就要困在宫里了,若是新帝继位,恐怕也容不得她…

虽然担心,可是孟妘面上看着也没什么,众人也没法子,只能叮嘱一翻,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跟着康仪长公主回到小青山的庄子,阿菀见公主娘心事重重的模样,便宽慰道:“娘,二表姐看着挺好的,你别担心啦,许是过几日就好了呢。”

孟妘那般厉害,阿菀对她素来有一种盲目的信心,并不觉得她会有什么。

康仪长公主叹了口气,也希望事情就像女儿说的那般就好了。不管是太子和孟妘,都系着他们这些人的期望,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便好,若不然,将来不管是谁继位,于他们都没有好处。

太子午后回来,听闻康平和康仪两位长公主今儿来这儿坐了会儿,又看向依然窝在角落里不想理人的孟妘,只得叹了口气。

就在众人的担忧中,过了几日,太医如往常般给太子妃请平安脉时,瞬间便怔住了。

这日恰好太子休沐,正想着今日天气好,陪孟妘去小青山那边游玩。他听说小青山那里有一片接天连碧的荷塘,风一吹来,荷叶随风翻滚,清风拂面,便是夏日炎炎,也透着几分清爽舒适,便想让心情不好的孟妘去散散心。

太医是来时间过来给宫里的贵人们请平安脉的,太子知道今日太医会过来,便想等太医请完脉便出去,为此,他昨日特地让人去给住在小青山的康平、康仪两位长公主递了话,顺便让也孟妘的几个妹妹陪陪她。可谁知道太医诊脉时,突然露出这般古怪的神色。

太子挂心孟妘,一见太医神色不对,目光不由得跟着变了下,声音也透着几分严厉,“秦太医,怎么了?”

秦太医正失神间,听到太子的问话,赶紧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这脉相…”

“如何?”太子皱起眉,目光凌厉起来,仿佛若是太医说得不对,他便要发怒。

太子待人谦和,素有急智,朝臣皆称赞不已,可是却不代表他没脾气,若是太子发怒,那股气势也让人难以承受。太医被太子的目光一扫,赶紧道:“殿下,太子妃这脉相似乎是滑脉,只是脉相太浅,老朽并不能确定,不若再请几位太医过来看看。”

太子愣了愣,继而惊喜地瞪大眼睛,急问道:“真的?太子妃这是滑脉?”

秦太医想说便是滑脉,也不一定是喜脉,也有可能与痰饮、食滞、实热等原因有关,只是太子妃素来身体健康,虽然近来听说天气热,情绪不太好,却也没见怎么生病,可能真的是喜脉也说不定。但是,太子的身体情况他们也是知道的,精水不旺,如何能让女子怀孕?

太子却没有秦太医的顾虑,听完秦太医的解释,他断然道:“太子妃身子素来健康,定是喜脉了。”说着,他拉着孟妘的手不放,心里对孟妘这段时间的反应有了解释。

听说孕妇情绪不定,喜怒无常,那定然就是了。

想罢,太子吩咐秦太医道:“这事先别透露出去,待过些日子,确认了再说。”

秦太医见太子一心断定太子妃这是喜脉,心里颇感无奈,也生怕若是过段日子再来请脉,发现不是的话…秦太医顿时觉得自己的脖子有点发凉了。

等秦太医离开后,太子拉着孟妘的手,面带笑容,满脸俱是喜色地道:“阿妘,咱们有孩子了。”

孟妘蹙着眉,不得不提醒他,“太医说还不能确定。”比起太子的脑子发热,孟妘清醒得不行,根本不觉得自己怀上了。她素来是个较真的性子,加之近来心情不好,根本不给他面子。

被她不客气地泼冷水,太子也未生气,越发地觉得孟妘这是孕妇的反应,心里已经决定好要好生包容她,不管她如何发脾气都不会征生气,且无论她这胎生下男孩或女孩,他都会喜欢的。

也因为这事,所以太子取消了今日的出行,虽然是第一次当爹,但是先前太子同秦太医询问了好些关于妇人有孕后要注意的事情——为此秦太医心中无奈极了,太子知道妇人有孕后,前三个月不宜出行,必须好生安胎,那就不能出门了。然后他又掐指算了算,发现孟妘从心情不好开始到现在,差不多一个月了,许是那时候就怀上了。

于是太子更确定了——谁跟他说不是,他就跟谁急。

东宫这儿的事情外头自然不知道,康平长公主得知太子使人来说今儿不过来时,还愣了下,不知道太子在搞什么,孟妡正盼着二姐姐过来的,没想到空等了,顿时不高兴地去阿菀那里寻安慰。

阿菀拍拍她的脸,说道:“行了,明天我和你去看二表姐便是了。”

孟妡马上又开心起来。

到了六月初,素来平静的皇庄突然沸腾了,原因是太子妃传出了喜信,据闻文德帝听闻这个好消息后,当场喜得便让人赏了太子妃,太后、皇后的赏赐也如水般让人抬进东宫,后宫的嫔妃们也各有表示。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为这个消息高兴的,但是因为皇帝重视,不管众人心里有什么想法,都得跟着高兴,没人会在这时候蠢得给皇帝找不是。

“怎么可能?”三公主惊愕地对郑贵妃道:“母妃,不是说太子身子弱,不能使女人受孕么?”

“胡说八道!”郑贵妃第一时间斥道,“你一个姑娘家,谁和你说这种话?”虽然是事实,可是女儿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这等事情大伙心照不宣,说多了污了人耳朵。

三公主撇嘴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问太医就知道了。母妃,这真奇怪,太子妃不会是…”

“闭嘴!”郑贵妃几欲要昏倒,生怕她口无遮拦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忙掩住她的嘴,“不管你想说什么,都给本宫吞进肚子里,不然休怪母妃罚你!”若真让她说了,她当后宫是什么地方?届时皇后他们反咬一口,说他们污蔑,只会是他们遭殃。

而且这后宫可不是皇后在管,她也是协理皇后管理后宫的一员,真让这蠢女儿说了不该说的话,到时候恐怕没人会觉得太子妃淫.乱后宫,只会觉得她教管女儿不当,遭罪的是他们。

郑贵妃越想越气,看向女儿的目光都有些不对。

三公主第一次见母妃如此严厉恐怖的模样儿,顿时被吓得有些懵了,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幸好,这时候三皇子和五皇子求见,方让郑贵妃神色稍缓。

三皇子和五皇子进殿来,敏感地发现气氛不对,兄弟俩对视一眼,便知道可能他们妹妹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母妃生气了。

“母妃,怎么了?”五皇子腻到郑贵妃身边,为她拍了拍背,为她顺气。

郑贵妃看着两个儿子,叹了口气,说道:“没什么。”或许两个儿子将女儿的智慧继承走了,才会让她生了个猪脑袋,蠢笨如厮。

见郑贵妃不说,两人便也没有执着询问,反而说起了太子妃怀孕一事来。

五皇子手端着茶盏,面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便是怀了又如何?能不能生出来还是个未知数。”

三公主双眼放光地看着她,郑贵妃和三皇子默然不语。

小青山这边的康平长公主听后,马上一拍大腿,笑道:“原来是怀上了!我就说嘛,妘儿心情不好那会儿,估计就是怀上了,只是月份浅,看不出来罢了。看来阿菀是对的,咱们阿菀倒是有一张铁口直断。”

见康平长公主笑得见牙不见眼,康仪长公主也颇为高兴,笑道:“妘儿是个有福气的,真是佛祖保佑。”然后她也算了一下,忍不住失笑道:“妘儿这情况也太奇怪了,旁人都是确认有喜后才会开始有反应,她这是还没确定呢,就开始有反应了。”

“证明这是个聪明的孩子!以后定会有大造化。”康平长公主说道,只要孟妘能怀上,证明太子能生,太子的地位又巩固了一些,便是有三皇子等人在后头虎视眈眈,也不怕了。

康平长公主这话自是私下同妹妹说的,没有传出去,外头却有人也拿孟妘的情况来说嘴,不过没人敢在明面上来说,倒也相安无事。

得知女儿怀了身子,康平长公主便行动起来,并且将康仪长公主叫去私下商议了许久,定要保证让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落地。

就在人人都为太子妃有孕而高兴时,阿菀却有些神思不属,默默地算着时间,发现卫烜已经去了一个月有余,竟然还未有消息传来,让她着实担心。

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江南,秘林处。

卫烜浑身是血地靠在一棵大树下,腿上绑着绷带,一双手上也布满了细碎的伤痕,白晳细腻的脸蛋上沾了血和泥渍,狼狈得教人无法认出这是京城中那个嚣张恁意的瑞王世子。唯有一双眼睛如狼般犀利凶狠,教人不敢与之对视。

周围守着的侍卫暗暗心惊,此时卫烜的气势让他们几乎不敢靠近。

“主子,京里来消息了。”路平走过来,将一张卷起来的字条递给地上坐着的卫烜。

卫烜接过看后,眼睛微微瞠大,不禁有些错愕。

孟妘怀孕了?

看到这则消息的第一时间,卫烜直觉不信。上辈子,太子直到死前,并未留下子嗣,孟妘也从未怀孕,他私下让人打探过,听说太子身子孱弱,男子精水不继,不能使女人受孕。

先本他还想着,这辈子先要保住太子的性命,再倾尽所能寻找出民间的神医为太子调理身子,怎么着也得让太子折腾个孩子出来,才能稳固太子的地位。可是他现在什么都没做呢,太子妃竟然怀孕了?

卫烜将那张小纸条上的消息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确认无误后,便阖目思索,最后只能想到义拳庄的柳氏兄妹身上去。

柳氏兄妹教导太子和阿菀练习义拳,让阿菀的身体比上辈子还健康一些,假以时日,指不定阿菀定能像普通的姑娘那般健康——前提是没有像上辈子那般因康仪长公主夫妻之死对阿菀的打击和后来三公主给阿菀下药之事。既然对阿菀都有用,或许对太子也有用罢。

想来想去,也只能这般解释了。

半晌,卫烜微微笑了起来,如此甚好,太子有后,对于他们来说更有利。

路平肃手站在一旁,见主子脸上露出笑容,心中一松,忍不住道:“主子,您的伤…”

先前遭到埋伏,虽然释数屠尽敌人,可是仍是让他们这边损失惨重,连着卫烜也受了不轻的伤,路平看了都心惊胆颤。那一刻,卫烜就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尖锐得几乎伤人于无形,也教人难以逼视,所使手段,让人几乎无法相信这是一个才十四岁的少年。

也不知道京中有什么消息,让他露出惊愕的表情,不过现下看他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路平觉得是好消息,心里也松了口气,方敢上前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