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们离开的那天,阿菀站在小青山的山坡上,风掀起她橘色的马面裙,笑看着马车离去,云淡风轻。

卫烜坐在马背上,手持缰绳,回头看了她一眼又一眼,方策马离去。

回到京城后,卫烜的生活开始忙碌起来。

除了要去静观斋读书外,还要进侍卫营操练。这是皇帝金口玉言吩咐的,似乎不想让他□□生,就这么将他丢进了一群大内侍卫中。对此,前朝后宫所有人都额手称庆,少了一个闲得只会扯蛋的混世魔王,这京城的天空都清净了不少。

唯有五皇子并不开心。

难得出宫一趟,五皇子去了三皇子府,寻了今日难得休沐在室的三皇子说话。

“五弟,烜弟不在面前晃不是挺好么?”三皇子含笑道:“省得你们两个一见面,又要像斗鸡一样,都多大的人了。”

五皇子冷笑了下,抬眸看他,“三哥,你不会没注意到父皇的用意吧?卫烜纵使是个纨绔,也是个让人不得不防的纨绔。”

三皇子自然不是笨蛋,在他们皇父将卫烜丢进侍卫营时,便开始琢磨起其中的用意,得出几个结论,他们父皇打算重用卫烜,就是不知道是让卫烜以后接手瑞王手中的兵权,还是让他掌管羽林军。当然,不管是哪种,对于他们都不利,原因便是卫烜暧昧的态度。

按理说,郑贵妃是卫烜的姨母,三皇子等人也比太子更得卫烜的亲近才对,可是卫烜却与太子更亲近,与五皇子、三公主水火不容。

虽然太子身体不好,但是说到底,太子才是正统,可以光明正大继承皇位的储君,三皇子输在了起.点上。所以,三皇子比太子更想要得到宗室的支持,特别是瑞王府的支持,三皇子一直不想放弃,这些年他也努力地与卫烜打好关系,只可惜作用并不大。

三皇子不是不遗憾的,只是人心难料,他也弄不明白卫烜为何突然便疏远了他们,做再多也只能无功而返后,那便只好改变策略了。

五皇子咬了咬牙,心里发狠,决定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便毁了。

三皇子见五皇子阴沉的表情,拍了拍他,笑道:“以后的事情说不准,别想太多。对了,你的皇子妃定下了,明年便要成出宫建府,应该高兴才对。”

听罢,五皇子脸色果然会舒缓一些。并不是开心能娶妻,而是成亲便意味着他能出宫建府,拥有了自己的府邸与更多的自由,于他的行事也方便多了,不用像在宫里一般人多眼杂,束手束脚,干点旁的事情都不行。

高兴之余,三皇子便约了平日玩得好的几个宗室勋贵弟子一起出去,其中便有成郡王府的卫珏、卫琮等人,在众人的建议下,决定去京中有名的风雅之地丽水天阁。

仁寿宫。

卫烜长发披散而下,一袭赭红色锦衣,远远观之,在光泽阴暗的室内,犹如一个美艳的女鬼般让人觉得一股子寒气从脚底往上蹿。

长相清秀的内侍瞄了一眼,有些肝颤地低下头,虽然趴在榻上的少年十分好看,可是那股子阴沉的劲儿,依然让人有种被恶鬼盯上的惊惧感,特别是此时他要做的事情,那不只是恶鬼般简单了。

卫烜正在看卫珏递给他的消息,里面只有一首狗屁不通的诗,若是静观斋的任太傅见到,一定会气得跳脚大骂孺子不可教。不过,就是这首狗屁不通的诗,却隐藏着一种暗语,并且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已有的暗语。

这是阿菀从后世中随手整理丢给卫烜的暗语,倒是大大地方便了卫烜行事。

现在,卫烜读解完了诗中的暗语,忍不住捂着额呵呵地笑起来,笑声渗人。

内侍——常演又将头低垂了一些,很快便听到了卫烜给他下的命令:

“告诉卫珏,做得漂亮一些,本世子重重有赏。”

“是。”

等常演离开,卫烜起身理了理身上的锦袍,从榻上身,在宫人的伺候下梳洗完毕,方施施然地往仁寿宫行去。

此时太后午觉方起。

赭衣少年一路走来,嚣张无比,宫人不敢直视,就怕不小心擦到他一点衣摆,会被他一脚踹到廊下,不死也去掉半条命。不过也有新来的胆大宫女,好奇地偷瞄了一眼,等看到在宫人簇拥中走来的少年时,不禁愣了。

这般昳丽无双的少年,就是传说中横行霸道整个宫廷的瑞王世子么?特别是他脸上开心的笑容,怎么看也不像啊。更不像姐妹们说的,他惯来面无表情的模样,现下笑得可开心了。

丽水天阁是京中有名的风雅之地,往来的不只有勋贵世家子弟,更有自诩风流不羁的文人骚客,并且比那些被条条框框束缚的朝臣公子更多了一种放浪形骸的肆无忌惮。

今儿的丽水天阁来了一群身份尊贵的公子,丽水天阁的老板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可是看到被一群公子哥儿簇拥着的那名斯文俊秀的年轻人时,便知道这位的身份估计与“卫”姓有关,就不知道是宗室还是皇室的哪位了。

做生意的,大多会练就一双火眼精睛,丽水天阁的老板十分热情地将他们领进了丽水天阁里最好的一处院子,并且将丽水天阁中精通琴棋书画的四位最美丽的姑娘都叫了过来陪伴。

当然,对外来说,丽水天阁可不是那等下流之地,这里的姑娘们无不多才多艺,甚比大家闺秀,并且只卖艺不卖身,若是真的中意阁里的哪位姑娘,可以为她赎身,并不接受其他的方式。也因为如此,使得丽水天阁成为京中勋贵们趋之若鹜的风雅之地,并不用担心会被御史们安上一个狎妓的罪名,一举数得。

至于想要进一步,该怎么样的,便要看那人的身份了。

五皇子面上含着笑,由着几名勋贵世家的公子将自己簇拥进去,视线不着痕迹地往周围扫去,笑意却未及眼中。

待他们坐下,很快便有一群穿着仪态甚比大家闺秀的姑娘款款走来,若不是早有心理准备,看到这群姑娘走来,众人都要以为见到那些养在深闺里的正经人家的女子,不见分毫的风尘之态。

她们进来后,或是抚琴或是起舞或是体贴周到地伺候人饮酒,眼神端正,并无任何挑逗的举动,可是偏偏越是如此,越是逗得那群人心痒难耐,已经好几次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摸了下身边斟酒的姑娘的小手了。

那些被摸的姑娘自然是含羞带怯,看得人血气更旺。

唯有五皇子稳稳当当地倚坐在那儿,浅斟慢酌,与周围格格不入。

过了中秋后,天气便开始转凉了,这种时候喝点小酒,感受到那种微薰的意境是极好的享受,五皇子也不例外。五皇子身边,卫珏斥开了一个姑娘,自己亲自给五皇子斟酒,并且低声与他说话。

不知不觉,五皇子喝多了一些。

“卫珏?”五皇子的声音多了几分干哑。

卫珏微微弯腰,轻道一声:“殿下有何吩咐。”

五皇子已经微薰了,不过神智还算清醒,只是人在酒精的刺激下,便是神智还清醒,依然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来。

五皇子手中转着一只空了的酒杯,卫珏低垂着头,掩饰了眼里的情绪,没有人能发现他的眼神与谦逊顺服的举动的违和,便是与他相熟的堂兄卫琮此时双眼紧紧盯着那些起舞的姑娘,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其他人的目光也被那些风情各异的姑娘们吸引了。

“难道丽水天阁现在就只有这些货色?”五皇子眯起眼睛,突然指着正在跳舞的一个姑娘说:“你看,那女人是不是长得有点像…”最后的名字像含在嘴里一般,并未吐出来。

卫珏抬头看去,一开始不觉得她像谁,不过第二眼看时,会发现那姑娘的五官轮廊和卫烜有几分相似。卫珏心中一颤,自然不敢搭腔,只道:“殿下,我看不出来。”

一晃眼间,一曲舞歇,跳舞的姑娘们也停了下来,然后福身行礼,又像个大家闺秀般款款地退下去了。

五皇子突然站了起身,便要跟着过去。

“殿下?”

见到五皇子起身,那些被姑娘们吸引了视线的男人终于回神了,有些紧张地唤道,生怕让这位皇子不满意。

五皇子摆了摆手,说道:“本殿下出去一下。”

见五皇子离开时,五皇子的侍卫也跟了上去,于是这些男人很快便觉得自己悟了,暧昧地笑了下,没再理会。

卫珏也跟着笑了下,只是和那些男人暧昧的态度不同,他的眼神幽深,默默地退到了堂哥卫琮身边,然后自然而然地端起了酒,与卫琮扯皮起来,恼得卫琮好几次想一杯酒泼到他脸上,将他踹走,省得占了自己的时间。

等酒过几巡,发现五皇子还未回来的人终于发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了。

第95章

三皇子府。

三皇子今日休沐,除了早上五皇子过府来寻他说了会儿话后,他一天时间都消磨在了书房里,除了处理一些公务外,其他时间都用在与幕僚谢先生讨论着如今朝堂上的局势。

谢先生本名谢忻,原是江南陵州人士,先帝在位时当过州府,后来遭人陷害,谢家差点覆灭,后来虽转危为安,却让他对官场失望,便辞官归隐。几年前,三皇子出京办事,恰巧遇到被人寻麻烦的谢家人,出手解决了,谢忻知道这事情后便亲自过来拜谢。

三皇子身边正是缺乏谋士,见谢忻文彩斐然,对时政颇有见地,便起了爱才之心,三顾谢家相邀。谢忻被他的诚意所动,等他对三皇子考校了一翻,终于答应了三皇子的邀请,随他进京,留在三皇子身边做他的幕僚。

这些年,三皇子能频频得到文德帝的赞赏,也与谢忻有关。

今天谢忻要说的便是东宫太子妃怀孕,算算时间,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五个多月了,可惜太子妃自有了身孕后,便一直深居简出,连宫妃也不太能见到她,更不用说能看出她肚子里怀的这胎是男是女了。

听闻有些有经验的嬷嬷可以根据孕妇的肚皮形状来判断肚子里的孩子性别,甚至医术精明的太医也可通过把脉来判断,对于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不仅后宫所有的女人关注,甚至朝臣也是极度关注的,若生了个女孩便罢了,若是男孩,那可是皇长孙。

只可惜,没人能见到太子妃,更不用说去判断她肚皮长成什么形状,固定那几个为她请平安脉的太医更是守口如瓶,根本让人无从探查起。

谢忻微有遗憾地说道:“殿下与皇子妃娘娘皆是身体健康之人,成亲也有几载,却未能一举得男,可惜可叹。”

三皇子脸色僵了下,心头也有几分抑郁,他在郑贵妃和弟妹面前表现得豁达,其实心里也是失望的,如何不知道皇长孙的意义?太子身体不好,太医也断定他精水不旺,难使女人受孕,却未想到会出现奇迹。这让三皇子怀疑,太子的身体是不是正在恢复中?

三皇子自幼便知道自己作为皇三子是最有资格继承那位子的人,也因此努力地勉励自己,从未敢怠惰。太子虽是正统,可惜身体孱弱,能不能熬得过皇帝另说。皇次子早夭,若是太子最后有不测,他便会成为宫里最年长的皇子。皇室传统,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他才是最有可能得到那位置的人。

所以,若是太子的身体转好,那比皇长孙更糟糕。

谢忻看了他一眼,也不想给他太大的压力,又道:“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也未定下,殿下不必过于忧心。在下不才,以前也研究过几本医书,曾在书中看过一种说法,若是父母的身体不足健康,那么生下来的孩子身体也会孱弱,甚至容易夭折。”

三皇子神色微缓,起身朝谢忻道:“劳烦先生为我分忧,焧感激不尽。”

谢忻听到三皇子这肺腑之言,心里也高兴,却不敢受他的大礼,忙起身来回礼。他之所以选择三皇子,也是因为三皇子的气度才德,有贤德刚正之风、坚忍不拔之心,堪称大任,将来必是一位明君。

除此之外,三皇子生母为贵妃,身份高贵,下面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妹妹相衬,比旁的皇子又多了一些优势。五皇子是个心有城府之人,若是能有他辅助,三皇子将来未必不能成事。

所以,他认为三皇子的优势极大。

虽太子是正统,可是谢忻分析过,太子虽有千万好,但却败在孱弱的身体上。现下文德帝正值壮年,有慈父之心,尚能容忍这样的太子存在,待他日皇帝年纪大了,帝王多疑的性子显露出来,必定会让他无法忍受太子的体弱多病,甚至太子的聪慧皆成了帝王眼中不可存在的缺点。

谢忻觉得现阶段三皇子年纪尚轻,未经营好自己的势力,应当谦和退避为先,由太子挡在前面是最合适的。所以,还是希望太子能活得久一些罢。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说府里的管家急匆匆地过来求见。

三皇子见状,心中不悦,他与谢先生谈事情,最不喜人打忧,管家也明白这个规矩,怎么今日如此不识趣?

谢忻也是知道这府里的管家为人,是个稳重之人,能让他如此匆忙过来禀报,想来是大事,便对三皇子道:“殿下见见罢,许是有什么事情。”

有谢忻开口,三皇子便让管家进来。

谁知管家一脸沉重地进来后,第一句话便是:“殿下,五殿下出事了。”

三皇子霍起起身,温和的目光瞬间变得严厉,问道:“五皇弟怎么了?他不是和人出去游玩了么?”

管家犹豫了下,咬了咬牙说道:“五殿下与那些公子一起去了丽水天阁,可是…”他凑近三皇子,小声地说了句话。

三皇子的脸下顿时变得极度难看,铁青着脸色问道:“有谁瞧见了?”

说到这里,管家几乎哭丧着脸说:“很多人都看到了,当时是荣王殿下一起兴起,带人过去的赏景,却不想会遇到这种事情,其中还有好些勋贵朝臣陪着。听说荣王殿下前阵子得了一棵三丈高的珊瑚树,心里高兴,便到丽水天阁为宴请诸人,所以…”

听到这里,三皇子脸色越发的难看,他马上对管家说:“去,找几个人将五弟接回来。”

管家赶紧去安排了,不过想到另一个人,忙道:“殿下,那个人…”

“不过是个卑贱之人,寻个由头处置了。”三皇子轻描淡写地道。

等管家下去后,三皇子跌坐在椅上,怔怔地坐了会儿,然后吁了口气,对一直未出声的谢忻道:“谢先生,出事了。”

谢忻见他短短时间内压制住情绪,心里暗暗点头,问道:“可是五殿下那儿发生什么事情了?”先前管家说得太小声,显然是不能外传,谢忻一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能不能说。

三皇子琢磨了下,知道这件事情是瞒不住的,便是他们皇父生气下令封口,恐怕这时候知道的人早就知道了,纵是不说,怕也只能瞒着那些无知的百姓罢了。想罢,三皇子叹了口气,有些难以启齿地道:“五弟在丽水天阁时,被人发现他与一名丽水天阁的僮儿…”

谢忻倒抽了口气。

时下贵族之中有豢养娈童之事,不过阴阳交合方是正道,近十年来海河清宴,文德帝大肆弘扬美德,极度不喜这等断袖分桃之事,朝臣勋贵们也以身作则,纵有那等爱好之人,也只是私下偷偷摸摸地过过干瘾,从未敢拿到明面上来。

而现在,却是一位皇子教人看到这种事情…

谢忻很快便明白了,这事情绝非意外,这幕后之人摆明着要毁了五皇子!

谢忻看向三皇子,三皇子也看向他,两人神色沉凝,四目相对时,皆看出了对方心中的想法。

到底是谁要毁了五皇子?

“卫烜…”三皇子涩然道:“莫非是他?”除了他,三皇子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人。

谢忻并未开口,他沉吟片刻,叹道:“若真是人计划的,恐怕对方敢设计这事情,想必就不会让人查到蛛丝马迹。殿下,当务之急,是您尽快给宫里的贵妃娘娘传句话,先保住五殿下再说。还有何尚书那边,也得给他们一个交待。”

三皇子阴沉着脸点头,何尚书的孙女被选为五皇子妃,在这节骨眼上,若是这事情传开来,想必何尚书对朝廷再耿耿,也咽不下这口气,要废除这桩婚事。当务之急,便是要先保住这桩亲事,然后再徐徐图之。

三皇子很快便将事情理了一遍,然后马上行动起来。

朝阳宫里的郑贵妃接到长子让人传给她的消息时,几乎晕倒,一口气喘不过来。

三公主正好在朝阳宫中,见到郑贵妃的样子,被吓了一跳,忙追问是怎么回事。可惜郑贵妃虽然此时心情焦灼,但是到底记得小女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能和她说这种事情污了她的耳?怕她鲁莽的性子再次闯祸,郑贵妃不理会小女儿的叫嚣,派了几个粗壮的嬷嬷将她带到偏殿去看着,摆明不让她沾手此事。

将三公主关住了,郑贵妃迅速地收拾好心情,便让人给她重新梳妆打扮,她要去太极殿求见皇上。

只是,郑贵妃还未出朝阳宫的宫门,便听说明妃崔红叶已经提前一步去了太极殿。

郑贵妃脚下一个踉跄,几欲软倒在地,眼里一阵绝望。

而绝望之余,便是升起了对崔红叶的滔天恨意。

宫里的暗潮汹涌并没有波及到宫外,不过很多人心里却不平静,知道五皇子这算是毁了,而三皇子恐怕也少了一个得力助手。

在场诸人心照不宣,在五皇子被三皇子府派来的人接走后,众人的目光便落在了跪在丽水天阁院子里的那个清秀的僮儿身上。

十三四岁的男孩子,骨骼娇小玲珑,肤色白晳干净,一双小鹿般的水润眼睛怯怯地看着人时,比女子还要勾人。

看到这僮儿,在场诸人目光意味不明,有些识货的人一看便知道这僮儿被灌过那种特殊的药。据闻这是一些有某种癖好的贵族研究出来的药物,专门用来克制童男童女成长的东西,被喂了此药的少年少女,抑制了他们的生长,使他们看起来像长不大的男孩女孩,格外的娇小玲珑,弱不禁风,十分容易便能挑起旁人的兴致。

后来这种药物也流传进了一些特殊的场合,例如一些秦楼楚馆,一些黑心的老板为了多挣那几个黑心银子,暗地里多给那些楼里的男女用这种药物。

现下,这僮儿便是如此情况。

“你叫什么名字?”

带笑的声音响起,那跪得冷汗直冒的僮儿怯怯地看过去,便看到了坐在廊下一张太师椅上的胖子,他笑眯眯的模样,看起来十分亲切,身上穿着的锦衣玉带,说明其人身份非富即贵。除此之外,旁边那些大人们都站着,唯有他能大咧咧地坐着,便知道在这里,这个胖子说话的份量。

于是,惶恐不安的僮儿终于找准了目标,趴下去便喊道:“大人,冤枉啊!小人只是路过,真的不知道为何会被那位大人…”

胖子——荣王掏了掏耳朵,抖了抖脸上的肥肉,一双漂亮的眼睛被肥肉挤成一条线,看起来憨态可掬。他就算是个胖子,也是个英俊的胖子,并不会使人反感的那种,反而有种弥勒佛般的憨态。

“冤不冤,那可不是本…本公子说了算,只能委屈你了。”说着,荣王打了个响指,便有人将那还在叫着的僮儿押了下去。

见到荣王这举动,在场诸人目光微闪,心里琢磨着荣王此举要干什么,这是要保住五皇子呢,还是要保住五皇子的把柄。不过,当荣王眯着那双狭长的眼睛看过来时,除了迟钝的几人,其他人都明白了。

“今天的事情,望诸位见谅,相信皇上不希望听到什么传言,各位应该明白吧?”荣王笑眯眯地说。

在场的人赶紧道:“荣王殿下放心,我等自是明白。”

荣王笑呵呵地警告了一翻,然后挥挥手,带着侍卫绑着那个僮儿一起走了,留下那群目击者面面相觑,再一次认识到世人对荣王的评价:那就是一个不着调的吃货胖子!

荣王不知道旁人对他的评价,乐呵呵地回宫了。

回到宫里,荣王便去见将他当儿子养大的兄长,听说此时三皇子和五皇子都在太极殿中跪着,眼睛一眯,又呵呵地笑起来,笑得要有多憨厚就有多憨厚,若是认识十三岁之前的荣王的人,绝对无法将这个憨厚的胖子和那个灵秀英气的少年看作一人。

所以说,时间真是把杀猪刀,特别爱杀故意放纵自己变猪的人。

过了两日,住在小青山中的康仪长公主终于知道了京中发生的事情。

得知事情过程的第一时间,康仪长公主便有些发怔,目光扫过手中的信件,第一个怀疑这般坑了五皇子的人非卫烜莫属。

估计和康仪长公主一样,凡是听说了五皇子的倒霉事情后,第一个怀疑的人都会是卫烜,毕竟这厮从来没干过好事,坑起人来简直是阴险之极,不怀疑他怀疑谁?不过可惜的是,卫烜那天乖乖地待在仁寿宫陪太后她老人家吃斋念佛呢,谁敢怀疑他,太后第一个和谁急。

而且,那天五皇子去丽水天阁是临时起意,并无计划,也不知道荣王会恰好经过那院子,然后发现五皇子在那院子里干那等龌龊事情。

这次的事情,五皇子简直是倒霉到家了,不仅被罚闭门思过,甚至还被文德帝勒令着去给何尚书道歉,幸好碍于皇上的坚持,他与何家的婚事没有被取消,可是以后也就那样了,只因皇帝已经厌了他。

康仪长公主琢磨了下,很快便明白了其中隐藏的内.幕,恐怕五皇子这次虽是被人设计了,但是也有他本身因素,却是好那男风,方会让文德帝如此失望,进而厌弃了他。

所以,纵是查下去,也已经没有必要了。

康仪长公主的手在那张纸上划拉了下,最后脸上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让一直在旁边偷偷窥探到的阿菀鸡皮疙瘩颤起,总觉得公主娘此时笑得很渗人啊,难道是京里有什么好事传来?

“娘,怎么了?”阿菀故作无知地问道:“是康平姨母在信上说了什么了么?”

今儿京里送来了京中的信件,其中便有康平长公主亲自写来给妹妹的信,康仪长公主刚才看了信后,在阿菀看来,公主娘整个人的气息都不对了。

康仪长公主见女儿懵懵地看过来,微微眯了下眼睛,便朝她招手,将她叫到身边来,然后将京中的事情告诉她。虽然隐去了五皇子在丽水天阁中干的事情,不过从只言片语中,阿菀依然拼凑出来了,然后囧了下。

原来五皇子是个断袖啊,那他还要娶何尚书的孙女,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

“想什么呢?”

被母亲戳了下脑袋,阿菀看她笑盈盈的模样,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将脑子里的事情说出来,便道:“娘,这事情后来如何了?”

“皇上下了封口令,知道的人自是不多,不过当时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想隐瞒也隐瞒不了,五皇子这算是废了。可惜…”若是现下被废的是三皇子,康仪长公主会更高兴,只可惜三皇子太过谨慎小心,没能从他身上寻找到什么破绽。

这对于他们这边的人来说,算是个好消息吧?

阿菀心里琢磨着,心里也很好奇到底是谁设计了五皇子,想到五皇子身边的卫珏,阿菀眼皮猛地跳了几下,顿时蓦然失语。

她撑着额头,决定这事情还是烂在心里罢。

第96章

过了半个月左右,卫烜终于得了几天空闲时间,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侍卫营,往小山青来了。

已是九月底,正是深秋时节,白天的阳光渐渐变得稀薄,甚至有时候天气阴阴沉沉的,整个北方世界呈现一片萧瑟苍凉的秋景,秋风扫落叶的无情,连带人的心情也变得糟糕起来。

天气渐渐变冷,阿菀穿上了狐狸皮做成的祅子、手捂着暖手炉时,卫烜依然是一袭潇洒的赫红色锦袍,风来雨去,光看外表,一个十足的贵族少年,翩翩浊世佳公子,鲜衣怒马而过,不知道炫花了多少人的眼睛。

可惜,只要认识他的人,极少会被他的表相所迷惑。

见到卫烜来小青山时,阿菀盯着他看很久。

卫烜初时还能淡然地坐着喝茶,等被阿菀盯着的时间超过半刻钟,他终于有些忸怩了,根本无法拒绝她的视线,身体都有些发软,白玉般洁白的耳廓染上淡淡的红晕,暗暗地在手心里掐了下,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男子汉一般镇定淡然。

“阿菀,你看我做什么?”卫烜借着喝茶的举动悄悄掩饰自己身体的变化。

阿菀直勾勾地看着他一会儿,方道:“我听说五皇子的事情了。”

卫烜很淡定地回视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阿菀嘴角抽了下,这厮装得还真是像那么一回事,让她竟然有种无话可说之感。

于是,阿菀也不问了。

不管五皇子是遭人陷害的,还是他本身就是个有特殊爱好的自作自受,这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再追究已经无所谓了。而卫烜现在能稳稳当当地坐在这儿喝茶,便说明那些事情其实与他无关——有没有关系,只看证据。

如此,阿菀也放心了。

那天在丽水天阁,一切皆是那般巧合,事后文德帝和三皇子等人也让人仔细查过了,并没有人为设计的痕迹,甚至连当时经过的那个僮儿也是丽水天阁中一个普通的侍从,五皇子当时喝得微薰,体内并无药物控制的痕迹,一切全是按他的心意行事。

也因为查明白了,文德帝才会如此恼火,甚至斥责了郑贵妃,连三皇子也险些受到连累,三公主因为被郑贵妃事前关起来,倒是没有受到连累。不过五皇子被皇帝下令幽禁起来了,似乎打算等到明年迎娶五皇子妃时,方才让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