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菀觉得自己好像养了一只腻人的宠物一样,根本没法将他当成男人看——而且他才十五岁,也因为他几次纯情且幼稚的表现,心里已经认定了他其实并不懂男女之事,觉得就算自己嫁过去,估计也是盖棉被纯睡觉的。

这么一想,不由觉得挺安全的,嫁过去也没什么。(你会后悔的!)

最后,阿菀还是将依依不舍地少年给赶走了,虽然他看起来挺纯情无知的(?),不会干什么越矩的事情,但是阿菀还是怕他待太久被人察觉出来,于他们的名声都不好。阿菀知道名声的重要性,可惜卫烜是个胆大妄为的,不管她说了几次,他当着自己的面好好地答应以后不会这么干了,但是下次依然会爬墙过来,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就算她气得揍他也不改。

气到最后,阿菀都被他弄得没脾气了。

或许,以后嫁过去了,就不用担心他冒险爬墙过来了?

这想法一起,阿菀不禁满脸黑线,自己竟然堕落到竟然只有这么点要求了么?

躺回床上,阿菀直接拉起被子蒙住脑袋,决定睡觉,什么都不想!

第104章

由于晚上花了些时间安抚一个纯情少年的玻璃心,导至阿菀睡得迟了一点儿,第二日还未睡饱,便被一个喳喳呼呼的小姑娘叫醒了。

阿菀呆滞地坐在床前,看着巴在她身边嘴巴一直动个不停的少女,仔细看时,发现她的目光焦矩并不集中,所以也对那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完全无视了,根本没有听进耳里。

“阿菀,你有没有听我说?”孟妡将脸逼近她。

一张放大的俏脸几乎要顶上自己的脸,那小鼻子都噌过来了,阿菀下意识地往后退一些,淡定地道:“听到了。”自然的神情,丝毫让人看不出先前她还在神游中。

孟妡听罢,叹了口气,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姨父怎么会答应让你今年出嫁呢?这也太早了,我娘说姑娘家成亲太早会伤身子的,就算姨父不知情,姨母应该也是知道的,姨母才不会同意让你嫁这么早呢。对了,听说姨父当时喝醉了,所以被瑞王舅舅给设计了,是不是这样?我娘说,瑞王舅舅是个老流氓…”

正伺候阿菀洗漱的丫鬟动作纷纷顿了下,然后偷偷瞄了眼啥话都敢说的福安郡主,不禁有些汗颜。

阿菀哭笑不得地拍拍她的脑袋,“别胡说,让人听到不好。”就算瑞王真是个老流氓,也不是她们这些晚辈能说的,若是传出去,对她的名声可不说,世人会认为她诽议长辈,是个不孝顺的。

在这个流言都能杀死人的世界,名声于一个姑娘来说,重过性命,虽然阿菀很想表达一下自己对那些陋习的不屑,却也不得不遵守这个世界形成的规则。

“我才没胡说呢,我爹娘都这么说的!放心,我只在你面前说,我才没那么傻到处说嘴呢。”孟妡反驳道,虽然是个话唠,但是她是个有原则的话唠,除了在最信任的姐妹几个面前,她在外面可是个人人称赞的贵女,不会多嘴饶舌。当然,她也乐意和阿菀说话,原因是阿菀不仅是个很好的听众,而且也能守得住话。

“阿菀,我娘说瑞王舅舅想让你早点过门,所以才会特地请姨父去喝酒,灌醉了姨父让他答应你们的婚期后,又用心险恶地让人放出流言,弄得满京城皆知,到时候姨母想要推迟婚期也不能了。”

阿菀在丫鬟的伺候下净脸,听到孟妡的话,心有戚戚。瑞王行事光明正大,让人一目了然的阳谋。可偏偏就是这光明正大的阳谋,让人无可奈何。瑞王这是算准了康仪长公主绝对不会让女儿的名声受损,所以这计策用得真是挺好的,康仪长公主即便明知他的目的,也只能照着做了。

“用早膳了么?”阿菀突然问。

孟妡张了张嘴,被阿菀突然打断了话,让她一下子卡壳了,“没有。”

“那一起用膳吧。”阿菀愉快地说着,牵着小话唠叨一起出门,果然让她闭嘴了。

刚出了卧室门,却见余嬷嬷捧了几本账册过来给阿菀,顺便告诉阿菀,康仪长公主吩咐,今儿不用她去上房请安了,让她在自个院里歇着。

阿菀很自然地应了,心里暗忖,驸马爹昨晚依然被修理了,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没法起床,真可怜,继续给他点蜡。

不用去给父母请安,阿菀便带着孟妡一起在思安院用早膳。

早膳后,便到小书房里去看账册。这是康仪长公主对女儿的训练,让她跟着管家看账,阿菀的心算能力不错——相信学过加减乘徐的人都有点心算能力的,而阿菀的心算恰好比普通人高了一点。自从挖掘出阿菀的这项技能后,康仪长公主便放手让女儿去算账了。

孟妡探头看了一眼,眨巴了下大眼睛,惊奇地道:“阿菀你在帮你娘管账么?”

“不是。”阿菀翻着账本,随意地答道:“我娘说,这些都是以后给我的陪嫁产业。”

孟妡:“…”为毛阿菀总是可以这样平静地说这种让人害羞的事情呢?

“你真的今年就要出阁啊?姨父姨母也同意了?”孟妡不死心地问道。

“嗯,我爹娘昨日已经商议好了。”

“那姨父没事吧?”孟妡好奇地问,觉得康仪长公主那般厉害的人,姨父这次干这种不靠谱的事情,一定会生气的。

虽然康仪长公主在外面的名声很好,但是孟妡时常跑阿菀这里玩,相处的时间多了,小动物第六感也知道康仪长公主笑脸下的彪悍,可想而知若是惹毛了她会有多惨。孟妡自从听说罗晔同意了瑞王提议今年让阿菀和卫烜今年中秋后完婚之事,就一直同情着罗晔。

都说康仪长公主是个贤良淑德的女性,以夫为天,丈夫决定的事情从未反对,搞定了罗晔也算是搞定了康仪长公主,所以这次瑞王出马搞定了罗晔,这婚事也算是定下来了。但也只有他们知道,事情并不是这样。

“没事,就是宿醉难受。”阿菀轻描淡写地说,决定给驸马爹点面子。

听罢,孟妡脸上露出一副怜悯的神情,看得阿菀直想笑。果然,稍微了解康仪长公主性格的人,都会觉得这次罗晔必会被修理得很惨,就算阿菀不说,大家也可以脑补,驸马爹的形象没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阿菀边看账本,边一心二用地应付着话唠,看得旁边磨墨的青雅佩服不已,心里纠结着郡主这么一心二用,会不会算错啊?不过也没听管事说账本被算错过…

等孟妡说过瘾了,终于又想到了让她今儿一早就跑过来的事情,闷闷地问道:“阿菀,你今年真的要出阁了?”

阿菀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平时活泼的小姑娘有些蔫蔫的,心里了然,伸手拍拍她搁在桌上的脑袋,说道:“就算我出阁了,也仍然在京城,你想我了就过来找我不就行了?以后又不是见不到,和现在没什么不同的。”

孟妡想了想,突然高兴起来,不过她的高兴不到几息时间,又垮下脸,心里愤愤地想着,根本就是大大的不同,至少到时候在卫烜的地盘,她就算想去蹭阿菀的床也蹭不到了,因为到时候阿菀的床要给大魔王给霸了。

虽然没有成亲,但小姑娘也知道,夫妻是要睡在一起的。

等阿菀看完账本后,见小姑娘恹恹地趴在那儿,问道:“怎么了?”

孟妡瞅着她,“阿菀你就要嫁人了,我还不知道怎么样呢,等到十月,娘亲说也要给我举办笄礼,到时候就要给我…”

见她俏脸微红,阿菀接着道:“要给你找夫君了么?”

“阿菀!”

看她脸红炸毛的样子,阿菀感叹着年轻真好,她就没办法像孟妡一样说到这种事情来个脸红心跳、羞涩掩面奔走之类的少女事,果然她心态老了么?

将账本放好后,阿菀携着她起身去院子里散步,边安慰道:“别担心,你娘那么疼你,会给你挑个对你很好的夫君的。”

孟妡才不担心未来的夫婿对她好不好呢,若是那男人对她不好的话,她二姐姐会宰了他的,为了不让二姐姐凶残地宰了妹夫,所以孟妡决定也要选一个对她好的男人。

等孟妡离开后,阿菀终究还是有些担心驸马爹,便去了正院,得知驸马爹正在歇息,阿菀先是看了下天色,然后再看着公主娘悠悠然地坐在那儿钦点着她的嫁妆单子,让阿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康仪长公主见到女儿过来,不给她脑补的机会,招手叫她过来,摊开一本册子,点着上面的东西,和她说起来。

等阿菀被公主娘指点着看完了一本册子,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公主娘这是又在给她特训了。

“以前我还想着,还能多留你两年,慢慢来教,现在看来却是不行了,只能让你这段时间多学点。”康仪长公主摸摸女儿的脸,眼神复杂,“为人媳妇和为人子女是不同的,作姑娘时在家里那是娇客,千好万好,嫁了人后,便是别人的媳妇了,纵使婆母再和善,也没办法将你当亲生女儿疼,该做的事情不少,还要做好,不能落人口实…”

阿菀见她心情不好,赶紧搂住她,撒娇道:“就算嫁人了,我也是娘亲的女儿,我想娘了,或者是娘亲想我了,我就回来陪您。”

康仪长公主心里熨帖,嘴里却嗔怪道:“说什么傻话?哪有出嫁□□频往娘家跑的?少不得要给人说闲话,届时瑞王府的脸面过不去,你也要遭殃。”

阿菀听得真不是滋味,心里骂着这变态的规矩陋习,明明都嫁得那么近,竟然像隔着星河的牛郎织女一般,没事竟然不能轻易回娘家,岂可修!皿!

接下来的日子,阿菀差点忙成狗,公主娘仿佛要在她出嫁前的这几个月,将她认为以后对阿菀有用的东西都塞到她脑子里,让阿菀第天都忙得团团转。

婚期定在中秋,现在已经四月底了,这期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三书六礼是绝对不能少的,听起来不多,但是细节讲究起来,绝对可以将人逼成了狗。也因为如此,所以这个夏天,阿菀这一家子并没有去庄子避暑,都留在京城里了。

进入五月份时,京城热得像蒸笼一样。

因为白天忙着学习,晚上又热得难受,所以阿菀不觉有些苦夏的症状,无比地期盼着能下场雨,凉快凉快。

这天晚上,空气闷热得不行,阿菀在床上翻来翻去地睡不着时,突然听到了窗口处传来熟悉的声响,撩起纱帐探头一看,发现某位世子爷今晚又来爬墙了。

“阿菀…”

阿菀爬起身来,边用扇子扇凉,边问道:“大半夜不睡觉过来做什么?”

“我很久没见你了,想你。”

阿菀:“…”你以为你说几句煽情的话,我就会忽略了你的年龄了么?毛头小子也想学大人说情话不成?

一心认定某位世子爷是个纯情玻璃心少年的阿菀根本没将他的话想歪,继续道:“听说婚前见面不吉利,以后不要随便跑过来。”

果然,就见少年的眉头拧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纠结,阿菀看得心里直乐。自从婚期定下后,康仪长公主就不准卫烜像以往那般随便上门了,所以卫烜只得晚上翻墙进来。阿菀每次见他过来,都要提心吊胆,生怕被人发现。

听到阿菀的话,确实让卫烜纠结不已。以前他不信这个邪,但是事关他和阿菀一辈子的事情时,他还是迟疑了,不过今天都爬过来了,还是捞够本再走吧,大不了以后他暗搓搓地过来偷窥过过瘾就好,不出现在阿菀面前。

于是心里有了变态计较的少年蹭过去,就要伸爪子抱阿菀时,被她冷酷无情地拒绝了:“热死了,你离我远点。”

卫烜:qaq阿菀好凶!

阿菀让他坐脚踏上,拿扇子给他扇了下,问道:“说吧,你来这里做什么?”

卫烜趁她不注意,伸手拽住她的裙摆在手里,嘴上却道:“我好久没见你了,就是想你嘛。还有,也想问问你,康仪姑母和母父近来可有计划要去哪里?”

“什么?”阿菀有些疑惑,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

“我是说,罗姑父可有计划要出京去办什么事情、或者和姑母去访友之类的。”卫烜含蓄地道。

“没有。”阿菀拍了下他的脑袋,“我娘说我们的婚期定下了,所以这段时间都要待在京城里忙这事情,不会去哪里,我爹也没空去访友。”她爹已经萎靡了很久了,相信会继续萎靡下去,哪有心思去干其他事情?

听到她的话,卫烜松了口气。

自从和阿菀的婚期定下后,他每天都过得既愉快又焦心,天天都在翻着黄历数着将阿菀娶进门的日子,数着数着,便数到了上辈子康仪长公主夫妻去世的日子。

上辈子,康仪长公主夫妻便是在今年七月中旬时去世,卫烜不得不防。他可不愿意让阿菀再历经一次丧父丧母之痛,所以务必要保住他们。

上辈子他与阿菀的交集不多,一切皆是他一厢情愿,痴缠不休,后来又因为大家年纪大了,阿菀从来不会在私下和他见面,每次都是他想方设法地制造机会去见她,甚至在发现他对她产生了那种男女间的时,阿菀便对他冷冷淡淡的,尽可能地与他疏远。也因为如此,所以他并不知道七月份时,康仪长公主夫妻到底是因何事离京,又去干了什么。

当时他接到康仪长公主夫妻身死的消息后,阿菀已经在卫珺的陪同下,赶去了望坡镇迎回父母的灵柩,等他策马追去时,却见到在望坡镇中放置着康仪长公主夫妻灵柩的灵堂里,阿菀吐血倒在卫珺怀里,四周哭声一片,满目苍凉。

也因为父母之死的刺激,阿菀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就这么败了。

第105章

上辈子的事情,于卫烜而言,起初是摆脱不了的噩梦,蚀心蚀肺;后来是他心底的一块痊愈后的疤痕,虽然已经不痛了,却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而这噩梦的根源,便是阿菀的死亡,是他到死时都无法释怀的事情。

阿菀的死,卫烜仔仔细细地查过,那时十五岁的阿菀虽没有现在的健康,却极少再生病了,如果这么养下去,太医说到她二十岁,孕育子嗣应该没问题。可是,康仪长公主夫妻的突然死亡,是摧毁阿菀身体的一个原因。

悲伤过度,加之接踵而来的丧事操办及守灵等原因,生生熬着,直到康仪长公主夫妻下葬后,阿菀已经病倒了,足足养了一年身子才好一些。而一年后,阿菀被太后召进宫,遇到三公主时,被三公主恶意推进御花园的湖里,又病了一场…

昏暗的灯光下,少年的眼睛掠过森然寒意。

“你到底怎么了?突然跑过来问这些?难道是我爹娘那儿有什么事情?”

少女清柔的声音传来,在安静的夜中,如同柔软的鹅毛拂过人的心坎一样,心脏几乎沉醉。卫烜有种不愿醒来的醉意,将脑袋轻轻地靠在床沿边,安静地感受着她的气息,没有人知道,光是感受到她的呼吸,都让他沉醉感动。

她是鲜活而健康的,就陪在他身边,没有离开,更没有到一个让他永远也找不到她的地方。

阿菀觉得今晚的少年有些不对劲,莫名其妙地跑过来,然后询问她爹娘近期是不是要出门办事或访友之类的,阿菀听到他的话,第一时间琢磨着,是不是有人想要对付她爹娘,让卫烜知晓了什么,所以特地过来问她。

当然,也许可能也是自己脑补多了。

“什么怎么了?”卫烜抬头看她。

阿菀见他满脸无辜的样子,有种想要撸起袖子胖揍他一顿的冲动。所以她很不客气地伸手戳了下他的脸,这张脸无疑是过份漂亮的,正是粉嫩的少年时期,轮廓柔和,还未成长成青年,那种介于少年及男孩之间的一种最纯粹干净的美,实在是让人无法拒绝。虽然这种美可能在成年人眼里,是一种毛都没长齐的小鬼,但是阿菀却偏爱这种干净的美好。

自家的小孩养得这般好,让她也有点骄傲呢。

“若是没什么事情,你干嘛突然过来问这些话?”阿菀又戳了他几下,“别忽悠人,你有几斤两我还不知道?”

不,他有几斤两阿菀绝对不知道!甚至她一定不知道他时刻在觊觎她,想对她做一些让她哭泣的邪恶事情。视线滑到少女白晳修长的脖子上,只露出一小截却比全部更吸引人,在灯光中那张脸更显美好无瑕,他的喉结滑动了下,怕自己忍不住,赶紧移开目光。

只是眼睛可以强迫不看,但是属于少女身上的幽香却若隐若现,无处不在地扑入鼻翼中,提醒着她的存在,让他的身体慢慢地躁热起来。

生怕被她发觉异样——到时候阿菀绝对会将他赶走的,他不着痕迹地换了个姿势,漫不经心地道:“自然是没什么事,我只是担心姨父突然接到朋友的来信然后出门访友或者是有什么事情出门,到时候他赶不回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到时候你岂不是要难过?我可不想咱们的婚礼发生什么意外。”

听到这话,阿菀只能暗暗翻了个白眼,觉得他在瞎操心,想到他这两年来的表现,巴不得赶紧娶她,倒是也能了解一点。

当下阿菀没好声气地道:“你想多了!我爹现在可没有心情出门访友,其他的事情再重要,也没有他女儿的婚礼重要,所以他这段时间都不会出门,你就安心吧!”说着,阿菀又捏了捏他的耳朵——卫烜坐在脚踏上,脑袋刚好到她腰部位置,阿菀捏他耳目捏得十分顺手。

可惜她不知道,在她的手捏住他的耳朵时,少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还有,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父王干的好事了?我爹现在心情很不好,都是拜你父王所赐。”阿菀说着,用力掐了下他,决定帮她可怜的驸马爹出一下气,掐不到瑞王不要紧,掐他儿子也一样,这叫父债子偿。

卫烜咳嗽了一声,仿佛很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知道父王会做这种事情,我先前已经去和姑父、姑母赔罪了。”心里却给他家老头子暗暗打气,干得好!继续努力!

阿菀听罢,忍不住好笑,这熊孩子依然懂得如何讨她爹娘欢心,因为他特地上门来请罪,使得她爹娘对他更满意了,一腔怒火只往瑞王身上烧去,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而对即将要娶走自家宝贝女儿的卫烜却如春风般柔和,没有像以往那般横挑眉毛竖挑眼的。

或许,还有当时卫烜保证婚后待她好,有空就陪她回娘家有关?

阿菀当时看罢,实在是想捂脸。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阿菀心里升起的疑惑很快便被卫烜给揭过去了。随着夜色渐深,阿菀不得不催他离开,虽然看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挺想心软的,可再心软也不能让他在这里过夜。

并非是因为什么男女大防——一个连讨要个吻都脸红得要死的少年让阿菀觉得没啥危险性,主要是怕他得寸进尺,所以一开始就不能太过纵容。这种事情某人绝对干得来!

卫烜还是被阿菀赶走了。

轻松地避开了公主府巡逻的侍卫,黑暗的角落里,少年的身影如同一只夜猫般轻盈,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中,从容离去,未惊动任何人。

这种潜伏躲避的功夫,还是他上辈子在军营中和一个小老头学的,那老头在边境中待了一辈子,人看着瘦伶伶的没什么用,却有这一手祖传的功夫,若是他想,连皇宫的守卫也发觉不了他。听说他祖上是个盗墓的,直到大夏开朝后,才金盆洗手,改回正当营生,但是这手艺却一代代地传下来,以便乱世到来时,能干回本行业混口饭吃。

卫烜救了他一命,于是这老头为了报恩便教他了。

上辈子在军营中,卫烜学到了很多东西,一身纨绔习性释数褪尽,三年的征战,让他成为一名北方蛮夷部落惧怕的杀伐果决的修罗,手上沾满了敌人的鲜血,浇筑了那方草原。

虽然记忆很痛苦,却在这辈子醒来后,将那些东西带了回来,造就了现在的卫烜,让他早早地退去了那无用的纨绔习性,走上另一条路。

这辈子,他只想让阿菀生活在他看得到的地方,他不愿阿菀多思多虑弄坏身子。上辈子的事情只需要他一个人承担便好,作为一个男人,自然要为心爱的人担当起一切。所以那些事情,便由自己去处理罢。

然后,她只需要养好身子,陪着他一起慢慢地变老,然后死同穴。

站在黑暗的皇城中,卫烜抬头看向天上的星子,突然笑了一下,笑容狰狞狠辣。

时至六月份,三皇子妃莫茹肚子已经九个月大了。

自从她怀孕满七个月后,皇后便免了她进宫请安,让她在府里好生安胎。莫茹当时温顺地向皇后谢了恩,眼角余光恰好瞄到皇后明显得意的神情,还有嫡亲婆婆郑贵妃平淡神色下的晦涩。

当时她心里是近乎平静到没感觉的。

这种情绪十分稀奇,让她突然对祖母当时的话有了些许领悟,然后不再虐待自己和孩子。

而在她的肚子显怀时,无法伺候丈夫时,她也很平静地给三皇子安排了伺候的人,由他选择到哪个侧妃或者妾侍院子里,心里泛不起丝毫的波澜。

有时候,她会搂着女儿,摸着肚子里的孩子在心里对他们说:娘亲会做得更好,争取给你们更多的东西!属于她的,没人能拿走。

在她安胎的那段时间,三皇子后院热热闹闹的,两个侧妃和几个侍妾你来我往,斗个不停,她隔岸观火,倒是瞧出了不少趣事。若是以往,她心里难免会难受泛酸,可是这人一想开,换一种心情来看事情,便会发现其中的可笑之处。想到自己曾经也是她们中的一员,莫茹当时心里是难受的,然后便释然了。

在她忙着安胎,将管家事宜交出去,什么都不管时,果然出了事情,三皇子宠爱的陈侧妃暴毙了,留下了一个女儿。

可惜,三皇子知道这事情后,沉默了会,便让人好生安葬陈侧妃,又干脆利索地处置了几个参与的妾侍后,便将陈侧妃留下的女儿抱到莫茹身边让她养。

对于这庶女,莫茹并没有什么想法,而且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女儿,并不想多养一个,所以她拒绝了。当然,她并未冒冒然的拒绝,而是给了一个很完美的借口,自己现在还怀着孩子,精力有限,无力为力。

三皇子只好作罢。

最后那庶女没有给另一个同样有女儿的刘侧妃养,而是安置在后院中,先由嬷嬷们照顾着,似乎是要等莫茹生下孩子后,三皇子让她一起抱到身边养。

莫茹当时只是笑了笑,没有搭腔。

不过通过这次的事情,也让她更看清楚了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于祖母当时劝她的话有了更深刻的认知,浮躁的心情慢慢沉淀下来。

这一段时间,莫茹过得很好,原本因为安胎时交出去的管家权虽未回到她手里,但是刘侧妃已然不敢像先前那般自作主张,偶尔会恭恭敬敬地过来询问她的意见,等她出了月子,总会交回她手上的。

就在莫茹日子过得舒心滋润,只等着肚子里的孩子出生时,堂妹莫菲过府来探望她。

对于这个家族中身份最尊贵的堂妹,莫茹起初是有些嫉妒的,不过因为她们姐妹间相差的岁数过大,相处时日并不多,最后释然了。自从理解了祖母的意思后,莫茹的心理有了巨大的变化,对于祖母养在身边的堂妹莫菲也寄予了极大的期盼。

“七妹妹今儿怎么过来了?只有你一人?六妹妹呢?”莫茹边叫丫鬟上茶果,边笑着问道。

莫茹勉强地笑了下,说道:“六姐姐这些日子身子不适,在家里休养呢。我今儿无事,便过来看看四姐姐了。”

姐妹俩叙了会儿家常后,莫茹将丫鬟挥退到厅外守着,打量莫菲的神色,说道:“你怎么了?”

莫菲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四姐姐,昨儿妹妹随祖母进宫,后来遇到了三公主,三公主她…”

莫茹忍不住皱眉,忍耐地看着堂妹,等她将话说完。

“听说三公主这一年来都被贵妃娘娘拘在宫里学习规矩,很少到宫外走动了。三公主对妹妹说,她心里烦闷,约妹妹一起去看马球。妹妹当时应了…”

“恐怕不只是看马球吧?”莫茹冷笑道,“听说孟沣时常邀请朋友去打马球,可有这事?”见莫菲哑口无言,脸色更冷了,“七妹妹可和祖母说了?”

莫菲点头,“妹妹已和祖母说了,祖母说让我到时候就称病在府里。”

莫茹满意地点头,眼睛一转,又对她道:“以后三公主不管和你说什么,你都莫要应,省得到时候自己倒霉。她是公主,无论做了什么,自有皇上护着。祖母年纪大了,比不得当年了,咱们作孙女的,自该体谅她老人家。”

莫菲抬头看她,目光微闪,沉默了下,问道:“四姐姐,就算三公主想要嫁给孟沣,也全凭她喜好么?”

莫茹笑了下,端起桌上的茶抿了口,“康平长公主的面子皇上自然是要给的,但是…呵,那位是天下之主,自然与常人不同,所以三公主才能这般肆无忌惮。”

莫菲眼神微微发亮。

等莫菲从三皇子府回去后,听说不小心失足落水,当天便感染了风寒,足足病了半个月才好,和三公主的约定自然也作废。

京城中有几样娱乐是极受贵族子弟欢迎的,打马球便是其中之一,孟沣更是打马球的好手,时常邀着一群好友去打马球消磨时间,甚至组织了马球队。

这日,孟沣又邀请了一干好友去城西的马球场,打算来场马球赛,却未想在这里遇到了一袭赭衣的昳丽少年。

他施施然地走来,闲逸修然的步子,却让那群围在孟沣身边的勋贵世家子弟蓦然僵硬,先是目光发直地望着少年介乎少年与男孩间的昳丽面容,然后被周围的同伴暗暗地掐了一把回神后,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悄无声息地往旁挪去,恨不得离那赭衣少年远点。

所有在京中行走的勋贵子弟都知道,暗红色的赭衣是瑞王世子卫烜的标志,远远瞥见时便要迅速躲起来,免得不小心多看了他一眼,都要被他收拾一顿。明明是个天生煞星,却长得这般艳丽无双,也不怨怪别人要多看一眼,而多看一眼的下场往往很惨。

纵使美色惑人,但是那美人太过凶残,终于吓退了很多人。

孟沣身边一下子成了真空地带。

他也不在意,笑看着卫烜走来,然后在所有人看勇士的惊悚目光中,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故作亲昵地凑到他耳边,笑道:“未来的新郎官怎么会来这里?你也来比一场?”

卫烜伸手一弹,孟沣只觉得一只手疼得像火灼一般,不由自主地就松开了,然后听他充满了恶意的声音响起:“可以啊,洗干净脖子等我打你吧。”

别人打马球是打球,卫烜打马球是打人,疼得紧。

孟沣赶紧摇头,讪笑道:“表弟,说笑了,我们这些小虾米怎么会是你的对手呢?你要练手的话,就去侍卫营吧,那里的人皮粗肉厚,耐摔。”一个侍卫营也消耗不了这厮的精力,他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卫烜却下定决心要和他比一场,伸手扯住他,像拖着牲口一样将他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