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说生个儿子好养老,偏偏他生的这个儿子却是个讨债鬼,专门敲骨吸髓的。

对于卫烜要去赈灾一事,阿菀也是极担心的。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自然灾害之后,最容易发生细菌性传染疾病,卫烜又是去前线赈灾,阿菀真担心他不慎被传染。所以在得知这事情时,第一时间便例了好几张单子的药物,让人备好,届时让卫烜一同带过去。

只是阿菀刚准备好,就等他出发前送过去给他时,卫烜晚上又来翻她家的墙、爬她的窗了。

“阿菀,我明天要出发了。”卫烜仗着将要分离,所以这次终于成功爬上阿菀的床,将她搂了个满怀,心满意足地在她脖颈间吸了口气。

看在他要离开的份上,阿菀默许了他像只小狗一样黏人的行为。

“路上小心,凡事别争着出头,注意休息和卫生,饮食上要小心,别喝了不干净的水…”阿菀开始唠唠叨叨起来,顺便将自己上辈子所知道的注意事项都一股脑儿地说出来,恨不得塞进他脑子里。

卫烜安静地听着,等听到阿菀说的几种匪夷所思的防灾措施时,他的脸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已经了然。

果然,阿菀上辈子所在的那个世界,应该是一个比大夏朝更好的地方,至少那里的人更自由,能学的东西更多,甚至不拘于男女,让女子也能接触那些只有男人才能学的东西,想想都让人心动不已。

不过,那个地方再好,他却去不了,更无法见识。

所以,阿菀还是乖乖地待在这里,待在他身边就好了。

等阿菀觉得将自己记得的东西都说了一遍后,便问道:“记住了?”

卫烜眼睛转了转,有点儿勉强道:“你说得太多了,我没法都记住,你再说几遍好不好?我会仔细地记在脑子里的。”说着,他十分殷勤地去倒了杯水过来给她润喉,一副打算连夜奋战的模样。

阿菀:“…”

最后,卫烜在阿菀这里待得比平时多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才走。

临行之前,他捉住阿菀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你放心,我会在婚礼之前回来的,到时候我来迎娶你。”

阿菀愣了下。

就这么愣神的功夫,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脸,然后嘴唇被堵住了。

第108章

文德二十一年七月,天降暴雨,大夏绥河一带决堤,两岸百姓流离失所,瑞王世子奉命护送赈灾银粮等物南下赈灾,并督查各州府官员赈灾。

尔后不过十来日,京中便得到消息,瑞王世子在赈灾途中,任性行事,突然斩杀数名官员,朝野俱惊,纷纷谴责其无视祖宗家法,残暴不仁。

瑞王世子性情暴戾,行事断案全凭喜好,仗着皇帝宠信,拿皇帝之令大行其道,遇到不合他脾气的人或事,便任性行事,甚至只凭着一些不足以成证据的东西将一些当地官员直接捆了扔牢里,张狂之极,几个因反对他的官员更是被他当场斩杀,弄得当地官员战战兢兢,人人自危。

瑞王得知这消息时,顿时眼前发暗,脑子浮现一种“终于来了”的想法。

果然熊儿子不给他惹祸便会皮痒!

接着,得到消息的御史也纷纷上奏弹劾瑞王世子卫烜,奏章摞满御案。三皇子一派和一些自诩刚正秉直的朝臣更是兴奋不已,纷纷落井下石。唯有太子为此奔走,瑞王也顶着朝臣的压力,咬牙顶着,处处为其子开脱,朝中顿时一片热闹。

文德帝看着桌上弹劾卫烜的御史奏章,目光深沉,然后将之留中不发,从旁边翻出了一份秘折。

杨庆端着茶过来,小心地看了眼那份秘折,垂下眼静立在一旁,心里隐约明白,卫烜世子此次行事张扬残暴,应该是得了皇帝的吩咐。虽然世人皆骂瑞王世子无法无天、残暴不仁,弹劾他的奏章不断,他却知瑞王世子最后定然无事。

稍晚一些,杨庆见到满眼血丝的太子,忙上前给他请安。

太子托起他,低声询问道:“父皇可看了那几份缓河州府传来的奏章?可有说什么?”

杨庆笑道:“殿下莫忧,皇上先前已经看了,不过皇上并未有所示意,若是殿下想知道,可进去亲自瞧瞧。”这些事情太子迟早会知道的,杨庆也不瞒着,权当卖太子一个面子。

太子笑了笑,温和地道:“有劳公公去通传一声。”

杨庆应喏,便转身进了太极殿。

等太子从太极殿出来,脸色有些沉吟,回到东宫时,便见太子妃正抱着皇长孙在大殿中玩耍。

殿中央铺着手工编织的柔软的毯子,七个月大的皇长孙穿着轻薄透气的绸布做成的小衣服,小小的身子趴在地毯上,露出白嫩嫩的胳膊和小腿,像只小乌龟一样,四脚八叉地趴在那儿,努力地用肚皮及四肢向前爬行着。可惜力气不大,很努力才蹭出那么一丁点,反而弄得自己满头大汗,累得小脸都发红了。

孟妘坐在旁边,拿帕子给儿子擦擦汗,将手里一颗彩色镶铃铛的小皮球放在儿子面前一臂之处滚动着,叮叮当当地吸引小家伙的注意力。小孩子喜欢色泽鲜艳的东西,铃声也很容易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为了心爱的小球球,大夏朝尊贵的皇长孙殿下又嘿咻嘿咻地朝前爬着,两条白嫩嫩的小腿一蹬一蹬的用力,努力地想要抓着那只彩色小皮球。

太子进来见到这一幕,不禁有些好笑,他刚走到那对母子俩的面前时,他身上的明黄色的太子朝服瞬间便吸引了皇长孙的注意力。

“呀呀~~”皇长孙朝父亲叫得欢快,双手挥舞着,显然是已经认出了这个每天都会陪他玩耍的男人。

比起性情古怪的娘亲时常喜欢玩弄儿子,皇长孙殿下比较喜欢天天都要抱他、会温柔和他说话的父亲。每次太子一出现,他就会目光跟着太子转,伸手要他抱。为此,孟妘很淡定地道,定然是太子身上的衣服色泽太鲜艳了,才会闹得儿子比较喜欢亲近他。

所以现下看到熟悉的明黄色,皇长孙兴奋了,抛弃了永远也拿不到的小球球,朝父亲那儿蹭去。

太子就着宫女端来的水净了脸和手,又擦汗了水渍,才坐到干净的毯子上,将像只小乌龟一样努力地朝他爬过来的儿子抱了起来,扶着他坐好。

七个月大的孩子已经能坐得很稳了,而皇长孙殿下显然是个极有追求的孩子,还不会翻身就想坐,会坐了又想爬,等以后会爬了估计就想着要走了。刚到父亲面前,皇长孙殿下十分凶残地伸爪子,抓住了父亲衣服上的丝绦,用力扯着,张嘴就要咬,被太子制止时,更凶残地一腿蹬到他胸口上,让太子十分无奈地将他抱远一些。

孟妘见他陪儿子玩耍,便自己亲自端了碗酸梅汤去喂他,让他喝一些解暑,说道:“殿下今天回来得有些早。”同时又看了看他,发现他今天的心情不错,一改这段日子的凝重。

太子朝她笑了下,温声道:“方才孤去太极殿见了父皇,听父皇说了下缓河州府的赈灾事宜,因为有烜弟在,赈灾的银粮大多数已经分发到了受灾的百姓手中,百姓大多已经被安置妥当,只有少部分银粮被一些当地官员私吞了,烜弟现下正在处理此事。”

孟妘微微挑了下眉头,没想到会听到这个消息。虽说后宫不干政,但前朝和后宫仍是有某些联系,朝堂发生点什么事情时,也会影响到后宫的人,这段日子,孟妘抱着儿子去给太后、皇后请安时,听着那些嫔妃们聊天,偶尔也会涉及到朝堂的一些事情,特别是关于卫烜被弹劾之事。

先些日子传回来的消息只说在赈灾时,卫烜全凭心情行事,胆大妄为,多数随行官员遭了他折腾,甚至心情不好时直接杀人,让众人叫苦不迭,除此之外便没别的消息了。现下听太子之意,孟妘若有所悟,觉得卫烜弄的这一出,倒是有些蔫坏蔫坏的。

私吞赈灾银粮可是大罪,若是揭发出来,轻则丢官重则性命不保,卫烜看似胡闹,却胡闹出这些事情来,怕是到时候那些为了压制卫烜而弹劾他的朝臣、勋贵要生生被打脸了吧。

起先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应该也是众人不想闹大,皆瞒着不报,毕竟能被派去赈灾的官员都不是笨蛋,更没有愣头青,里头的事情弯弯绕绕,大多数人被塞过来都想捞些油水,就看多或少罢了,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只要面上过得去,倒是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却不想卫烜这个煞星竟然没有收下送上来的好处,反而唯恐天下不乱,怎么高兴怎么来,仗着皇帝宠爱,一开始就胡闹,等众人发现卫烜的目的时,已经来不及了。

孟妘突然怔了下,看向太子。

“怎么了?”太子扶着皇长孙的下腋,教他站立,见他总想双腿飞起踹自己,忍不住拍了拍他肉肉的小屁股。见孟妘望过来,神色有异,太子不禁问了一声。

孟妘摇了摇头,最终没有开口询问卫烜是不是在帮皇帝做事。俗话说法不责重,自来这种赈灾之事里面弯弯绕绕,卫烜不会不知道,但他仍是选择揭发出来,得罪的人可不少,恐怕这里面已经不是他自己的意思了。

若真是皇帝的意思…孟妘心里暗暗抽了口气,有点为阿菀担心了。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卫烜干得越多,以后怕是不得善终,将来阿菀怎么办?

想罢,她又看向正和儿子一起玩耍的丈夫,抿了抿唇。

自从卫烜离开后,阿菀心里便开始七上八下,每日就算被公主娘折腾得头昏脑胀,仍是没能让她停止担忧。

卫烜倒是会隔几天让人传回些消息给她,可惜都是“安,勿念”之类的,根本没啥意义,反而让阿菀更担心了。

幸好,还有孟妡这个话唠时不时地给她传递外头的消息回来。那一刻,阿菀实在是爱死这个喜欢到处打探八卦消息的小话唠了,总能第一时间挖出消息来,有了准确消息,得知他安好,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

不过,孟妡却不开心,特别是当得知卫烜竟然真的会杀人时,小姑娘吓得脸都煞白了,暗暗抚着心坎,努力回想着自己以前有没有得罪卫烜的地方,她要赶紧补偿,免得被那大魔王哪天翻旧账将她给杀了,那就死得太冤了。

卫烜在赈灾途中干的事情传回来,京城里的人对他没一句好话,都是谴责他残暴、任性妄为之类的,连带的阿菀这个即便要嫁给卫烜的人也被人扯出来说了一回,同情她的、嘲笑她的人都有,让阿菀这个宅在家里默默备嫁的低调人士又成了京城的话题人物。

对于外面的事情,阿菀很淡然,她表面上看着很冷静,唯有夜深人静时,会在床上翻来滚去的睡不着,十分煎熬。

她知道卫烜杀过人,在他十三岁时,有一回他突然消失一个月回来时,阿菀在他身上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时,还有那股残存的冰冷杀气,阿菀便有所猜测。所以这回听到他杀人的事情,阿菀心脏又抖了下,却没有太大的反应了。

她总该要相信他的。

幸好,卫烜这次没有辜负她的相信。

中秋前,朝廷又有了消息传来,这次赈灾被扯出了私吞灾银之事,卫烜所杀之人都是与此有关,并且将一份详细的名单传回了京城。文德帝看罢,当即震怒,将那批官员贬的贬、杀的杀、流放的流放。

这事很快便平息下来,可是卫烜的名声却更臭了,甚至在宗室和勋贵中的名声比以前还差,这其中的原因,莫过于私吞赈灾款之事中被涉及到的人太多了,很多人的利益皆因为卫烜而受到损害,会欣赏他才有鬼。

孟沣看着下属传回来的消息,微微叹了口气。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文德帝固然是个明君,却也是位帝王,卫烜选择成为皇帝手中的一柄利剑,怕是这一生走得会更累,死后却不知道史书会如何评论他,怕是名声臭不可言罢。

“大哥,烜表哥什么时候会回来?”

孟沣掩住手中的信件,见妹妹趴在旁边看着自己,不禁笑道:“你问这作甚?你前些天不是怕他怕得要紧么?”说着,伸手捏了捏妹妹的小鼻子。

孟妡拍开他的手,嘟嚷道:“我这不是为阿菀担心么?你瞧,还有五天就要举办婚礼了,到时候他赶不回来,阿菀岂不是要给人笑话?”

“不会的。”孟沣自信满满,以卫烜那性子,便是爬也要在婚礼前爬回来。虽然对他的性子挺无奈的,但孟沣多少都有些了解,甚至觉得卫烜这一生,纵然狂妄恣雎,唯有阿菀成为他的魔障,让他一生万劫不复。

孟妡见他自信满满的样子,高兴地问:“大哥得到什么消息了?”

“没有?”

孟妡大怒,觉得自己被自家兄长恶意玩弄了,踹了他一脚,又扮了个鬼脸,说道:“我要去告诉阿菀,你不地道,竟然玩弄我们的信任。”说着,赶紧拎着裙子跑了。

孟沣:“…”

孟妡跑开后,便去了隔壁公主府寻阿菀去了,顺便将她哥的话说给阿菀听,安慰道:“你别担心,烜表哥一定会准时回来娶你的。”

阿菀:“…我不担心。”

“骗人,你眼底都有些青色,一定是担心得睡不好。”孟妡很犀利地指出。

阿菀揉了揉额头,无奈地说道:“不是,是我娘最近教的东西太多了,不好消化,连睡梦中都是我娘严厉的脸,太受刺激了,睡不好。”

孟妡听得捂嘴直笑,“你惨了,你这话让姨母知道你说这种话,姨母非要骂人不可。”

阿菀耸耸肩膀,决定不和她计较这些。

随着婚礼的日期越来越近,公主府和瑞王府都紧张地筹备婚礼,虽然卫烜并不在京,却也没有因此而影响什么。

当然,对外看来是没什么影响,私底下康仪长公主却很担心卫烜赶不回来,届时女儿就要成为笑话了,为此她头发都要愁白了。相比之下,罗晔倒是有些乐观地认为,若是卫烜赶不回来,婚期就推迟,若是能推到两年后就更好了,到时候女儿就能在家里多留一些时间了。

阿菀和康仪长公主都被驸马爹(丈夫)的乐观精神弄得哭笑不得,然后直接无视了他,让罗晔不禁有些沮丧,觉得自己是个失败的男人,以后再也不沾酒了。

可能是为了和罗晔作对,在婚礼前三天,卫烜终于风尘赴赴地归来。

第109章

听到卫烜回来的消息,两家长辈都精神大振,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继续准备婚礼了v

当然,罗晔可能很失望,可惜康平长公主为了女儿的婚事忙疯了,根本没心情照顾他的情绪。反正自从他喝醉酒被瑞王坑过后,这段时间他便一直处在一种低迷状态中,比起妻子康仪长公主很快便看开,着手为女儿准备婚事,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他还是没办法看开。

阿菀得知卫烜回来的消息时,也松了口气,当天便收到了卫烜让人送来的信件,主要是报平安的。

信写得极短,且字迹有些潦草,让她猜测他写这封信时,应该正在路途中,而且在赶路,时间不多。阿菀仔细看了会儿,指甲修得圆润的手指尖滑过上面的字,这字虽潦草,但却感觉到与往昔不同,甚至笔锋处锋芒毕露,咄咄逼人,颇有风骨,显然比以前他写给她的那些信里的字迹好多了。

阿菀这些年来颇好习字,对很多字体专研了一翻,对此算是有几分讲究,深信字如其人的说法。

所以,这才是卫烜真正的字吧?以往他给她写的那些信,应该都是他特意往幼稚上写的。

微微叹了口气,阿菀看了看,让人端来火盆,将那封信烧了。

青雅奇怪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要将这封信烧了,以往瑞王世子也不是没给主子送过信,皆被她收了起来用匣子装着,若说因为什么男女大防之类的,并不必如此,毕竟两人已经定了亲,有了名份,根本不必计较这些。

将信烧完后,阿菀又托腮想了会儿,对青雅道:“青雅,今晚你守夜吧。”

青雅怔了下,很快便明白了,忙应了一声。

果然,到了晚上阿菀就寝时,某个刚回京的人又迫不及待地来公主府翻墙爬窗了。

阿菀就坐在床前,青纱罗帐被金色挂勾挽起,她端端正正地坐在床的正中央,双手搁放在双膝上,双脚轻轻地点在床前的脚踏上,身上穿着一袭素雅的长裙,头发未挽,泼墨般散下,衬得她在灯光下的脸庞更精致美丽。

而那种等待的姿势,看起来宛若正在等待丈夫夜中归来的小妻子一般。

卫烜可耻地脸红了,心情激动得手指尖都有些发颤,恨不得直接扑过去将她揉进怀里…幸好理智制止了他。

“阿菀,我回来了。”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但是却透着浓浓的欢欣。

阿菀朝他点头,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遍,“一切可顺利?”

卫烜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蹭过去坐在她身边,然后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发现她未拒绝后,便开始发挥得寸进尺的精神,双手都缠到了她的腰上,然后将她紧紧地搂到了怀里。

阿菀有些黑线,果然不能太放纵他,不然就会得寸进尺。不过想到他刚回来,一路上辛苦了,便决定让他多抱一会儿。

这一抱,便抱了一刻钟,直到阿菀忍无可忍地拧着他的耳朵,终于将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她身上的少年撕开了,再冷酷无情地指着脚踏处,让他坐在那儿,省得他又得寸进尺。

“阿菀你真是狠心,枉我在外面一直在想你…”他的声音哀怨极了。

阿菀感觉到脸上有些发热,怕他继续说下去,赶紧转移了话题,开始询问他在路上的事情,就怕他没有照顾好自己,或者受了什么罪。幸好除了赶路辛苦了些,他倒是没有受太大的罪,至于他在赈灾途中所做的事情,两人都有志一同地忽略过去,没有提及它。

卫烜不愿,阿菀不想。

等说得差不多了,卫烜又眼巴巴地看着她,说道:“还有三天…我就要娶你过门了。”

阿菀脸上又有些发热了,让自己保持平常心,面上很是冷静地应了一声。

室内只点了一盏宫灯,并且灯芯还被剪了,光线并不怎么明亮,不过于卫烜而言并无大碍,他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阿菀脸上的神色,发现她平静得让他忐忑,不禁说道:“你、你不会反悔吧…”

话还没说完,脑袋就被阿菀呼了一巴掌。

“反悔个屁!”

卫烜:“…”

“都说由长辈作主了,就不会反悔!而且我娘这般疼我,我要是反悔不愿的话,我娘早就想法子解除婚约了!懂么?”阿菀又揍了他一巴掌,积压在心里一个月的担忧在这一刻终于爆发出来。

天知道这一个月,她有多担心,晚上几乎都睡不着,生怕他在外面受伤了,或者是喝了不干净的水感染怎么办。偏生他每次寄的信回来只有短短几个字,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外头又是一堆不利于他的流言,她能撑着,也算是自己的心态好了。

所以,看到他摆这副委屈的模样,再想想自己为他担心,就忍不住手痒,好想揍他。

卫烜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爆发的阿菀,阿菀从来都是理智冷淡的,极少会失控。可是这会儿,她为了自己而失控…心脏突突地跳着,不知道她怎么了,不过倒是将她的话听进耳朵里,瞬间双眼发亮,然后再也忍不住,跃起身直接扑了过去…

安静的夜里,突然房里响起了一阵闷响声,让正坐在门口守夜的青雅眼角跳了跳,暗暗地掐了下手掌心,又继续淡定地坐着。不过,心里还是对刚才那突然的闷响有些在意。

还有三天就要举办婚礼了,应该不会…那么急吧?

卫烜再次被阿菀冷酷无情地赶走了。

他自知理亏,陪着笑脸,小声地道:“那、那我明晚来看你,你好生歇息,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不行!”阿菀揉着后脑勺,咬牙切齿地道:“我娘说,婚前三天,未婚夫妻是不能见面的,不然会不吉利,难道你想要我们以后…”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手给捂住嘴了,同时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额头与她相抵,声音是男性特有的沙哑:“那我不过来了,我们这辈子都要好好的,一起白头偕老!”他一脸坚定的表情。

阿菀:“…”她诓他的,他也信?

卫烜很快便离开了,阿菀坐了会儿,然后捂住有些发烫的脸,翻身上了床,淡定地睡觉。

而卫烜回到王府的随风院后,纵使身体很累,精神却亢奋得睡不着。

现在,什么都改变了,不仅康仪长公主的命运改变了,太子夫妻的命运改变了,连皇长孙也换了个人…最让他高兴的是,阿菀对他的感情也改变了——虽然阿菀没有多说,但他仍是感觉到阿菀心里对他的在意。

这样很好!

真的很好!

上辈子,在七月的暴雨之前,康仪长公主夫妻有事离京,便死在那场雨夜中。而这辈子,他们一直待在京城里,为女儿准备婚事,无瑕外出,将原本命运的轨迹改变了。

阿菀的父母现在好好的活着,阿菀也将要嫁给他了,一切皆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

卫烜面上带着微笑,轻轻地抚着一只先前在阿菀那里拿走的阿菀特地做给他的香囊,然后珍而视之地将之锁进了一个匣子里。

匣子里放着的皆是阿菀送他的各种东西。

卫烜回来了,不仅两家长辈心中大定,阿菀的心情也大定,三天后便要举办婚礼。

这三天时间依然十分忙碌,阿菀白天要被公主娘抓着学习,晚上要被余嬷嬷抓着去做美容美体等事宜。

贵族女子十分着重婚前调理,以前孟妘出阁那会儿,阿菀隐约有些了解,等轮到自己时,才知道简直是让她三观再重组一回。从三个月前开始,余嬷嬷便着手为她调理身子,每隔几天晚上都会让她泡得香喷喷的,泡得多了,那种味道便会自发地留在肌肤上,微微一出汗时,竟然自动泌出一种淡雅的香味。

当阿菀感觉到自己身上自内而散的香味时,顿时囧了,终于知道香妃是怎么来的了,原来还可以这样弄。

三个月下来,短时间内看不出成效,但是这么一点点地积累,效果却是显著的,阿菀现在都觉得自己又香又嫩又滑,皮肤像剥了壳的蛋一样,自己照着镜子时都忍不住摸上两把。

想到自己被调理得这么娇嫩香滑,就是为了给一个男人摸…特别是那个男人还是卫烜时,阿菀又想以头抢地。

除了这些小纠结外,随着婚礼的临近,阿菀心里也开始伤感起来,舍不得一起生活了十五年的亲人。

婚礼前一天,亲朋好友纷纷上府来给她添妆。

阿菀被丫鬟仔细打扮过后,便乖巧地坐在思安院里装淑女,然后以孟妡为首的一群姐妹朋友都涌过来看她,顺便恭喜她。

可能是近来卫烜在京中的名声太可怕了,众人并不怎么敢打趣阿菀,纷纷恭喜了她明日将要出阁当新娘子后,便转移了话题。唯有卫珠坐在阿菀身边,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阿菀估模着,这小姑娘可能仍是觉得卫烜不好,不想让她受委屈。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好不好各人心中自有数。

阿菀拍拍小姑娘的脑袋,让她笑一个。

卫珠挤出一个笑容,拉着阿菀的手不说话了,阿菀见她心情不太好,拍了拍她的手作安抚,也不再劝她什么。

“没想到六妹妹比我们还要早出阁。”罗寄悠笑嘻嘻地感慨了一声,然后扭头看向蹲在阿菀身边正捧着点心啃得像只小仓鼠的罗寄茱,故意说道:“七妹妹,你能不能别吃了?看着像什么样子?”

阿菀笑道:“我听说五姐姐的好事也近了,届时妹妹可要回去嘲笑你一翻。”然后又拿帕子给像只小白兔一样怯生生的罗寄茱擦了擦脸,笑道:“七妹妹喜欢吃,便给她吃多点,挺可爱的啊。”

罗寄悠无奈道:“七妹妹再吃下去,又要发胖了。来之前,五婶可是特地叮嘱我,要看着她,别让她吃太多,不然将来可嫁不出去。”

一席话说得屋内的少女们都忍不住掩嘴笑起来,长得像白皮包子似的罗寄茱也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今儿是六姐姐的好日子,我心里一高兴,就想吃多点。”

孟妡也被她逗笑了,嘴快地道:“那明天阿菀出阁,你岂不是要多吃几碗饭?”话刚落,就见罗寄茱似乎在考虑,让她不由瞪大了眼睛,这姑娘难道真的这么想的?不由得深深佩服,能吃也是福啊。

有罗寄茱、孟妡等人插话,气氛终于变好了一些,那些过来凑热闹的贵女们也跟着开始笑闹起来,没有先前的拘束。她们与阿菀和孟妡的交情都不错,可惜阿菀明天要嫁的人是名声响亮又可怕的瑞王世子,想到他近年来的丰功伟绩,这群小姑娘早就被吓过了几回,自然不敢乱说话,就生怕传到卫烜耳里,她们家族长辈都要遭殃。

所以在来之前,她们心里其实挺同情将要嫁进瑞王府的寿安郡主的,特别是听说这桩婚事当初是由瑞王第一个开口提出来定下的,心里俨然认为定然是瑞王这老流氓强迫的——少女们真相了,所以对阿菀十分同情。

当然,同情归同情,她们却不敢多嘴说什么,皆随风俗赠了阿菀礼物,然后便坐在一起说笑了。

很快地,便有丫鬟过来禀报,太子妃亲自过来给阿菀添妆。

听到太子妃竟然亲自过来,在场的姑娘们皆吃了一惊,看向阿菀的目光不免有些羡慕。孟妡却高兴起来,拉着阿菀起身,要去给太子妃请安。

孟妘的到来,确实让公主府十分有面子,康仪长公主面上矜持的笑容更亲切温婉了几分。正拉着孟妘说话间,便见阿菀和孟妡带着一群少女们热热闹闹地往这儿来了。

“见过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