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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王公公,两人乘轿至摄政王王府。

王府是一座气势恢宏的七进院落,正殿前的四方院落里两只栩栩如生的汉白玉石狮子,一应屋宇雕梁画栋,分外奢华。

进到书房,落座之后,楚云铮命人上茶,去取来了那柄名剑。

剑鞘古朴无华,剑穗上坠着一块无暇白玉。

苏晗只看了一眼,脸色便是一肃,打量了一下楚云铮的脸色,这才将剑接到手中。

她这反应正中楚云铮下怀,笑着端起茶盏,用盖碗拂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剑出鞘,在光线幽暗的书房内划出一道寒光。

苏晗的手指滑过剑身,掠过上面的两个小字:听风。她将剑归鞘,置于案上,道:“恭喜王爷喜得名剑。”

楚云铮却道:“百官皆知,将军寻找‘听风’已久,不知能否告知本王缘由?”

苏晗显得有几分失落,“不瞒王爷,下官恩师早年间得了此剑,极是欢喜。后来不慎丢失,视为生平憾事。我寻此剑,意在博恩师一笑。今日此剑到了王爷手中,想来是与王爷有缘,倒也是好事。”

倒也是好事,这话说的——他原以为她定会出言请他割爱呢。和她绕弯子,斗心智,更会落一个无趣的局面。思忖片刻,他索性直言道:“本王也不瞒将军,今日请你过府一看究竟,本意便是借花献佛。名剑自当由英雄保管,放在我府中,怕是会损了它的灵气。”

苏晗回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君子不夺人所爱,下官惶恐。”

楚云铮打趣道:“将军还耿耿于怀本王友人盗马之事?”

苏晗忍不住笑,“王爷旧事重提,岂不是还耿耿于怀下官两次盗马的恶行?”

因了这两句话,气氛立时变得轻松起来。

“将军尽可将此剑带回府中,闲来送本王几坛好酒便可。”楚云铮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将军不喜欠人恩情,本王晓得,此次实在是机缘巧合,不需挂怀。”

“如此——”苏晗想了想,直言道,“倒不如吩咐下官为王爷分忧,如此,下官心里才安稳。”

这个小滑头,计较这么多,恁的让人头疼。楚云铮喝了两口茶,想到一件事,心头一喜,道:“倒还真有一事,令本王很是烦恼。”

苏晗半是欢喜半是担忧,“王爷请讲。”自心底,是真怕他抛出一个难题,让她不能顺理成章地收下宝剑。

楚云铮道:“这王府虽大,却是人丁稀落,本王亦无姊妹。太妃久居内宅,常觉寂寥。将军寻剑是为报师恩,那么,本王赠剑之余也想略尽孝心——将军闲来无事,便来府中陪太妃说说话,如何?”

这件事,倒是容易得很,若与太妃投缘,便可走动的频繁些,若是话不投机,走动几次就可交差。太后、皇后那般讨厌的人她都能应付自如,太妃就更不在话下了。想到这里,苏晗笑应下来,道:“工部的人,这一两日怕是要进将军府,开始着手修缮之事,下官过几日便来探望太妃。”

“如此甚好。”

随即,苏晗告辞回府。

王府总管在苏晗走后,进到书房,小心翼翼地问楚云铮:“王爷似乎对苏将军很是上心,不知是奉圣命,还是英雄相惜?”

楚云铮只是反问一句:“这就算是上心了?”

当夜,苏晗在聚贤阁宴请幕僚,酒足饭饱之后,幕僚们还未尽兴的样子。她知道他们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笑道:“一群色胚。也罢,今日就陪你们逛逛。”

有幕僚笑道:“将军若不带头,平时咱们怎敢胡来。”

苏晗想,幕僚们跟着自己其实挺倒霉的,因为军法严明,就算她借给他们胆子,他们平日也不敢涉足烟花柳巷。今日所谓的胡来,也不过是租一艘画舫,听听琴,喝喝酒,过过眼瘾而已。

京城最出名的烟花巷的尽头是一面湖,每到夜里,湖面上便会变得流光溢彩,衣袂飘香。诸多还算文雅的男子会在装饰得风格迥异的画舫上寻欢,找来姿色出众的歌妓对酒赋诗。

苏晗和众位幕僚偶尔出来放纵,也都是来这湖上观景观美人,今夜自然也不会破例。

夜色下的水面上,浮着莲花式样的河灯,河灯随着水流缓缓移动,煞是美丽。

苏晗独自站在画舫一角,看着月下美景,听着莺歌燕语。每每看到女子百般讨好男子,她便心生不忍。在这年代,其实还是做男人要惬意些,只要出身说得过去,便可三妻四妾,女人,大多一生难寻太平,每一日都要算计着过活。即使是她,身怀绝技,官职显赫,亦常觉得疲惫,知足时少。

有幕僚晓得苏晗在这种场合只喜独酌、听曲,便又着人找来了一名艺压群芳的歌妓。

琴声起,曲调悠扬,歌喉婉转。许是因为中秋将至,歌妓思亲之故,歌声融入了几许惆怅,却愈发动听。

歌至中途,一叶小舟驶来,上面站着一个白衣女子。人们还未看清她容貌,她便飞身越到了画舫上,微扬了脸,冷声问道:“你们这里谁说了算?凭什么抢来这女子给你们取乐?”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

众位幕僚愕然。除了将军,他们可是再没见过谈吐如此狂妄的女子。便有人道:“人是我们请来的不假,干你何事?难不成你也喜找女子取乐?”话音一落,众人哄堂大笑。

女子闻言脸色如常,语气却是变得讥诮:“我找了又何妨?让我乐在其中的是这音律,不似你们只懂得看美色!”

“姑娘言之有理。”苏晗缓步走到女子近前,“莫要动气,若是我诸位兄弟无意冒犯了姑娘,还望姑娘担待一二。”

女子看向苏晗,初时眸光凌厉,只片刻,便垂下了眼睑,末了,白皙脸颊飞起了红晕。

说幕僚只懂得美色,她此刻又算是怎么回事?见到幕僚们生得五大三粗便言语讥诮,见到男装的自己便误以为遇到了美男子,变成了这副样子。爱美之心可以有,却不该对普通人冷言冷语。念及此,苏晗勾起唇角,现出一个戏谑的浅笑。

第十一章惹桃花(下)

幕僚们见到女子的转变,俱是朗声大笑,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女子的脸更红,像是要滴出血来一般。

苏晗瞥了幕僚们一眼,他们这才噤声。

继而,苏晗问女子:“姑娘也喜听琴?”

女子轻轻点头,“兴致正浓之时,此女被人唤来公子这里,便有些按捺不住性子。”说着屈膝行了个礼,“方才妾身唐突了,还望公子见谅。”

“无妨。”一声声公子唤得苏晗很受用,她抬手示意女子落座,“姑娘若是有兴致,同在下一起聆听如何?”

“这…”女子似是想婉拒,脸上却现出了喜色。

“有道是。”苏晗再次示意她落座,“姑娘请。”语毕,顾自落座。

女子微一踌躇,行礼谢座后,这才坐到苏晗对面。

男女授受不亲,除了风月场合,鲜少会同坐一席,大多情况下,女子要回避男子。苏晗在朝为官,自然是个特例,闲时却也没少被宫中的闲人们诟病。今日她也算开眼界了,终于见到和自己一样不拘礼数的女子了。由此,她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答道:“妾身蓝氏静竹。”

很文雅的名字,性情却与名字背道而驰。苏晗笑着为二人斟满酒,递给蓝静竹一杯,“相逢不如偶遇,在下敬姑娘。”

蓝静竹的神色放松了几分,抿唇一笑,见苏晗一饮而尽,也不扭捏,侧身喝尽杯中酒,放下杯后便亲自把盏。

苏晗半是夸赞半是探询:“不知姑娘为何来了此地?姑娘生得这般绝色姿容,少不得令男子侧目,若是文人雅士倒罢了,若是遇到了登徒浪子…”她没有把话说尽,笑笑地打量着蓝静竹。绝色姿容的确是有些夸大其词了,看惯了自己姐弟的好容貌,蓝静竹也只算得上明丽动人。

说到这个话题,蓝静竹现出了几分落寞,朱唇轻启,缓声道:“妾身久居内宅,实在不喜那些个舞文弄墨、针织女红的事由,独独喜欢舞刀弄枪,会些防身的拳脚。也因此,才不甘寂寞,夜里潜出家宅,到外面消磨光阴。”

苏晗本意是要戏弄她一番,听了这一番话,却生出了几分同情。这样不安分的女子,日后出嫁,只会比别人过得更累更苦。这男尊女卑的时代,谁会纵容着她这样的性子?

蓝静竹叹息一声,侧头看着湖面,喃喃道:“妾身最是倾慕苏将军,是女儿身,却能征战沙场,扬名天下。女子,那般光景才算是纵情惬意。只可惜,将军每次凯旋,妾身都被关在家中出不得门,不能一睹将军风采。”

人家那边百般倾慕,她的初衷却是要调戏。这样就不好玩儿了。苏晗蹙了蹙眉,觉得自己失了分寸。又敷衍着说了几句闲话,苏晗笑道:“夜色已深,在下遣人送姑娘回府歇息吧。”

蓝静竹自然听出了这送客之意,连忙起身道:“不劳公子,妾身一贯独来独往,自己回去便可。”

“那怎么成。”苏晗摆一摆手,唤来两个人,命他们把蓝静竹安全送回府中。

蓝静竹走之前,又回头看了苏晗一眼,眼中有几分妩媚几分娇羞,嫣然一笑,这才离去。

苏晗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是个女人,若是男子,少不得会被她惹得心旌摇曳。

做护花使者的两个人去时平平静静,回来时却是一脸沮丧,忙不迭地向苏晗禀道:“幸亏您对她礼遇有加,否则,今夜咱们可真就得罪人了。”

苏晗问道:“怎么了?”

其中一人回道:“她竟是丞相府的五小姐。”

怎么这么巧?怎么这么倒霉?!这朝代,蓝姓算是个大姓,京城中姓蓝的人大有人在,这蓝静竹偏偏出自最是权威的一家。

另一人见苏晗有些吃惊,宽慰道:“幸亏您和她相谈甚欢,否则,她若和丞相告上一状,日后怕是会有麻烦。”

苏晗干笑了一声,“罢了,日后不再和你们一起胡闹便是。”

“可是…”一个幕僚吞吞吐吐地道,“路上,她问我们您的姓名…我们…”

苏晗沉下脸,从牙缝里磨出一句话:“你们告诉她了?”一个女人家,没事戏弄名门之女,传出去岂不被人笑死。

“没没没!”幕僚生怕她发火,忙道,“只是说出了您的姓氏。她总不至于挨家挨户地找您吧?”

“这倒还好些。”苏晗心内稍安,只要日后出行注意些,这件事也便不了了之了。况且——她揉了揉脸,觉得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一面之缘而已,过几日,蓝静竹未必还能记得自己。

第二日午后,宫里的人到了将军府,送来了贵妃苏月赏赐给苏晗的胭脂水粉、金银首饰和华美的衣物,除此之外,自然也赏了太夫人和冯氏一些名贵的物件儿。

苏晗对那些上好的胭脂水粉很中意,若非那些养颜的水粉,她这张脸,怕是早就晒成黑炭头了。其余的,兴致泛泛,倒不是没有女子爱美的天性,因为多半都只是摆在家中,没有机会穿戴。

若是平日,和两名丫鬟出门闲逛,她乐得打扮自己,但是打扮给宫中那些人看,她就兴致缺缺了。

两名丫鬟却最是喜欢这种事,宫中的人一走,便开始帮苏晗打扮。两人争论了一番,最后红玉赢了,给苏晗换上了一袭妃色秋裳,首饰不求名贵,只求雅,只斜插了一支白玉蝴蝶簪。

时近黄昏,苏晗乘轿到宫中,一路无心欣赏路旁美景,低头看着脚下,随着引路的宫女走向交泰殿。

皇帝和苏月已经居中而坐,苏晗意外之余,毕恭毕敬地行礼、谢座、入座。

皇帝的一双眼始终在她脸上打着转。

苏月不时凑到皇帝耳边低声言语。

这情形,怎么这么诡异呢?是要为她指婚,还是…苏晗不敢再往下想了。只盼着这家宴早些结束,之后她便能和姐姐说说话,问明缘由。

第十二章尽快嫁出去(上)

前来赴宴的,还有楚云铮及各位王爷、王妃。人到齐之后,宴席开始,宫女们循序而入,上菜、布菜、斟酒。

皇帝手执九龙玉杯,环视分左右就座的兄弟、宠臣,笑容极是快意,道:“我大周如今国泰民安,全依仗诸位鼎力扶持。朕与诸位同饮此杯!”

苏晗及众人忙起身道谢,毕恭毕敬地喝完酒才又落座。若是赶上皇帝心情好,还不知要站起来多少回,她腹诽着,这样子,哪里是吃饭?

苏晗就座的条桌在殿堂西侧,楚云铮就座的条桌在东侧,恰好在她正对面。两人不需刻意,便能不时看到对方。楚云铮偶尔对苏晗遥遥举杯,苏晗念着他赠剑的好,便端杯与他同饮。

皇帝看到此情形,侧头,淡淡瞥了苏月一眼。

苏月即刻起身,对皇帝笑道:“臣妾与苏将军久不相见,甚是挂念,还请皇上恩准臣妾与她闲话几句。”

皇帝笑着点头,“去吧。”转而吩咐随侍太监,唤来歌舞妓为众人助兴。

苏月步态婀娜地走到苏晗身旁。

苏晗起身行礼,姐妹二人这才得以坐下来说体己话。

苏月细细打量了苏晗几眼,嫣然一笑,语声清脆如出谷黄莺:“妹妹这样的好容貌,平日着男装,委实是一桩憾事。”

苏晗失笑,“贵妃娘娘集三千宠爱在一身,艳压群芳,说出这样的话来,岂不是有意取笑。”

“皇上也不过是这三两年才厚待我,还不是看在妹妹的面子上。”苏月闲闲地把玩着手里的杯盏,低声问道,“说起来,妹妹也有十八岁了,朝堂上下,可有中意之人?”

苏晗如实道:“平日繁忙,哪里会顾及这些事。”心里却是起了戒备。

“平日我倒是没少思量此事,妹妹日后的夫君,自当是这天下数一数二的英雄人物,如此,才不会辱没了妹妹。”苏月扫了一眼楚云铮,道,“摄政王追随在皇上左右已有十一年光景,是朝廷第一功臣。彼时少年郎,今日摄政王,这般看来,倒是与妹妹极般配。”

开什么玩笑?!苏晗心里冷笑一声。她若嫁给摄政王,估计离死期也就不远了。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嫁给把持朝政的摄政王,这朝廷,也就不需要龙椅上的皇帝了。除非皇帝疯了,才会让他们两个结为连理。这道理,苏月不会不懂,也因此,苏晗没有接话,静待下文。

“只是——”苏月很遗憾的样子,“摄政王百善孝为先,其父过世时,大周朝还未一统江山,他身在沙场,不能返乡料理后事,视为终生憾事。皇上登基之后,他曾屡次提出要回乡为父守孝,皇上不允,他便在府中设祠堂,每日上香告慰其父亡灵,更是言明,其父过世十年之后才会谈婚论嫁。如今,距十年之期,还有三四个月。”

苏晗还是没接话,摄政王的事情,她说什么都不合适。说了,便会给人以错觉。眼前人,是她的姐姐不假,却也是皇帝的枕边人,由不得她信口开河。

苏月意味深长地看着苏晗,“妹妹,三四个月,已足够发生许多事。”随即将声音压得更低,“太后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你手里的兵权,若是再胡乱给你指婚,你的夫君怕是连时开都不如。”

“那么,依贵妃娘娘之见——”

“依我看啊,妹妹要嫁,就嫁这天底下最好的男人。”苏月说完,转头看了一眼皇帝,媚眼如丝。

皇帝对姐妹二人微一颔首。

苏晗立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面容绷得有些紧,再也无法安之若素。

“看我,随口这么一说,倒把妹妹吓到了。”苏月握了握苏晗的手,“既是体己话,自然是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戏言而已,妹妹无需挂怀。”随即盈盈起身,回到皇帝身边。

这种话谁敢随便说?说严重些,就是拿皇帝开涮。若没得到首肯,苏月怕是这种梦话都不敢说。苏晗唯一不能确定的是,这些话是出自圣意还是出自苏月的打算。

她若入宫为妃,皇权、兵权便全掌握在皇帝手里,他便可高枕无忧。另外,此事对于苏月来讲,有益无害,在后宫的地位会更尊贵、更稳固。

所以,两个人都有可能。若是两人达成共识,那自己可就无处可躲了。

原以为姐妹连心,即便她对苏月并无太多亲情可言,苏月也会看在太夫人的面上处处帮衬自己。如今看来,恐怕是她错打了如意算盘。

久居深宫的女子,最怕失宠,年深日久,怕是什么都舍得出去,只求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而苏月,为什么不能将自己的妹妹双手送给皇帝令其龙颜大悦呢?

念及此,苏晗的心里乱得厉害,再瞥一眼皇帝,如坐针毡。

皇帝已是年近四旬的人了,比自己大这么多年岁不说,还瘦骨嶙峋的,那张脸,此时越看越觉得面目可憎。况且,他染指过的女人,不上千,也过百了。

她知道,以如今自己的地位,出嫁必是要皇帝指婚;以自己十八岁的年龄,想寻得一个洁身自好的夫君亦是难上加难。可即便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也万万不能接受入宫为妃嫔的事实。

原来念着皇恩,看皇帝还算和善可亲,今日一看,却是从心底开始反酸。

恶心啊,太恶心了!

苏晗很想振臂高呼这一句。

强作镇定地熬到宴席结束,走出交泰殿,被风一吹,头脑这才清醒了几分。

回到将军府,苏晗走进正房去寻太夫人,开口便道:“娘,您得尽快给我找个人,我要成亲!”

太夫人一口茶含在嘴里,险些被惊得喷出来。定了定神,才抬手指向坐在苏晗身后那张檀木椅上的人,正色道:“一进门就胡言乱语,像什么样子!有贵客来访,你好生招待!”

苏晗哪里会想到此时有客,闻言忙回头去看。看清那人之后,她的眉毛就打成了结,想着今日大概是自己的黑色纪念日。

第十三章尽快嫁出去(中)

楚云铮若无其事,淡淡一笑,低头喝茶。

苏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夫人暗自扼腕叹息,习惯了二女儿精明强干,谁承想,一犯起糊涂来,便让人啼笑皆非。见二女儿兀自站在原地发呆,她咳了一声。

苏晗这才缓过神来,瞥见太夫人眼色凌厉,不敢怠慢,规规矩矩屈膝行礼,“见过王爷。”

“罢了。”楚云铮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

“老身近日身子不适,到了用药的时辰了,王爷安坐。”太夫人退出去的时候,剜了苏晗一眼。

照这样下去,太夫人就算没病,也会被苏晗急出病来。楚云铮强压下心头的笑意,示意苏晗落座,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她,“塞北单于蓦邪拒不称臣纳贡也罢,还打起了别的主意。将军请过目。”

苏晗接到手里,借着灯光细细阅读,看了三遍,才领会了其中的意思。蓦邪的意思是,大周要么就把苏家两姐妹给他送过去和亲,要么就等着抵御他的五十万虎狼之师。所以,这信件是和亲书,也是战书。

苏晗以手指轻弹信笺,脱口而出的话,却是另外一件事:“王爷怎会比下官先一步到了府中?”

楚云铮奇怪地看着她,“宴席中途本王便已告退,将军不知?”席间看出她神色有异,却不知她竟魂不守舍到了这地步。

苏晗又碰了一鼻子灰,皱了皱眉,心想这个人存在的价值大概就是看她闹笑话。继而言归正传:“圣上还未过目,王爷先拿给下官看,何意?”

楚云铮话里的意思意味深长,“战事也好,婚事也好,将军都要早作打算。”

这样看来,他对皇帝、苏月的打算已有耳闻,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有意要帮她。苏晗便顺势问道:“依王爷看,婚事宜早宜晚?”

“宜早,出征之前。”

苏晗更加郁闷了,现抓个新郎官,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家世、官职,皆不需计较。”楚云铮轻描淡写地道,“即便定下亲事,亦未必就要拜堂成亲。将军命硬,克夫也不是子虚乌有之事。”

苏晗越思量,就越觉得末一句话透着狠辣。克夫,轻则半死,重则亡命。那她现在要找的,就不是什么新郎官,而是一个倒霉鬼。她忽然问道:“王爷是自什么年岁开始南征北战的?”

“十五那年?”楚云铮想了一下才确定地点了点头,又道,“何出此言?”

“随口一问。”苏晗敷衍地笑。现今,他二十六岁,那么,八年之后,自己是不是也会变得和他一样狠辣无情。

“实不相瞒,本王爱才,不忍看巾帼英雄置身于风口浪尖,亦不忍看红颜薄命。由此,才有今日之举。”楚云铮表明态度,起身告辞,扬长而去。

待他一走,苏晗便忍不住发火,斥责太夫人房里房外的几名丫鬟:“家中有贵客,也不晓得提醒我一声,你们都是摆设么?”

“好了,好了。”太夫人知道她是在找台阶下,满脸苦笑着走进门来,“自己没个轻重,偏要怨别人。你那步子,谁赶得上,谁又拦得住?”

苏晗没精打采地抱怨道:“这厮也恁的可恶,怎么偏偏来您房里了?”

“住嘴!”太夫人低声喝斥道,“愈发没个分寸了!王爷微服来访,自然是要避人耳目,难不成要在你正殿就座?”

苏晗理屈词穷,闷声道:“女儿知错了。”

太夫人戳了戳她的脸,又是气又是心疼,“和我说说,去了一趟宫里,出什么事了?”

苏晗把房里的人都遣了出去,把苏月的话一字不落地和太夫人说了一遍,末了道:“若非如此,女儿怎么方寸大乱?”

“圣上爱屋及乌也是有的。”太夫人边思忖边道,“可若这是你姐姐挑起的事来,她未免也太糊涂了!”

“女儿怕的亦是这一点。”

太夫人声音虽低,却是满腹惆怅:“这几年来,她小产了两次,不用想也晓得是别人暗中下的狠手。如今她年岁见长,日后能不能孕育子嗣都未可知。一入宫门深四海,谁不晓得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