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身上又没钱,这样饿着人家总不太好吧?

这饿肚子的滋味章清亭初来贵宝地时尝过一次,那胃里火烧火燎,全身无力又难受的感觉她可再也不乐意有第二回了。

还是不行!章清亭啊章清亭,你可不是那个杀猪女张蜻蜓!他们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这话似乎也说不过去,自己的魂魄是和他们没有关系,但这具身体却还是人家闺女。

那要是没有魂魄,这具身体只是行尸走肉,哪能管得了他们?

但要是没有身体,我不也是无主孤魂,哪能坐下来享用这人间饮食?

章大小姐自个儿在那里纠结来纠结去,完全的食不知味。好不容易吃完了饭,终于立定了决心,罢罢!反正也费不了几个钱,就当发发善心,打发几个叫花子吧!

她起身开门正要叫伙计送些饭菜过去,却发现张家人都不见了。

章清亭很是好奇,难道还真的走了?转头瞥见隔壁房门大开,五口人围坐一圈,桌上摆着一筐热腾腾的白面馒头。

瞧瞧他们,倒还真不会亏待自己!我这操的是哪门子闲心?章清亭自生着闷气。

察觉到她的注视,张金宝首先跳了起来,把嘴里的馒头使劲咽了下去,“大姐!我们,呃!没点菜,呃!就要了,呃!馒头,呃!”

见他噎得这难受样,章清亭倒是有些又好笑又好气,虽然仍是冷着脸,但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却变了模样,“我那儿还有没吃完的菜。”

就知道大姐没这么狠心!张金宝呵呵一笑,把啃了一半的馒头叼在嘴里,也不嫌弃,把她那边的剩饭剩菜又端了过来。

想想还是不甘心,章清亭又特意做出立场声明,“嗳!别以为我这就是要管你们了,我最多管你们今天,从明儿起,咱们还是各走各的路!”

张家那五口抬头瞧她一眼,谁也不应,明儿的事明儿再说去!总之是跟定了章清亭!

且不提他们心中想法,章清亭说完这话后,似乎也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心里好过了许多。反正几个馒头也费不了多少钱,也不差这一天的工夫了。晚上,还是给他们再添两个小菜去。

“我去歇午觉,你们没事不要来烦我。”撂下句话,章清亭就往自己屋里而去。

刚坐在镜前想拆头发,猛然听得房门被咣咣砸响,“大姐!大姐!不好了!”

猝不及防间,吓得章大小姐的小心肝一通乱跳,顿时火就上来了,“这又是怎么了?”

她啪地把新梳子一拍,顿时断了两根齿,来不及心疼,先冲了出去。

门外,张金宝不等她教训,就已经哭丧着脸,一副丧家之犬的德行,身后还跟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张家余下那四口都被圈在了院中,瑟瑟发抖。

为首一个满脸横肉,膀阔腰圆的打手往她一指,“你就是张蜻蜓?”

“是又怎么啦?”

“没怎么着!不过是你老子在我们赌坊输了二百两银子,要你还债!”

章清亭眼睛瞪得溜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他输了多少?”

“不多不少,就二百两!”

章清亭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他哪来那么多钱输?”

“他是没有啊,身上一共就二两银,可他输光以后非要赌,还说你一盘马吊就能挣四十五两,硬是在我们那儿前前后后一共借了二百两,全输光了!这是借据,上面可清清楚楚有他的手印,你要是不信,跟我去赌坊,与他当面对质!”

这个败家子!章清亭真是恨得咬牙切齿。

第17章 又来一个找碴的

“我不管!”章清亭是真的下定决心撂挑子了,摊上这样一个滥赌的爹,她又不是挖金矿的,就是就挖金矿也经不起他这么折腾呀!

“他输他的,关我什么事!你们要杀要剐就冲他去!”

“闺女!”张罗氏哼唧开了,“他怎么着也是你爹呀!你可不能不管…”

“他还是你相公呢!你怎么不去管?”章清亭尖锐地盯着这一家子,“你们谁有本事谁管去!别烦我!”

想求情的一家子都老实了下来,噤若寒蝉。

“可他可是指着你打的欠条!张大姑娘,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谁肯赊给那老东西那么多银子?”

“那就是你们的事了!输钱的人是他,立下字据的人也是他!你们自己想法讨要去!”章清亭白着脸冷冷地道:“我今早上已经说得很清楚,这一家子已经与我一刀两断!不管他们干什么,我都管不着!”

她以为张发财是拿了她那二两银子,更觉得自己有理。

那打手眼睛一瞪,居高临下地指着她晃了晃钵子大的拳头,“我说姑娘,这欠债还钱、父债子偿是天经地义!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就是闹到衙门里去,这笔钱你也得还!”

“说得好!父债确实该子偿!”章清亭咬着字眼往张金宝一指,“瞧见没?这就是他儿子,还一共有三个!你们全拉走啊!我可是闺女,日后总是外姓人。没个说哪家老子欠了债,做儿子的可以不管,偏追着闺女要的!要不咱们现就一起上衙门,让县官来评评这个理儿!”

这话说得确实没错,但老张家的情况不是特殊嘛!那打手在章清亭面前,还是显得口舌笨拙了些,一下想不出话来反驳。

章清亭占据了上风,嘿嘿冷笑,“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们想怎么做,要做什么,都跟我一点关系没有!对不起,本姑娘现在要休息,恕不奉陪!”

她转手“咣”的一声把门给摔上闩住了。

那打手还真不知如何处理,老板点名是要章清亭的,可人家却似吃了秤砣铁了心地不理睬,那该怎么办?

“你们几个,跟我一起先把这伙人全都捆了带回去!你们几个,在这儿盯着,千万不要让她跑了!”

“是!”打手们分工协作,抓不到大鱼,先抓几个虾兵蟹将回去交差也是好的。

“闺女!大姐!救命啊!”张家那五口哭哭啼啼地被带走了。

不用伪装,章大小姐在房里才把所有的怒气展露出来,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俏脸涨得通红。想要摔东西,突然想起这可不是自家,砸坏一样都得赔钱,只好使劲捶着那棉被出火。

二百两啊!整整二百两!那老东西他也真敢输!

要是个二两、二十两的也就算了,拼着就算那场马吊没赢,还了也就是了。可他竟然输了二百两!她上哪儿才能弄这么多钱来?

反正不关我的事!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去!

可真能不关她的事么?章清亭有些拿不准。给自己倒了杯茶,勉强喝了两口,拿那纸扇一个劲儿的给自己煽风降温。

冷静,一定要冷静!

时候不长,人又来了。

又是“咣咣咣”把门砸得山响。

章清亭真是火大,“我没钱也没本事给那老东西还账!你们不要再来烦我了!”

她呼地一下把门拉开,正待发火,看清之后却愣住了。

这…这是个什么妖怪?

外面站着一人,着一身五彩斑斓的奇装异服,跟只大公鸡似的,一手执着晃魂铃,一手执着桃木剑,脸上还戴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鬼面具,杀气腾腾。

那妖怪瞧见章清亭,也有些犯晕。

前几天分明还是个穷苦剽悍的杀猪女,怎么这么快就摇身一变成了美丽小淑女?

要不是那双凌厉的眼睛未变,她还真不敢认。看来坊间传言非虚,这张家大闺女,真是发财了!

“你找谁?”章清亭见这妖怪有影,心想可能是哪家请来做法的走错门了。

妖怪闻言,气势汹汹地拿剑指着她,直逼进来,“我就找你!”

这一开口,章清亭立即就听了出来,这不是那赵王氏么?

早上专程去会她没遇上,这么这会子她又找上门来了?章清亭全身的汗毛立即都竖了起来,做好一级战斗准备。

“你来干什么?”

赵王氏一把揭下脸上的面具,连手上的东西一块往桌子上一扔,冷笑道:“我说媳妇儿,你这事儿可办得不怎么地道啊!”

“谁是你媳妇儿?”章清亭撇撇嘴,继续摇着扇子在颊边扇着小风儿,“没事儿可别乱认亲戚!我刚上你们家还了二两银子,可是你的女儿赵玉兰亲自点收的,你可别想不认账!”

“啊呸!”章清亭话音未落,赵王氏就叉着腰,重重地往地下吐了一口唾沫,“你还好意思说!想忽悠人也不打听打听老娘到底是什么人!”

这是从何说起?

章清亭不悦地皱眉,“你讲不讲道理的?谁忽悠你了?你自己明明答应的,三日之内我若是还出二两银子,我们两家就再无瓜葛。现在钱既还出,你还想抵赖不成?”

“想抵赖的明明是你才对!”赵王氏胆气比她还足,指着她的鼻子追问:“你那二两银子从哪儿来的?明明就是从我家拿去的!拿了我家的银子,再转个手来还给我,你还真打的如意好算盘哪!”

“你胡说什么!”章清亭也怒了,骂她不要紧,可不带这么冤枉人的!“银子明明是我自己挣来的!我什么时候拿你家的银子了?”

“想不认账?叫你老子张发财出来对质!”

一听到这名字,章清亭心里立即咯噔一下,这老东西又干什么好事了?

“张发财!你到底有没有拿我家的银子,你出来说个清楚!”明明瞧着四下无人,但赵王氏也要高声呼喝,以显得自己是多么的清清白白,理直气壮。

“甭嚷嚷了,他不在!”章清亭没好气地应了一句,从钱袋里又取出二两银子放在桌上,“不管他有没有从你那儿拿钱,我再还你二两银子!咱们就算两不相欠了,请吧,大婶!”

“话可不能这么说!”赵王氏盯着那白花花的银子,眼睛明显地有些挪不开,却很是硬气地不去接,“你爹有没有从我家拿银子,你等他回来一问便知!媳妇儿,你家既不守信用,那我们之前的约定便不能作数!”

章清亭听着这话风不对,心想这老虔婆又想搞什么鬼?

赵王氏清咳一声,终于点明了来意,“来前我已经挑好了日子,后日便是黄道吉日,你既赚了点小钱,就给自己添点嫁妆,准备一下,等着我家上门来迎娶吧!”

四十五两啊!这个儿媳妇还真不含糊,赵王氏心中得意非凡,就冲这银子,这章清亭,她们赵家可是娶定了!

第18章 腹背受敌

赵王氏是怎么找来的呢?这话得从今儿一早说起。

她一早被请去给人捉妖,就听到到处都在传颂着张家大闺女一盘牌局赢了四十五两银子的丰功伟绩。

你瞧这闺女,也没见什么人教,天生杀猪就是一把好手。这不杀猪了,打马吊也是稳赚不赔!这好闺女,怎么没投胎到我家来哩?

就是,瞧她生得那珠圆玉润,分明就是家财两旺之相,这谁家要是娶回去,还不得日进斗金啊!也不知她定了亲没有?唉!可惜我没适合的儿子,否则非赶紧娶回来不可!

章大小姐被传说得是神乎其神,简直就成了天降仙女,福星落地。

听得赵王氏心里是心花怒放,哼!这媳妇可是我家的!你们都没份儿!

四十五两银子啊!这可不是一笔小钱,要是带进门来做嫁妆,还不都归她了?

这些钱可以添上几亩地,养上几头牛羊,再把房子修上一修…

这得办多少事啊!

作法时那“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也改成“二一添作五,三一三十一”了。

幸好是都含含糊糊念在嘴里,旁人也听不真切。

赵王氏再也坐不下去了,潦潦草草地做完了法,难得的连人家挽留吃饭都没应下,慌慌张张地就赶回了家。这可要赶紧准备一下,火速把那丫头娶进门!

没想到,刚进家门就听说人家刚来还了银子,还把人口簿子领了回去。

赵王氏这个气啊!

这不是煮熟的鸭子又飞了么?当即就提着木剑追打着女儿满院子飞。

却让刚回来的二儿子,也就是章清亭那天在河边遇到的弟弟误会,以为事情败露,索性向母亲承认了,去预支了四个月县学里给秀才大哥每月补助的五百文钱,凑了二两银,给了张家老头,让他们来退亲。

“娘,哥都病成这样了,您就是要给他娶个媳妇回来冲喜,好歹也挑个他中意的吧!桃子姐挺好的,也不嫌咱家穷,你干嘛非不乐意成全他们呢?”

要不是如此,赵秀才也不至于借着一场小小风寒,装起了重病,就是想让赵王氏妥协,允许他娶启蒙恩师之女,青梅竹马的小桃妹子。

赵王氏不是不知儿子心事,只是对那杨桃姑娘她可实在有些看不上眼。

杨桃她爹是个不事生产的老秀才,就靠着租佃祖上传下来的几亩薄田过活。再加上在村里设帐授徒,也能赚几个小钱,日子倒是比寻常人家好过上一些。他因此便自觉身份比寻常人高上一等,又有着读书人的清高,不大瞧得起他们这些土里刨食的庄稼人。

老杨秀才只养了一儿一女,对俩孩子甚是娇惯,那杨桃虽然识文断字,长相清秀,却成天娇滴滴地拿捏着一个小姐作派,除了做些针线烧两顿饭菜,什么都不指望不上。而她还是老大,弟弟才十二,若是老杨秀才日后有个病痛,少不得要女儿回去伺候,而那份家私,却又全是弟弟的。

赵王氏的算盘打来打去也觉得不划算,这丫头分明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若是配给二儿子倒也无所谓了,可大儿子就不一样,那是要帮着拉扯弟妹,将来给她养老送终的,非得挑个能干的不可。

大儿子因为读书,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一应什么粗活都不会。若是再讨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媳妇回来,那可有得瞧了,受累的肯定是自己。

所以他的媳妇绝不能由着自己的喜好来,非得拣一个能干活,日后能伺候自己的媳妇回来不可。

但这份私心却不能明着跟大儿子说,她就故意扯了个嫌聘礼贵的由头,把这门亲事给黄掉了。

毕竟,让儿子觉得自己小气,也比觉得自己自私要好得多。

本来,赵王氏挑张蜻蜓做媳妇,一是贪图彩礼便宜,二是看中了那丫头能干活。

这会子,听说章清亭居然打个马吊都能轻轻松松赢上几十两银子,她更是坚定了信心要给儿子娶上这门媳妇。

这可不仅是关系到儿子的幸福,更重要的是,关系到全家的幸福。

一听二儿子在其中摆了这么一道乌龙,她不仅不恼,反而欢喜不已。如此一来,她不仅有理由不认账,更有理由反悔,逼着章清亭嫁过来了!

这二儿子平素嘴甜乖巧,甚是得她欢心,现在更是越瞧越爱,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依旧虎着脸,但语气却平和得多了,“你们小孩子家懂什么?这婚姻大事本就该凭父母做主,你们老实听着就是!总不会害你们!”这话有一半也是说给病榻上的大儿子听的。

赵王氏连衣裳都来不及收拾,火急火燎地打听了张家在客栈里的住处,赶了过来。

章清亭是多聪明的人,一听这话,就知道赵王氏也是在打自己那点银子的主意。

心中暗骂,这老虔婆也太会趁火打劫了吧,看样子,这婚事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了,该怎么办呢?正琢磨着如何打发她滚蛋,又有人来了。

这回敲门倒是文雅多了,轻轻叩了三下,“张姑娘,张家大闺女,你在么?”

废话!屋里屋外都有人守着,她还能插上翅膀飞了天不成?

“张家大闺女不在!”章清亭没好气地应着,她说的可是实话。

张蜻蜓本来就不在,要找她,上南康国去!

门口之人呵呵笑了,“张姑娘,别上火呀!开开门,听我把话说完。我不是来讨债的,是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的!”

解决问题?怎么解决?

反正虱子多了不愁,债多了不痒,要来的就都来吧!

章清亭重又将门打开,却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赌坊掌柜的?”

“在下姓于,张姑娘你叫我一声于掌柜,或是老于都可以。”于掌柜笑眯眯的模样,倒像是上门送钱来的。

瞧见屋子里剑拔弩张的二人,他愣了一下。赵王氏可是这十里八乡的名人,光瞧这身打扮就不难认出,“哟!赵大婶也在啊,我这不耽误你们吧?”

当然不耽误!

章清亭正暗暗感谢他替自己暂时解了围,可再一瞧院子里那些打手对他的恭敬劲儿,立即明白了,这也是个来讨债的。

这还真是前有豺狼,后有猛虎,我章清亭何德何能,竟让人如此的虎视眈眈?

章大小姐自嘲地一笑,落落大方地回到屋中,“于掌柜的,您有何请教,就尽管明言吧!”

第19章 杀鸡儆猴

于掌柜的呵呵一笑,“指教就不敢当,上门请贤倒是真的。”

章清亭听着来意不善,冷冷地瞧着他,“于掌柜,不是我说,您该知道张家有几斤几两,却还由着张发财在那儿使劲输,这不是把他们一家子往死路上逼么?”

于掌柜一点也不脸红,振振有词地道:“姑娘,你也该知道我们赌坊是打开门来做生意的。哪有客人要下注,我们却拦着不让的道理?况且,我们也估算过,一个张发财当然一文不值,但是姑娘就不一样了,只要您愿意,这二百两银子那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赵王氏听得吓了一跳,忍不住插言问道:“难道张老头在你们那儿输了二百两银子?”

怕了吧?章清亭斜睨着她冷笑,“是啊!”她一怒之下,转手把自己的梳妆匣子打开,“我这儿一共就只这么些银子了,于掌柜的你要瞧得上眼就都拿去!再多一文我可没有!”

这就是财去人安乐,谁都不要打她的主意!

赵王氏瞧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可真是眼馋!可恨那张家老货,居然敢输去二百两,真是不成器!要是她家老头,借他个胆儿也不敢哪!

“姑娘慢来!慢来!”于掌柜连连摆手,貌似宽容,话却一点也不含糊,“虽说该还的钱,还是得还的。只不过,我们赌坊也不是不通情理,现就有个好主意,让姑娘慢慢地还。”

章清亭听出来了,这是设了套让她往里钻啊!“你们想要我干什么?”

“很简单!”于掌柜合掌笑道:“就请姑娘到我们赌坊里去打马吊!”

这算是什么差使?

于掌柜进一步解释,“昨日姑娘在我们赌坊一战,便扬名立万了。这十里八乡想跟姑娘过招的人可着实不少,所以就想请姑娘在我们赌坊里摆一个擂台,专门跟人打马吊。”

章清亭一听,当即回绝,“我可没那么多钱输!再说,我那天只是运气好才侥幸赢了的!”

于掌柜的笑容可掬,“咱们当着明人不说暗话,这儿没有旁人,姑娘你也用不着藏着掖着,你是凭技术还是凭运气,咱们心里都有数!至于赌本嘛,你尽可放心,不仅不需要你出一文钱,你打一天马吊,我们还倒付你钱!当然,你爹那赌债还是得还。不过,可以从你每天挣的钱里扣出来。”

就知道没有天下掉馅饼的好事,章清亭下巴一扭,“不去!”

一个大姑娘家,之前以杀猪为生就够丢人的了,若是现在再抛头露面地以赌博为业,那成什么人了?别说嫁给有钱人,就一般正经家庭也都不愿意娶了。

赵王氏忽然也附和着,“我也不同意!”

你算哪根葱?于掌柜有些不悦,“赵大婶有何话讲?”

赵王氏终究舍不得银子,急中生智道:“张老头可早把他这闺女许给我家大儿子了,这丫头现是我家的媳妇!张老头欠的钱,跟她没关系!”

她不仅动口,还想要动手抢那梳妆匣子,却被手疾眼快的章清亭抢先一步拍上盒盖,差点夹到手指。想在章大小姐眼皮子底下藏私房钱都不行,更何况是这么明目张胆地抢钱了!

可章清亭却没有出言反驳赵王氏,说起来,她拿出钱来后也有些后悔,若是没了钱,她该怎么生活?正好借着这话,把银子又收了回去。

于掌柜瞧着一乐,也不再多劝,只冲着外头吩咐,“带人进来!”

被拖进院来的是张家六口,一根长绳上串着的六只蚱蜢,想来是受了些教训,一个个蔫头蔫脑的无比顺从。

为首一人,正是那让人恨得牙根子都痒痒的张发财。

章清亭见到他就一肚子火,他见到坐在屋里的章清亭却像是见到救星,哭丧着脸扯着嗓子嚎,“闺女!你救救你爹吧!”

我没你这样的爹!章清亭干脆扭过了头去,眼不见心不烦,却瞥见赵王氏对这一家子满是鄙夷的神情。

虽然自己对张家这些人也很是不满,但当看到旁人对他们的不屑,章清亭还是觉得不舒服。毕竟名义上,这些还是她的“亲人”,她不可能做到完全的无动于衷。

赵王氏瞧着笑话,在一旁煽风点火,“我说张老头,你昨晚是不是又收了我家二儿子送来的二两银子?这话你可得当在你闺女面前说清楚,要不,还显得我冤枉你似的!”

“都怪你家儿子!干嘛给我送银子?”张发财迅速为自己输钱找到开脱的理由,“要不是他给我钱,我怎么会去输?肯定是你家的风水不好带累了我!”

这人真是无可救药了!

章清亭简直看不下去了,她是真心觉得不把此人狠狠教训一顿,根本不足以让他得到应有的教训!若是继续纵容下去,还不知闯下什么祸事来。何况现在外人在此,名义上两人还是父女,她一言不发,静观其变。

赵王氏可不是省油的灯,当即回敬道:“哟哟哟!嫌我儿子给的钱风水不好,那你为什么还要拿啊?你风水好,怎么没瞧见你赢点钱回来?”她语气一硬,“你自己差就不要赖别人!瞧瞧你那倒霉样儿,就是给座金山也能给你败光!”

“你这个臭婆娘,我打死你这乌鸦嘴!”张发财弯腰脱下脚上的新鞋子正要扔出去,想想又舍不得,想从地下捡个石子砸过来,可惜人家这是客栈,打扫得很是干净。

见他过不来,赵王氏越发得意,“瞧瞧你这怂样儿!还敢和老娘叫板?有种你就过来,老娘就站在这儿,等着你!”

于掌柜把人绑来,可不是为了瞧这样的闹剧。他高声道:“张发财!你闺女可说了,她不愿意帮你还债!既然没钱还,那就按我们赌场的规矩。”他脸色一沉,“把他的手指头一根根地给剁下来!”

“闺女!闺女!蜻蜓!救命哪!你快答应替你爹还债呀!”张发财吓得脸煞白,叫得真跟杀猪似的,腿软得根本迈不动步子,被打手们架到院中的桌旁。

章清亭冷冷地瞧着,仍是一声不吭。

这份气度倒让人着实有些震惊,赵王氏虽然不希望媳妇过多地关注娘家,但这丫头的表现,也忒狠心了吧?

那群打手是干惯这事的,把张发财的左手叉开五指按在桌上,拿着明晃晃的刀对着他的手就是一通比划。几次欲砍未砍的,旨在吓唬赌徒的家人。

“闺女啊!”张发财叫得撕心裂肺,声音都变了调,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掉,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爹错了!爹真是知道错了!我再也不赌了,我发誓真的再也不赌了!你救救爹!救爹这最后一回吧!”

章清亭脸上瞧不出是什么表情,但于掌柜注意到她放在桌下的手紧紧绞着手绢儿,指节都有些发白了。

章清亭明知道于掌柜就是做给她看的,可待要不理,到底有些不忍心,要不要出手呢?

第20章 好大一份嫁妆

章清亭有些犹豫,要不要出言制止这场闹剧。

于掌柜适时进言,“张姑娘,怎么样?要不要再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