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黑子应了一声,端着两根竹篙,使劲一挥,竹篙前端系着的网子便撒开了,从空中降落河面,上层网子飘在水上,因为网子边沿穿了一溜浮标;下层则沉入水的深处——因为网子边沿穿了几只细铁环。

他将两根竹篙夹在腋下,两手握住竹篙下边,上下摇动竹篙,击打得河水哗啦响,将鱼儿往网子中间赶,一边往岸边拖渔网,又渐渐地将两根竹篙往一处收拢,最后拖上岸。

“哈!网到一条大鲤鱼!”他见渔网中光华灿烂一条大鱼不住甩尾挣扎,兴奋地大叫起来。

槐子一见也乐了:“哟!是真的!临走还捞到一条大的。这个就不放了,晌午煮了吃吧。”

他并不急着过去,而是来到菊花身边,接过小葱,又从葡萄手上抱过板栗,将两娃儿搂在胸前。对她们笑道:“你们快去瞧瞧,我抱着他们。”

菊花就跟葡萄喜滋滋地跑向刘黑子。

刘黑子先将渔网中的小鱼儿都捡进水桶,然后双手举着那尾大鲤鱼给菊花和葡萄看:“怕是有两三斤哩。他娘,待会你把鱼带回去。”后面的话是冲着刘婶说的。

小井儿见了那大鱼,大笑大叫。就要用手去抓。

刘婶急忙搂紧了他,横了他一眼道:“再闹,就把你丢河里。”小娃儿根本无所谓。依然乐呵呵地盯着鱼哇哇叫。

葡萄用小手指戳了戳金黄的鱼背,欣喜地对刘黑子道:“爹,这鱼好漂亮哩。”

菊花见那鱼肚子鼓囊囊的。遂对刘黑子道:“刘叔。这鱼肚子里怕是一肚子鱼子,还是放了吧。有这一条,抵得过那边一桶鱼了。”

刘黑子听了点头道:“只顾高兴,倒忘了这个。是该放了它,它一产子,可是有无数小鲤鱼哩。”

槐子也过来了,闻言细看了一会,点头道:“是条雌鱼。怕是过几天就要产子了。那还是别吃了,放了吧。”

黑皮奔过来,咧嘴笑道:“我去放。爹。让我去放。”

槐子笑道:“那两桶鱼连上水,怕是有六七十斤。你挑得动?就算挑得动,也不要挑——压狠了,往后长不高哩。”

刘黑子瞪了他一眼,将手中的鲤鱼放进水桶,道:“甭起哄。帮少爷扛网子,你们先往上边去,我把这两桶鱼送回去放了再来。”

他刚说完,就听板栗和小井儿同时大叫,原来他们见刘黑子将鱼丢进水桶,顿时不干了,扭着身子往下挣,要去玩那鲤鱼。

槐子还要好一些,收紧胳膊,不让儿子动;刘婶就吃力了,急得叫道:“小祖宗,鱼有啥好瞧的?再挣就掉地上了,看娘不揍你!”葡萄忙上去帮娘扶住弟弟。

菊花忙道:“黑皮,你帮你娘抱弟弟,我们来扛网子。”

槐子笑道:“你当渔网好轻巧么?湿哒哒的,重的很。刘叔快把这桶挑走,他们不就没的闹了!”

刘黑子急忙抄起扁担,挑起水桶就走。两娃儿闹了一会见他走远了,只得罢休。

黑皮扛起两副渔网,菊花拎起黑皮的虾网,跟着槐子往小清河上游走。

越走离山边越近,离村子也越远,那柳树桃树也少了,只有稀稀拉拉几棵。

“这边没人来种。这几棵树还是那年我跟青木来种的。当初种了不少,好些都死了,后来忙,也没空来补上,所以这边树就没那么多。”槐子一边走一边对菊花道。

黑皮找了块平坦的草地,这里沿河岸边也清爽,并没有那些荆棘刺架,不过生长了些茅草,容易下网,他便停了下来,对槐子道:“少爷,就在这撒网吧,这段河水流也不急。”

槐子点头道:“嗳!咱先歇会,等你爹回来,不然网了鱼也没处搁。”

黑皮笑道:“那少爷你先歇会,我来撒网。要是运气好的话,网到一条大的,就用柳条穿起来,带家去煮了吃。”

他很想撒网,可是他人小力气不够,因此两张网子,他就没捞到用,这会儿想趁着他爹还没来,先过把瘾再说。

槐子明白他的心思,微笑点头,戏谑说道:“你先用着吧。咱晌午的菜可都指望你了。”

刘婶和菊花听了都笑起来。

葡萄兴冲冲地跑过去道:“哥,你只管使劲撒网,我折了柳条帮你穿鱼。”

黑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还没网到鱼哩,你急啥?”一边兴奋地抖开网子,撒网捕鱼。

菊花抱过小葱,在一棵柳树下找了块干净的草地坐了,双手叉在她腋下,让她站在自己腿上,来回摇动她身躯,逗笑道:“闺女,外边好玩不?”

小葱乐得脆笑不断,从树隙中漏下的阳光照在她的小脸上,肌肤泛出粉润的光泽,黑眼珠闪亮,柔嫩的红唇跟花瓣一样鲜艳;脑袋两边各梳一个小辫,裹成一个小球,又掐了两朵月季簪在发根,这是菊花为了将她跟哥哥板栗区分开来,特意这么梳的,板栗的头上则只扎了个冲天小辫。

槐子瞧着水灵灵的闺女,忍不住也凑过来逗乐。挨着菊花坐下,将板栗放在自己腿上,让他跟妹妹一起玩闹;小井儿更厉害,刘婶两手扶着他,竟然在草地上学走路起来。

菊花和槐子只顾逗儿子闺女。也无暇去瞧黑皮撒网,却听得葡萄一阵惊呼,好像网到鱼了。

果然。过了一会,葡萄用柳条串了几条鲫鱼和一条小半尺长的草鱼,拎过来让菊花瞧:“少奶奶。瞧我哥也蛮会打鱼的。撒了两网,都没空过。小鱼没地方装,都放了,就把这大些的串了。”

菊花看着那条小草鱼,惋惜地说道:“这草鱼太小了点,要是有水桶养起来的话,弄回去放进鱼塘正好,年底就能捉了。”

槐子对葡萄道:“去跟你哥说。把虾网放水里,将网来的鱼搁在虾网里养着,只要虾网不全部沉进水。鱼儿就跑不了。”

葡萄眼睛一亮,道:“这主意好。我去跟哥哥说。”说完扭身跑向河边。

待刘黑子转头回来,黑皮居然也网了不少鱼,他越发来了兴致,更加不舍得放下渔网了,于是对槐子大喊道:“少爷,你带板栗玩一会,跟少奶奶说说话儿,我再撒几网。”

槐子乐呵呵地应了一声,他正好也不舍得起身哩。

刘黑子笑骂道:“你别逞能,晚上不要喊膀子酸疼。”一边也拉开架势撒网

春日阳光明媚,草木皆生机盎然,来到野外的几个小娃儿也格外活泼,他们不知疲倦地笑闹,似乎抛开了婴儿吃了就睡的生活习性。

可就算不想睡,肚子却饿了,这不,小葱将小脑袋一个劲儿地往菊花怀里钻,小手也在她胸前扒来扒去,嘴里还“哦哦”叫不停,板栗也张着两手,往菊花这边猴。

菊花尴尬地对槐子道:“娃儿饿了哩。要赶紧回去,总不好在外喂奶。”

槐子瞧瞧河边两人,点头道:“要不我先送你们家去吧。”

刘婶听了他们的话,又见菊花有些不舍的样子,笑道:“少奶奶,我来喂他们——我这么大年纪了,也没啥好难为情的。我过那边去喂,你跟葡萄帮我看着点,又没人来,不怕的。”

菊花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不好哩,他们三个都要你喂,也吃不饱。”

槐子也有些尴尬,倒不好插嘴了。

刘婶笑道:“先让他们吃个半饱,省得饿了哭。小葱是女娃,让她多吃些。等他爹跟黑皮把这桶装满了,咱们也该家去了。”

菊花点点头,便叫了葡萄过来,陪刘婶过远处树下给娃儿喂奶,又让槐子看着点,人来了就叫一声。

吃了奶,身上又有劲了,几个小娃儿重又笑闹起来。菊花则跟槐子倚靠在一起,看着一双儿女悠闲地笑着。

这时,山边过来一群人。

槐子凝目细看,原来是李长雨和宛儿,带着丫鬟婆子和长随,一个婆子手中也抱着个奶娃,不禁对菊花笑道:“瞧!不止咱们出来踏青玩闹,人家也来春游哩。这架势,带这么多人。”

于是笑着高声招呼他们。

李长雨看着树下浅笑的女子,脸色跟她怀中的小女娃一样粉光莹然,眼神一如既往的幽深沉静。尽管已经见过拿下面巾的菊花一次,他依然不能控制自己,心中猛然一疼,急忙将那一丝爱恋和痛悔压下去,并不停地告诉自己:爷爷说,女人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妙,不能跟称猪肉似的,称出一样的斤两来。他的宛儿温婉贤淑,品貌都是上上的,实在不该再想其他。

于是,他牵着宛儿的手,低头对她温柔地笑道:“是槐子跟菊花,带人撒网呢。倒是好雅兴。咱们过去瞧瞧他们!”

宛儿兴奋地说道:“嗳!我好久没见过菊花了,正要去看她呢,没想到在外边碰上了……亲们,双倍月票还有一天,请支持丑菊一票吧,当然要是一次投五票就更好了。嗯,原野贪婪!******(……RQ

第四百一十九章戏说亲事

来到近前,双方打过招呼寒暄了几句,槐子便戏谑地对李长雨道:“瞧你这阵仗,摆得吓人,跟官老爷出巡似的。”

李长雨走过去在他身畔坐下,笑道:“你可真能耐,带着三个小奶娃,还扛着渔网、挑着水桶打鱼,走这么远也不嫌累?我就是怕受不住,才多带了些人。宛儿又是不大在外跑的,怕她走不惯。”

两人遂说笑起来。

高宛儿身穿桃红褙子,在这满目青绿的郊野越发显得娇艳如花。她来到菊花身边,一个紫衣丫鬟急忙往地上铺了快小棉垫,扶她坐了下去,笑对菊花道:“我去清辉住了两个月,瞧着外面草长莺飞,心里就着急,想要回来这里,偏偏我娘过来瞧我,又耽搁了些日子,前两天才回来。”

菊花笑道:“住在城里不好?”

宛儿一边伸手逗小葱,一边道:“也不是,乡下住着自在嘛。冬天去城里住着还好,这春夏我是一定要在村里住的,不然辜负了这乡村好景,实在是可惜,再说,夏天这边也凉快不是?”

菊花含笑道:“你倒是适应的快,一般大家子的小姐是不会喜欢这乡下的。”

宛儿真诚地对她道:“我刚来那会儿确实不大习惯,可是住惯了,我都不想走呢。菊花,我很喜欢这里,也喜欢跟你们说话,所以我跟二爷说了,二爷就在河那边又买了些地。我们今天就是出来看那块地的。因为不想过河去,就绕到这边来隔着河看看,也顺带抱贤哥儿出来透透气。哦,你还没见过我家贤哥儿吧?林嬷嬷,把贤哥儿抱来。”

一个年长的婆子上前,将怀里的小奶娃递给那紫衣丫鬟。那丫鬟接过来,蹲下身子凑近。让菊花看小娃儿。

粉嫩嫩的小娃儿。很可爱,照例不吝言辞地赞扬了一番,菊花心里客观评价,觉得自己的两娃儿似乎更出色一些。

宛儿瞧着小葱实在水灵。也很是夸赞了一番,两个当娘的说起小儿女来。那话就不断。

另一边,李长雨低声对槐子说道:“槐子,真对不住!上回来寿念书那事儿。是我爹糊涂了。我爷爷很是说了他一顿。”

槐子摆手道:“也不怪李叔。如今村里人心思复杂。李叔也难说话。”

李长雨叹了口气,晓得他心里未必这么想,不然也不会跟青木串联那么些年轻晚辈出面了。

只是,这事已经过了,再说无益,再者。他作为儿子,也不好指责李耕田糊涂。不过是劝慰了他一番话,倒是他爷爷李明瑞将李耕田训了一顿。也正因为这样,这回何氏、石头娘跟柳儿娘打架的事,李耕田是秉公处理,出手果决,毫不含糊。

两人沉默了一会,听见高宛儿和菊花在评论两个小娃儿,便也转了话题。

李长雨笑道:“槐子,咱俩结一门亲咋样?把你家小葱许给我家李敬贤。瞧瞧,我儿子长得可好了,这小模样,将来准比他爹还要玉树临风。”

槐子听了失声大笑:“你就吹吧!你儿子将来再玉树临风,眼下还是兜尿布的小奶娃,你就这么急着帮他定亲?”

李长雨刚要说话,旁边菊花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忙插嘴道:“可别瞎说!这娃娃亲可不能定。”

李长雨诧异道:“菊花,你瞧不上我家贤儿?我跟你说,我家贤儿可是聪明的很,将来定会挣个状元榜眼家来,你闺女许给贤儿,吃不了亏!”

他那不可置信的样子,仿佛菊花没欣赏他儿子,实在是太没眼光了。

菊花也不管他,忍笑道:“管你家财万贯还是位极人臣,想娶我闺女,有个条件一定得达到,不然免谈。”

一旁的婆子和丫鬟听了这话,神色都有些异样,不过很快就恢复平静,当没听见一样。

宛儿有些了解菊花,不由得拉住她胳膊笑问道:“菊花,你说,无论人品还是才学,我家贤哥儿都不会输给旁人——我跟二爷可是要好好地培养他呢。”

菊花听这对自恋的爹娘都说一样的话,实在绷不住笑了——谁不是尽心地培养子女?她将小葱举起来些,郑重说道:“甭管啥人,得让咱小葱瞧上才成。我闺女要是不乐意,凭是谁,那也是不成的。”

那几个丫鬟婆子顿时瞪大了眼睛——这是让女儿自个挑女婿?

李长雨“哈哈”大笑道:“我当是啥条件哩,就这个?那好办,宛儿,你带咱贤儿多往张家跑几趟就是了,让他们从小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有贤儿在跟前,你家小葱肯定不会喜欢旁人——我家贤儿是旁人家的娃能比的?瞧好了,往后贤儿肯定是咱村最出色的男娃。”

宛儿笑道:“嗳!我也跟二爷想的一样呢。菊花,你别笑,等小葱大了,我教她针线女红,你那一手针线活计,我就不说了,你还是别拿出来祸害小葱了,不然就是误了她。”

槐子不乐意地说道:“长雨你就使劲吹吧,那也要瞧我家板栗答不答应,还有葫芦哩——葫芦那小子聪明都显出来了——还有三顺家的泥鳅,哼,清南村聪明的娃儿多着哩,哪能让你家的李敬贤专美于前?看小石头就晓得了,这块水土养人的很。”

两个爹就抬杠起来,惹得周围人偷笑,随从中有个婆子是新来的,暗自奇怪,觉得二少爷跟二少奶奶回到乡下,说话行事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随从五子是跟惯了李长雨的,晓得二少爷的脾气,他陪着站了一会,就跟李长雨说了一声,然后带着两个下人去瞧刘黑子父子打鱼去了。

吵了一会,槐子问长雨道:“你在清北村买了地,咋不在咱村买哩?”

李长雨道:“也在咱村买了一块地,清北村那一片大一些,水田多,有二十顷,连到北边的夏家甸了。”

菊花听了惊讶极了——这发家也太快了吧?这可是他自己买的,不是人家为了免税将田地附送的。

宛儿高兴地对菊花道:“我跟二爷想盖个田庄,也想弄个池塘养鱼种藕,菊花你们养了好几年,那些门道也告诉我们一声,也好让二爷省些心力。”

菊花点头,嘀咕道:“真羡慕你们,不,是嫉妒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