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不重要,他还是先重新制定人生目标吧。

……

下午放学,季让去接戚映。她和岳梨说说笑笑从教室走出来,任谁都察觉不到,这个笑起来眼里都是星光的少女,内心有多深的伤痕。

她怎么可以藏得那么好。

他又气又心疼。

等她开心地跑过来时,又不得不掩去所有复杂情绪,露出若无其事的笑。

她好像把悲伤都留在了燕城,甜甜地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写作业呀?”

季让想起今晚的正事,只能撒谎拒绝:“家里的空调坏了,一会儿维修工人要过来,我要提早回去。”

她也不失望,软声说:“那我也回家了。”

季让把她送到公交站,看着她上车走了,才转身折回校门口,骑着自己的山地摩托去找陈风致。

陈家是做珠宝行业的,一门出了好几个国际知名珠宝设计师,陈家的金禧珠宝在国内被称为三大珠宝巨头之一,可见其实力。

但陈风致作为陈家备受瞩目的大公子,却攻读了和珠宝毫不沾边的心理学,成了一名心理医生,还是业界内享誉盛名的那种。

他比季芊大几岁,是季芊的大学学长。两家关系不错,那时候陈风致还没去纽约深造,季让被绑着来他这接受心理治疗,从三楼高的窗户跳窗跑了不说,还打碎了他心心念念的景德牡丹瓷。

后来陈风致开着他那辆骚包的红色法拉利去学校堵季让,季让还以为他跟以前那些心理医生是一路货色。

结果陈风致是来找他赔钱的。

赔那个价格不菲的景德瓷。

最终事情以季让把自己取零花钱的卡砸在他头上结束。

这一砸,倒还砸出了些联系来。起码季让不再像之前那么排斥他,愿意回他消息,接他电话。

后来季让才知道,陈风致看似无意的聊天贫嘴,其实一直在无形对他进行心理诱导。那段最难熬的时间,他引着他蹚了过去。

虽然最终也没让他打开心结,但他也从未对生活失去信念。

得过且过,也算一种活法吧。

季让对陈风致的业务能力还是很认可的。

陈风致现在住在市中心的一套公寓里,六十多层楼高,他住顶楼,说是要闹中取静。

简直有病。

季让坐个电梯都快烦死了。

去按他门铃的时候,陈风致穿着睡袍端着红酒来开门,看见他还叹气说:“可惜不是美人来找我。”

季让懒得跟他废话,进屋直奔主题:“我想问你,有过自杀行为的人,在心理状况没有恢复的情况下,还会再次出现自杀行为吗?”

陈风致坐在沙发上,面前茶几上还摆着一盘国际象棋,自己跟自己下,他抿了口酒,斜走了一颗白后,头也不抬:“谁自杀了?”

季让面无表情:“你再不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就去楼下花园找你的象棋。”

陈风致无奈地抬起头:“我这休假呢,你非逼我上班。”看到季让越来越冷的眼神,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好好。自杀是吧?你说的这个人,是心理满足型还是心里解脱型?有过几次自杀行为?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

季让迟疑着说:“应该只有一次。”

陈风致:“应该?”

季让:“……”

他把戚映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陈风致一边听一边点头,等他说完才沉思道:“照你说的这样,那情况很严重啊。我们一般统计,一个自杀过的人从她产生自杀的想法到这个想法彻底消失,中间的治愈恢复期是两年。你说的这个,不到半年就完全恢复了吧?在确定有过自杀行为的情况下,这基本是不可能的。”

他说了好大一堆心理学上的专业诊断,季让听得云里雾里,到最后完全懵了。

他打断滔滔不绝的陈风致:“你就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陈风致端起杯子喝了口红酒,慢悠悠说:“简单,让患者重新产生被需要感和被爱感。打个比方啊,就比如,养猫养狗,从最细微的责任感一点点开始重塑生念。”

季让若有所思地点头。

事情搞定,他也不想再这离地六十多层楼的房间里多待,打了声招呼就走。陈风致在身后说:“改天有机会,让我见见你说的这个小姑娘呗。”

季让拉开房门:“再说。”

如果不是必要,他其实不想带她看心理医生。

那样就是在明明白白告诉她,你心理有病。

小姑娘会乖乖听话,也会默默难过。

让她难过的事,他不想做。

从公寓楼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开始暗了。他长腿一跨,坐上摩托车,拿出手机给戚映发消息:你怕不怕老鼠?

她回得很快:不怕。

他笑了下,把手机揣回兜里。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还在写作业的戚映收到了他的电话。

他在那头笑吟吟说:“我在你家楼下。”

她小声惊呼:“你怎么过来了呀?”

季让说:“我有东西给你,你下来。”

她拿着手机跑到窗边往下看,她的窗户刚好对着楼下,看到少年站在单元楼外那排香樟树下,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摇摇晃晃投在地面。

她小声说:“那你等我一下。”

挂了电话,外头吴英华和俞程在看电视,她轻声说:“舅舅,我下去买个冰淇淋吃。”

两人看剧看得入迷,也没注意她因为撒谎而泛红的脸,挥了下手:“去吧。对了,把门口的垃圾带下去。”

她埋着头应了,穿了鞋匆匆出门,走到楼道口才松了口气。

然后提着垃圾下楼。

先去把垃圾丢了,然后才哒哒哒跑到他身边,仰着头看他,眼睛里都是喜意:“你怎么来啦?”

季让也笑,把藏在身后的手伸出来。

手上提着一个粉色的小笼子,里面有一只毛茸茸的雪白的小仓鼠。

她眼睛都瞪大了,小小“哇”了一声。

季让说:“我儿子,给你养。”

戚映吃惊得都结巴了:“你……你儿子?”

季让:“嗯,对我很重要的,现在把它的抚养权转交给你了。每天三顿,一顿都不能少,要给它喝水,清理小窝,陪它玩,记住了吗?”

她好单纯,软乎乎问他:“你真的要把你儿子给我吗?你不会舍不得吗?”

季让:“……”

这小傻子,怎么什么都信。

他绷着神情说:“没办法,我每天补习太忙了,照顾不好它。你能帮我照顾它吗?”

她兴奋地眼睛都亮了,认真地点点头,小心翼翼接过他手上的笼子,又软声问他:“它叫什么名字呀?”

季让:“……”

日,还要取名字的吗?

戚映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大脑一时短路的大佬硬着头皮说:“它叫季小让。”

☆、第64章 【64】

戚映好像并没有觉得这个名字有哪里不对。大概粉丝滤镜太厚,从他口中说出来的都是正确的。

她两只手捧着笼子举到眼前,大眼睛水灵又柔软,看着那只有点害怕缩在角落的小仓鼠,软声打招呼:“你好呀,季小让。”

季让:“……”

操。

他好后悔。

可事已至此,没有改口的余地了,大佬只能认命,低声说:“好了,回去吧,我走了。”

戚映乖乖点头,跟他挥手,还保证:“我会照顾好季小让的。”

季让:“……”

行了,够了,别说了。

回到家,俞程和吴英华还在看电视剧,吴英华长吁短叹的:“这许陆生也太惨了,聂倾怎么就不能对他好一点啊!看得我好气!”

俞程说:“谁让他坏,还帮杀人犯打官司,人聂倾是警察好不好,当然要站在正义这一方。唉我说,你看个电视剧能不能别这么入戏,要不你进去代替聂倾算了?”

戚映听他俩斗嘴,偷偷摸摸拎着笼子往房间走,结果还是被俞程发现了:“映映你手上拿的那是什么啊?不是去买冰淇淋吗?”

戚映只得抱着笼子转身,小声又迟疑着说:“这是同学送我的小仓鼠,他学习忙,让我帮忙照顾,我可以养吗?”

多大点事儿,又不是猫狗这种费神费力的,吴英华头也不回道:“你养啊,别让它跑出来就行。”

她开心地“嗯”了一声。

回到房间,把季小让放在书桌上,想了想,拿出手机搜了搜仓鼠饲养需知,一边看还一边一条条记在了笔记本上。

搜完了,她两只小手交叠垫着下巴,趴在桌子上跟仓鼠大眼对小眼,软乎乎说:“季小让,百度说你喜欢大一点的笼子,我明天就去给你买。”

小仓鼠起初有点怕,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嗅到她身上的甜香,磨磨蹭蹭地靠过来,小眼睛滴溜溜转,萌得不行。

她伸出小手指摸了一下它的头,眼睛都笑弯了:“以后我们要一起好好生活呀。”

正陪着季小让玩,俞程在外边儿敲了敲门,推门后问她:“映映,你弟最近在学校有没有受什么刺激啊?”

戚映疑惑道:“没有呀,怎么了?”

俞程说:“他今天一回来就关着门在房间里背书写作业,看起来很用功的样子。”

戚映:“这样不好吗?”

俞程:“挺好的,但我怀疑他被人掉包了。算了,掉就掉吧,这样省心不少。”

戚映:“……”

第二天到学校,戚映开心得跟岳梨分享自己养了一只小仓鼠的事,结果岳梨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最害怕老鼠了!”

话题得以终止。

她本来想着放学让岳梨陪她去买笼子的,现在也不能强人所难,下课后跑去九班找季让,软声问他:“你放学可不可以陪我去给季小让买笼子呀?还要买玩具,鼠粮,我还想给它买个滚轮,让它可以自己踩着玩。”

季让:“……”

突然有点嫉妒是怎么回事?

不行,他不能跟一只没他手掌大的老鼠争风吃醋,太有失风度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戚映连购买清单都写好了,边走边读给他听,完了还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季小让照顾得很好的。”

唉,好后悔,怎么没把自己送过去呢。

他打车陪着小姑娘去了宠物市场,一路挑选了她单子上的东西。大概是觉得他儿子也继承了他的审美,连小水盆都买的是粉红色的。

最后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站在路边打车。

正叫车,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在旁边停下来。车窗落下,戴墨镜的短发女人探出头来,笑吟吟问:“小帅哥,要不要搭顺风车啊?”

季让:“……”

这女人跟陈风致简直天生一对,都有病。

问完了,又取下墨镜,温柔地朝戚映挥挥手:“嗨,小妹妹,又见面了。”

戚映乖乖朝她笑了下。

季让皱眉:“你们什么时候见过?”

季芊招手:“先上车啊,这不让久停。下班高峰期呢,车不好打,别让人小姑娘站久了。”

季让看了眼已经五分钟还没叫到车的界面,略一思索,点了取消,拉着戚映上车了。一上去就语气不善地问季芊:“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见过?”

季芊笑了下:“你这语气,搞得我像欺负了小姑娘一样。”

戚映扯了下他袖子,轻声说:“没有,只是碰巧在医院见过。”

季芊惊讶地回过头来:“呀,小妹妹能说话了呀?都痊愈了吗?”

戚映乖乖地点头:“我痊愈了,谢谢姐姐。”

季芊笑得粲然,季让还是沉着脸,不咸不淡地问她:“你怎么在这附近?”

季芊故作惊讶:“你不知道吗?我跟了你们一路。”

季让:“???”

季芊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笑眯眯问戚映:“小妹妹家住哪里呀?我送你回去。”

戚映报了地址,季芊输入导航,等车开上正道才慢悠悠说:“刚才在学校门口,看到你跟小妹妹聊得那么开心,就没来打扰。”

季让冷声:“所以你就跟踪我们?你又来学校做什么?”

季芊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故意伤心地说:“姐姐想你了,想来看看你都不行吗?”

戚映觉得这个姐姐的弟弟跟自己的弟弟一样不省心。她扯了扯季让的袖子,小声又认真地跟他说:“不要发脾气呀,对姐姐要有礼貌。”

浑身暴躁气息的大佬果然就蔫儿了。

季芊憋了半天才憋住笑,心里默默想:好小子,总算让我找到你的软肋了。

又想起自己之前误会他跟俞濯之间的乌龙,原来这小子只是打算从小舅子入手?

季芊一边开车一边问了些戚映在学校的情况,聊了些有的没的,把戚映送到家的时候还拿出手机跟她加了个微信。

笑吟吟说:“映映,随时找我聊天呀。”

得,称呼都变了。

季让提着东西一路把戚映送到楼下才折身出来,他本来不想再上季芊的车,结果她问他:“你说的那自杀,是怎么回事啊?”

这他妈陈风致,嘴上没把门吗?

季让一脸暴躁上了车。

季芊转过身来:“昨天他跟我说起,我还以为是你出问题了,吓了一大跳。结果他说你是帮别人咨询的,我就想来看看你。”

季让没好气:“有什么好看?我缺胳膊还是少腿了?”

季芊瞪他:“关心你行不行啊?我就你这一个弟弟,要真有什么事我跟谁哭去?”她顿了顿,叹了声气,又说:“也想找你陪我吃顿饭。”

季让皱眉:“你项目又出问题了?”

季芊撇了下嘴。

季让无语地看着她:“季芊你到底能不能行了?这是今年第几次了?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做你的酒店吗?瞎搞什么动漫游戏?”

季芊不乐意了:“什么瞎搞?那是我的梦想!”

季让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季芊发动车子:“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吃饭去。”

她这次找的餐厅是一家白族私房菜,装修很民族风,口味也很重,不过两人都没什么忌口,偶尔吃一次这种重口特色菜,还蛮刺激味觉的。

吃到一半的时候,季芊的手机就开始响个不停。她看了眼,不接,关了静音,但屏幕一直在闪,那头大有她不接就打爆手机的决心。

季让看着都烦:“拿来我帮你接。”

季芊摆了下手:“你应付不来董事会这些糟老头子。”她看了眼又闪烁起来的屏幕,拿纸擦擦嘴角,“饶墨的电话,得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