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暖歌并不是逃跑,王爷送她的枣子虽然不值什么银子,对她触动却很大,尤其是王爷的那句话: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也有感兴趣的事。

说这话的时候,再傻的暖歌也听得出王爷不是没有遗憾的。那么就让她来解决王爷的遗憾好了。在公,她是王府的管家,在私,她真心的觉得王爷并不那么可怕,甚至对她还相当好,呃,如果忽视掉那颗毒药的话…

无论如何,暖歌做了一个胆大的决定:要让王爷走出来,出府。哪怕只有一天,也要像正常人一样开开心心的乐上一天。

可是这事却不能跟任何人讲,包括王爷,讲了就意味着泡汤。那晚那么哀求都不管用,就得用奇招了,剑走偏锋。

于是,她跟阿德出府,然后借尿遁。

她只需要半天时间而已,把事情办利索了,把东西备妥了,晚上再回去跟王爷认个错,然后再说服他。只要她把一切都安排好,王爷总会动心吧?嘿嘿。

如意算盘打的相当之响,时间也紧迫,暖歌先去成衣铺选衣服。

简单,要求合身就行,越朴素越好,朴素到满大街全穿的一种款式才好。给自己选了身灰的,显得壮些,给王爷嘛…也灰的吧,他不是说穿灰的像灰耗子咩?嘻嘻,暖歌把给王爷选的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下,忽然就觉得很有成就感,想到王爷穿上这么普通衣服的郁闷样,成就感就愈发的强烈了!她知道回王府之后面对的事情不会平静,可是她是想给王爷一个惊喜,他会明白的,就像他也会送她那颗枣子一样的惊喜。

可是…路边那些个小摊子,那些个面人儿,在山海郡的时候少陵买过送她;糖葫芦,少陵也买过送她;少陵曾经在马背上挂了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送她,可他现在仍旧音讯全无…

咬了咬嘴唇,收了收心,之后便是去租马车。即然是微服出去,王府的马车自然是不行,越普通越好,越不起眼越好!

在车行挑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特别满意的,暖歌心想大约是自己穿的衣裳质料太好,车行的伙计给她推荐的全是高头大马拉的车,再不然就是车厢上雕的又是花又是鸟的,不行不行。正寻思着要不要再走另外一家,院场角落里一辆车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客官,您不会是要用那辆吧?”伙计郁闷的问着:“您不是说不要贵气的马车,那车可是停在院里最贵气的一辆!”

“贵气…”暖歌迟疑的朝车子走了过去,的确,这车子车身也不知道是什么木材所制,看上去厚实坚韧,车身被漆成纯黑,只在边轴暗处以烫金装饰,即便是不识货,也看得出这车子定是与众不同的。

可让暖歌怔住的却并非它会价值几何,而是车轴处,那一个小小的、雕刻上去的图腾:展翅欲飞的大鹏。

全身上下似乎在看清楚那个图案之后变得僵硬…

“少陵呀,你斗篷里绣的这个标志是什么?”

“你说像什么?”

“小鸡爬墙”

“傻丫头。”

车轴上的图腾…斗篷上的图腾…少陵当日的话一股脑的涌进暖歌的脑海,一模一样,几乎是一模一样,只不过一只是雕刻而出,一只是刺绣而成。

暖歌几乎要窒息了,她认得出,她确信这是跟少陵有关的东西。

“真看上这辆了?哟,这可不成,这是别的府上送来小店重漆的,这我们可不敢租给您。”伙计看出暖歌神色不对,为难的解释着。

“这是哪家府上的?”暖歌回过神来,立刻打断了伙计的话,声音不自觉的颤抖着:“哪家的?”

“这可是…”

“程管家,你居然逃跑!”还没等伙计回答,暖歌的手臂却被一只手钳住了,错愕的扭头看,居然是阿德!

阿德满头大汗、脸色铁青,一脸的强忍着的愤怒质问着。暖歌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解释,却还是被另一个声音打断,竟是问夏,她也来了。

“主子待你不薄,你却还是惦记着逃跑。”

“没有,我不逃跑,真的不是。”暖歌忙不迭的摆手,紧张的回应着:“问夏我们呆会儿再说,这车,这车你认识吗?这是哪家府上的?”

41

41、第41章...

“哪家都与管家无关。”问夏的话一反常态的冷冰,凿子一样生硬,扫向那小伙计,“你还真是多嘴,这辆车的来历也是你配谈论的吗?”

“不敢,不敢,小的不敢!”伙计大惊失色,连连后退,惹不起躲得起,最后竟闪身跑开了。

“等等…等等啊…求你了…请告诉这车的主人,我是暖…”暖歌急的不得了,费力的试图从阿德的钳制中挣脱出来,可她一介女流,再怎么用力也是徒劳无功的,只说了一个暖字便被阿德捂嘴了嘴巴。

阿德从鼻子里冷哼出声,一脸的鄙视。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跟问夏一起送程管家回府,送这个不知好歹的人回府!

回到王府,正是晚膳时分,可所有的人都不饿,又或者是所有的人都忘记了应该饿。从头门到二门、长廊、水榭,直到王爷的书房,很长的一段路,暖歌默默的跟着阿德和问夏走着,同时也在考虑着一会儿见到王爷要怎么解释。她并不是十分害怕,充其量只称得上是忐忑而已,她只是想给王爷一个惊喜,她相信王爷会明白,会体谅。

可就是…气氛实在是很压抑,按说这一路走过来也总归会有些丫环经过啊,怎么园子里会这么安静。暖歌咬了咬嘴唇,跟紧了问夏进了内院,王爷的书房门紧闭着,只有烛光从薄窗纸里透出来,反正是福是祸都躲不过,该来的就来好了。

问夏近了门,略提高了声调报着:“王爷,找到程管家了。”

房里好一会儿的死寂。暖歌壮着胆子也说了句:“王爷,我…”

“她是自己回来的,还是你们找到的。”言慈允的语气很平静,若说有什么不同,只能说他恢复了从前,那个暖歌刚进府时候的从前。

问夏迟疑了一会儿,坦白说着:“是奴才们找到的。”

“呃,其实我当时也快回来了…”暖歌忙不迭的补充了句。

“在哪里找到的。”言慈允的话自然还是对着问夏,压根没理会暖歌。

“在…管家在租马车的地方。”

“这个我要解释一下,我租车其实是为了王爷!”暖歌心道不妙,在租车行门口被抓回来这个事实让她大为懊恼。可这世事的定律就是这么悬妙,办好事儿的时候从没人能发现,办丁点坏事儿,立刻就暴露!

“问夏,你说怎么处理。”言慈允打断了暖歌的解释。

问夏低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方才平静的回答:“奴婢和阿德失职,任凭王爷处罚。”

“啊?”暖歌吃了一惊,“是我自己离开了一会儿而已,为什么要处罚你们两个。”

“自己领罚吧。”

“是。”问夏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开。

这世界上,最没用的话应该就是:不关她的事,一切都是我干的!

通常这么说的后果,只能是使那个“她”得到更严重的惩罚。

暖歌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第一记惩仗已经落了下来,问夏随之一声本能的闷吭。声音应该说是极微小的,可暖歌却偏偏听的清清楚楚。

“我都说了不关他们的事!”暖歌一字一句的朝房里喊着:“王爷是故意这样吧,即使让我内疚了又怎么样,我没有说谎话骗你,我没有逃跑,王爷你信我啊!”

书房里仍旧是死寂,言慈允并没有因为暖歌的话而有所反应,王嬷嬷自然只听王爷的命令,左右开弓,惩仗一记记的落在问夏和阿德的后背上。阿德还稍好些,问夏一介女流,又要强的不肯喊叫,只会死命咬住了下唇强忍。

暖歌心里难过的要命,也恼的要命,在将军府门口被找到的确是百口莫辩,自己又算是什么人,凭什么就要求王爷能相信她的话?从没有过的卑微感忽如其来的冲进她脑海里、心里。面对纪墨染的时候,暖歌可以一把火烧了商学院;面对程少陵的时候,暖歌可以耍赖耍横;可是面对言慈允…自己又算什么…

“王爷不相信我,那挨打的也应该是我。”暖歌认命了一样,用力挣开了旁边人的钳制,或许是她泪流满面的样子让钳制着她的人怔忡了片刻,又或许钳制她的人觉得房里的王爷没说话,应该是代表默认了暖歌也要被惩罚。

总之,暖歌冲到了问夏和阿德旁边,趴在了问夏后背上。王嬷嬷的惩仗高举在空中迟疑了片刻,还是问了句:“王爷,程管家…”

这是最后一点希望,暖歌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向房门,她明知道言慈允不会从里面出来,明知道他不会对自己网开一面,明知道他不会…

“我说过,打到我喊停的时候。”言慈允的话波澜不惊的传出来,清清楚楚的传进院里每个人的耳中。

暖歌的头终于垂下了,惩杖落了下来,方才落在别人身上的声音,是闷响,落在自己后背的声音,是痛。

原来痛也是可以有声音的。原来打在后背,疼的却可以不是后背,是心。

一记又一记,就像娘亲和爹爹突然远游,留给自己一个诺大的商学院,然后姑姑来了,说会对她好,对商学院好,可结果却是将商学院卖掉;就像纪墨染,是娘亲最得意的门生,几乎学尽了娘亲的本事,可反过头来却说娘亲的理念完全是错的,他自己的才是更好的;就像程少陵,他亲了她,他说会保护她,可是却不告而别不知所踪;就像她自己,说会让商学院发扬光大,可却亲手烧了它,让商学院的牌匾藏匿于污泥之中,不知道哪天才能重见天日;就像她进了王府,吃了毒药,以为王爷对自己另眼相看就可以改变乾坤,可是她凭什么,凭什么!

暖歌忽然明白了问夏为什么不呼救,为什么不喊。喊有用吗?若有用,当初那惩仗就不会打下来,即然下了令打,那便已经不会是疼惜了。就像当日戏楼之上的画声,双膝跪地,头低垂,所得到的不过是言慈允的一句:赏!

赏…

打到我喊停的时候…

暖歌惊讶于自己居然还能想这么多的事情,其实她宁肯自己不会想,没有想,最好让身上的痛把所有的想法都盖住。王嬷嬷的惩杖打的份量十足,也绝不会总是打到同一个地方,暖歌只觉得从肩膀到小腿,好像没有哪一块皮没被打到了。她知道自己没出息,所以一直在流眼泪,她可以控制自己不喊不求饶,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直到书房里那个声音终于肯说一声:“罢了。”

暖歌的眼泪便断了…强撑着笑容,用尽仅余的气力说了句:“谢王爷。”

她很庆幸自己没有晕倒,很欣喜于自己还能在一个丫环的扶持下,慢慢的走回房间。多好,她还是余暖歌,那个只会笑,不会哭的傻丫头。娘亲说,真正的伤心是哭不出来的,眼泪流的越多,证明越不伤心!对,娘亲说的对,她没有伤心,一丁点儿也没有。她不过是从山海郡来当管家的人,不过是认识了王爷数月的余暖歌,不过是一个在王爷寂寞的时候,会陪着他说几句话的人。她为什么要伤心?这是王府,不是寻常百姓家,在王府犯了错就要挨打,再正常不过了,这有什么呢?在老天面前,穿二代也没有特权!

可对自己说的越多,心越痛。

夜深了,王府里,程管家“逃跑”事件带来的震动终于平息。言慈允和衣躺在床榻之上,幔帐并没有放下来,床边案几上搁着的蜡烛也没有熄,轮椅近在咫尺,只要他双臂略一用力就可以撑着身体坐上去。

只要他坐上去,滑着轮椅,打开房门,没多远的路就可以到达那个丫头住的地方。

可他这样想了一万次,也拒绝了自己一万次。

正想着,问夏进了房。

她虽也挨了打,可毕竟大部分惩杖都落在了暖歌身上,所以她的伤反倒不碍事。

问夏来,是想让王爷安心。

“王爷,夜深了,睡下吧。”

言慈允没有接她的话题,反倒问了别的事,“她怎样。”

问夏自然知道王爷问的是谁,神色黯然了瞬间,仍旧一五一十的答着:“程管家不肯看大夫,只肯要药膏自己涂。我想她之所以这样做,是怕大夫看出她是女儿身。”

言慈允皱紧了眉。

“好在都是些皮外伤,而且王嬷嬷打的很巧妙,用力的落点也分散,没有太严重的部位,可是姑娘家毕竟肉皮薄,后背、大腿,已经青紫一片。”

这些是言慈允意料之中的事情,可他仍旧没有阻止问夏说下去。只听得问夏又犹犹豫豫的补充了句:“程管家看似嘻笑不在乎,实则…大概是进了心里。”

进了心里…

42

42、第42章...

进了心里也好,她恨也罢,怒也罢,进了心里,或许…她再想离开的时候,就先会考虑考虑后果了。言慈允很想相信暖歌,相信她说本不打算逃跑的话,可他不敢。

这世上,最不敢去相信的,莫过于曾经被至亲所欺骗的人。手指不经意的又去触摸自己的两条腿,若不是这两条腿…恐怕他已经没命活到今天。而这条腿,也正是拜所谓的“至亲”所赐!

“还有什么?”言慈允看出问夏应是还有事要讲,问着。

“还有就是…先请王爷息怒。”问夏低垂了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下,她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才是重点,一个足以令王爷震惊的重点。

“讲!”

“程管家去了车行,旁的车都不选,竟看中了、看中了怀雅王府的,因为车上有标徽,程管家像是认识那图案的,而且,她很激动。”问夏一五一十的汇报了,并看着王爷的脸色愈发震惊…

外面又发生了什么,暖歌已无从得知,她已经睡了。

门关着,却没有闩,即便是闩了,对言慈允来说如果想进去也是再简单不过。

暖歌的房里有点暗,蜡烛已经熄了,只有些许的月光。她和他一样,都不喜欢拉严幔帐。她说,幔帐拉的太严、太紧闭,会让她以为自己睡在棺材里。当初暖歌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在表面上呲之以鼻,可他没有告诉她:他亦如此,他不拉幔帐,是不想把仅有的月光、仅有的温暖关在外面。

现在,暖歌背对着他的视线趴睡在床上,脸颊却挤向外面,依稀能看得到她嘟起的嘴唇和紧皱着的眉。她睡的并不安静,梦里居然间或还有小小的抽搐。她平日里粘的胡子没了,一张素净的小脸,清秀、亲切。

言慈允身不由已的伸出手,中指轻轻的刮了下暖歌的脸,起先是轻轻的刮,一下、两下,暖歌脸颊细腻温润的质感让他的手指再也舍不得离开,慢慢的,抚上了她的嘴唇。

没有邪念,竟只有心慌。

他怕,怕从这张嘴唇里说出的会是谎言。今晚,暖歌挨打的时候,他只是在反复想着她说过的一句话:“若喜欢一个人,怎会舍得见她如此卑微…“

多傻的暖歌,在杀人不见血的地方,能够让自己心爱的人卑微的活着,已是不易。

他不敢赌,不敢赌暖歌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他只是怕自己在不经意间会用情,他用的情越多,或许她的下场就会越惨。

“唉…”暖歌在梦里忽然叹了一声,身子略抬了抬,被子滑落肩头。

言慈允摇了摇头,本想帮她把被子拉好,心念一动,犹豫了下,手指伸向她的衣领,轻轻的扯动,露出她颈间白皙的肌肤。他要看的自然不是这个,而是她的伤究竟怎样。可是衣衫系的紧,他也不方便太过牵扯,正局促着,视线却被另一件事物所吸引:是她颈间戴着的两条细细红绳。

有点好奇,手指轻勾,红绳一端挂着的两个物件便牵扯了出来。

一个小小的,金箔裹着的块状物,暗香萦绕。言慈允查过商学院底细,知道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女儿墨。而另一个…月光折射下,显得七彩玲珑剔透,冰凉的触感,里面的细细白沙,随着琉璃的倾倒而慢慢的流逝。

琉璃沙漏…这个东西不是属于商学院的,他不需要调查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不必再问什么了,不必再问暖歌,为什么会认识那辆马车。怀雅王几个月之前失踪时的去向,以及暖歌一直惺惺念念的人是谁,答案已经是肯定的,言慈允的手指在瞬间变得冰凉。

暖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

秋天的阳光虽不会太过强烈,可也是有些温暖的。窗子开了个甚好的角度,阳光不多不少的洒了些进房,即不会刺到暖歌的眼睛,也能让在窗前轮椅上的言慈允周身镶了层金边儿。

虽然是逆光,可是他长的…真好看。这是暖歌睁开眼看到他的第一份感觉。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只留给她一个侧影而已,暖歌轻轻抬起手臂,把略遮了些视线的幔帐又往挂钩里塞了塞,动作带来的声响很轻微,可言慈允还是听到了,回过头,视线一下子对上了暖歌的。

一声“王爷”哽在喉里,暖歌忽然间又很想哭,强忍着,言慈允的表情让她很迷惑,她不知道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她太简单,而他又太复杂。

“你醒了。”言慈允开了口,竟扬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说出的话也再平常不过,好像昨晚下令打她的不是他,好像昨晚和从前一样,是他们两个共同一室,彼此温暖。

“嗯。”暖歌终究还是应了,停顿了片刻,又补充了句,“劳王爷费心。”

言慈允怔忡了下,脸上的微笑略苦,“这些场面话,并不像是你会说的。”

暖歌心里酸酸的痛,那话的确不像是她会说的,更不是她愿去说的。她只是想在山海郡做个平凡的人,不愿意卷进任何漩涡,她只是感觉很委屈,可是她没亲人、没朋友,一个都没有,她能跟谁展示委屈?她没有了委屈的资格。

意味到这点,比任何委屈都让她难过。

忍不住,还是埋头哭了起来,虽然眼泪不断,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头上一暖,是言慈允的手在轻抚她的头发。

这是王爷从没有过的动作,暖歌诧异的扭过头,怔怔的看着把轮椅滑到自己床榻边的言慈允。

“我小时候也委屈过。”言慈允轻声的说着,不是安慰,更像是倾诉,暖歌的脸很苍白,跟他一样的苍白,或许常年关在这所宅子里的人都会如此,慢慢的,暖歌也会跟其他人一样,无聊的像具行尸走肉,“小时候我没有自己的府邸,和母妃住在宫里,可是和你不同的是,我对母妃没有太多的印象”

暖歌安静的听着,言慈允在讲述这些的时候,没有用本王,而是“我”,这是他的故事,他的生活。

“我有一个皇兄,有一大堆皇姐、皇妹。曾经有一度,我很仰慕我的皇兄,甘愿做他的小跟班,我以为我的生活会永远这么平静下去,我以为我永远不会与我的兄长为敌。可我不与他为敌,他却未必把我当成亲弟弟。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找皇兄玩耍,在他的宫里,他给了我一块糕点,我吃了,当时没事,晚上却开始腹中剧痛,然后痛感蔓延到全身。御医来诊治,说我…是中了毒。好在毒素还没有入侵到五脏六腑,他还有办法医治,于是便配药给我。五天后,我略有好转,只是腿仍旧是没有知觉的,当时的嬷嬷就用轮椅推着我去花园散心,你猜被我听到了什么?”

言慈允的声音逐渐低沉了,暖歌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的眼底不是悲伤,更不是愤怒,只有漠然,没有了一点儿感情的漠然,他继续说着,一字一句,“是我的皇兄,和他的母妃在密谈,他的母妃说,干脆直接杀了我还干净些。我的皇兄反对,他说,我不能死,死了所有的人都会怀疑他,因为我是吃了他宫里的东西才病发的,所以…我亲爱的皇兄说,断了我的药,让我成为一个废人就已经没本事可以再跟他争皇位了,呵呵。”

暖歌身上仅存的些许痛感消失殆尽,全身的血液像瞬间被抽干了一样,她还能哭出来,在经历了许多的变革之后还能哭出来,可是言慈允…却只有笑了,他的笑,让暖歌不寒而栗。

一个人究竟要恨到什么程度,才可以在提到仇人的时候还可以笑出来?究竟要痛了多久,才能够麻木到像死人一般?

“别怪我,余暖歌,别怪我。”言慈允继续说着:“不是我不想相信你,可是我不敢了,我已经没有了相信的能力,我不能再赌一次还会不会被身边的人背叛,除了这个王府,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从小到大,我所有的东西都被一一的夺走,你呢?你准备什么时候走,去找你的程少陵。”

暖歌怔怔的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可是言慈允已经俯身下来,极慢的速度,说着:“暖歌,这次我不会再束手就擒,我们一起做点什么,证明点什么。”

“我?”

“商学院你一直想要回来,不是吗?”

“我是那么想的…我是想着有一天会要回商学院…”

“哪一天?你准备哪一天,用什么方法那样去做呢?又或许你来找程少陵,然后程少陵帮你出头,买回商学院再交到你手上,这就是你的能力吗?”

“我…”

“别人拿我的东西,我只是一味的忍让,我所做的一切充其量只不过是让自己活的更长久一些。”言慈允微笑着,满是自嘲,“我跟你一样,又怎么会讽刺你呢?”

“王爷,你跟我不同…你是在宫里,宫里勾心斗角的。”

“都一样,我即然注定了是王爷,就早该适合这些生活,暖歌,不如我们都跟自己打个赌。你跟自己赌赢了,就能拿回商学院。我跟自己赌赢了,就会得到我皇兄永远得不到的心爱之物,如何?”

43

43、第43章...

“跟自己赌…要怎么做?”

“我准你回去,回山海郡。”言慈允一字一句的说着:“之后的事情,听天由命。”

暖歌怔怔的看着王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夜之间王爷就像变了一个人。她要回去吗?这么快就回去吗?王爷说的对,她潜意识里的确在逃,除了逃,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本事可以光明正大的赢回商学院。她躲在王府里,心安理得的做着管家,她不断的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总有一天,总会有一天,她能回去。可那一天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回去,她却连想都不敢去想。那一天这么快就要到了,暖歌却丝毫没有高兴的感觉,反而觉得前后都是悬崖,上前一步,是空的,后退,还会万劫不复…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王爷,当初我吃的那个毒药…”

“放心,半年内不会毒发。”

“您不是说也要跟自己打赌,跟赌注有关吗?”

“嗯。”

“可还有件事情…”

“讲”

“我来京城的时候身上带的银子都花光了…”

“想都别想,我不会给你银子。”

“呃,那我花什么?”

“想办法赚,如果连路费都赚不来,你回去也拿不回商学院。”

“呃,那我做管家的银子呢?”

“你还想要银子?你在王府闯的祸,还想拿银子走?”

“呃,啊?王爷,您开玩笑的,您不会这么小气,哈哈,哈哈。”暖歌开始干笑,笑容干的可以直接抠下来当青砖铺路。可即使暖歌再怎么不想承认,再怎么不敢相信,六天后,被“回家”之旅,明早将正式启程。

黄昏,王府内宅,言慈允的书房。

“那边的情况如何?”言慈允练完最后一贴字,净了手,问着身后的问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