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刘晓非悄悄退出了出去并带上了门,程中谦无所顾忌地将眼前的女孩子紧紧搂在了怀里。

“以璨,目前情况虽然有些失控,但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他心疼的搂着以璨瘦的可怜的身躯,轻声和她解释自己所知道的情况。

“事件被迅速炒红,首先是因为孙嘉琳有着庞大的粉丝群体,而网络公司暗中炒作则完全控制了网上的舆论,即便有个别理性的发声也被骂的狗血喷头。”他也无意瞒着她,简单几句话便说清了当前所面临的困境。

中国有几亿网民,当真相被舆论挟持的时候,很难再听到理智的声音了。

本来是由上一辈恩怨引起的家庭内部纷争,居然愈演愈烈,被上升到道德论理层面引起网络大讨论,再加上网络公司的恶意操纵,就如同抵制日货最终般蔓延到看到日系的车子就砸的地步。

从昨天开始,孙婉琼被判十年徒刑的事情也被披露了出来,紧接着便有所谓的“法律界人士”开始剖析案情,硬是把绑架罪,分析成了扑朔迷离似有无限黑幕的陷害;孙婉琼串通无德医生下药迷晕以璨,在他们口中则变成了救子心切的越格行为,是情有可原。同时,由孙嘉琳粉丝发起的,一股质疑案情由程氏老板幕后操控,苏以璨被潜规则的声音越来越强。那一夜之间铺天盖地的微博转发,犹如潮水般袭来,是非常可怕的。

程氏创办十几年来,第一次遇到了前所未有的信誉危机,也是程中谦自创业后,第一次被人将背景挖了通透,而程家最重要的政治力量程中皓,已经呼之欲出,这才是最具破坏力的。

“我不会连累程氏。”以璨伏在他的怀里,轻声地、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我辞职,这样对程氏影响最小。”

“是不是还要和我划清界线?”程中谦脸上有些阴郁,他收紧双臂,将以璨小小的身子箍在怀里,他将冒出黑硬胡茬的下巴放在她的头顶,淡淡的龙涎香气息包裹着她的全身。

“遇到困难就退缩了,这不是你的性格,以璨。”

“程大哥,你已经照顾了我许多,我一直心怀感激,但是拖累程氏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以璨别转开脸,片刻后再回头,已是满脸的笑意:“我不会退缩,只有胆小鬼才会这样做,你知道我不是。”

“以璨!”

程中谦轻轻地拍着怀里的姑娘,像是对待一个天真单纯的孩童:“别怕,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他的温柔,像是在她的心底凿了一个洞,漏掉了她所有的底气。

“我怕我有一天,会成为你的累赘。”以璨的声音空洞,夹杂着淡淡的忧伤。

“以璨,事情终究会过去。不要担心程氏。”他亲吻她的眼睛,“即便程氏破产,我打工也养得起你。”

他半开玩笑地说。

却并没有发现,怀里的以璨忽然红了眼圈。

******

出乎出有人意料的是,事情呈现出爆发式状态。一夜之间,Y大的管理高层人人都知道本校有一个苏以璨。

前段时间苏以璨被以体检为名盗取血样的事件被刻意压下,这次被一起翻了出来。

知道一点原委的拼命撇清关系,不明真相的急着弄清□,还有一批起哄架秧子的干脆各打五十大板:孙母小三上位,肯定不是什么好鸟,但这继女报复心这么强,品德肯定也有问题!

事情不仅涉及到在校生道德品质,更因为之前的事情牵涉到一名副院长和两名辅导员,一时间学校各种传言甚嚣尘上。

最让人头疼的是,孙嘉琳的粉丝多达几百万,而且以那种脑残粉据多,网络上只要有一个稍显理性的声音出现,瞬间便会被各种漫骂侮辱性语言淹没,甚至于出现了逼迫当事人道歉的地步。

这几天Y大最热门的话题人物便是大四女生苏以璨,学校各级领导切实感觉到了被动,纷纷要求学校给予官方回应。

所以当学校决定召开校长办公会的时候,大家都翘首以待,希望尽快结束这混乱的局面。

在学校办公主楼宽大的校长办公室对面,是一间小型会议室,与校长的办公室相通,此时在京的校班子成员全部到齐,头发斑白的校长端坐在椭圆型会议桌的一头,面容肃整。

年近花甲的校长行政级别已至副部,经历过各种政治风浪,虽然极少对这种事务性工作提出具体意见,但凡涉及到学校的重大问题,他都会亲自过问。

“苏以璨是我校设计学院的大四学生,因为拒绝为其弟弟做捐赠干细胞配型,这段时间成为众矢之的,社会上有声音要求我们学校给予正面回应,我想,我们大学不仅有传道授业解惑的任务,还有保护学生的义务。”校长的目光睿智而凌厉,异常严肃的口气让与会者都嗅到了一丝丝不同的味道。

“俗话说,没有调查研究便没有发言权,我这里有三位客人,我们在决定之前,先听听他们对这件事的说法。”

校长话音刚落,与会议室相联的会客室的门被轻轻打开,校长助理带着三位客人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士,另一位是五十岁左右戴眼镜的斯文男人,还有一个二十几岁的男生。

有人疑惑地瞪大眼睛,对走在前面的女人表示惊讶:“董教授?”

董淑英教授对着熟悉的面孔微笑着点头,随后三人依序坐到了校长身侧的空位子上。

“各位领导好。我是本校设计学院的教授董淑英,这一位是市人民医院的血液内科主治医师马吉永医生,曾是我去世的女儿的主治医生。我是昨天下午才知道我的学生苏以璨的事情,作为苏以璨的导师,我有义务将事情真相报告给学校领导以正视听。为了更有说服力,我请马医生先给大家说明相关情况。”

董淑英教授清晰的声音像是在她的课堂上授课一样,条理分明而简洁有力。

马医生是位五十岁的男人,一付眼镜架在鼻梁上,语言从容而清晰:“我曾是董教授的女儿李欣悦的主治医生,三年前,李欣悦因患急性白血病入我院治疗,病性迅速恶化,需要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治疗,因在中华骨髓库中找不到相匹配的捐赠者,贵校的学生自发的组织了捐赠登记活动,苏以璨同学就是这项活动的发起人之一,曾为捐赠登记做了大量的宣传和动员工作,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时贵校有近千名师生参加登记,成为干细胞捐赠志愿者。可惜的是,直到最后也没有找到相吻合的配型,李欣悦在两个月后去世。”

马医生的话说到此时,除了校长外,几乎所有的与会者都露出了惊异的表情,似乎预感到了事情不同寻常。

“天!”有人出声惊呼。

可马医生没给别人插话的机会,又接着说道:“根本媒体报道,孙嘉琳自述其弟弟发病后,已经在中华骨髓库进行了几遍筛查,这就可以肯定,苏以璨与受捐者的HLA-AB是不相匹配的,相信苏以璨正是知道了这个结果,所以拒绝了去做配型。”

马医生说明完情况之后,随同一起来的男生便接上去说道:“我是外院大四的学生,我叫吴明轩,三年前董教授女儿需要捐赠干细胞的时候,我校也有一百多名同学响应号召,参加了干细胞捐赠登记。这是在中华骨髓库北京分库查到的,是苏以璨登记捐赠干细胞志愿者的复印件。”吴明轩出示了有“中国造血干细胞捐献者资料库”英文缩写CMDP标志的证明材料。

“可是苏以璨明知道她自己与弟弟不匹配,为什么不明说?”一位副校长皱着眉头出声道。

“校长,我与苏以璨做了二十年的邻居,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对苏以璨与孙嘉琳母女之间的恩怨多少有些了解。”吴明轩接过话头,在心里默默向以璨道歉,却是毫不犹豫地揭开真相:“一个还没出生便因小三插足而被要求杀死的孩子,在她长到二十岁都没有享受过父爱,相反,却在这一年里经历过了被继姐陷害受伤差点毁容,又被继母设计骗取血样,直至被下药囚禁,您能要求她做到多宽宏大量?她早在三年前就做了捐赠登记,已经尽到了普通公民的义务,在知道自己与苏泽炜不匹配的时候,就明确告诉表示帮不了他们,让他们另想办法。只是孙嘉琳母女不相信苏以璨的话,反复纠缠,直到触犯刑律。”

“如果苏以璨早说明真相,就不会有孙家母女的纠缠。”有一位处长不太赞同地插言道。

“如果她们真正把苏以璨当亲人,根本不用说明真相。”吴明轩反唇相讥。

“我有一个画室相信认识我的领导都听说过,苏以璨除了兼职,三年来一直在帮我带学生,这不仅是因为我要偿还女儿欠下的医疗费用,更主要是为了那些我热爱的学生们。”

董教授的话很含蓄,但却能让人一下子明白,苏以璨的为人品质和生活的窘迫。

这才是事件的关键所在。

吴明轩在看到谣言之后,第一时间联系苏以璨,却怎么也打不通电话,只好找到她的同学,联系到了董教授。董教授弄清了情况后,便立即邀请了马吉永医生,几个人碰头研究了一下,便决定一并向校方反应情况,以正视听。

吴明轩在经历了感情的波折之后,对以璨唯有深深的疼惜,他不想以璨再被人误解,不想自己从小到大都想保护的女孩被人踩在脚底下辱骂。

此时会议室内寂静的能听到空调发出的轻微噪音,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事实惊呆了,回味了半天才明白,本来极简单的一件事,硬是被孙氏母女导演成了一出闹剧。

“无论起因是什么,苏以璨同学已经尽到了她作为一个公民的义务,更不存在什么见死不救的品质问题。我想,学校的官方回应就以此为着力点,快刀斩乱麻,尽快去组织落实吧。”

校长一锤定音,没有任何异议地通过决议。

☆、48

Y大发布的官方声明极简短,精练到只有一句话:苏以璨确为我校设计学院大四女生,已于三年前在中华骨髓库做了干细胞捐赠志愿者登记。

这个声明刊登在Y大的官方网站,并附有苏以璨登记为捐赠干细胞志愿者的照片。

此后便由Y大师生转载出来,除了微博,各大论坛也相继有帖子出现。

之后,曾经针对事件发表理智意见的一方人士立即重新发声,从人权保护到捐赠自愿,痛批网络暴力害人之深;而之前义愤填膺的脑残粉丝们先是被这一真相打蒙,继而开始骂苏以璨故弄玄虚,害得孙家抱有的希望落空。最热闹的是那些有事不管对错,只管使劲儿起哄的人,立即调转枪口开始扒孙家母女八卦史,从孙婉琼的小三儿上位、绑架继女,到孙嘉琳多次陷害继妹,预谋的炒作等,大有痛打落水狗的意思。几帮人相互掐架,摆出了口水大战的姿态,甚是热闹。

互联网上风向戏剧性的变化,最直接的结果导至了孙嘉琳人气呈直线下跌趋势,又恰缝一个最大的门户网站评选国内十大恶心女星,孙嘉琳瞬间票数飚高,稳据榜首。做作,贪婪,虚伪、狠毒等字眼形容她的身上,与之前的青春玉女形象截然相反,完全成为反派人物,圈内有人预言,孙嘉琳有可能今后成为票房毒药,不会再有导演敢找她拍戏了,而最可怕的是,广告商闻风而动,宁肯赔钱也要撤回合同。

程中谦是在看到黄瑞鑫转给他的Y大声明的同时,收到了以璨快递给他的包裹。

他的目光离开电脑屏幕,落在了那快递来的小盒子里。

小公寓的钥匙用一只小小的玩具熊拴,躺在小纸盒子里,钥匙下面压着一张折起来的纸,是她用黑色黑水笔写的辞职信。

漂亮流畅的字体透着股英气,他从来不知道她的字居然写的这么漂亮。

程中谦足足有十分钟没说话。

之后,他抓起钥匙,连阿诺都没叫,乘着专梯直下到地下车库,打着那辆停的最近的路虎,咆哮着冲了出去。停车场保安看到随后从电梯里冲出来的黄特助都吓了一跳,以为是总裁的车被盗了,直追着车跑了十几米,才得知是总裁自己开车出去了。

当程中谦打开那套小公寓的房门的时候,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直扑鼻端。

小小的公寓一眼见底,屋子收拾十分整洁,干净的像是没有住过人似的,他疾步走到卧室拉开衣柜。果然看到只有两件整齐的衣服挂在那里,这是他送给她的两套衣服,其中有一套是程氏传媒挂牌那次她穿过的套装,弄脏了以后他找人洗干净后就再没看到她穿过。连床上一条床被子,都是他有一次过来看她的行李太薄,从自己公寓顺手带过来的。小小的床头柜子上,他送给她的那块“亚米伽”百年经典纪念表,正安静地躺在盒子里。

走的真干净,像是她从未在他的生活里出现过。

程中谦那幽深的眸子变得阴森而冷厉,心口仿佛瞬间被万千冰凌刺穿,他将手里的钥匙狠狠地砸到面前的茶几上,自己的身子晃了两晃,接着跌坐在沙发上,抱住了头。

他有被当众狠狠煽了两耳光的感觉。

原来她早有算计,却独把他蒙在鼓里,眼看着他像个傻子似的为她忙活。

为了她,他不顾程家的脸面,先是把父亲赶下台,又与孙家母女翻脸,近乎强硬地盯着有关部门将孙婉琼一案按司法程序处理。而他这个一向孝顺的孙子竟然处处忤逆爷爷,惹他两次住院。为了保护她,他甚至于不惜动用大哥程中皓的关系来封杀关于这一事件的言论。

他只当她恨孙家母女不愿意去做配型,他从来都顺着她,护着她,孙家有任何动作,他都毫不留情的反击。她要报仇,他换掉了孙嘉琳的代言人,让经纪公司雪藏了她;又借着血样事件,将孙婉琼送进了监狱。

呵呵,可他从来都想过,原来这一切竟是她一步步算计来的。这个才二十出头的苏以璨,这笑起来像孩子一样单纯、憨厚倔犟的苏以璨!

她故意用配型这件事来诱导孙家母女走来越走火入魔,故意装着无辜逼她们陷害她,却最终借着他的手,将她们踩在脚底,达到了她的目的!

想他堂堂程氏总裁,一个在商场上打滚了十几年,被业内称为笑面狐狸的成熟男人,竟然被这黄毛丫头玩弄于股掌之中!人家都是养虎为患,而他却是被自己宠着的小狮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如果以璨现在他眼前,他会有把她捏碎的冲动。

她不会想到,在这么个简单到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事件中,他与程氏为此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东坡里项目停工两个月,他付出了上千万的银行利息;而仅三个月的时间,一线城市链锁五星级酒店的入住率下降,又损失了上亿的利润。他每天除了程氏的正常运转,最头疼的便是应付媒体,甚至于放□段请一个网站老总或是二流报纸的总编吃饭。

想他程氏总裁,什么时候会把这等小虾米放在眼里了,可是他付出了所有的真诚,却没有换来她一句实话。

苏以璨!

当这个名子轻轻划过他的舌尖时,他忽然有种心被掏空了的麻木。

****

在这间著名医院的血液内科的隔离病房,苏以璨正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静静地看着病房内的年轻男孩,脸上平静的没有任何表情。

男孩不到二十岁的样子,看上去很瘦,又十分虚弱,可那苍白的脸却漂亮的像女孩子一样精致,乌溜溜的大眼睛十分清澈,头发已经剃的光光,带着防护帽子,手里正拿着一款最流行的ipad正在玩游戏。

在他身边坐着一个特别护士,端着一杯东西大约让他喝,他有些不耐烦地摇了摇头,那护士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只好皱着眉头喝了两口。

转头间,他发现了站在玻璃窗前的以璨,男孩有些呆愣了一下,却盯她久久没有转动目光。

特别护士大概发现了他的眼神不对,一回身看到以璨,便走到对讲机前问她:“小姐你找谁?”

“对不起,我找医生。”苏以璨低声说了一句,又再看了那孩子一眼,终于转身离开。

以璨几乎是小跑着离开隔离病房的,她来不及等电梯,顺着消防通道匆匆跑下楼去。一口气跑下了五层楼梯,才弯着腰,扶着双膝大口地喘气。

没错,除了门口卡片上的名子,那双浓眉都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像极了苏航。

这是以璨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男孩子,她同父异母的弟弟苏泽炜。

弟弟。

她从未谋面,却和她流着一半相同血液的弟弟。

一个让长年生活在黄土高坡的奶奶沾沾自喜,让父亲对舍妻弃女更理所当然的苏家长孙;一个让孙婉琼骄傲的儿子,也是一个让孙嘉琳常常宠溺地挂在嘴边的弟弟。

而不久的将来,他也许会结束年轻生命,给深爱着他的亲人留下锥心之痛,也给他的另一个姐姐苏以璨,留下千古骂名。

以璨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眼圈涩的这么厉害,她费力地弯腰垂头喘息着,任凭眼泪顺着她的眼皮倒流出滴到大理石地上,形成一滩水渍。

这就是命运。

他们错过了二十年,今生今世他们只会有这匆匆一面。他也许注定就只有二十年的生命,她也是注定要踏上这道德的轮回。

她忽然想起那一年,她第一次见到苏航这个父亲的时候。

那是苏航和林子叶离婚多年后,他第一次到A市出差,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别是什么原因,他竟然找到幼儿园来看他这个从未见面的女儿。

以璨大约只有三岁左右,苏航看到她时,目光中没有想象中的父亲慈爱,他只是对着她左右的看,然后对着小小的、茫然不知所措的以璨喃喃地说:“我有个儿子了,那是苏家的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小小的以璨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口中念念不忘的儿子,却给苏以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许久以后,她曾问过妈妈,爸爸是不是因为想要个儿子才不要她和妹妹的?

她还记得母亲林子叶笑的十分慈爱:“当然不是,因为爸爸和妈妈不相爱了,所以需要分开住。儿子是他爱的另外一个女人生的,璨璨和童童有妈妈的爱就足够了。”

年轻的林子叶掩饰的并不好,她原想着避免仇恨教育,却让敏感懂事的女儿记住了母亲眼睛里被笑容埋藏的悲伤。

就如同这一刻,五月的阳光亮的刺得她眼珠子疼。

苏以璨走出医院的大门的时候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表情,她微仰了下脸,一抹淡淡的笑容浮在脸上,却未达眼底,渐渐凝成嘴角的一抹倔犟。

做个坏孩子需要勇气,积聚了二十年的仇恨一朝倾泄而出,像是掏空了她全部的力气,只想着离开这喧嚣的世界,独自去远方行走。

可惜她走不掉也走不远,她无法像妹妹那样抛开一切。

她是妈妈一个人生下的女儿,是妈妈当儿子般养大的长女,无论是仇恨,还是悲伤,都是她肩上应该承担下来的责任,哪怕是再惨烈的报复,她也无从逃避。

☆、49

“同学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请大家把画笔收好装到书包里,带好自己的画板,不要落下东西。今天下雨路滑,请大家注意安全。好,下课。同学们再见!”

“苏老师再见!”不太整齐的童声响起,然后是一阵桌椅“噼噼啪啪”响声,孩子们小鸟般飞出教室。

苏以璨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整好八点。

董教授知道她离开程氏,便邀请她在段时间来为同心小学新开的特长班带课。

同心小学因为开设了美术特长班,秋季招生火了一把,两个特长班已经不能满足家长的需要了,因此李校长决定再开一个班,董教授多少知道一点以璨目前的处境,便以找不到合适的人代课为借口,让她先代一段时间课。

待最后一名学生离开,她却卫生间洗干净手,回教室拿上自己的书包,回身锁上了教室的门,慢慢走出教室下楼。

特长班在学校教学主楼的一间公共教室,她一手撑着伞,听着雨滴打在伞面上“砰砰”的声音,慢慢穿过不大的操场。

出了学校的大门右拐是一个公交站,离学校东大门只有两站远的距离,学生刚刚下课,公交站等的人肯定多,所以她并不急着赶去。

已经是五月下旬了,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她并不知道晚上会下起雨来,只穿了条牛仔裤T恤衫,走出教室才觉得冷。

身后有车辆紧贴着她身侧驶过,她本能的躲避了一下,那车子在越过她半个车身时地停了下来,在她呆愣间车门迅速打开,有人伸出手臂揽过她的腰身,不等她反抗,便整个人便腾空而起被拖进了车子里。

整个事件只有几秒钟,以璨只来得及发出短暂的“啊”的一声,便对上了程中谦那双阴冷眼眸。

“开车。”他的声音有种金属的质感,听得以璨从心底发出一阵振颤。

他终于找上门来了,比她预计的时候晚了两天。

她以为Y大的声明一发出来,他就会找上门来的,看来他还是忍耐了两天。

以璨收敛了脸上的全部表情,离开他的怀掌控坐到了紧贴车门处。

车子直驶程氏公馆。

车窗外飘着细雨,在玻璃上划过一道道泪痕。

这辆她从没见过的奥迪被阿诺开的很稳,驶过广场前溅起一片水花,停到了公馆的大门前。

阿诺打开左侧的车门,程中谦大步跨下车,转到车子的右侧打开车门,大手一抓,把以璨从车上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