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羡慕啊,羡慕以前我拥有的一切,可我现在失去了。

羡慕好朋友的那脸蛋水灵灵的,那皮肤,那大衣,那腰型,那高跟鞋,那说走就走一股风飘进来的随意。

再对着镜子瞧瞧自己:明明天天躺着,不像在工地被大风刮着,可黑眼圈儿居然很重,面色发黄,精神很差。

再看看肚子,简直了,恨不得将几个腹带全部剪碎,缠它有啥用?裹的一层层汗,咋缠不还是挺丑?

楚亦锋,当你看见我写的这些,会不会觉得我此时要疯?我也几度都是这么觉得的。

你想啊,你奶奶就会附和我娘,我娘就会不不不,别人还有个丈夫可以抱怨开解,我又跟谁去诉说?

虽然我知道,每个女人都能生孩子,这不是什么特殊技能。

每个女人都会经历生产命悬一线和难熬的月子生活,我有什么特别的,抱怨个什么。

但我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会跟此刻的我一样,经常从崩溃的边缘再爬回来,把憋疯的情绪自动消化的无影无踪。

合上这个日记本,又装作好人一样,乐观的面对生活。

难怪有人说,女人产后会抑郁,诚不欺我。

不过,楚亦锋,你要跟我一起感谢我母亲。

咱家小溪第一次俯卧时抬起头,是我娘发现的。

咱家小龙人第一次睡觉笑出声,是我娘发现的。

小溪会用哇哇的哭声,小龙人会用呜呜的哭声,他们用这样的声音会和我娘沟通,遇到我这种菜鸟妈,也难为他们了,叽哩哇啦半天儿,我有时候猜不准,只要我娘能听准。

俩宝都能攥住奶奶的小拇指了…

他们能闻出姥姥身上的味道,他们会很高兴姥姥抱,还会时不时莫名其妙冲姥姥微笑。

大概姥姥总夸他们是世上最聪明的孩子,从哇哇降生就一直照顾着,从那么大点儿,到现在也会逗个人了。

孩子们比我有良心。

在没有你在的日子里,我娘很烦人,可要是没有她,我自己趟不过去。

你看,她头发白了半边,两眉间的皱纹加深,她又喊我了,让我吃燕窝粥,十五分钟到了,抓紧给孩子们喂饭。

写完这些,我再熬一天,就能出月子了。我娘再也管不着我了,太好了!

我是天高任鸟飞了,开着你的轿子嗖嗖跑,她呢?

最后,给这月子生活加个结尾,我不得不控诉:你姐三天两头来我家,你奶奶常驻我家,可你妈呢?

立春过了,元宵节过了,怎么的,她要二月二那天回来啊?

还有你,你真随你妈。

我这么难过的一个月时间里,我电话里不会抱怨的,可你也要差不多点儿。

这一次很让我失望,我很不开心,我不会教孩子们叫“爸爸。”

第六二七章 争分夺秒(三章半合一,为盟主雾夜幻影+)

三十天一到,想要放飞的毕月此刻在两手掐腰,瞪着大眼睛,站在她家卧室通客厅的门口:“啥?”

刘雅芳坐在沙发上,一样一样的归整宝宝们用的东西,头都没抬道:“那叫挪骚窝,给我去你婆婆家住几天。”

毕月气呼呼道:“我又不是小狗,我挪什么窝?您这是因为什么啊?她才回来就给我打发出去?就这么烦我?”

刘雅芳寻思话了,听听,还整个烦她,来不来就挑理。伺候闺女有什么用?都不如小溪听话,不如小龙人憨厚。

最主要是,她也不知道因为啥得挪骚窝。就老一辈儿人讲究的,一辈儿一辈儿都这样。

不过这要是解释不明白,哪句话被闺女挑到了刺儿,就她家大妮儿跟头大活驴似的,指定不带走的啊。

“我也跟你去,你婆婆快要过来接你了,收拾去。少跟我大眼瞪小眼,见你不烦别人。”

还是老太太放下她的茶杯仰头商量毕月道:“我们那不叫挪骚窝,但差不离儿是一个意思。其实要按照我老家那的说法,你都应该做42天月子。”

“哎呀我就那么一说,咱不没有嘛。月啊,就抱回咱家呗。虽说没啥亲戚,但一大院儿的邻居呢。咱楚家啊,多少年没出露脸的事儿啦?让我乖宝们认认人,将来不怕生,你也让奶奶显摆显摆呗。”

刘婶儿烧完炉子也进屋劝道:“听说挪一挪孩子会长的好。”

毕月还在“这那”呢,走了一个月的梁吟秋进院儿了。

她是昨晚才回来的,回来就开始跟弟媳楼上楼下打扫卫生,迎接儿媳去住几天。

梁吟秋顶住婆婆剜她的目光,看向毕月,发现毕月小脸儿看起来虽温和,但有距离感。

心里也明白,这是对她有不满了。不满也得这么着。

一个是毕月得喂孩子们,另一个老太太哆嗦乱颤的,哪一下子药喂的不及时,气性再大,都容易过去。这都属于重点保护对象。

再说她那也不算委屈,为自己儿子孙子。

梁吟秋脸色微红,要不是有亲家母挺热情,这屋里忽然没人说话了,她都有点儿下不来台。

压下想赶紧见孙子孙女的心:

“月月,咱走吧?我给你熬好药水了,去大院儿洗澡洗头发。咱家也暖和一些。”

“药水?”毕月这回连温和的表情都维持不住了:“给我的?”

“对啊。艾叶澡,姜水洗头,你不作病。我和你小婶儿忙活一早上了,她这刚到单位点卯。”

毕月坐在里间,听到婆婆有些激动的叫俩宝名字,她闷头换衣服换鞋,心里想着:艾叶、浓姜,再加上身上这奶味儿,那澡洗不洗还有啥意思啊?能有好味儿了吗?

她还准备约笑笑去澡堂子,好好洗洗搓搓,再让人给她捏捏拍拍背呢。

唉,她为啥要生出来?不如放肚子里继续揣着了!

毕月戴着白线帽子站在她家院子里,戴着白色毛线手套的手,遮住额头,仰头看天空,深深的嗅了一口。

她刚才迈出门槛那一刹那,甚至习惯性回头瞅她娘一眼。

短短时间,体验了一把要命的生孩子,体验了当母亲毫不保留付出的意义,终于像梦一样自由了。

她都没回头看她生出来的那俩宝,率先出了院子,哼哼着歌拿刷子擦车。

再看院子里跟出来一串儿。一红一绿,缎子被面儿包的两个小家伙,一个在奶奶怀里,一个在姥姥怀里。

身边跟着挪碎布的太奶奶,太奶奶自个儿都行动不咋便利了,手中还拎着一兜子。老刘两手也拎着满满的。

梁吟秋抱着孙子率先上了她带过来的车,这车是她女儿派过来的。

楚老太太当然跟着曾孙儿走了,她偏心眼的厉害,几次劝毕月先可小龙人喂,惹毕月不高兴了才建议匀乎些,这次先小溪,下次小龙人,不能因为俺们是老二就啥事儿都赶不上热乎的吧?

老太太这一上去,刘婶儿也上去了。

刘雅芳抱着绿被面儿的小溪,外孙外孙女都是她心肝啊,从来没分开过,都习惯哪个都不能离开她眼皮底下,她抱着孙女有那意思也要上去挤挤。

毕月站在她的车边儿,面无表情:“娘!”可着她自个儿一人开空车去啊?

两台车一前一后直奔大院儿。

烟酒行:

毕铁刚从休息间出来,嘴里还嚼着饭,咳嗽了一声说道:“大成啊,回家吧。我这不用你。”

毕成坐在柜台前,放下书回道:“不用。要不你去饭店吧,换我大山哥去忙活忙活分店。”

“你姐今天挪窝去你姐夫家了,你娘也跟着去了。”毕铁刚说完看看手表:“这个点儿估摸着都给接走了,得在那头住几天。”

毕成赶紧站起,终于能回家睡个好觉,不用给娘和姐断官司了:“那我去书店给狗蛋儿先接回来。我俩先回家。爹你晚上想吃啥啊?要不咱找个地儿吃饭?喝点儿?”

“出去吃啥,家里一堆肉。你给羊肉收拾出来,晚上咱仨涮锅子,你给我那酒烫上。”

“嗳!”

可见,毕月娘仨多招人烦,还拿自个儿当香饽饽呢,别人都盼着她们走。

当然了,俩宝是招人,他们麻麻才是那个烦人的存在。

楚家,楚亦锋那屋的浴室间:

刘雅芳坐在小板凳上给毕月撩水,毕月脸色粉扑扑的,一屋子水蒸气。

她到了楚家,想着撩下东西要先喂宝宝们来着,这样他们吃饱了能消停的,她好好泡泡,管是有没有艾叶呢。

可俩宝不干了,怎么喂都不吃。

人家也满月了呀,知道饱饿。

俩娃娃躺在爷爷奶奶的大床上。

女娃娃没等人逗呢,自己笑,笑的可开心了。

小龙人呢,一副很惬意的表情。

他奶奶给拿个小枕头,他没一会儿就蹭下来,最不喜欢那个东西,躺的有点儿歪,还左右摇头看看,巡查一番。

梁吟秋笑的眼角出了皱纹。

在昆明,一面儿惦记腿部溃烂的儿子,一面心被扯成两瓣儿,惦记这俩刚出生的心肝。

而此刻,看着这俩小东西躺在那,活蹦乱跳的,她心都要化了。

楚老太太却难得没守着她曾孙。她站在大门口,心里很不高兴:平常乌央乌央的全是人,今天人呢都?

拄着拐杖挪进院儿,听到隔壁院儿有开门响动声,她赶紧扯嗓门喊道:“是侄媳妇不?”

听听,多亲切,管谁都叫侄媳妇,而她背后却叫隔壁小刘婆娘、刘大鹏她娘。

“哎呀大娘,你回来啦?”

“我曾孙儿满月,孙媳妇挪窝上这住几天。呵呵,我这可不就跟着回来啦。”

刘大鹏的母亲立刻恍然大悟,站在墙头,一脸笑容回道:“啊,是小锋媳妇来了?龙凤胎都跟来了吧?太好了,大娘,等会儿馒头出锅我就过去。咱可得瞧瞧,沾沾福气,让我家大鹏也抓紧向小锋学习。”

“嗯那,来啊?一会儿来!”

楚老太太高兴了,终于有人能跟她分享了,她又碎步挪回门口,打算再接再厉,再等几个人。

刘雅芳我这吹风机给毕月抖搂着头发,毕月时不时揪一绺放鼻子下闻闻。咦,拉着长音嫌弃道:“这味儿,不洗影响市容,洗了影响环境。”

“你呀,净事儿。

你婆婆不是说了吗?四十多天得连你带孩子得去医院检查嘛?到时候你再看看,看谁有你养的好?你打听打听?

也就我吧,爱搭理你。

我现在腰肌劳损咋的,一个是下地,一个就是生你们仨,眼睛迎风流泪也因为你。

我这浑身骨头节,这手指头,下雨阴天一凉着就疼。全身作病了。到你这,管的紧了点儿,瞅瞅你一天跟我干八遍仗。”

毕月拨愣几下前面的头发,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实际是用这俩动作掩饰心里的愧疚,语气装作很轻松道:“娘,一会儿你跟我一块出去。”

“我出去嘎哈去?你出去也不能给我摘帽子,开车也不行摘手套。其实那老太太说的对,你这天数还是短。得了,依了你吧,再关十天八天的不是你疯就是我疯。”

毕月急了,扭身看她娘:“哎呀出去吧。你看看你这头发,白成啥样了?你比…”冲门口挤咕了两下眼睛,意思是梁吟秋:“你岁数小吧?你也更好看。你造成这样干啥啊?楼下一堆看孩子的,啊?啊!不行,必须跟我出去,咱放放风。”

到了楼下,毕月赶紧约梁笑笑,正在打电话。

梁吟秋也劝刘雅芳:“跟着出去溜达溜达,我看孩子还不放心吗?你这一个月可真是不容易。”

刘雅芳本能的想客气道,你也不容易。瞟眼她闺女又咽了下去。瞪眼瞅了瞅抱孩子的亲家母,可不是咋的?你说都忙的跟个啥似的,咋人家到啥时候瞅着都不惨呢?头发规整的,穿的也好像比她好似的。

楚老太太冻的不行,抱着热茶水喝呢,这么一会儿叫四家待会儿来看乖宝们:“去吧,咋地?他妈看孩子也不放心?有我呢。”

“不是不是,那哪能。行吧。”刘雅芳赶紧摆手。就这么的,毕月给孩子们喂睡着了,她坐她闺女的轿车离开了。

俩宝睡着了,他们一般能睡三四个小时不吃奶。

梁吟秋疲惫的揉了揉额头,想着给单位去个电话,心里正想着退休了吧,刚走出卧室喊刘婶儿进去看着,老太太用着气息,瘪着嘴恨恨道:“梁吟秋!”

她憋了多久了。大儿媳就是这么不靠谱。

当着人毕家人的面儿,她得给梁吟秋留脸儿,忍着。这回都走了,宝们也睡了,给她去楼上!

奈何梁吟秋一脸无奈正瞅老太太呢,院儿门口又停了车。

当妈的毕月是掐点儿出去逛街。

而走进院子当姑姑的楚亦清呢,她是掐点儿节省一切时间来的。

一进屋就说:“妈,两个小家伙醒着呢没?”

“没,睡了。”

楚亦清换了鞋进客厅,发现她奶奶脸色不好,眼珠儿一转就明白了:“奶,我跟你有事儿说,咱去楼上。”

“我跟你没话说。”

“那你不怕一惊一乍给孩子们喊醒,咱就这说。”

“亦清!”梁吟秋急了。

“妈,小锋现在都没什么大问题了,我奶身体好着呢。她要什么都不知道,瞎猜疑你,更得生闷气。”

楚老太太立刻瞪大眼,握着拐杖站起身:“小锋咋的啦?走走走,上楼。”

梁吟秋微皱眉头,小声道:

“不用上楼了,我说吧。当时挺危险,现在稳定了。再呆十天半个月部队就去人接了。”

“说细点儿,哪伤了?枪打的啊?”老太太捂着心脏:“说真话!”

“您看看您,我这,唉。就是小腿掉块肉,歹徒用刀划的,就这么大块吧。”梁吟秋往小了比划完,尽量秉持轻描淡写一带而过,继续道:“从边境运回来的时候,那面天热化脓了,所以治疗麻烦。那不是腿嘛,上厕所干什么都不方便,那面伤员再多,我就去昆明照顾他了。

您可别跟毕月说漏嘴了,她嘴上说没事儿,那孩子心思重,一旦上火,咱家俩孩子就没有奶吃了。啊?”

到底在听完后,楚老太太一屁股重新坐在沙发上,点了点头。吓的她缓了好一会儿。

不过在她的观念中,不是枪打的,刀还没往她孙子脑袋、心脏上扎,应该能治好。

要知道她大儿子当年子弹打肚子上,流了那么多血,也挺过来了。

所以说,将军娘还算性格坚韧。

老太太缓她的情绪,梁吟秋给重新倒了杯水,药瓶摆茶几上预备着,又给单位打电话,打完撩下就听到女儿在跟老刘对话这一个月怎么过的。

她也加入进去,一起问了起来。卧室门露个门缝,梁吟秋站在门口,时不时唠嗑时还不忘回头瞅眼她孙子孙女。

老刘一脸为难道:“就让我做饭,烧炉子。也不让我干别的,洗尿布都看着我,怕我没烫二遍,总感觉怕我糊弄似的,插不上手。”

楚亦清表情很难看:“刘婶儿,你是不是什么地方没注意,哪次漏了才让人不放心啊?”

刘婶儿一脸冤枉的看老太太。

没招了,还是老太太帮着小声解释道:

“不赖老刘。咱家小锋整个本子留给他丈母娘,让照着做,那老多条了。

唉,说白了,就是月丫头她娘谁都信不着。

再一个没用惯人。她自个儿都说,有张嘴支使老刘的功夫,自个儿就手干完了。

尤其是月丫头的事儿,啥都管,管的可宽了。我瞅着都累得慌。

笨寻思吧,人家毕家就是拿孩子当眼珠子呗,很怕闺女作病。

再说咱家小锋媳妇。怀孕八个多月,腿肿那样还嗖嗖走呢,天天这事儿那事儿忙惯了,才二十岁,她能呆住吗?

给关到里面,她娘啥啥也不让她干。

那娘俩啊,拌了好些回嘴,哎呀天儿啊,我都跟着上火多少场。”

梁吟秋上下扫眼婆婆,又回身看眼孙子们,心想:婆婆好像胖了一圈儿。

老刘低头不吭声,也寻思话了:我咋没瞧出您老上火呢。那毕月的汤汤水水,你让我回锅加盐做了多少回,跟着人家孕妇一起吃红糖。可真是没人限制你吃糖了。上人老毕家吃吃喝喝的。

楚亦清扒个桔子瓣扔嘴里,哼了一声道:“不吵架的那能是毕月嘛。”

“你做月子消停。”老太太立刻不爱听了,毕月好孬的,嫁进门了,生了俩姓楚的第四代,还有一个带把的,那就是楚家人。轮得着嫁出去姓王的讲究?揭短,必须揭短儿:“你那阵儿,跟你妈,跟你婆婆,你轻了干架啦?那家伙给你二大姑姐都干出家门啦。那还不是老刘这种是亲戚呢,人家白伺候你,你叮咣的,领情啦?”

“奶啥啊?你可抵不上月丫头。对了,王建安给你揉奶,你那厉害的,一脚给人射出去了,踢的一个大老爷们一屁股坐我脚边儿。”

楚亦清坐不住也吃不进去桔子了:“都哪年的事儿啦?哪有你这么唠嗑的?”

楚老太太撇撇嘴,谁跟你唠嗑啊?

今天才怪呢,每天这个时候能睡三四个小时的小家伙们,两个多小时就睁眼了。

而他们妈妈此刻给他们外婆已经扔在理发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