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方圆几百里,就只有你们一家,这大晚上的,你让我们娘儿几个到哪里去找歇脚的地儿?”

“这个……”掌柜为难道,“那实在对不住,咱们这里真的是客满了,也不能这个时候将谁赶出去啊,哎,这位夫人,您也请体谅体谅。”

沈玉楼为难道:“方才掌柜说有三兄妹要了两间房,麻烦掌柜去问问这对姐妹,可否腾出一间来让在下的娘跟妹妹住。至于在下,随便在这一楼搭个地方睡一晚上就行,掌柜请放心,价钱我们都是按着三人来给的。”

“这个……”掌柜见有钱赚,倒是愿意去商量一下,便笑应道,“这个得我先去商量商量,三位先等一会儿,呆会儿再告诉你们。”

第96章

朱福已经折身回到房间内,暖姐儿见姐姐似乎脸色不好,便凑到她跟前来。

“二姐姐,你怎么了?”如今只有兄妹三人在外,不比在家里的时候人多,才走一天不到的功夫,暖姐儿就想家了,她似是有些要哭出来,将圆乎乎的小脑袋紧紧蹭在朱福怀里,撒娇道,“二姐姐别不开心,我以后一定什么都听姐姐的。”

朱福知道这丫头肯定是想家了,就将她抱坐到自己腿上来,疼着她额头问:“小暖是不是想家了啊?想爹娘还有弟弟了?”

“嗯。”暖姐儿点头,小脸越发皱成一团来,嘴巴噘得老高,一双短手紧紧攀住朱福脖颈,“可是我更舍不得离开二姐姐,我想爹娘,可我更想跟姐姐在一起。二姐姐,咱们快些赚钱,赚了大钱盖了大房子,咱们接爹娘进省城里住。”

“好。”朱福轻轻刮妹妹小鼻子,笑着说,“但是在外面会吃很多苦的,很有可能都没得床睡,小暖怕不怕。”

“二姐姐不怕我就不怕。”暖姐儿只觉得姐姐怀里最安全温暖,她静静依偎着,眼睛渐渐就阖上了,小嘴还嘀咕道,“永远跟姐姐在一起。”

朱福见小丫头这么快就睡着了,知她是累坏了,白日可以休息的时候她偏生要看沿途风景,现在倒是来得一会儿就睡着了。

看着妹妹安静的睡颜,朱福在妹妹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将她抱去床上,盖好被子。

外头有人影闪过,朱福立即去开门,就见掌柜正准备敲门。

那掌柜见是朱福,立即扯着笑脸说:“这位姑娘,可实在是打搅了,不知道姑娘可歇下了?”

“什么事情?”朱福没有多说话。

那掌柜咳了两声道:“是这样的姑娘,方才来了母子三人,说是要住一宿。我瞧那位夫人上了年岁,而这周边又没有旁的客栈,所以就来打搅姑娘问问,能否让楼下那位老夫人跟姑娘和姑娘姐妹挤一间屋子休息一晚上?”

朱福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道:“让他们上来吧。”说罢折身退了回去。

掌柜连谢两声,然后“蹬蹬蹬”往楼下跑去,只片刻功夫,朱福便听见有人敲门,然后是沈大娘询问的声音。

朱福坐在桌子边,冷静道:“门没有反锁,你们进来吧。”

沈玉珠搀扶着沈大娘往屋内去,朱福是背对着她们坐,两人都没有瞧见朱福的容貌。

“这位姑娘,真是谢谢你了,不然这大晚上的,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办呢。”沈玉珠望了坐在桌子边的朱福一眼,见这身形似乎有些熟悉,她秀眉微微蹙了蹙,“姑娘,实在是打搅了。”

朱福这才转过身来,目光平静地望着沈大娘跟沈玉珠道:“没关系的,若是大娘不嫌弃的话,就跟妹妹小暖一道睡吧。”

沈玉珠见是朱福,惊讶得恨不得尖叫出声来,她一个箭步便跑到朱福身边去。

“阿福,原来是你?怎么是你?”沈玉珠简直不敢相信,一把将朱福抱进怀里,“当初我们去金陵的时候,一直没有找到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朱福道:“我是跟哥哥一起带着小暖进省城去的。”

沈玉珠明显很开心,嘻嘻笑道:“我都忘了,朱大哥是进城参加武考,你是去参加厨艺大赛的。”说着又将朱福抱得紧紧的,“我跟娘一起陪哥哥进城参加乡试去,这下好了,咱们可以结伴。”

朱福没有回话,只是将目光轻轻落在沈大娘身上,沈大娘面上只是含着慈爱的笑容。

“玉珠,娘实在累了,你先下去给娘打盆洗脚水来。”沈大娘打算先支开女儿,见女儿似是有些犹豫,她则板下脸来道,“玉珠,你是不是也不听娘的话?”

“好啦,我去就是。”沈玉珠又抱了朱福一会儿,这才推门离去。

待得沈玉珠走后,沈大娘往朱福对面坐下来道:“阿福,你一个姑娘家,应该好好呆在家里的,到时候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多好。大娘也是关心你,你年纪还这么小,还带着暖姐儿,有些时候你的想法,大娘真是不明白。”

朱福道:“劳大娘关心了,不过都说人往高处走,阿福既然曾经是将沈大哥当做是未来夫婿的,此番既然做不了沈家儿媳妇,定然是要寻一个比沈大哥更加优秀的人才行。莫非在沈大娘心里,阿福只能一辈子缩在穷乡僻壤当个为了柴米油盐而发愁的小媳妇吗?”

自从有了曹锦书对比之后,沈大娘如今是越发瞧不上小家子又野孩子似的朱福了,又见她说话这般尖酸刻薄,当即便又动了气。

朱福没有再望沈大娘一眼,只是回过头道:“大娘放心吧,不管如何,我与沈大哥是不可能的了。我知道大娘心挂沈大哥前途,我也希望沈大哥好,所以,大娘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我不会跟任何人说。大娘若是借房间休息,那便请休息吧。”

“好啊,阿福,你如今竟然也这般待大娘说话。”沈大娘喘了几口气,又望了望躺在床上睡觉的暖姐儿,“你妹妹才多大,这去湖州路途遥远,你也舍得带着她一个孩子跋山涉水的,也不晓得心疼。”

朱福起身道:“大娘年岁也大了,此番天气炎热,大娘让玉珠陪着在家歇息多好?何故跟着自个儿儿子一道去湖州呢?”

“你……”沈大娘气得轻轻在桌子上捶了一拳,“福丫头,真没想到你翻脸比翻书还快,好在我家没有娶你这样的儿媳妇,否则的话,怕是我这条命就不久了。”

外面沈玉珠端了热水进来,朱福没再说下去,只是折身出门去。

才将走出房门,就见沈玉楼站在外面,他穿着一身蓝色绸衫,脸色十分不好。

朱福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想越过他的身子直接往前面去。

沈玉楼却是一把抓住她胳膊道:“阿福,我去金陵城找你,你却自己回家来了。”他眉心紧紧蹙起,那双温润的眸子紧紧锁在朱福脸上,表情十分痛苦道,“此番见了我,又为何是这样冷漠的表情?我们之间有误会。”

朱福一点点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大步往楼下去。

沈玉楼往房间里面望了眼,也折身大步追了出去,外面夜色很深,四处都有叽叽喳喳的虫鸣鸟叫声。

客栈门口挂着两盏大灯笼,借着昏黄的光亮,两人能够将彼此看得清楚。

“锦书只是我的师妹,因为恩师有恩于我,所以……”

朱福道:“沈大哥,这些你都不必再说。我相信你的为人,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曹小姐一家可以给你带来你也许是奋斗十年才能够得到的一切。”其实她心里想说的是,如果两人爱情得不到长辈认可的话,那勉强一起也是不会开心的。

只是,她既然答应过沈大娘不会将事情告诉沈玉楼,自然也不会多说。

沈玉楼越发不明白:“阿福,你我早已心灵相通,你也知道,我根本不会在乎那些东西。只要你能够在我身边,比什么都重要。”说罢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蛮横地伸手将朱福抱进怀里来,那双健硕有力的臂膀紧紧揽住她。

“你以为你逃得了吗?”他忍着痛道,“既然已经跟我许过山盟海誓了,你还能够逃到哪儿去?”

朱福内心是有些崩溃的,她一方面不想再去想与沈玉楼的过往,另一方面,她还存着一丝理智。

她的人生还很长,她所想要做的事情还很多,而且在她的爱情观念里面,得不到双方父母认可的婚姻,都不是可以长久的婚姻。她从小是孤儿,更渴望家庭温馨快乐,况且在她心里,就算一份爱情再刻骨铭心,也比不上事业,比不得家人。

人生在世走一遭,她第一遭走的糟心,好不易有从来一次的机会,自然十分宝贝。

朱福知道沈玉楼此刻生气,她便冷静下来道:“沈大哥,你这样也无济于事,跟曹家小姐定了亲,如果再与我牵扯的话,怕是会影响你的前程。我知道,你会说你其实不在乎,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大娘跟玉珠,她们过了一辈子的苦日子了,好不易有些盼头,结果你为了一个女人害得她们后半辈子不能够衣食无忧,岂不是残忍?”

沈玉楼轻轻松了手臂来,静静望着她,他知道她的言行一向有些匪夷所思,可是没有想到,竟然这般匪夷所思。

“阿福,如果没有你,我更不开心。”沈玉楼声音有些嘶哑,表情十分痛苦,他只将头埋在朱福肩膀上,“你怎么能够这么狠心?放手得这样干脆,没有一点不舍……阿福,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坚持下去?”

朱福心像是被猫爪抓了一般,只要想到曾经的美好,她心就有些疼。

“沈大哥,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她静了很久,然后轻轻开口道,“知道为什么你回来之后,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第97章

沈玉楼闻言眉心蹙得更深,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为何她性子会大变,这其实一直是他想问的。只不过以前她不说,他只当她是变得坚强了,莫非还有旁的原因?

“其实……”朱福刚开了口,想将自己根本不是真正这个时空朱家二姑娘的事情说出来,里面沈玉珠抱着暖姐儿走了出来。

暖姐儿眼圈儿红红的,圆乎乎的小脸沾得满是泪水,很明显是刚刚哭过。

她扭头见到自己二姐姐,哭得更凶起来,然后小短手紧紧抱住朱福脖子,整个小身子都耸动着。

“二姐姐,我……我刚刚醒了没有看见你,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她像是怕一松手自己姐姐又会变没了一样,小手有力地紧紧抱着朱福,“二姐姐你去哪儿了?你怎么不陪着我睡觉?你不陪着我我害怕,我要你陪着我。”

朱福轻拍妹妹后背,哄着道:“好,姐姐陪你,呆会儿就陪着你睡。”

“嗯。”得了姐姐承诺,暖姐儿终于又止住哭,这才扭头望向沈玉楼,“玉楼哥哥,你们去哪儿了,我都好久没有瞧见你们了。”

沈玉珠笑着从朱福怀里将暖姐儿接过去颠了颠,微微含笑道:“哥哥陪着你,以后跟你二姐姐一起陪着你,好不好?”

“好!”暖姐儿狠狠点头,“有你们都在我身边,我就不害怕了。”她忽然又破涕为笑起来。

最后是朱禄将房间让给了沈大娘跟沈玉珠,朱福依旧带着妹妹睡在自己的房间,朱禄则跟沈玉楼一道在一楼大堂用桌子搭了个临时可以睡觉的地方。

好在天气已经转热,两人又都是习武之人,身子受得了。

朱禄虽然平时瞧着老实憨厚,但有些事情他不说话,不代表他不知道。

当他再次见到沈玉楼的时候,脸色并不很好,待得几位妹妹已经上楼去了,他才问沈玉楼道:“我二妹妹此次打金陵回来,虽然嘴上没说,不过她是否开心我是瞧得出来的。玉楼,你我是从小玩大的情分,阿福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若是负了她,我一定不会饶你。”

沈玉楼喉结滚动一下,脸色也十分不好,他何尝不难受?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除了暖姐儿睡得小脸粉扑扑的,其他人脸色都不十分好。

暖姐儿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衫子,梳着两条细长的小辫儿,越发瘦下去的脸蛋漂亮得精致绝伦。她牵着姐姐的手,哼着从姐姐那里学来的欢快的小歌儿,开心得不得了,连客栈里的其他客人,都纷纷将目光朝她投来。

一行几人又趁早赶了路,沿途用饭时间只吃了一些干粮,好在是赶在太阳落山之前进了湖州城。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西边晚霞将天空染红半边,马车才将行驶到城门口,便有一穿着粗布衣裳的人在等候。

见到朱禄等人,那人微微顿一下,展开手中画像看了看,然后举步过去。

“请问是朱公子与两位朱姑娘吗?”那小厮在朱禄马车前微微弯腰,待得见朱禄轻轻点头后,他才又笑着道,“我们老爷请朱公子朱姑娘府上一聚,一应都已经为几位安排好了。”

暖姐儿从马车里探出脑袋来,问那小厮:“那玉珠姐姐她们呢?”

小厮这才往沈玉楼望了眼,然后问道:“可是沈公子?”见沈玉楼点头,他则笑着说,“那可真是太巧了,真没有想到,两位公子是一并到达湖州的,咱们三爷一早便来了书信,说几位是他朋友,要好生招待。两位公子,请随奴来。”

该小厮便是谢逸三叔谢知林府上奴仆,此番在此等候,就是得主子通知,接客人的。

到底是湖州省城,街道比松阳县的宽三倍有余,街两边商铺鳞次栉比,街上行人也大都穿着华丽,因是六月天气,走在路上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撑着竹伞。

暖姐儿小脑袋探到马车外面,看着四周漂亮的一切,乌溜溜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她想着,这里真漂亮,等以后赚得大钱,定要带着爹爹娘亲还有弟弟一起来住。

马车行驶到了知州府前,那小厮吩咐守候在门前的人将马儿牵去马厩,这才又领着几人往院子里面去。

“老爷一早就听过两位公子跟朱姑娘的名字了,尤其是朱姑娘,三爷来的时候已经说过好几回呢。咱们家的少爷小姐,也都很爱吃朱姑娘做的糕点,这次太太听说朱姑娘要来,也着实开心了好几日。”那小厮一边领路,一边笑着念叨,明显也是开心的。

朱福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劳夫人念叨了。”

那小厮嘿嘿笑了一声,绕过一个回廊后,迎面走出来一个丫鬟模样的姑娘。

“白菊,朱姑娘我给接回来了。”那小厮见到那丫鬟迎面上去,伸手朝朱福点了点,继续笑问,“老爷跟夫人在一起吗?还有朱公子跟沈公子,我都给一并接回来了。”

这白菊显然是有些身份的丫头,只见她礼貌地朝朱禄等人微微抚了身子,方才回道:“老爷方才在屋里陪了会儿子哥儿姐儿,现在去前院了,敛财,你且带着两位公子前院候着老爷吧,我请几位女眷去见太太。”

那叫敛财的小厮笑着说:“那有劳白菊姐姐了。”说罢便转身对朱禄与沈玉楼道,“老爷怕是又出了门去,请两位公子前厅候着。”

待得男眷走后,白菊目光便落在暖姐儿身上,她见这个女娃长得粉雕玉琢的,没来由的喜欢。

“真可爱,岁数跟九小姐一般大,刚刚凑个伴儿。”白菊一面笑着,一面领几人进去。

这是一间十分雅致的院子,坐落在一面湖的旁边,是一栋两层小楼。

院子里面有两个五六岁的小娃在踢毽子,一男一女,女娃岁数小些,踢掉了毽子后正追着男娃跑。

“太太,朱姑娘来了。”白菊唤了一声,就见院子里的两个小娃停住的动作。

白菊就近将小女娃抱了起来,见她小脸红扑扑的,笑着问:“九小姐,瞧你闹得,是不是很热啊?”又伸手指了指暖姐儿,“你瞧,带了一位小姐姐回来陪你玩呢,开不开心啊?看那个小姐姐,模样倒是跟小姐有些像呢。”

女娃探出脑袋,丢了毽子,蹭着白菊身子要下来,然后摇摇晃晃朝暖姐儿走来。

“小姐姐,陪我玩儿,你陪我玩儿。”

暖姐儿嘿嘿傻笑一番,她伸手抓了抓脑袋,有些羞涩,怎么自己走的哪里都这么受欢迎呢,不由有些自恋起来。

“白菊,天天让带着几位客人进屋去呢。”里面走出一个穿着红色衫子的人,年岁跟白菊一般大小,容貌比白菊更为艳丽一些。

“红梅,我知道了。”白菊一边应着,一边牵着两个娃娃的手进屋。

谢三太太正坐在堂屋内,她不到三十的年纪,瞧着竟是跟大姑娘似的,真的担得起貌美如花四个字。

见到朱福几人,她忙笑着说:“朱姑娘,你来了?”又招手,“快到我跟前来,让我好好瞧瞧。”拉着朱福手仔细瞧了一番,她总觉得对眼前这对姐妹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仿佛天生亲切一般。

白菊将谢九抱给谢三太太道:“太太,您瞧这位朱小姑娘,跟咱们九小姐的确长得有些像呢。”

听得白菊这般说,谢三太太更开心了,连忙吩咐丫鬟去厨房多做些好吃的。

沈大娘原本以为知州府派人接他们,是为着儿子玉楼呢,此番见谢太太只拉着那对姐妹瞧,不由有些尴尬起来。

跟朱福姐妹好一番亲热之后,谢三太太这才瞧见沈大娘,见她年岁已大,又知是三爷朋友的娘亲,连忙招呼沈大娘坐下。

“实在是怠慢了,沈夫人不要嫌弃才好。”谢三太太客气地说。

沈大娘忙道:“哪里是怠慢,是太太客气了。”又笑着说,“也是我们玉楼福气,竟得大人青眼,还没乡试呢,就住在这知州府上,实在叨扰大人跟夫人了。”

谢三太太道:“沈公子惊才绝艳,夫君是知道的,不单是听子瞻说的,也接到了金陵曹大人的书信。能得曹院长青眼的能有几人,又是曹大人准女婿,自然是该照拂着些的。”谢三太太笑了笑,又将话头扯到朱福身上,“朱姑娘,我听子瞻说,你此次来湖州不但是参加厨艺大赛,也是为了将点心铺子开到省城来的?”

朱福只觉得眼前这知州夫人十分亲切,真是一点官太太的架子都没有。

“是这样的。”朱福笑着点头,“没想到这些谢公子都与太太您说了。”朱福将妹妹抱坐在膝盖上,搂着她道,“不瞒您说,参加厨艺大赛倒是其次,主要的,还是打算将福记的生意融入进省城来。”

谢三太太连连点头:“朱姑娘,你许还不知道,福记的点心在省城是大受欢迎的。子瞻说,他也是早劝过你将生意做到省城来,不过,朱姑娘似乎有所顾虑?不论如何,我也该是择个日子摆几桌宴席,请那些太太姑娘们家里做客,好好认识朱姑娘一番。”

第98章

朱福一听,忙连声谢过谢三太太,谢三太太今儿明显开心,拉住几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让两个大丫头带她们去房间。

沈玉珠陪着沈大娘住一间房,朱福则带着妹妹住一间。

因为赶了两天一夜的路,一老一小实在累,沈大娘跟暖姐儿没用夕食就先睡下了。谢三太太吩咐厨房特地给两人留了饭菜,又命丫头好生伺候着,待得两人醒了,赶紧吩咐厨房去热菜。

朱福见妹妹流了一身汗,怕妹妹就这样睡着会生病,就先拜托白菊去厨房要了一大桶热水来,然后帮妹妹洗身子。

暖姐儿脱光光后将整个身子都浸在温水里,她舒服得在水里扭来扭去,还用手捧起水来要泼朱福身上,她要姐姐跟她一起洗澡。

朱福按住她乱动的小手,觉得妹妹有些过于顽皮了,板着脸凶道:“暖姐儿不许胡闹,这是在别人家里,你要懂规矩,知道吗?”见妹妹立即听话地狠狠点头,她则又摸摸妹妹脑袋,替她散了辫子。

暖姐儿乖乖地任姐姐帮自己洗身子洗头发,她实在困得不行,又不让她乱动,洗着洗着,她就睡着了。

朱福无奈摇摇头,赶紧替妹妹换了衣裳,然后抱着她去床上睡。

照顾好妹妹,朱福想去找沈玉珠说说话,却在半道上遇到沈玉楼。朱福身子微微一滞,还是朝前迈去,钻过月亮小门,站在离沈玉楼几步之远的地方。

沈玉楼见旁边有个石头圆桌子,伸手指了指道:“我们那边坐下来吧。”

朱福点头,然后举步朝石头圆桌子走去。

沈玉楼微微垂首,两人静默了好一会儿,沈玉楼才开口道:“阿福,那天我收到流光县主的书信,说是你人在她手上,我就快马加鞭赶了去。先是去了曹家拜会师父,想着让师父带着我一起去,能将你带回来的可能性大些。”他微微顿一顿,抬起眸子来,静静看着朱福道,“可是我也没有想到,师妹落水,之后我去救人,再次醒来的时候,府上都传我跟曹小姐定亲了,并且这个事情轰动了整个金陵城。”

朱福静静听着,目光十分平静,她微微抬眸望向沈玉楼。

良久,方才启口道:“我知道,那天我也在。”

“你怎么不找我?”沈玉楼眉心蹙得更深,那双清润的眸子里面闪着亮光,“阿福,你不信我?就算师父于我有恩,但是我可以通过其它途径报答,除了娶曹小姐以外,哪怕是要我用命去还,我也愿意。”

朱福道:“如果沈大娘以死相逼呢?”她将事情看得清楚明白,所以听着沈玉楼说这些,一点也不激动,爱情固然美好,可现实总是会将人打回原形的,不可否认,她喜欢沈玉楼,但不代表可以为了彼此能够在一起而伤害两家多年来的情分。

沈大娘并非不喜欢她,她只是不喜欢自己给沈家当儿媳妇罢了。

沈玉楼薄唇翕动,目光一直落在朱福脸上,极为认真地道:“我刚刚去找了娘,阿福,娘那里我来说服,你也不要放弃,好吗?”他神色似乎有些疲惫,说完就耷拉下眼皮,只轻声笑一笑,“若是阿福寻得更好的归宿,那我也是祝福你的。”

朱福“蹭”一下就站起身子来,然后转身要走。

“阿福。”沈玉楼唤一声,连忙追上去,然后将她紧紧揽进怀里,薄唇亲吻着她耳垂,如以往一样,在她耳边呵着热气道,“是我不好,是我无能,是我不够强大,不能够护得阿福周全。你给我时间,你相信,为了你,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要相信我。”

朱福挣了挣,奈何他力气实在太大,她只能放弃道:“沈大哥,我现在只想将生意做大,除了情爱,我们还有很多其它事情可以做。”她微微扭头,借着昏黄的月光,她看见他英俊深刻的脸上此刻一片沉痛,心里也不好受,只别过脸道,“先暂时不要谈这些吧,你好好念书,我好好赚钱。”

“好。”沈玉楼艰难开口,“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

朱福又挣了挣身子,见他渐渐松了手,她从他怀里走了出来。

望着他高大却略显疲惫的身影,朱福只沉沉叹息一声,歪过头去:“暖姐儿怕黑,她醒来如果寻不到我会哭,我先回去。”

话才说完,就匆匆逃开,沈玉楼看着那匆匆离去的瘦削身影,痛苦地用手捂住脸。

第二日一早,朱福才将醒来,暖姐儿就已经自己梳妆打扮好了。

小丫头渐渐长大,越发臭美起来,昨儿谢三太太送了她几朵跟谢九姑娘一样的绢花,她已经戴在了头上。

自己穿衣自己打水洗脸,又艰难地自己梳头,一番折腾后,将淡粉色的绢花别在发间。

见姐姐醒了,暖姐儿立即笑嘻嘻跑到床边去,趴在床沿问:“二姐姐,你瞧我,好看吗?漂不漂亮?”

朱福见妹妹这般臭美,点了点她鼻尖,将她头上的绢花扶正了些。

“小暖最美了,比我跟长姐都美,等你长大后,肯定是不得了。”

暖姐儿羞得一头埋进朱福怀里,娇笑着道:“二姐姐笑话我呢,我哪里有两位姐姐好看,我是最不好看的。”

“谁说的啊,咱们家的朱小妹最漂亮啦。”将妹妹拉起来,又细细看了一番,笑着道,“暖姐儿越发瘦了,呆会儿得要多吃一些,才将养得白白胖胖的才好。”

“胖了不好看。”暖姐儿噘嘴,“胖了就没有两位姐姐好看了。”

朱福轻刮妹妹鼻子,皱着脸说:“人小鬼大,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知道什么好看不好看?好了,你一边坐着去,等姐姐一会儿,咱们呆会儿去见谢三太太。”

暖姐儿果然乖乖坐在一边,等姐姐梳洗穿戴好后,她则牵着姐姐手一道往谢三太太那里去。

谢三太太一向起得早,正摆着一桌子糕点跟各类粥,然后对白菊道:“那些给沈夫人跟沈姑娘送去,然后再去看看朱姑娘姐妹醒了没,要是醒了的话,接来与我们一道用些。”

白菊应了声,端着托盘给沈大娘跟沈玉珠送去,然后半路上恰好遇到朱福姐妹。

“朱姑娘,可巧了,咱们太太说,请两位姑娘一道用餐呢。”白菊笑着说。

朱福只是想着礼貌去请安,倒是没有想过去蹭饭,有些不好意思道:“太太美意,怕是不方便。”

白菊道:“老爷没在,一早就去衙门了。”又望着暖姐儿笑,“七公子与九姑娘都很喜欢朱小姑娘,闹着要她呢,刚好太太也有话与朱姑娘说,朱姑娘不必避讳。”

如此一来,朱福若是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因此便与白菊一道往谢三太太院子去。

谢七今年六岁,长相随谢家人,模样俊俏,性子内敛沉稳,小小年纪就知道要好好护着妹妹,什么好吃的东西都先往妹妹碗里夹。

谢九才四岁,皮肤白嫩得能掐出水来,眉眼跟谢三太太有些像,但细细一瞧,朱福也的确觉得这谢九姑娘跟妹妹暖姐儿有些肖像,于是打心眼里更喜欢起来。

“姐姐,过来吃。”谢九粉嫩嫩的小嘴里塞满了糕点,她一边划拉着,一边伸手朝暖姐儿够过去,“好吃呢。”

暖姐儿也馋死了,悄悄舔了舔舌头,眼睛就滴溜溜转到了美食上。

谢三太太赶紧招呼道:“朱姑娘过来坐,暖姐儿靠着小九,小九喜欢你。”

暖姐儿礼貌地谢过谢三太太,然后坐在谢九身边去,谢九伸长了手臂捡了块她觉得最好吃的糕点递给暖姐儿:“姐姐吃。”

暖姐儿也捡了一块给谢九:“妹妹也吃。”

两人都是吃货,大人们在说话,谢七在慢条斯理地品尝美食,这俩丫头则埋头拼命吃起来。

“暖姐儿,你慢着点吃。”朱福怕妹妹噎着,轻轻拍了拍她后背,给她使眼色。

暖姐儿嘴巴塞得鼓鼓的:“二姐姐,真的好吃呢,跟二姐姐做的菜一样好吃。”说完又低头啃了一口。

朱福笑:“乡下丫头,让太太笑话了。”

谢三太太笑着道:“我喜欢这孩子,感觉亲切,小九也十分喜欢她。朱姑娘,你若是愿意的话,往后便就住在府上,一来有个伴,二来你一个姑娘家只带着妹妹住在别处,也不方便啊。”又道,“老爷昨天跟我说了,很是喜欢朱公子,前院早早就替他安排好了住处。待得朱公子武考夺得名次,还得进京去,到时候你就陪我作伴吧。”

朱福点头:“夫人厚爱,我跟小暖先谢过夫人了。”

谢三太太明显高兴,亲自夹了筷子菜放进朱福碗里:“来,吃些小菜,多吃一些。”

第99章

这几日朱福一直跟谢三太太呆在后院里,偶尔会见到谢三老爷几次,不过谢三老爷似乎公务十分繁忙,基本上在后院呆的时间不多,但每每从衙门回来,都会抽出一些时间来陪伴妻儿,或是吃个饭,或是说会儿话。

谢七倒是还好,见到父亲就恭恭敬敬站在一边,谢九就不得了了,一天没有见着父亲,傍晚的时候好不容易见到一次,小丫头整个身子都攀在谢三老爷身上。十足像个顽皮的小猴子,怎么都不肯下来。

别看谢三老爷平素一副严肃威严的样子,可一旦见到了妻儿,那是要多温和就有多温和,真是将一双儿女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朱福静静坐在一边,看着一家子温馨和睦,总是很羡慕。

原本一家子呆在一起的日子,朱福不愿打搅,谢三太太总说将朱福当成自己人,总喜欢拉着她们姐妹一处说话,连老爷回来了,也说不必避嫌。

谢三太太见今儿老爷似乎呆在后院时间挺长,就问道:“老爷今儿不忙?”

谢三老爷正用下巴的胡渣刺啦谢九的脸,谢九笑着用手推父亲,父女两人闹得正厉害。谢三老爷闻得妻子的话,轻轻点头道:“陪你们一起用饭,晚些时候再去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