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书琰止住了哭泣,满心满意地期待他的父王母后,我心里是一阵一阵的痛,一阵一阵的内疚。他是还小,对所有的事情都无能为力,我下令放箭射杀他父亲,令得他母后投河自尽,而他也差点小命不保,现在我以为自己在弥补,却无法把他的父王母后还给他,不敢告诉他事实,一再地蒙骗和欺瞒,待他长大成人,终有一天他会懂得恨,也必定会恨我。

我突然把书琰抱在怀里,道:“我带你去见你的父王母后。”

书琰一听这话立刻笑着猛点头,双手环住我的脖子,抱紧我。

封姒妍则吃惊不小,不安地看着我,跟着我出了庄雍宫。

我把书琰一路抱到祠堂,才把他放下,带着他跪在灵牌前,说道:“书琰,磕头。”

“皇叔。。。父王和母后呢?他们不在这里。”他小声地问道,不断小心翼翼地探查着空荡荡而阴森森的祠堂。

“书琰,你的父王和母后已经过世了,他们的牌位就在这里。”书琰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神台上安放着成鼎王朝历代皇室贵族的灵位,少说也有上百个,不识字的他怎么分得清哪个牌位是他父母的?

他看看那些牌位,看我一脸严肃,又转头看向封姒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着,不管你懂不懂,我都要告诉你,书琰,你的父王和母后已经死了,他们永远都不会来看你了。”

书琰听见我说他父王和母后都不会来看他了,立刻又哭丧着脸,准备好眼泪爆发。

我按住他小小的肩头,不顾他的眼泪,严肃地说:“我要你知道,你的父王曾经是成鼎的皇帝,而现在,朕代替了你的父王,是朕下令射杀你父亲的,将来你会恨朕,但是朕自认没有做错,对你却只能亏欠了。你父王的功过自有后世判断,朕的也是,只望终有一日你能明白生在皇家的无奈和责任。你的母后无法接受现实,故而自寻短见,差点连带着你也没命,这是朕不曾想到亦是朕不愿看见的,人死不能复生,朕没办法把你的父王母后还给你。”

书琰又开始哭泣,我再也说不下去,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明白,这也是强人所难,他才不过三岁而已,怎么可能明白?即使明白又如何,明白了就不会伤心?一想到自己远在另一个世界的父母,一想到过世的甄妃,我都想哭呢!

封姒妍叹了口气,拥抱书琰,悠悠说道:“你这是何苦呢?”

我只能苦笑,何苦?何苦!

这天半夜,我的手划过她微热的脊梁,惹她身体微颤,“皇上?”

激情渐渐退去,她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些□,双眼迷离地看着我,又道:“皇上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们的孩子。”

封姒妍脸上一阵燥热,羞得把脸埋进被子里,透出闷闷的声音:“皇上,你别逗我了!”

我默默不语,只是拨弄着她的发丝。

她意识到我没有在开玩笑,反而是心思沉重。

“皇上是怕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会冷淡书琰?”

我未做回答,只是无奈叹气。

久久,她才又道:“皇上若觉得愧疚,不如将书琰立为太子吧。”

我惊讶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皇上赎罪,臣妾不该妄议朝政的。”她急忙正声道。

“没事。。。”我真的想不到她会这样说,无论哪朝哪代,在这后宫中都是母以子贵,她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居于人下?她即使将书琰视如己出,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受委屈?

“你不必为了我而委屈自己,说那些违心的话。”我淡淡说道,“要是你这做娘亲的都这么狠心,那我们的孩子可就太可怜了,还未出生就被父母拿来赎罪了。何况,这本不是你的过错。”

她愣愣地看着我,似乎明白了什么,靠在我胸膛,含笑道:“呵呵,这孩子还未出生,你这做爹就这么宝贝他,以后可别宠坏了他。”

其实我有想过,立书琰为太子,但是书琰还小,国储不是玩笑,他要背负整个国家的命运,我不要走先皇的老路,结果搞成现在这样子,国君还是要能者居之。我心里没有那种血统观念,即使不是自己的孩子,只要真的有能力,这个王位就该是他的。只是我的想法满朝文武都不会认同,至少现在不会,也不知要多少年才能让他们明白,这个天下不是皇家的而是天下人的呢?封建之所以为封建,就是在于那些根深蒂固,无法消灭的思想。

而我心里更担心的并不是书琰,却是应霖绪,是我自己。

我很期待能有一个跟书琰一样可爱聪明的孩子,向往合家欢乐的生活,天下大同。可是,天下统一的时候,应霖绪就会找到那个带我回去的契机吧,然后,我要离开?

离开?不是回家吗?

三年多的时间,这里已经是我的家了,有我的家人,我要怎样舍弃这里的一切?

自从宜王回到尚京后,我有无数次机会去找薛璟,但是我不敢,现在,我对应霖绪的期望反而变成了恐惧,害怕见到她,知道她能带我回去21世纪。如果我离开了,这个天下还是这般模样,可是封姒妍?她会变成什么样?我该感谢上天没有给我们一个孩子嘛?至少少了一份牵挂?还是应该责怪上天,让封姒妍孤孤单单一个人,连一个倚靠,一个寄托都没有?如果不回去,那么我的父母、小雯,他们要怎么办?面对一个植物人,每每泪流,却没有半点回应,总是在期待我醒来,一直期待,一直失望。我能当做他们不曾养育我?我能忘记有过这样一个妹妹,总叫我哭笑不得?我能舍弃20年的情亲?

这些话,我无法对她说,甚至不敢去想,每一次想到,都有一种要被五马分尸的感觉,灵魂被拉扯着,几乎要被活生生撕开。。。

翌日,早朝。

我正式颁下圣旨,先安排了甄儒华和姚勋任“枢御史”先入御书房,官正四品,令各部门推荐人才,为我所用,为我分忧。甄广尧辞官之后,甄氏党派群龙无首,现在是一盘散沙,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估摸着我会提拔甄儒华,近几日正勤快地联络感情。

再来就是为了钱。

打仗要钱,开河要钱,救济文至难民要钱,先皇时代官员腐败情况很严重,到了瑞王这里更加是混乱不堪,现在要我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国库的状况非常不好,各部都要钱,真是烦死了,无奈只能先压下来,等杜修把财政状况整理清楚再说。

户部尚书之职在甄广尧辞官之后一直空缺着,这事儿也不能拖了,今天又多了三道折子跟我说这事的,几个一二品的大员都盯着这肥缺流口水,国库空虚,我能随便放个人上去,让他继续贪墨公款?

午时,正是我宴请文至左相闵丹倾的时间。

这一次,我没放弃了不迟到的准则,当然也没直接去见他,虽然提早抵达阅微草堂,我还是在高露婕的小阁楼里跟她聊了几句,才去见见这位闻名未曾见面的左相大人。

两国元首会晤应该是庄重的、和谐的、友好的,至少表面上应该是这样,电视上是这样。于是我这个完全不懂外交技巧的皇帝,今次还是赶鸭子上架了。以我直来直去的个性,这一次应该也不例外吧,我想着不要绕圈子,直截了当地谈完了文至的事情,我也好早一点放下一桩心事。但是文至左相闵丹倾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只是知道传闻,见了面才知道传闻不可信呀。

第一百四十五章裂变(中)

这一天,我出宫身边只带着杜修和崔皓二人,一来是方便,二来也是怕人多嘴杂坏事。

路上,我们三人言谈中皆是围绕着闵丹倾,杜修在文至待了一段时间,与这个左相有过数面之缘。

杜修回忆起当时的情况,说道:“高姑娘刚到龙淮,文至国君大肆宴请,闵相却借病推托,也不知是真病了还是搪塞之词。后听说闵相生性喜静,近年来身体微恙,时常称病不朝,于是我们也就未曾多想。直到计钟名计大人和高姑娘入宫正式与文至洽谈开山事宜时,才终于见到了闵相。。。”

在龙淮时,计钟名几乎日日与文至君臣洽谈,而高露婕则在幕后操控一切,是以与闵相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不过只要闵相在,计钟名就吃不到什么好处,每每落于下风,若不是文至左右两位相爷不对盘,又怎么会让高露婕有机可趁。

阅微草堂因靖王而名满尚京城,但是不论是我,还是高露婕都只是它的噱头罢了,真正让它享誉全城是它特有的气质:清雅幽然。以自然的绿色为主色调,将文艺气节化于有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尽皆拟化江南园林的风格,这一切都让所有踏入阅微草堂的客人感觉非同一般可比。加之阅微草堂是会员制,只有饱读诗书学富五车的儒雅学士,或者才艺上乘,气质出众的人才能进入,这便少了普通酒家的市井喧嚣之气,自然而然清净不少。至于阅微草堂作为一个餐馆,里面的酒菜同样十分精致,端上来就是好看,毕竟不能坏了我“靖王”的招牌,是不?至于够不够吃,那就另当别论了。我曾经跟高露婕开玩笑,一句话概括这家店:花钱买气氛!

我第一眼见到闵丹倾,不是在阅微草堂的里厢而是在院落中。他背手面对园中竹林,正是出神,似乎很沉醉于这份幽雅的景致,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倒是他身后的的单荣和曹宗生先看见了我,齐齐一声“参加皇上”才把闵丹倾的魂给唤回来。

所谓闻名不如见面,这感觉我有,闵相也一样有。不过有多少密报多少资料,多少猜度多少琢磨,当面对面的时候,还得随机应变,步步为营。

年过半百的闵丹倾在朝堂上沉浮了三十余年,给我的第一感觉却不似甄广尧的老辣,反而是类似穆匡的沉稳霸气。若不是早把他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知道他从未当过兵,我还真以为他是从军营里走出来的,而不是一个文邹邹的丞相或者老奸巨猾的狐狸样。

“闵先生。”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我先抱拳施礼,口中称其“先生”,如同我所预料的,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又迅速地收敛了起来。

“老夫参见皇帝陛下。”他说着便要拜倒。

我伸手虚扶了一把,“不必多礼。”

礼貌性的招呼之后,我们一行六人才入得里厢,坐下来谈话。

高露婕特意选择了一间三面透窗视野非常好的房间给我,从屋内就能饱览院内风光,时而清风撩动竹叶,沙沙沙的响声十分悦耳,只是显得屋内太过安静了。

传菜的小丫头正为我们一一报上菜名和制作的工艺,服务极为专业,这些丫头们个个长得清秀甜美,又都是高露婕一手□的,可谓阅微草堂的另一特色。美酒佳肴上齐,传菜的小丫头便退了出去,绝不会妨碍我们谈正事。

只是这正经事,我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这一次,是我成鼎需要闵相的帮助,获取更多硫磺硝石,来制造火器对付锡镕;同样,他也需要借用成鼎的兵力,单荣递上议书,向成鼎借兵二十万。虽说是合作,却未必真能互惠互利,两国之间利益关系千丝万缕,条件和要求如何平衡?这是一场谈判也是一场心理战,我们都是有求于对方,开口不可强硬,必需要留下余地,先开口的人必会输掉气势和压价的优势。

我一直沉默不语玩深沉,闵相也不多话,整个人是不是会望望窗外,似乎心思还在竹海中没绕回来,偶尔称赞一下菜肴美味,只由得杜修崔皓跟单荣曹宗生四人谈论一些无关紧要的风月之事,三言两语你来我往中倒出了几句好诗佳句。

几盅酒下肚,闵相一个眼色,单荣总算切入正题了,道:“皇上,成鼎与天狼一战大获全胜,令得天下人皆知火药的厉害。我文至境内徒有矿山几座,却未能物尽其用,以至锡镕大举入侵而无抵御之能,大好河山落于他人之手,实乃追悔莫及。”说到这里,不仅单荣曹宗生面露哀色,闵相眉宇间也尽是悲痛不甘,片刻继续说道,“如今大局难定,敝国愿向成鼎提供硫磺硝石,以助皇上驱逐锡镕劲敌,永享太平。”

永享太平?唯一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统一三国。可就算是统一了,也不会有永远的太平,不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哪里来的清平世界会是永远呀,反正我是不指望了。

我脑子里乱七八糟瞎想一通,面上还是不温不火的表情,等着崔皓和杜修跟单荣绕舌头。

“如此,多谢三位大人高义。”崔皓也不多说别的,只是客气一下。

单荣微微一笑,回道:“崔先生过誉了,我等不过只是一片丹心保家卫国罢了。”

他将“保家卫国”四字念得重了些,缓了些,突出了一些,是在暗示我,他们会帮成鼎,但是不会让文至成为成鼎的一部分,绝不会答应什么“丧权辱国”的条件。

事实上,文至已经名存实亡了。说“名存”是因为锡镕没有正式在文至建立政权,文至几个皇亲国戚还在垂死挣扎;说是“实亡”,那不必多做解释,锡镕就差没向全世界宣告文至亡国了。

曹宗生看了一眼闵相,说道:“我们不远千里来到尚京,是希望文至和成鼎能够结成联盟,共同抵御外敌。”

说是共同抵御外敌,但是文至却没有战斗力,但是若要放弃合作,我就根本不会来见闵相。倘若文至被锡镕完全掌控,七皇子便会大量制造火药用于战争,而成鼎则会处于两面受敌的境地,虽说成鼎的实力未必会输,却是孤掌难鸣,少不得要吃些败仗,最后即使成功统一三国也要元气大伤,须得花费数十年时间来平复战争的伤害和损失。

不过,同意了文至的提议,帮助文至退敌,拿着成鼎军士的性命为他人做嫁衣,何止是亏,简直是亏死了。

“闵大人,请恕在下冒昧,可否问一句,若然皇上仁慈,援助文至,只是成鼎要以何名义出兵?”崔皓淡淡说道。

闵相脸部一僵,没有太大的表现,似乎这个问题他早已想到。

崔皓复道:“换句话说,在下想知道,成鼎的二十万大军是为了文至百姓打仗,还是闵相大人您?抑或是文至不成器的皇亲国戚?”

“不成器”这三个字一出口,一桌人都不住惊讶,曹宗生霍然起身,满脸愤怒,却被单荣硬拉着坐下,没有发作。

我惊讶过了,赞许地看了崔皓一眼,这小子真是一鸣惊人呀。

沉默不久,闵相缓缓开口回答道:“自然是为了无辜百姓。”

“俗话说得好,国不可一日无君,锡镕退兵之后,文至大权要由谁来掌控?左相大人自己吗?”崔皓步步紧迫,一句不饶人,“如果左相大人正是如此打算,又何必口口声声为了无辜百姓?倘若不是,那么左相大人要拥立何人为帝?还是要全民选举?”

曹宗生被崔皓的咄咄逼人给惹毛了,刚欲开口辩驳又被闵相拦下。

“崔先生问得好,老夫确实不知如何回答。文至数百年基业毁于旦夕之间,老夫难辞其咎,怎敢觊觎皇位?皇室之中。。。哎。”闵相沉沉一声叹息,喉间哽咽,再难开口。

曹宗生和单荣两人低了头,悲痛之情难以言表。

亡国,是谁的错?可能是皇帝,可能是大臣,也有历史原因,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同样的,要文至这样一个大帝国轰然倒塌,定有其必然性。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崔皓缓缓说道:“闵相心如明镜,适才在下妄言了,还请闵大人见谅。”

闵相刚才一番话已经很明显心知复国无望,很有向我投诚的可能,崔皓自然不会再做逼迫,而是退后一步,显得谦逊有礼,安抚一下单荣和曹宗生。

半响,六人静默,似乎都在等着闵相一句准话,可是反观闵相,一直望着竹林走神。我有些心急,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顺利说服闵相投靠成鼎,若能得他辅佐,不光文至唾手可得,以他的才能必能为成鼎做出一番贡献。

“闵大人,文至气数已尽,而我成鼎正是如日中天,皇上英明仁德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明君。。。”

崔皓还未说完,就被闵相的一声叹息打断,“崔先生所言老夫心知不假。皇上近年来所言所行所为天下共知,老夫也甚为佩服,只是今此,事关文至数百万百姓,而非闵某一人,老夫无能未能保护文至山河,却更怕一着棋错,成为文至的千古罪人呐。”

我知道闵相言下之意,他若投靠于我,或者能救得文至百姓于锡镕铁蹄之下,又或者可能是将文至百姓从一个火坑推入另一个,如此,他便是以死都无法谢罪了。

崔皓不在接话,杜修也看着我,等我这个一直沉默的皇帝发话。

“闵先生,朕从来不爱拐弯抹角说些空话。无论文至还是成鼎,甚至是锡镕,百姓是无辜的,当权者雄心大志为建霸业功勋挑起战祸,这本非朕意,锡镕步步紧逼,成鼎自不可任人鱼肉。既然共存已是妄想,那么朕是绝对不会向锡镕俯首称臣的,以成鼎的国力也能与之一搏。出兵文至,正如闵相所言是为文至百姓,朕无意于霸权,待战事平定之后,且让百姓自己做主吧。”

闵丹倾怎么也想不到我居然不要文至土地,只说让百姓自己做主,他惊讶未定,看着我久久没有缓过神来,却又看不出我是耍什么花招。良久良久才忽然淡笑道:“皇上果非凡人,此等开明气度令老夫折服。老夫相信皇上会将文至百姓视为自己子民,也不枉老夫背个叛国之名。”

回到皇宫,我刚召集了张时希等人准备开会,讨论一下户部的事情,突然容涵俊有了消息,柳襄佑神秘兮兮,机密万分,我只得先让张时希等人散去。

“说吧,容涵俊什么事?”

柳襄佑递给我一张字条,道:“容兄在前往西门关的路上发现在吕广的踪迹,便一路跟了去,后来截到了这个。”

容涵俊亲手射杀了瑞王,而吕广正是煽动瑞王谋害他一家一百多口人的元凶,他怎么可能放任吕广从他眼皮子下溜掉?

我展开字条:

闵相已到尚京,矿山恐怕有变。公主束手无策,还请主上示下。

第一百四十六章裂变(下)

“闵相已到尚京,矿山恐怕有变。公主束手无策,还请主上示下。”

轰的,我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全身血液猛然冲到了头顶,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像什么人把我的脑袋当西瓜砸烂了。

不多久,晕眩的感觉过去,身上的热血瞬间被冻结,全身发冷,一阵一阵的冰冷席卷而来,让我忍不住颤抖,虚脱无力几欲昏厥。

“公主束手无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她答应过我的,不会再管锡镕的事情,绝不会再管!明明答应了,为何会“束手无策”?!她要策什么?谋划什么?!一直以来,她的温顺甜美,似水柔情都是装出来的嘛?!都是在做戏?!从一开始就都是假象,都是我自作多情?!

我死死捏着字条,霍然起身,我难以遏制自己的怒气,直冲庄雍宫,我一定要问个清楚!一定!!

“皇上!”柳襄佑见我脸色惨白杀气腾腾地冲出御书房,立刻追着出来,“杜修,快把皇上拦下来!”

杜修正莫名其妙,见我气急败坏,柳襄佑又十分焦急,便知道事情严重,于是也急急追上我拦在我身前。

“大胆!让开!”我一把将他推开,脚步丝毫不慢。

杜修从未见我发这么大脾气,吃惊不小,一个踉跄倒退两步,愣是没反应过来。此时柳襄佑也冲到了我面前,拦住我:“皇上息怒!且听卑职一言!”

我根本听不见他的话,自顾自往前冲,柳襄佑和杜修是臣,我是君,他们怎么也不敢真的伸手拉住我,只好一边后退一边劝,“皇上,事情还未查证清楚,皇上切莫冲动!万一。。。万一,此事确与公主无关,皇上可不能冤枉了公主呀!”

杜修附和道:“皇上请三思呀!关心则乱,若是此事关系公主,那么皇上更要冷静!”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我原本看见这两人在我面前乱晃,本来就一肚子火,差点要拿他们撒气,捏了拳头就要揍人,忽然发觉那张字条还在手心里,突然就没了冲动,停下了脚步。

“皇上。。。”

“皇上。。。”

两人见我突然定下来,太过平静,不由心里暗暗捏把汗。

我不发一言,原路折回御书房,和来时一样迅速。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杜修,去把岚找来。”

“啊。。。是。”

我看着被捏烂的字条,心里翻腾得厉害。我不信封姒妍会这样对我,我不信她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不信她的泪是假的,笑是假的,爱也是假的,我不信她会背叛我,我不信。可是,为什么会有这张字条?会什么会与她有关?她瞒了我什么?是什么?

“容涵俊是怎样截到这字条的?”我幽幽问道,已平复了心情,却似乎让柳襄佑觉得更加恐怖。

“回皇上,容涵俊一路跟踪吕广,一面联络自己人,一面寻找机会击杀吕广。这字条是从吕广尸身上搜出来的。”

“可还有其他东西?”

柳襄佑摇摇头:“吕广很是小心,这类密件都是阅后即焚,这张字条是他刚接到飞鸽传书还未来得及销毁便被容涵俊下了杀手才留下的。”

就是没有线索?

不多久,杜修带着岚来见我。

“岚,看看,可有什么线索?”我把字条交给岚,这年头又不能检验笔记之类的,即使岚能人所不能,说实话我不太指望他能看出什么来。

岚细细看看字条,手指捻了捻,忽然皱眉道:“皇上,这是皇家御用的纸张。笔迹清丽小巧,应出自女子之手。”

难道真是封姒妍?!不,我不信!

“这纸张都有些什么人能拿得到?”

“嗯,除了皇宫大内,几位王爷府上用的也是这种纸张。”

“能查得出是谁人传此密信吗?”

“属下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吗?那就是几乎没可能。

“你去吧。”

岚退下之后,我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吩咐道:“柳襄佑,你立刻派人秘密监视烟儿和奥凡,查一查这两个月他们都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最好能把暗藏在尚京的探子都找出来,这事让岚帮你一把。”

“臣领旨。”

“杜修,让崔皓和张时希等人都到书房来吧,让我看看户部的帐。”

气了半天,真难得我还没把国库的帐全忘光了。

不过记得也没有,张时希等人围着我说了一个多时辰,说得口干舌燥忧心万分,我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那张诡异的字条,不断回忆着,试图想起封姒妍的笔迹,应该与那字条上的不一样吧?可是不一样又怎样,她何必亲手写这样的字条惹祸上身,要写烟儿也可以代笔嘛!

锡镕与成鼎正是剑拔弩张,随时可能开战,如果这字条真的被吕广带回锡镕,那么我与闵相谋划运回矿石的计划就更加困难了,但是吕广已死不能按时抵达锡镕岂不是更加惹人怀疑,何况七皇子心思极其缜密,随时可能意外发动战争。

“。。。国库库存二十万金,加之天狼的进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