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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眉呀,初次见面,我给你准备了一份见面礼,不要嫌薄啊!”

“怎么会呢,谢还来不及呢。谢谢山爷了。”

舒眉接过李保山递来的一只锦盒,打开一看,发现盒中装着一只碧玉镯,色泽清透碧绿如春水,是不可多得的上品。这份礼物何止是不薄,根本就是大手笔的厚礼一份。

江澈在一旁看了,也连忙说:“山爷,这份礼物实在太名贵了!怎么好意思让您这么破费呢。”

李保山看着舒眉一脸喜欢得不行的表情说:“没关系,我见了阿眉很是喜欢,再贵的东西给她也舍得了。想当年,我可是一直都很希望能有一个女儿的,可惜没那个福分。现在阿眉这么合我的眼缘,我以后就把她当女儿疼吧。”

李星南心领神会地马上帮忙敲边鼓:“爹,既然你这么喜欢阿眉,干脆认她当干女儿好了。”

李星南这话一出口,吴仁义就马上明白李保山今晚请客吃饭一定要江澈带上舒眉的用意了。他暗中哼了一声:老家伙还真是老奸巨滑,这是想办法拉拢和收买人心来了!把舒眉认作干女儿处处优待,就不用怕江澈以后不死心塌地为他效力了。

当然,心里头不屑归不屑,表面上吴仁义还是要和在座的其他人一样,配合着起哄:“好主意,山哥就认了舒小姐当干女儿吧。”

李保山的用意,江澈也同样的心知肚明,顿时感觉事情有些棘手了。因为舒眉这个女朋友只是临时性质的,她同意暂时假扮他的女朋友,绝不代表她也会同意认李保山当干爹。但是如果她一口回绝,又未免太不给李保山面子了,可是于她于己都颇为不利的事。一念至此,他的双手顿时不觉就捏了一把冷汗。

在一片起哄声中,舒眉怔了一下。才刚认识李保山不到五分钟,就被要求认他当干爹。她这样的90后新新人类当然不干了:我自己有亲爹,干吗要认干爹?而且干爹这个词在21世纪都已经被彻底玩坏了!才不想认什么干爹呢。

但是不想认归不想认,聪明的舒眉很清楚自己不能那么直统统地一口回绝了。如果她让李保山下不了台,那就等于是让江澈以后的日子不好过。而且得罪了这位南京城有权有势的大老板,对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了!她现在可不是北京城的白富美,爱甩谁不爱甩谁都可以由着性子来。有钱才能任性,她如今已经没有任性的资本了,一定要懂得审时度势识时务才行啊!

于是,舒眉飞快地在脑中思索对策,很快想出了一套漂亮的说辞: “山爷,谢谢您的厚爱。不过我可是新女性,新女性不时兴认干爹的。要不,我认您当Uncle吧?”

“安可,”李保山没听懂,“什么意思啊?”

舒眉忽悠他:“就是英文中叔叔伯伯的意思,仅次于父亲的一种称呼。您是我Uncle的话,就相当于干爹了,却又比干爹这个称呼要时髦得多!”

李保山听得很高兴:“是吗?好,那就安可吧,让我这个土老帽也赶一把洋时髦。”

想不到舒眉如此机灵地解决了这件事,江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边松开捏得汗涔涔的双手时,他一边下意识地瞟了她一眼,正好对上她望向他的慧黠眼神。四目相视中,流动着只有他们俩才懂的隐秘笑意。

认完了“Uncle”后,接下来,江澈又轮流把舒眉介绍给在座的其他人:副理事长吴仁义;理事俞大维和陈奎;一位“太子爷”李星南;还有一位如夫人雪玉。

舒眉对几位男宾都只是客套性质地打招呼,唯独对雪玉除了问好外,还一脸惊艳的表情赞叹道:“哇哦,吴二太太,你的颜值简直高到爆表哇!绝对是女神级别的大美女一枚。”

虽然雪玉不太明白舒眉这些话的意思,却不难听懂她在称赞自己的美貌。原本在心底对这位新女性存着的浓浓酸意与微微敌意,顿时就被稀释了不少。还有来有往地含笑回赞了她一句:“谢谢,舒小姐,你也很漂亮!”

舒眉真心实意地摇着头说:“可是我没有你这种古典美的韵味。还有你穿的这件旗袍也真心美翻了,我要点三十二个赞。”

雪玉这天穿着一件很别致的旗袍,深蓝色;元宝领;质地是著名的南京云锦;在胸口处配以精美的苏绣绣片,上面不仅绣着梅兰菊竹的清雅图案,在半弧形的边沿还绣有寓意吉祥的回字花纹,让整件旗袍极具古典江南式的神韵美。

“这件旗袍是我在金门服装店做的,那是南京最好的一家制衣店,店里全是手工精湛的上海师傅,每一件衣服都纯手工缝制。你要是喜欢,改天我带你过去也做上两件好了。”

舒眉很有兴趣地直点头:“好啊!那先谢谢你了!”

“不客气,你什么时候有空呢?”

“星期天吧,星期天我都有空的。”

“好啊,那这个星期天上午十点钟,我先去福音堂找你,然后我们再一块去服装店。”

商量妥了后,舒眉才忽然想起来一个关键问题:“对了,这家店做衣服会不会很贵啊?我的教职薪水可不高,怕光顾不起呢。”

雪玉嫣然一笑地说:“非常贵,不过你不用担心,江澈付得起账了!对吧,江会长?”

江澈还没来得及回答,李保山先笑呵呵地开了口:“放心吧阿眉,就算阿澈付不起,你还有安可我呢。雪玉带你去了金门服装店后,你想做几套就做几套,账单让老板直接送到我家就行了。”

一双大眼睛思索着骨碌碌一转后,舒眉决定就不跟李保山客气了。不得已违心认了这么一位Uncle,她觉得自己也很应该捞一点补偿。来到民国后她就没有买过一件像样的新衣裳,因为没有老爸的金卡可刷了!现在既然有一位Uncle承诺可以报销,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舒眉笑眯眯地对着李保山说了一句英文:“Uncle,Thank you very much。”

虽然听不懂英文,却也不难猜出舒眉在说表示感谢的话。李保山笑得很开怀:“唉呀,你们听听,我这干女儿的洋文说得多好听啊!像百灵鸟唱歌似的。”

当然,李保山的开怀并不只是因为舒眉的英文流利动听了,还因为她表现得对他的有心贿赂毫不抗拒。小女人流露出来的“虚荣贪心”让他很高兴:很好,这个女学生看来也是一个俗人。越俗越好,太清高了反而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的第一天发文,收到了两位童鞋送的地雷,谢谢扎西拉莫和晋江ID16123187的读者。作者菌除了文字外无以为报,明天会继续送上双更——不过声明一下啊,我绝对没有在“教唆”大家砸霸王票换双更的意思。这是这篇文头一回收到读者送的地雷,加上又是元旦节,所以我想答谢一下。以后如果有童鞋再送地雷,我未必会加更。而没有童鞋送,我也可能会心血来潮跑来加更了。:)

第二十一章

舒眉与雪玉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做旗袍的事时,李星南在一旁小声地询问江澈:“为什么你这个女朋友说话有些让人听不懂啊?那些什么爆表啊三十二个赞啊都是啥意思啊?”

江澈其实也不懂了。舒眉嘴里经常会蹦出一些让人听不明白的词语,这点他早就发现了。以前当她是疯女人时,他自然而然地觉得那些都是疯话。当然他现在绝对不会再这么认为了,听不懂她的话时,他只能理解为新时代的新女性大概就喜欢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吧?

于是,江澈对李星南这么解释说:“哦,她是女学生嘛,读书人难免喜欢文绉绉地掉书袋子。所以,她有时候说话让人听不太懂了!”

这倒是一个极好的解释,毕竟在座的一帮人都不是读书人。李星南虽然被他爹送去念过几年学堂,却也只是学会了认字不至于当睁眼瞎罢了,引经据典这一套完全不在行。毕竟家传门风就不是之类的,所以他也实在不是一块读书的材料。

而且,李星南也一向不觉得识文断字有什么了不起,甚至还打心底鄙夷过读书人的酸腐无趣。不过,今天认识的新女性舒眉,却让他初次领略到了读书人的魅力。

这位念过书、有学识、来自北平的女学生,与他素日里常见的那些拘谨木讷的旧式女子完全不一样,也和风月场上那些妖艳放浪的妓-女们截然不同。她自信优雅,落落大方,在宴席上不像其他女人那样完全沦为陪衬,反而成为焦点所在。尤其是她那把黄鹂似的娇音说着流利的英文时,真如大珠小珠落玉般似的悦耳动听。他无法自抑地被她吸引,有些忘情地盯着她看了又看。

李保山注意到了自家儿子的失态,不动声色地暗中踢了李星南一脚。等他回过神来后,再用极轻极细的声音在他耳畔交代:“星南,她是江澈的女人,你给我放尊重一点。如果胆敢再做出类似金桂的事情,老子绝不轻饶你。”

李星南不得不悻悻然地点头答应:“爹,我知道了。”

极其恋恋不舍地,李星南最后在舒眉宛如春半桃花似的俏脸上狠剜了一眼,暗中扼腕长叹:可惜了,这么个娇俏活泼的美人儿,偏偏成了江澈的女人,害得我只能看不能碰了。

李星南对舒眉的着迷之态,不仅李保山发现了,江澈也有所察觉地暗中皱眉。

有过金桂一事后,江澈就对金鑫这位太子爷一直心怀敌意,只是表面上谨慎地不流露出来罢了。现在见到李星南对着舒眉又是一副起了色-心的样子,他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发狠:如果这一次,你又敢碰我的女人,就算你是天皇老子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除此之外,吴仁义也把李星南的神色都看在眼里。起初,他只是鄙视地一笑:这位金鑫商社的未来少主,对商社的大小事务无一擅长,最擅长的唯有女色。只要看见了模样标致的女人,那双眼珠子就不会转了。现在见到江澈的女朋友这么标致出色,简直像见到肉骨头的狗一样,只差没流出口水来了。

鄙视之余,吴仁义忽然又心里一动:要是李星南色-欲薰天,对江澈的女朋友做出了什么不该做的事,那样不光有热闹可看,还很有利于我上位呢。如果江澈和李保山父子俩因为一个女人闹翻了,他们双方之间的较力无疑将是两败俱伤,我正好可以在一旁捡便宜坐收渔翁之利。不是吗?

有了这个念头,吴仁义下意识地又留意起了江澈的神色。虽然他表现得对李星南并无愠意的样子,但是他深信一个男人绝对无法容忍自己的女人被他人觊觎染指。尤其是舒眉还是江澈头一个慎重其事带出来与大家见面的女朋友,他也深信她在他心目中一定有着十分重要的位置。

于是,吴仁义十分愉悦地笑了。这是他在晚宴上头一回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嗯,这个计划绝对可行,就看接下来该怎么安排好了!

宴会结束后,江澈开车送舒眉回福音堂。途中,他问起她对今晚宴席上各位宾客的印象如何,着重问到了李星南:“你觉得他怎么样?”

舒眉不假思索地就回答:“他呀,一看就是一个绣花枕头。当然,同时还是一个投胎小能手,为自己找了一个好爸爸,所以生下来就是金鑫商社的太子爷。如果凭本事竞争上岗,我觉得你至少能甩他几十条街。”

江澈听得似懂非懂:“你知道…你经常说一些让人听不太懂的话吗?”

“是吗?想想还真是呢。”舒眉俏皮地吐了一下舌头说:“不好意思,我以后会注意的。”

“舒眉,为什么你说的话里头总有些让人听不懂的词语呢?”

“这个嘛…还真有一点不太好解释。不如我们换个话题呀,比如那位美美的吴二太太是什么来头?我还从没见过那么风姿绰约的女人,简直是女人中的女人。”

提起雪玉,江澈的表情就有些不自然了,尽量草草的一句带过:“她以前是天香楼的头牌红倌,前不久刚刚从良嫁给了吴仁义当姨太太。”

舒眉恍然大悟:“这么说来,她是风尘出身的妓-女呀!哇塞,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呢,比那些KTV酒吧夜总会的小姐们要有格调多了!”

江澈又没听懂最后那句话,他有些疑惑地看了舒眉一眼,她马上再次转移话题:“对了,今晚我的表现好吧?尤其是认干爹到认Uncle那一节,我都想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啊!”

“点赞又是什么意思啊?”

舒眉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作为一个生活在21世纪网络时代的新新人类,她早就习惯了网络语言的口语化。就算现在置身于民国,也还是开口闭口间总会带出那么几句网络流行语。

“点赞既然有个赞字,顾名思义就是夸赞的意思了。”

“那为什么不直接说夸赞呢?而且赞字也没有这么组词的吧——点赞,从来没听说过。”

舒眉在心里暗自嘀咕:你当然没有听说过了,你要是听说过,那咱们就同是天涯沦落人了——一起从21世纪沦落到这20世纪三十年代的南京城。

心里嘀咕归心里嘀咕,表面上舒眉还是要扮虚心认错状:“好吧,我以后说人话,行了吧?”

江澈又奇了:“难道你现在说的不是人话是鸟语吗?”

“我…我现在什么话都不想说了!我想静静,别问我静静是谁。”

话一出口,舒眉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怎么越不想说的网络俏皮话偏就越是自动往外蹦呢?江澈疑疑惑惑地又看了她一眼,不过看见她一副在生闷气的样子,他也就谨慎地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了。因为他不想惹她不高兴。

他只是在自己心底纳闷地想:女人真是太难捉摸了!好端端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不高兴了!

车子开到福音堂门口停住后,江澈才重新开口:“舒眉,谢谢你今晚答应陪我一起参加山爷的宴席。”

“不用谢,是我应该做的。如果当初不是你帮我吓跑了冯瑞卿,我没准被他卖了还傻傻地帮着数钱呢。因为这样被别人误会我是你的女人,我也只能认了。毕竟两害相权取其轻嘛!”

舒眉最后那句话让江澈沉默了一下,她警醒地马上解释:“那个…我没有想说你是害虫的意思啊!我的意思是…是…”

江澈自嘲地一笑:“不用解释了!我很清楚自己不算什么好人了。”

“别这么说,江澈,你虽然干的是打打杀杀的工作,但你本质上并不是一个坏人了!你当初也是迫不得己才走了这条道。或者,你有没有想过重新规划一下自己的人生路,换个新方向走一走呢?”

江澈一听就明白了,断然摇头否决:“你的意思是辞去保安会的工作别干了?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是不是山爷他们不肯放你走?”

金鑫保安会一向精心挑选有潜质的少年进行培养,花上好几年才能栽培出一个优秀刀手。对于这种花了时间金钱教出来的徒弟,他们当然不会轻易放人说走就走。金鑫商社对此有明确的契约规定,少年弟子出身的刀手,在年满三十岁之前,只许东家不用,不许徒弟不干,或病或残另当别论。

江澈对舒眉解释了一下这条规定后,她还有些天真地问:“如果你一定要走,他们也拦不住你吧?”

“如果我执意要走,那就是叛徒一个,叛徒往往都没有好下场的。”

江澈的话虽然说得含蓄,但舒眉却不难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了。忽然明白了自己之前所说的“重新规划人生路”是何其轻飘的一个建议,是何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泛泛之谈。江澈已经泥足深陷在一个乌七八糟的大染缸里,想让他全身而退恢复洁如新的旧貌,谈何容易?

而对于江澈来说,他也并没有想要离开金鑫保安会的打算了。他十二岁加入金鑫保安会,在刀光血影中捱了十余年,从最初的小徒弟一名熬成现在的会长,过程殊为不易,他为什么要轻易放弃自己好不容易才打拼得来的地位呢?

而且不干保安会这份工作他又能去做什么呢?他的手现在只懂得握刀,这是他唯一擅长的工作。放下屠刀,他不知道要去哪里立地成佛。而且也不会有地方给他站了,只要李保山发句话,他这个叛徒就绝对逃不脱被追杀的下场。

第二十二章

星期天上午,雪玉守约带着舒眉一起去金门服装店订制旗袍。

金门服装店是彼时南京城最好的一家制衣店。在这家店订制一套衣服价格十分昂贵,能来光顾的客户们清一色的非富即贵。多半都是国民党高官显贵或富商名流的太太小姐们,另外还有不少外国人来这里做西装。所以店员们都学会了用英语接待顾客,让整家店的档次无形中又提升了一大截。

舒眉和雪玉在店员的热情招呼下,先选择做旗袍的面料,再确定款式。金门服装店用于制作旗袍的面料很多,材质各异。有流行一时的南京土布、阴丹士林蓝布、印花绸缎等;也有珍贵的香云纱、罗纱、织锦缎、妆花缎等;提供的款式也很齐全,有花边旗袍;四扣领旗袍;双面绣旗袍等等。

在所有面料中,舒眉最情有独钟的是南京土布。听到店员介绍这种面料时,她马上明了地呀了一声:“这种就是南京土布哇,我记得张爱玲很喜欢这种布料。”

民国才女张爱玲,是一个极度热爱华衣美服的女人。她特别喜欢穿旗袍,也很喜欢淘各种精美别致的面料做旗袍。广州土布、南京土布都曾被她兴致勃勃地买来制作成别致的旗袍。

雪玉听了随口一问:“张爱玲是谁呀?电影明星吗?”

“呃…”舒眉只能将错就错地答:“是啊,上海滩的一位女明星。”

“怎么从没听说呢?上海滩的女明星,我只听说过阮玲玉、胡蝶、周璇、张织云、陈云裳等等。唉,说起来阮玲玉真是可惜了,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儿,去年却吞安眠药自杀了!死时才二十五岁,真是红颜薄命啊!”

舒眉一怔:“阮玲玉是去年死的吗?”

“是啊,去年三月的事,听说吞了三瓶安眠药,让人想救都救不回来。她的死是轰动一时的大新闻,怎么你都不知道吗?”

阮玲玉是20世纪三十年代中国默片时期的著名影星之一,亦是民国四大美女之一。她的银幕表演才华横溢,光芒四射,被公认为代表着早期中国演员的演技最高水准。可惜,伊人成名后,却深陷于与前后两任男友张达民和唐季珊的名誉诬陷纠纷案。最终,不堪舆论诽谤的阮玲玉留下“人言可畏”的遗书,选择用一瓶安眠药结束自己风华正茂的年轻生命。

阮玲玉的死,虽然已经是八十年前上海滩的一场旧梦。但21世纪的新新人类舒眉也还是听说过这位昔日名动天下的默片女明星,亦听闻过她那段香消玉殒的凄艳往事了。

只是,舒眉并不太清楚阮玲玉具体逝世于哪一年。此刻被雪玉这么一问,她只能支吾以对:“呃…我那时候在北平上寄宿学校呢。学校管得紧,轻易不让出校门的,所以消息就比较闭塞了!”

“也太闭塞了一点吧?居然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要知道阮玲玉出殡那天,上海滩至少有几十万人走上街头自发为她送葬。说起来,她这一辈子虽然被两个猪狗不如的男人骗得凄惨、死得冤枉。但死后能有这等万人空巷的送葬场面,也算是风光无限了。”

舒眉不认同:“人都死了,再风光又有什么用。我要是她,才不会为了两个臭男人就那么想不开呢。她也是太爱惜名声了,所以才会为了‘人言可畏’四个字自己把自己逼上绝路。”

一边闲聊着阮玲玉的上海旧闻,她们俩一边选定了各自心仪的面料。雪玉选了名贵的雕花绒与镂空蕾丝;舒眉则看中了另外三种不同的面料:蓝色条纹的南京土布;瓷青色的真丝和月白色的蝉翼纱。清一色的素雅颜色,江南韵味。

裁好面料,量好尺寸后,店员殷勤地交代过半个月后再来取新衣。舒眉和雪玉一起离开金门服装店时,意外地在门口遇见了一个人——关野信。

关野信是从服装店男宾部那边出来的,手里拎着一套崭新的毛料西服,显而易见是来取订制好的新衣。在大门口迎面遇上舒眉,他微微一怔后,马上礼貌地一鞠躬:“舒小姐,你好。”

人家如此礼数周全的问候,舒眉再不想搭理他也不得不敷衍一下:“哦,关野先生你好。”

“舒小姐来这里,一定也是来做衣服的吧?”

“是。”

舒眉尽量避免与他谈话,能够一个字答完的绝对不会用两个字。关野信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很识相地再次一鞠躬说:“舒小姐,那我不打扰你了。请便。”

舒眉求之不得:“再见。”

话一说完,她就马上拉着雪玉走出了大门,把关野信一个人晾在后头。关野信这天穿着一套黑色的日本和服,再加上标准的日式鞠躬礼,让再流利的中文也掩饰不了他的日本人身份。一出来,雪玉就马上惊讶地询说:“舒小姐,怎么你还认识日本人吗?”

“谈不上认识,只是在我那位洋雇主的宴会上见过一面罢了。”

“这个日本人是干什么的?”

“据他自己说,是日本驻南京总领事馆的一名领事。具体负责什么工作我不知道,也不想问。”

“看来,你对日本人也没什么好感。”

“那当然,我对日本人一向是好感缺货,恶感爆仓。咦,你用了一个‘也’字,看来你也不喜欢日本人是吧?”

雪玉虽然是妓-女出身,但并非那种“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岸犹唱后-庭花”的无知女子,她冷冷一哼说:“九一八事变后,中国人就没几个会喜欢日本人的。”

1931年9月18日日晚,在日本关东军安排下,铁道“守备队”炸毁沈阳柳条湖附近日本修筑的南满铁路路轨,并栽赃嫁祸于中国军队。日军以此为借口炮轰沈阳北大营,史称“九一八事变”。次日,日军侵占沈阳,又陆续侵占了东北三省。1932年2月,东北全境沦陷。此后,日本在中国东北建立了伪满洲国傀儡政权,开始了对东北人民长达14年之久的奴役和殖民统治。

“我以前…”顿了顿后,雪玉含糊地略过天香楼不提,只说:“我认识过几位来自沈阳的姐妹们,她们都是九一八事变后从沈阳逃难过来的。她们说起日本人在沈阳干的那些缺德事,听得能让人在六月天吓得直哆嗦。我就不跟你细说了,免得吓着你。”

舒眉不用听也能猜出日本人占领沈阳后会有怎样的暴行。再想一想明年年底即将发生的南京大屠杀,她再一次自我警省:明年年底前,如果回不了21世纪,就一定要提前离开南京。而且还要提醒约翰神父和雪玉他们这些朋友都在12月份前离开南京避难。

舒眉和雪玉边说边走,刚刚走出金门服装店不过十几米远,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咣当”一声响,像是打碎了什么东西的声音。

她们下意识地双双回头望去,发现身后不远处的街口,一头载货的毛驴面前碎了满地瓷碴,一个五大三粗满脸蛮横表情的男人,正在冲着牵驴的老汉大声嚷嚷着:“我的雍正青花瓷啊!这可是我们家祖传的宝贝呀!你这个臭赶车居然这么不开眼给我撞碎了!你赔我的宝贝!”

牵驴老汉衣着寒酸,面容苍老,一看就是下层靠出卖劳力为生的穷苦人。他惊慌失措地辩解:“这…这可不是我不小心,这位爷,明明是你自己撞过来的好吧?”

“胡说,明明就是你撞了我,满街的人都可以作证。你们大家说是不是?是不是?”

蛮横男瞪大眼睛团团地问了一圈路边停下看热闹的路人们,没一个敢吱声说不是。他越发得了意:“看见没有,大家都可以作证是你撞了我,碰坏了我的宝贝青花瓷。没说的,赔钱吧。”

舒眉看着看着就明白了:哇塞,看来让我瞧见碰瓷的祖宗了!这个蛮横男简直可以当选碰瓷学校的荣誉院长啊!

“这…”老汉知道遇上难缠的主了,只能又气又怕地怯声发问:“要赔多少钱啊?”

“这可是雍正青花瓷,平时你有钱都买不到的宝贝。看你老汉年纪一大把还要出来讨生活也不容易,算了,就赔个一百块吧。”

老汉惊得面无人色:“什么?一百块?你卖了我这把老骨头也赔不起呀!”

“我卖你干吗?就你这把老骨头能卖多少钱啊!你要是拿不出一百块钱来,那就干脆把驴抵给我得了。”

蛮横男一边说,一边伸手去牵驴缰绳。老汉急得赶紧躲开,眼泪汪汪地哀求:“不行啊,我们家全靠这头毛驴拉货谋生,你要是把它牵走了,我们一家老小就要饿肚子了。”

“你们饿肚子跟我有什么关系?弄坏了人家的东西就要赔,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吗?”

蛮横男说着说着开始动手抢缰绳了,老汉急得跪下来求他,眼泪在皱纹遍布的一张老脸上流得到处都是,声音也无比哀切可怜:“这位爷,求求你行行好吧。我兜里有两块法币全给你,千万要把驴给我留下来呀!”

注:这一章中关于阮玲玉和九一八事变的段落,根据相关的百度百科资料组织撰写,特此说明。

第二十三章

老汉如此可怜的模样,让不少路人都露出同情之色,但是还是没有人敢出头替他说话。

舒眉虽然自知并没有见义勇为的能力,但是想到大庭广众之下,蛮横男也许不敢对人动粗,她便有心想要上前试着和他讲讲道理。可是她才刚一迈步,就被身边的雪玉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

“舒小姐你要干吗?可千万别去出这个头。这些碰瓷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你敢搅黄他的事,他就敢动手揍你,才不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小呢,统统照打不误。要不然,为什么街上这么多人都没一个敢出头的呢?”

舒眉一听也不敢强出头了,只能叹着气跺着脚说:“这位老伯太可怜了!年纪一大把当街哭得这么惨,真是让人看不过去呀!最讨厌那些欺负女人孩子、还有孤寡老弱的坏蛋了!可惜我是一个战五渣,没能力替人出头打抱不平。如果江澈在这里就好了,我一定让他过去狠狠教训一下那个坏蛋。”

就在蛮横男强行从老汉手里抢走驴缰绳时,满街静默不语的路人中,有一个人忽然排众走出来。他走到碎成一片片的瓷碴前,弯腰拾起了一片仔细看了看,然后彬彬有礼地说了一句话:“先生,你刚才说这是雍正时期的青花瓷,可是这看起来明明像是新瓷啊!”

街口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全部落在这个胆敢与蛮横男“唱反调”的人身上。舒眉和雪玉也不例外,视线锁定处,竟是一身黑色和服的关野信,让她们双双惊讶得目瞪口呆:不是吧,居然是这个日本人站出来为老汉出头!太出乎意料了!

关野信的一番话,也让那个蛮横男呆住了。如果说这话的是一个中国人,他早就二话不说老拳伺候了。可是偏偏却是一个一身和服的日本人,除非是吃了豹子胆,否则他是绝对不敢得罪一位日本人的。

民国时期,中国人是很没地位的,在国际上如此,在国内亦是如此。

国民政府虽然名义上是应该要保护本国人民的,事实上他们却是以保护外国人为首要任务。尤其日本人更是受优待的对象,因为彼时的国民政府为了“以维中日睦邻邦交”——实际上也是不愿意给日方任何借口挑起战争,总是尽可能避免一切争端。

作为一国之都天子脚下的南京人,对于日本人的受重视有着更为直接鲜明的印象。因为就在两年前——1934年的六月,日本公使有吉明照会国民政府,声称“日本驻南京副总领事藏本英明失踪”,并对此提出强烈抗议,要求国民政府必须在48小时内予以“合理解释”,否则将产生“严重后果”。

至于所谓的“严重后果”是什么,日方很快就亮出了招数。他们一边煞有介事地宣称藏本事件是中国人对日本高级外交官的蓄意加害;一边迅速将几艘军舰开至南京下关江边,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开战的架势。一时间,南京城阴云密布,战争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下关附近的大批居民都纷纷离家避难。

为了不让日本人以此为借口开战,南京政府火烧眉毛般地出动了几十万军警四处寻找藏本英明。宪兵司令部和首都警察厅共同发布的寻人启事,更是开出了高额赏金:“如能将藏本直接寻获者,赏洋1万元;能知该员踪迹报告后因而寻获者,赏洋五千元。”

南京城为此闹得天翻地覆,上下齐动员日以继夜地苦寻藏本英明。终于在他失踪将近五天后,把人从明孝陵给找出来了。搞了半天,这位日本高级外交官司原来是因为在仕途上遭到排挤深感苦闷,以致于一时有了厌世轻生的心理,想去明孝陵自杀。却又犹犹豫豫地不敢动真格的,就那么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直到被人寻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