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对而坐,静默不语,只闻棋盘上落子的声音哒哒响起。

待白棋渐渐占了上风,乾元帝缓缓一笑,思索良久,才将手中黑子谨慎的落下,笑道,“朕已有数月不曾同你下棋,不曾想,玄儿棋风依旧,看似不动声色,潜移默化中已将对方吞噬,好,很好!”

得到乾元帝的夸赞,宫玄面上不漏半分傲色,依旧神情淡淡,“父皇思虑太重,反而踌躇不前,误了良机!”

乾元帝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面上漏出几分孩子气的佯怒,瞪着对面,冷哼道,“臭小子,这整个大夏,也就你敢同你父皇说这话!”话音一顿,突然目光一转,似是不经意的道,“那女子你母后可见过?”

果然,宫玄落棋的手一顿,目中滑过一丝温柔和恍惚,淡声道,“等一个时机,我自会亲自带她到母后面前!”

“朕可知道,你母后十分中意鱼相家那长女。”

“嗯,我想母后见过她之后,会更喜欢!”宫玄说的随意,语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

乾元帝扫了他一眼,接过安福递过来的香茶,慢条斯理的吹了吹,沉声道,“朕看她可不是个肯吃亏服软的性子,怕是以后要吃点苦头。”

宫玄笑了笑,淡声道,“有儿臣在,她不需要向任何人服软。”

乾元帝正垂头饮茶,闻言一顿,抬目扫过来,深沉一笑,“你知道朕从不拂你母后心意,她若不同意,你也不要怪朕出手阻拦!”

宫玄神色不变,轻描淡写的道,“儿臣自不敢违逆父皇,若是如此,儿臣只好带她解甲归田,归隐山林,落个轻松自在。”

“哒!”乾元帝将茶盏往桌案上重重一放,沉声道,“你敢威胁朕!”

“儿臣不敢!决定权还是在父皇手上!”,宫玄落下最后一子,缓缓抬头,“父皇你又输了。”

乾元帝一怔,忙去看棋盘,皱眉道,“方才你明明心神不定,朕已反败为胜,你何时又吞了朕的棋?”

宫玄挑眉,“父皇难道不知将计就计一说?”

“哈哈!”乾元帝拍案大笑,“好,有朕当年的风范!”

笑罢向后一仰,低声道,“好了,去看你母后吧,今日过节,别让她在呆在花房里,等朕批完折子,就过去陪她!”

宫玄起身恭声道,“是,儿臣告退!”

待宫玄退下,乾元帝才起身回道书案后,自成摞的奏折中随意抽出一本翻开,看了不到一眼,突然抬头道,“安福,你觉得那女子怎样?”

安福正躬着身往香炉里添香,闻言忙笑着回道,“太子殿下看中的人自是没错的!”

“嗯!”乾元帝点了点头,目露沉思,半晌才道,“虽是江湖上的女子,却也不是莽撞无知,有些见地甚至超过一般男子。”

安福面上堆着笑,“奴才瞧着太子殿下心意已定,非那女子不可了、只是”他话音一转,低声道,“太子殿下毕竟是未来的一国之君,太过儿女情长,恐怕、”

乾元帝继续去看手中的折子,淡声道,“玄儿他自有分寸。”

“是、是奴才多嘴了!”安福目光闪烁,忙跪在地上请罪。

乾元帝轻笑一声,“你怕什么,朕又没怪你,况且你所说之言也不无道理,行了,起来吧!”

“是,谢皇上!”安福恭敬的谢了恩,才缓缓起身,眼尾一瞥,见一小太监走了进来,淡声问道,“何事?”

小太监跪在地上,“启禀皇上,贵妃娘娘那边派人来说是今日在玉熙宫设宴,请皇上一同去赏灯!”

乾元帝头未抬淡声道,“告诉贵妃,朕今日乏累,明日再去看她!”

“是!”小太监刚要退下,就听到尖细的一声,“慢着!”

安福道了一声,回身躬身对着乾元帝笑道,“皇上,奴才听说贵妃娘娘今日亲自带着下人做了宫灯,灯面皆是娘娘亲笔所绘,只为皇上过去一观,皇上今日已经看了一下午折子,不如过去看看,只当散散心。”

乾元帝手中的笔一放,点头道,“也好!”

安福立刻转身吩咐道,“摆架玉熙宫!”

此时清馥宫内,元后正坐在院子中赏灯,旁边鱼芷纤细的手指飞快的编着一个如意结,挂在一盏莲花灯下回身笑道,“娘娘觉得怎么样?”

灯下女子笑容如兰,娴静温和,元后淡淡一笑,赞赏道,“人比灯美!”

鱼芷面含春粉,垂眸静声笑道,“娘娘说笑了!”

此时青兰姑姑手中端着红木托盘走过来,将盛在青瓷碗中的汤圆放在元后旁边的束腰高华木几上,轻声笑道,“娘娘,这汤圆是鱼姑娘亲手做的,您且尝尝!”

汤圆盛在细白的瓷碗中,小巧玲珑,圆润晶莹,元后看的喜欢,小尝了一口,不住点头,“软糯可口,清甜爽滑,比宫里做的还要好,来,青兰,你们都尝尝!”

青兰姑姑谢了恩,执勺尝了一个,忍不住赞道,“芷儿姑娘心灵手巧,殿下真是有福了!”

鱼芷面容含笑,沉静的道,“青兰姑姑谬赞!”

“来,坐本宫身边。”元后拉了鱼芷的手放在手心,轻声道,“今日上元佳节,难为你还想着本宫,夜里还赶来陪本宫过节!”

“想着娘娘便忍不住过来看看。”鱼芷笑的端庄有礼,“我母亲礼佛,最喜清净,我来的时候还在诵经,我在那呆着反而嫌我碍眼。”

“呵呵”元后笑的开怀,“许久不见你母亲了,她一向可好?”

“是!母亲身上还不错,也经常挂怀娘娘,每次我入宫都嘱咐我多陪娘娘一会。”

元后目光温婉柔和,一张素颜不染半点俗脂,“你母亲有心了,替本宫问候她!”

“是,多谢娘娘!”

元后端了香茗浅饮一口,淡声道,“听闻之前那个提出了科举制的张郎中是个女子,芷儿可见过?”

“是!”鱼芷目光微闪,轻轻点头,“宫宴那夜芷儿也在,她、确实是个女子,芷儿也十分惊叹,竟有女子可为将入仕,实在令人敬佩!”

元后默了一瞬,方要说话,就听下人来报,太子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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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此间心事

鱼芷忙起身恭敬的站在一旁,对着自灯影中缓缓而来的那道雍容欣长的身影福身请安,“芷儿见过殿下!”

宫玄隐在斑驳的暗影中,眉心几不可察的一皱,淡声道,“芷儿怎在此?”

元后起身温声笑道,“芷儿包了汤圆特意给本宫送来。”说罢转身对着身后的宫女吩咐道,“去再盛一碗给殿下!”

“不必了!”宫玄出声阻止,缓缓道,“儿臣只是过来看看,既然芷儿在这陪母后,儿臣就先告退了,父皇此时在养心殿,等下会过来陪母后过节!”

元后眉目中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柔软,“好,玄儿有事去忙就是!”

鱼芷上前道,“既然皇上要过来,芷儿便不耽误娘娘和圣上过节了,芷儿告退,娘娘万安!”

元后目光在两人身上一转,笑道,“玄儿,更深夜重,你替本宫送芷儿回府!”

“儿臣遵旨!”,宫玄淡淡应声。

鱼芷半垂着头,乌髻堆云,发上的镂空缠丝簪,轻薄投光,唇角抿着温柔的笑意,“有劳殿下!”

两人并肩出了宫门,只见门外停着一辆漆黑的乌木雕金马车,低调而奢华,赶车的正是墨亥。

“先送鱼小姐回府!”宫玄淡淡吩咐了一句,就听身后传来温婉的一声,“殿下、”

鱼芷一向温和的声音多了几分轻柔,微微福身,“楣儿同我一起出府,此刻正在船坊上赏灯,我同她约好待我回去时接着她一起回府,可否劳烦殿下过长云街,接上媚儿再回相府?”

宫玄点头,“去长云街!”

马车内极宽敞,蜀绣软枕、黄梨木雕龙纹木几、缠丝描金香炉,一应俱全,布置的十分舒适,香炉里燃着熟悉的沉香,鱼芷不由得面上一红,微微侧着身,在烛火的暗影中端坐。

木几下燃着无烟碳,上面的红泥壶中的水冒着滚滚热气,鱼芷双膝跪下去,素手盈盈,沏了茶双手一递,“殿下请用!”

宫玄正支臂假寐,一身玄色锦缎长袍,衣袂铺展如墨云泼洒,袖口以银丝滚边,烛火下,盈盈光泽闪动,矜贵闲雅。

女子目中如水荡漾,身体微微靠前,再次提声道,“殿下,芷儿许久不曾为您沏茶,请殿下品一下味道是否如旧?”

宫玄缓缓睁开长眸,却并不却接,只淡淡点头,“放那吧!”

鱼芷面容笑容一滞,轻轻点头,放下茶盏,复又笑道,“芷儿最近又谱了一首新曲,因怀念去年在天洹城中殿下的琴声所作,改日可否请殿下再次为芷儿弹一曲?”

宫玄静静的看着她,淡声道,“芷儿,以后无事不必入宫了!”

鱼芷心中一震,霍然抬头,面上依旧维持着端庄的笑,“殿下此话何意?”

“芷儿冰雪聪慧,应该明白本宫的意思!”

鱼芷面色微白,缓缓转头看向车外,看着外面万家灯火,烟火璀璨,心却一寸寸的凉下去,良久才转过头,极淡的一笑,声音沉静如旧,“芷儿爱慕殿下,是芷儿自己的事,并不会因为殿下的喜欢与否而更改,芷儿若是给殿下造成困扰,自会退避,但此间心事,不移不悔!”

宫玄目光清凉,缓缓勾唇,“本宫言尽于此,芷儿如何做,本宫自无权干涉。”

鱼芷隐去眼中那抹晦涩,端坐如常,平静笑道,“是,芷儿明白!”

两人不再说话,车里陷入沉默,只听车轮滚滚和远处烟花绽放的声音,在幽静的车厢内蔓延。

且说初曦这边,初曦和上官南两人合作,越发接近最顶端的龙凤灯,下面的气氛也开始进入高潮,呼声越来越高,人越聚越多,几乎造成整条道路堵塞。

二丫、李南泠和沈烟轻他们被人潮挤散,沈烟轻更是被渐渐挤出人群外,混乱中,突然身后一只手伸过来堵在她的嘴上,一股呛鼻的味道顺着呼吸进入体内,沈烟轻甚至来不及惊叫一声,身体便软软的倒下去,被身后那人抗起,极快的穿过人群,消失在夜色中。

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竹台上,仰头呼喊,丝毫无人注意这边的动静。

距离塔顶还有不到两丈高,此时竹塔上还只有三人,初曦、上官南和另外一着墨青色长袍的高瘦男子,那男子轻功极好,身如轻燕,矫捷如豹,脚下一点,纵身向着踏顶跃去。

上官南面色一凛,旋身飞转,一脚蹬在侧柱上,伸腿向着那人肩膀上踢去,那人旋身躲让,一个鹞子翻身,落在竹塔的另一端。

初曦借机而上,衣袂翻飞,却被人骤然拖住长腿,回身却是上官南冲她勾唇一笑,猛的一拽,踏着她的肩膀跃上一丈。

竹塔下,墨巳紧跟而上,他此次不只是车夫,更奉命保护那人安危。他身如鬼魅,只不远不近的跟在初曦身后,塔下看热闹的众人竟无人发现竹塔上还有另外一人。

墨巳见上面那三人打的不可开交,一时之间难分胜负,只懒懒的倚在一根青竹上等待,目光在下人人群中一扫,下意识的去寻找那道单薄清冷的身影。

他目力过人,很快便寻到抱着白狐的张崖、李南泠,却找不到那个女子,不由得眼睛一眯,身形一飘,便往下又落了几丈,这次找的更加仔细,然而,仍旧没有。

她不可能独自回去,墨巳心神一凛,看了看上面,飞身而下,一个起落便在众人之外。

沈烟轻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张红帐锦裘的暖床上,投过帐帘,只模糊的看到所在的房间不大,地上铺着红色的绒毯,对着门是一座四扇花鸟围屏,屏风后有一红木妆台,房间内弥漫着浓浓的脂粉香气,不似正经人家女儿的闺房。

她虽有了意识,手脚却动弹不得,甚至无法张口成言,身下轻轻摇动,似是在船上。

这确实是一条船坊,共有三层高,此时二层的房间内,蒙着面纱的女子坐在贵妃榻上,死死瞪着下面跪的两个壮汉,一把将茶盏扔了出去,“蠢货!抓个人都抓不对!”

“砰!”的一声,一大汗脑袋被砸中,不由得缩了缩身子,惶恐道,“夫人,您说抓那个穿狐裘披风的,小的们没抓错啊!”

女子闭了闭眼睛,神色厌恶的扭过头去,似不愿再多看他们一眼。

突然门被打开,一小丫鬟走了进来,低声道,“小姐,大小姐来了,正往二楼来!”

鱼楣应了声,起身便要往外走,地上跪着的大汉忙道,“夫人,那楼上的女人怎么办?”

鱼楣冷瞥一眼,“抓都抓来了,难道还送回去,就扔在那,你们马上离开,不要被人看到!”

两个大汉瑟瑟道,“是、是!”

“等下!”鱼楣目光一转,突然勾唇笑道,“方才镜水阁那里有几人正找歌妓,引他们上去,明白我的意思吗?”

两人相视一眼,忙道,“小的明白!”

“这次做的干净利落一点,不要让人抓着痕迹,即使出了事,也是他们自己走错了房间。”

“是,是,小的们马上去做!”

这春风船坊是流花河上最大的画舫,装修精美华丽,来往皆是贵族富庶家的子弟和殷安城内的文人雅士,助兴的琴妓歌妓也是全殷都最有名气的,殷都内各花楼的艺妓皆以能登上春风画舫为耀。

平日里这些纨绔子弟和那些在殷都颇有名气的文人在船上吟诗作对、弹琴鼓瑟,皆以风雅自居。

今夜遇月圆佳节,船坊上更是琼瑶御液满樽杯,丝竹罗衣舞纷飞。

吟诗赏灯的不只是风流才子,更有名门闺秀,因此鱼楣在此,也并不如何引人注意。

说穿了,这就是古代上层社会聚集的地方。

宫玄和鱼芷刚上了二楼,就见陵王宫湛迎面走来,看到两人似是一怔,忙躬身道,“见过皇兄!”

宫玄淡淡点头,“在宫外,不必多礼!”

“是!”宫湛一身蓝色锦衣,上面绣着碧海云纹,墨发以玉冠高束,眉目俊朗,温文尔雅,“皇兄和芷儿为何在此?”

宫玄性格淡薄喜静,向来不会来这种地方,而鱼芷是殷都第一才女,自也不屑同那些琴妓歌姬同台竞技,因此他还是第一次在此碰到两人。

鱼芷淡声笑道,“听闻今日流花河上会莲花灯会,楣儿来此观灯,夜已深,我来接她回府!”

宫湛看向鱼芷的目光越发柔和,“灯会刚刚开始,即是来赏灯的必是在流连阁那里,我带你们过去!”

鱼芷微微福身,“劳烦陵王殿下”

此刻抢灯的竹塔上,初曦三人已接近那龙凤灯盏,离的越近,那灯盏闪着五彩琉璃光芒越盛,也越发的光彩夺目。

三人各持一角,虎视眈眈的望着对方,灯盏就在头顶一丈之处,触手可得。

忽然,初曦和上官南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两人双脚勾住只有一指粗细的青竹,向着男子左右肩膀袭去,掌风瞬间而止,快至巅峰,那男子与初曦二人角逐良久,本已是强弩之末,此刻向后一仰,利落的后空翻,双臂抓住一端竹节,拼尽全力的想翻身而上,初曦哪容他再上去,曲指一弹,那青竹嗡的一震,男子面色突变,双臂轻颤,青筋爆出,似有千金之力灌臂而入,不由得双手一麻,身体直直往下落去。

二十丈的高度,人摔下去不死也废,初曦清眸一凛,猛然抽出一根长竹,往下一甩,大声喊道,“接住!”

那男子霍然抬头,伸臂抓住初曦甩下来的青竹,身形微微一顿,腿勾住竹塔,紧紧的贴了上来。

上官南嗤笑一声,“妇人之仁!”

说罢,脚下一点,就要去抢那龙凤灯。

第一百六十二章 春风坊

初曦轻袍一拂,闪身上前要将上官南拦下,突然手臂被人一挡,初曦顿时毛骨悚然,尼玛,这塔顶上现在只有她和上官南两人,上官南在她对面,这背后来的手臂是谁的?

心一横,猛然转身,却是墨巳在她身后,不由得怒道,“墨隐卫长想收渔翁之利?”

墨巳面色铁青,急声道,“沈烟轻不见了!”

初曦刚要将他的手臂甩开,突然面色一变,霍然转头,“你说什么?”

“下去再说!”

“好!”

初曦头也不回,跟着墨巳纵身而下,追光掠电而去,竟比上来时还要迅捷百倍。塔顶上刚要摘灯的上官南一愣,神色清冷,也不再管那盏龙凤灯,紧随二人之后下了灯塔。

被初曦救上来那男子目瞪口呆的看着三人身影飞纵而下,什么情况,他们三人拼死攀跃上来,眼看那两人已登上塔顶,龙凤灯唾手可得,竟然、就这么走了!

出了人群,张崖和李南泠已经等在那里,李南泠面惊慌失色,看到初曦过来,一把抓住初曦的手腕,“曦儿,烟轻不见了,我们已经找了几遍都不见人。”

墨巳俊脸铁青,“我手下隐卫曾有人看到有两个男子抱着一人上了春风船坊,只是不知是你的人,并没再继续跟踪。”

“春风船坊?”初曦目光寒澈,冷声问道。

“嗯,这船坊是陵王府七品詹士周庆瑭的儿子周少庭开的,而周少庭的同胞妹妹是陵王的侍妾,据说颇受陵王喜爱。”张崖跟着解释道。

“我管他是谁,沈烟轻少一根头发,我也要他以命相抵!”初曦目光凌厉,“带我过去!”

一行人快速的往长云街疾驰而去,春风船坊就在长云街旁的流花河畔。

春风船坊是流花河上最大的船坊,三层楼阁分东西南北二十四阁,楠木柱、雕花廊、碧云窗、琉璃金顶、飞檐斗拱,说不尽的奢靡气派,远远的,便看到船上灯火通明,金碧辉煌,丝竹声混着欢声糯语顺着寒风传开,熏的岸边的杨柳似也染了旖旎风情。

岸上人来人往,初曦健步如飞,踏板而上,突然木栏那有小厮伸臂将几人揽住,将初曦上下打量一番,提着声音道,“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横冲直闯,有金贴吗?”

初曦气息阴寒,缓缓抬眸,“有金花要不要?”

那小厮被那双寒眸一扫,下意识的往后一缩,“什么金花?”

话音一落,那小厮只觉眼前淡青色的光影一闪,额头上剧痛传来,来不及惊呼直直的凌空飞了出去,砰的一声落在岸边的青石上,睁开眼满眼金花闪烁。

初曦笼袖回手,大步上了船,目光在甲板上赏灯的人群中一扫,直奔一楼大厅而去。

“咣!”的一声

初曦踹门而入,只见金碧辉煌的船舱大堂内,到处都是风流才子文人墨客,或站或坐,聚在一起饮酒作诗,更有绝色歌姬临窗弹琴助兴,闻声顿时都停下望了过来。

通往二楼的旋梯上,一打扮精致的女子缓缓而下,女子三十左右,一声蓝锦彩凤挽纱长裙,满头珠翠,身姿娉婷,一双桃花目精明天成,在初曦几人身上一扫,见她女扮男装,来势汹汹,以为是哪家府上的小姐争风吃醋来寻心上人,淡声笑道,“公子面生,似不曾见过,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公子?”

初曦身姿挺直如竹,气质沉静,淡淡的看着她,“我来找一女子,有人看到她被人掳到此处,你们现在主动把她毫发无伤的送到小爷这来,一切都还有的商量!”

女子一怔,原来不是寻男人的。

又见初曦眉眼冷冽,确实不似闺阁女子,到似是江湖人,心中便多了几分轻视,噗嗤一声,掩唇轻笑,目光却渐渐变冷,“公子以为我春风坊是下作的娼馆,还需要强迫民女不成?就算是殷都最有名气的花魁想来我春风坊唱一曲都要经过我春娘的点头才行!”

初曦垂眸思忖片刻,沉声道,“她或许不是你的人带来的,但应该就在船上,春娘可否派下人去客房清点今日上船的人?”

“清点船上的人?公子真是会说笑,你可知船上的人都是何身份?你以为是江湖草寇,会乖乖出来让你清点人数?”春娘嗤笑一声,眼尾轻挑,渐露不屑。

墨巳目光骤冷,眉目中间隐隐有肃杀之气,“我只问你交不交人?”

春娘被墨巳看的心中一瑟,但毕竟是混迹市贾已久,随即沉稳下来,撇唇笑道,“不交,也无人可交!几位公子若是来喝酒饮茶,我春风坊必让公子尽兴而归,若是其他、”女子美目流转,在大堂内一扫,“这里每一位春风坊的贵客都不会答应!”

初曦冷笑一声,这女人到是精明的很,还想借刀杀人,别说得罪这船上的人,就是得罪天下人,她又何曾怕过?

现在不知沈烟轻是被何人掳去,更不知她现在如何处境,心中

焦慌,再顾不上和这女人虚以委蛇,冷声吩咐道,“张崖留在此处看好南泠,我和墨巳搜船!”

“还有我!”上官南上前一步,淡声道,“我和你们一起!”

初曦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事情紧急,也不再推脱,点头道,“好,上官搜一层,我搜二层,墨巳搜三层,我们分头行动!”

“放肆!”春娘见初曦对她的话置若罔闻,顿时怒喝一声,目光凌厉的看着几人,“你当我春风坊是何处,岂容你们几个乡野村夫撒野!来人!”

春娘沉喝一声,自窗舫侧门内立刻进来数十短衫短裤打扮的护卫,手持长棍,将初曦几人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