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倾微微眯眸望向他:“哦?我不以为我一个过气的前朝公主还有何利用价值。”

“怎么说呢,安然公主的母妃与云泽皇室也算是有些渊源,请公主回去小住也不过叙叙旧罢了。”

云倾倾望着他笑了笑,心知随他回去绝不只是叙叙旧这般简单,却也不拆穿他,只是顺势道:“既是如此,安然深感荣幸。不过,在随贺公子离开前,贺公子能否让我与我姐姐见个面,顺便道声别?”

“当然,这是肯定的。方才便听闻你姐姐去了夫子庙,正好我与你姐姐多日未见,也随你一道过去吧。”

知道贺尔箴有心监视,云倾倾便事先与他打招呼道:“我和姐姐有些姐妹间的体己话要说,贺公子在一旁怕是不方便,待会还望贺公子能够稍作回避。”

贺尔箴朗笑:“这是自然。不过未免云三小姐食言,”

贺尔箴说话间已疾手封住她的穴道,捏着她的下巴将将一颗黑色的药丸灌入她口中,“只好先委屈安然公主了。”

云倾倾被迫吞下那粒黑色药丸,神色冷了下来:“这是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一定时辰内让人肝肠寸断七窍流血而亡的药而已。当然,等安然公主随我回云泽之后,贺某必亲自将解药奉上并亲自负荆请罪。”

云倾倾心中暗恼,但是现在恼也没有用,只能想着先找着云之晗,她与贺尔箴狼狈为奸,也略懂些医药,或许她能替她解毒,于是也就未与贺尔箴计较。

有了贺尔箴的相助,云倾倾要寻到云之晗顺利许多,没多久,云倾倾便在贺尔箴的护送下在夫子庙内的亭子里找到了等候在那里的云之晗。

“是你?”见到云倾倾,云之晗神色微诧,却也掩饰不在眼底的失望。

看来云之晗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安沐倩替她约的?既是如此,安沐倩为何要避着她?想起安沐辰两日前出去倒了会儿药渣回来后的反常,某个猜测依稀在心底隐约成形,想来是安沐辰早已知道了她要约见云之晗一事了。

心底这么猜测着,为怕安沐辰冲破穴道赶来,云倾倾却也不敢与云之晗在此多作停留,于是望向她,轻点头:“是我约的你。三小姐,我们能否换个地方说话?”

云之晗淡冷的神色没有太大波动,仅是淡淡望了她一眼,似是在考虑。

云倾倾看云之晗似在犹豫,不自觉地望向贺尔箴,希望他能替她开口劝她。两人暗地里有一腿,贺尔箴未必是云之晗心底属意的那个,但彼此算是唇寒齿亡的依傍关系,贺尔箴在云之晗面前说话应是还有些分量的。

贺尔箴望她一眼,竟意外地替她说话:“之晗,这里香火旺,进香的人多,人多嘴杂,不是谈事情的好地方。”

云之晗沉吟了会儿,却只是望向云倾倾:“去那边的后山吧。”

边说着边转头对贺尔箴道:“贺公子,我知道你今日亲自送倾倾过来必是与她约定了什么。你放心,人既是你送过来的,便不会让你把人给跟丢,一会儿必将一个完整的安然公主送还给你。”

“这……”贺尔箴摸着下巴,有些犹疑。

云之晗的脸沉了下来:“怎么?贺公子连我也信不过了?贺尔箴,你口口声声让我相信你,你却是连半点信任都不愿给予我,这算什么?”

“之晗,你多虑了。我只是担心你们的安危而已。”见云之晗变脸,贺尔箴赶紧放柔了声音道。

“我以为我的武艺与你不相上下,你道还有谁能伤得了我?”不冷不热地睨他一眼,云之晗语带淡讽说道,说完便率先转身往后山而去。

云倾倾望着她的背影未动,云之晗回头冷冷望她一眼:“云倾倾,我不想浪费我的时间。”

云倾倾犹豫了下,跟了上去,她本想让她移步到别处,毕竟在后山离这夫子庙不远,若有心搜查的话,很快便能找着人,但现在看云之晗似是没打算往别处而去,她只能与她快刀斩乱麻,尽快解决。所幸今天天气不错,晚上应是会有月亮。

许是被云之晗方才那番话给震慑到,贺尔箴贺尔敏没有随着一同上去,只是在夫子庙的外的亭子里等候着。

“手伸出来!”刚随云之晗来到后山处某个隐蔽的凉亭里,云之晗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冷声说道。

云倾倾一时没意会过来,下意识反问:“什么?”

云之晗只是淡扫她一眼,突然抓起她的手,皱眉替她把脉。

云倾倾有些诧异地望向她,云之晗略通医术擅用毒是她早已知道的事,只是她没想到她会替她把脉。

“若还想保住这条小命就别与贺尔箴走太近。”皱眉替她把完脉,云之晗的声音冷了几分,却是低头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边倒了粒暗红色药丸出来,递给她,“服下!”

云倾倾盯着她手中的药丸,没有动,只是望向她:“这是什么?”方才才被贺尔箴喂食了毒药,她这会儿又是要给她喂食别的毒药?

“解药!”云之晗稍嫌不耐地解释,说完便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放心,若是要给你下药你绝活不到现在。”

云倾倾有些意外地望向她:“你怎么会有贺尔箴的解药?”

而且为什么会主动给她解药?这句话云倾倾没有问出口,自两人撕破脸以来,她们一向不待见彼此,云之晗这会儿竟主动给她解药。

“毒药是我配的我岂会没有解药。”

原来如此,云倾倾也不再废话,默默地拿起那粒药丸,就这么干咽了下去。

“说吧,什么事?”云之晗看她服下了解药,淡问。

“我想回到我生活的那个世界去,就在今晚。”云倾倾望着她,轻而缓地说道,“你们原本将我唤回来为的就是替你们寻找龙脉,现在龙脉已寻得,我于你们已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所以我想回到我生活的那个世界里去。”

090.

云之晗有些意外地望向她:“你要回去?”

云倾倾点头:“没错。”

“为什么?”云之晗依然有些不解,“我以为你会为了安沐辰留下来才是。莫不是……”

云之晗停顿了一小会儿,而后望着她若有所思地道:“你觉得安沐辰利用了你,还害死了你们的孩子,所以你不愿原谅他?”

“我不否认我初醒来那些天是这么想的,即使直到现在我还依然觉得安沐辰利用了我。”云倾倾望着她,也不瞒她,“但是,对于是非曲直我还是有一定的分辨能力的,那个孩子只是意外,这件事怪不得他。我要回去与原不原谅他无关,我只是觉得我没有了留在这个世界的必要。”

云之晗神色未动,仅是淡淡地挑眉:“你就舍得?即便回到你生活的世界去你也未必能找到一个像安沐辰这般对你的男人了,你就不后悔?”

“不知道,但是不回去我也会后悔。在那里,即使后悔了也还是有退路的,在这里若是后悔了,我却连退路也没有了。”将视线投向午后阳光洒下的斑驳树影上,云倾倾语气平淡地述说着,“三小姐,其实龙脉的事并不算是真正的结束吧,龙脉的存在本就没个时间空间的限定,现在虽然易了位置,但是不代表这几十年便再也寻不得了不是?以往寻得龙脉之人都是亲自坐上那位置的,所以也就断了其他野心家想借此坐上那个位置的肖想。但是这次我只是助朝廷寻得的龙脉,我却没有如往届帝王般坐上那个位置,这是否意味着若是有人不死心,想要再寻一次龙脉,便必然还得再利用我一次?”

云之晗微诧,面上却也太大的波动,仅是淡淡地盯着她望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现在是安沐辰安沐灏寻得了龙脉,以后无论是安沐辰还是安沐灏坐拥这天下都自是都能得到天下人认同的,以后安氏下下任的国君想要安稳坐上这江山必是也得经历一番寻龙脉的波折的,但是到时从安沐辰或是安沐灏身上取得地图及龙珠即可。但是现在若有人有心去寻得龙脉,都不会有胆子从安沐辰或安沐灏身上下手,所以只能从你身上下手。”

云倾倾微微笑了笑,云之晗这番话虽是绕了一大圈,却也是间接告诉了她,她的猜测没有错,养伤的这些日子她也看了些相关的史书,也想了很多,这个猜测在脑子里模糊成型,却也并未敢确定,只是方才来的路上遇上贺尔箴兄妹,贺尔箴的举动却几乎证实了她心底的猜测,现在再经云之晗这么一间接承认,她也已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既是如此,那这已意味着我以后还是随时会有危险不是吗?或者说我的存在对整个安氏江山而言也还是个潜在的威胁。安沐辰对我再好,他所处的位置及肩上所背负的责任让他不得不先以天下为重,再到儿女私情。

若是哪日我真正威胁到了整个安氏江山,我依然只能成为他的弃卒,到时要么他亲手杀了我,要么我选择自我了断成全他的责任,无论是哪个结果,对我与他而言都是无法接受的,而且这还不包括其中可能的变数,比如说发生这事时我又一次意外怀孕了,或是我的孩子会沦为了别人威胁我的工具……我可以因为理解他而忍受一次失去孩子的痛苦,但是却未必能忍受得了第二次、第三次……我做不到一而再再而三地拿我的孩子去换取天下太平,我更加不愿看到未来我和我的孩子只能在胆战心惊中生活。”

将心底的隐忧说出,云倾倾语气很平静,也很平和,这番话她从未与安沐辰说过,说了,换来的不过是他一句他能护她周全类的话,这样的话却只会让她想起那个无缘的孩子,以及心口处隐隐作疼的箭伤。

云之晗亦平静地望着她,眼底却是有些意外之色,却并未表露,只是语气极淡地说道:

“先别说你的这些猜想会不会成为现实,即使有朝一日它真的成真了,安沐辰也定是不可能弃你和孩子不顾的。”

云倾倾不自觉地笑了笑:“未到那个时候谁都相信他不会这么做,但是若真到了那个关头,人还是会本%能地选择心底最想守护的。”

云之晗轻轻挑眉:“你怎么就知道他心底真正想守护的是你和你们的孩子?你并不相信他。”

“谁知道呢。”云倾倾不在意地轻笑,“我曾经很相信他,但是我已经被他放弃过一次了,谁敢保证以后会不会再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不想每次被放弃时都赔上我的一个孩子。若是我现在便离开了这个时空,那所有的猜测便没了发生的可能,我与他,顶多也只是有些遗憾罢了。日后时间一长,也就淡了彼此,到时谁又还能记得谁的。”

云之晗望着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方才赐予她解药的事,那张与她近乎一模一样的脸这会儿看着竟没有那么觉得面目可憎了。

“倾倾,你知道你为什么必须得中那一箭吗?”云之晗沉吟了会儿,突然问道。

云倾倾望着她不说话,等着她的答案。

“能寻得龙脉之人除了知悉地图外,最重要的是必得有龙珠指引,凭借与龙脉相吻的气息方能寻得龙脉,那日进入巫云山后安沐辰让你依循心中的感觉而行便是是这个道理。龙珠本是龙气凝成,取得龙珠之后需以特殊器皿养着以防它消散,待下一任国君寻龙脉之时才将龙珠取出,然后依循地图及龙珠指引及方可唤醒龙脉。

当年宫变,整个大瑞王朝虽气数已尽,但是父皇却还是心存了复辟的心思的,因而才将地图及龙珠煨入你体内,想着等日后你长大成人后依着师傅的能力将龙脉寻得重新恢复大瑞江山。龙珠本是气,煨入体内便是幻化成气流沉积于丹田之下,却是不能久待于人体的,时间一长便会反噬其主,直至筋脉断裂而亡。

在龙脉出入之所外的其他地区,龙珠都只是沉睡在你体内,一点一滴地蚕食你的身体,却无法自动脱离你的身体,唯有到达龙脉出入之所,你体内的龙珠察觉到相吻合的龙脉气息会自动醒来,而后迫切地寻得出口,冷潭里的冷箭都是泡了上千年的寒冰水,它从你心口处穿心而过时,方能将你体内已化作气流的龙珠彻底导出,而龙脉也才会被彻底唤醒。安沐辰若不是确定在你体内的龙珠会慢慢将你的身体彻底蚕食吞噬掉,天下再重,他也不会冒险让你去受那穿心之箭。”

云倾倾脸色有些苍白,望向她:“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云之晗笑了笑,轻浅的笑容有些自嘲的味道:“云倾倾,如果你要培养一枚合格的棋子你会让她对任何事都只是一知半解吗?”

云倾倾默然。

“师傅他这些年对你不好吗?”她望着她的手腕,轻问,周瑞涛曾说过,自她离开这个时空后,每个月圆之日都必须从云之晗身上取半碗心头血将她唤回,虽然不是直接从心头处剜下,但每一刀剜在肉里,却也还是钻心地疼吧。

“有什么好与不好的,一枚棋子罢了。”云之晗神色很淡,似乎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只是问道,“你既已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却还是执意要离开?”

“我……”云倾倾望向她,一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该点头,心底却还是疑惑,“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不是一直爱着安沐辰?我不在了你不是便有机会了?”

云之晗哂笑:“云倾倾,若是我真还有机会我还需要留待你离开吗?在我顶替你的半个月里我有的是机会。”

云倾倾却还是不解:“你为什么要帮我?”

云之晗似是被她的问题问倒,望着她的眼神有些恍惚,望着望着却不自觉地轻笑了起来,笑容也尽是自厌:“不知道,或许看到你就像看着另一个自己吧,都是可怜人。我这辈子已经够悲剧的了,没道理再让你掺和进来,若是当初我没有将你给召回来,你在那边或许会活得自在一些。”

“即便如此,龙珠在我体内,我依然活不长不是吗?”

“龙珠在那个时空或许会失去了一切反噬的作用。”

云倾倾不解地皱起眉望向她。

“若是起作用,你早在三年前便已不在,龙珠若是被煨入人体内,顶多只能与宿主共存十五年,但你至今却依然活着,龙脉的反噬作用也是你回到这里才开始慢慢出现的。”

云倾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的决定呢?”云之晗望向她,旧话重提。

“我……不知道。”望着她,云倾倾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原本是打定了主意一心要回去了的,现在被云之晗这么一番话,竟不知道回去的决定是对是错。若是留下,她依然是威胁安氏江山的存在,现在与所有安府的人安然相处只是因为她未真正威胁到任何人,若是有朝一日她被人挟持真的与安沐辰相互对峙了,无论是他亲手杀了她亦或是她自我了断,悲剧都是无法避免的,若是离开,她与安沐辰从此也就缘尽于此了,却也能将一切可能的悲剧都避免掉。

缘尽于此,从此一刀两断互不相关,这不是自她醒来一直想要的吗?望着渐西斜的日头,云倾倾一时间竟没了主意,满脑不是安沐辰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利箭穿心而过便是上午离开时安沐辰冷怒交加的眼神,以及眸底中深藏的慌乱。自认识他以来,他从来便是从容淡定的,即便是那日她倒在他怀中,笑着告诉他孩子没了时,他眼底的慌乱也远没有早上她封住他穴道那一刻来得强烈。

若是离开,那么云之晗……

云倾倾挣扎的眼神望向云之晗,她不知道她这些年为何要为周瑞涛做这些事,但是她明显看得出来她的不甘愿,若是她留下,她是否有机会也助她的姐姐一把?

这么想着云倾倾有些不自觉地嘲地笑了笑,她与云之晗自闹翻以来便是井水不犯河水,就在方才之前也恨极她将自己给召来这个地方,这会儿竟也开始担忧起她的安危来了。

云之晗看着她在挣扎,也没有催促她,只是倚着旁边的柱子,盯着亭外的雪景发呆。

云倾倾看她不说话,也没有开口,倚着另一边的柱子闭目沉吟,心底还是拿不准主意是否该离开,只是想要回去的念头却已不若来时强烈。

还没来得及拿定主意,云倾倾倚着柱子便因抵不住体内涌起的困意而沉沉睡了过去。

云之晗回过神来时便是看到已倚着柱子沉睡过去的云倾倾,一抹异色从眼底掠过,她唤了她几声,又走近几步,声音也大了些,却依然未见她有任何的反应。

云之晗盯着她的睡眼迟疑了会儿,执起她的手腕,仔细替她把了会儿脉,秀眉不自觉地拧紧,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睡颜。

云倾倾醒来时天色竟已黑了下来,一轮明月已冉冉升起。

云倾倾低头望了眼身上披着的貂皮毛裘,疑惑抬头望向倚着柱子失神的云之晗:“你怎么还在这?”

说着又往四周望了望,却见天色已黑了下来,想起贺尔箴兄妹还在山下关子庙里等着的事,忍不住问道:“贺尔箴他们回去了?”

“没有,还在下面,方才上来过两次,看你还在睡着便又下去了。”云之晗边说着边走向她,平声道,“把手给我。”

云倾倾有些莫名地望向她,却还是将左手伸了出来,想到睡着之前挣扎的事,边伸出来边说道:“我……想我还是应该先留下来。”要回去以后还有机会,但是若是现在回去了,以后怕是便也没了机会反悔。

对于她的答案,云之晗仅是淡淡望她一眼,却并未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突然扬声唤了声,“昀姨,你出来!”

云倾倾神色微诧地望向突然现身的昀姨,还未从云之晗的话语中回过神来,却觉手心突然一阵刺疼,低头望向被云之晗握着的手心,一道血痕横过手掌。

心底隐约猜到云之晗要做什么,云倾倾脸色丕变,挣扎着就要将手抽回,却被云之晗紧紧攥着。

她一边抬头望向她冷声说着一边倏地纳掌:“云倾倾,你不能再留下来。”

话毕再挣开手时左手掌心处同样横了一道血痕。

“云之晗,你不能私自决定我的去处。”云倾倾急喊,奋力想要将手掌抽回,但无奈身体极虚,无法撼动云之晗半分,只能惊惧地看着她将开了道血痕的手盖上她同样开了道血痕的手掌心,然后紧紧攥着。

“昀姨,开始!”冷声朝神色冷漠地站在一旁的昀姨道了声,云之晗望向云倾倾冷声说道,“云倾倾,安沐辰或许并未如我认为的般重视你,那日寻龙脉或许他便是存了舍弃你之心的,他日你们若是不得不彼此对峙他未必就不会为了天下而再次舍弃你,与其到时痛苦倒不如现在回去。”

云之晗这一番话说得极快,云倾倾几乎来不及捕捉她话中的意思,只觉灼热感从被紧贴着的手掌心蔓延开来,可能发生的事几乎让她绝望,却挣脱不开。

“云倾倾,你若是执意留下我保证你活不过一个月!”

云之晗冷漠的声音在耳边飘忽,云倾倾被彼此相接的掌心处陡然泛起的白光惊得忘了挣扎,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云之晗,却在抬头的刹那,看到了从黑暗中飞掠而来的安沐辰,以及捕捉到了他深幽的眸底乍起的惊惧。

作者有话要说:俺默默地爬上来给大家拜年来了,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有老公有男朋友的爱情甜蜜,没脱光的早日遇到你们心中的白马,然后甜甜蜜蜜去,然后祝大家每天都开开心心滴哈……

PS:好吧,拜完年道歉来了,以为可以在春节前完结的,结果俺犯懒了,木有完结得了,不过应该会很快了吧,赶脚没几章了,俺尽量赶紧完结了……

091.

骤然看到安沐辰时云倾倾竟不觉意外,甚至是下意识地朝他露出一个浅笑,眼底却是微湿的。

“安沐辰,对不起!”

掌心处熟悉而遥远的灼热感持续蔓延着,眼前的场景已经在变幻莫测的白光中开始模糊虚幻,结局无力改变,她反倒平静了下来,望入他惊惧陡睁的黑眸,轻咬着下唇轻轻说着。

安沐辰的神色是全然的苍白,薄唇紧紧地抿成了一丝利刃,锋锐冷薄,眼睛却是狠狠地、紧紧地盯着她,黑眸赤红如血,那眼神凶狠得似乎要就此将她彻底吞噬。

“云倾倾!”用力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牙齿几乎被咬得崩碎,紧紧蜷成一团的手掌青筋凸起,指节泛白,赤红的眼眸凶狠地瞪着她,隐约带着丝嗜血的凶残。

云倾倾被他此时的眼神惊到,不自觉地瞥开视线,就在这当儿,安沐辰突然疾手朝昀姨轻弹,一道白光疾速掠过,昀姨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安沐辰却没有半刻的停留,倏地飞身而起,瞬间便飞入笼罩着云倾倾与云之晗的白光中,不知何时从腰间抽出的玉箫也快而准地攻向云之晗与云倾倾胶粘在一起的手。

“安沐辰……”云倾倾惊惧地望着安沐辰唇边缓缓溢出的血丝,失声惊呼,安沐辰却望也未望向她,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手中的玉箫带着凌厉之势,直直地袭向那两只手,另一手也敏捷地直击向云之晗。

安沐辰的举动完全超乎云之晗的想象,她惊愕地抬头望着疾袭而来的安沐辰,紧攥着云倾倾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松开,人也忘了避开安沐辰袭来的掌风,只能愣愣地望着他,直到右肩被凌厉的掌风击中,紧贴着云倾倾的手也被外力硬生生地隔开,双眸依然是难以置信地望着安沐辰。

云之晗被强行隔开时陡生的强大气流如强旋风,瞬间将云倾倾与云之晗掀起抛飞出去,安沐辰也被那股强气流波及,唇角涌出的鲜血越来越多,在云倾倾被弹飞而出时,却反应极快地飞身将云倾倾牢牢接住。

体内因这逆行的气流翻滚,云倾倾只觉喉头咸意涌上,唇角亦溢出了血丝,却顾不得擦,只是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同被抛飞的云之晗,看到她被黑暗中突然飞入的那道矫健身影稳稳接住时松了口气,这才转头望向安沐辰,却见安沐辰神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唇角不断涌出的鲜血触目惊心,紧绷的神色也似是在隐忍着极大的痛楚。

心底一惊,云倾倾忍不住失声唤道:“安沐辰。”

安沐辰没有应,只是搂着她着了地,脚步已有些虚浮,看起来似是在强撑着。

“安沐辰,安沐辰,你怎么了?”脚一着地,云倾倾急切地掰开他扣在腰间的手转身便握着他的手扶着他虚晃的身子急声问道。

“我没事……”虚弱地应她一声,安沐辰反握住她握着他的手,食指和中指紧紧扣住她的脉门,而后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抵在唇边朝夜空吹了声口哨,云倾倾正疑惑之时,一枚有凸起的扳指已被塞入掌中。

“传唤巫族影卫的信物。”将手收回,他虚弱说道,扣着她脉门的手紧了紧,他紧紧地盯着她,用尽全力挤出了几个字,“不许再离开!”

话毕便已撑不住挨着云倾倾昏迷了过去,手却依然紧紧扣着她的手。

云倾倾身子本就虚弱,被安沐辰这么一压,人也跟着被压倒在了地上。

“安沐辰,安沐辰……” 不知道安沐辰受的伤重不重,云倾倾有些着慌,拼命推挤着想将他推开站起来,但被他紧扣着的手无论怎么挣脱也挣脱不开,根本使不上力来,只能焦急地往四处想要搜寻救兵,抬头时却发现周围已不知何时站了一批带着麒麟面具的玄衣人,穿着打扮与那日从柳墨子那边回来之时遇袭出来营救的玄衣人一模一样。

云倾倾瞬间明白了安沐辰昏迷前将扳指塞入她掌中的潜在意思,深吸口气镇了镇神,镇静地举起手中闪着绿光的扳指,声音沉而稳地吩咐道:“大公子受了伤,马上送他回二皇子府邸。”

“是!”整齐划一的回答,云倾倾松了口气,望向被贺尔箴接了下来的云之晗,看到贺尔箴脸上疼惜的神情时稍稍放了心,沉吟了下,放弃了让影卫将云之晗一道带走的打算。

有了影卫的相助,云倾倾和安沐辰很快便回到了二皇子府,整个府邸早已是乱作一团,众人看到回来的云倾倾时似是松了口气,但那口气还没得完全松懈下来,却在看到昏迷的安沐辰时重新提了起来,风子寒沉着地吩咐影卫将安沐辰带回房中,慕容嫣、安沐倩安沐廷等也顾不得招呼已回来的云倾倾,匆匆忙忙地跟着影卫一道回安沐辰的房间。

云倾倾没有跟着过去,只是如同个局外人般,疲惫而失神地倚在门边望着忙乱的众人慢慢地自眼前远去。原本凌乱热闹的大厅一下子清静了下来,望着空荡荡的大厅,心底也是空荡荡的,想要过去看看安沐辰到底怎么样了,双脚却像是灌了铅般抬不起来,只能失神地盯着众人消失的方向。

唇上的血迹早已干涸,体内原本翻滚的气流也早已平息了下来,袭来的困意依然严重,身子有点支撑不住,意识却异常的清醒,一整天经历的事情在脑海中翻搅纠缠着,纷纷扰扰,混乱不堪,既担心安沐辰的安危却又不敢去看他,既盼着他醒来却不知该以何种心情面对他。未能顺利回去,此时也不知是遗憾还是侥幸,对那个世界的思念,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强烈,只差一点点,她朝思暮想了近两年的事便能成真,方才在那几乎迷失的神智中,她几乎已看到了将她抚养成人的家人,以及那个世界熟悉的一切,可是现在,却不得不将近在咫尺的念想彻底地推离,如果再也回不去,再也回不去……

心底因这一念头愈加的空寂茫然,凄清月色下形单影只的自己此时却显得尤为可悲,满心被强烈的无助感紧紧攫住,却不知该如何排解开来,此刻的她就如同无根的浮萍,漫无目的地漂浮着,不知该何去何从……

心里惦记着犹在昏迷中的安沐辰,却鼓不起勇气过去看他,一个多月的冷战产生的隔阂、他方才不顾一切地阻止已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清醒后的他,即使此刻已能全然理解他,心底却依然似是被什么东西堵着般,已找不回当初那种心无芥蒂的自在感,面对他,光想着便觉得别扭难受得厉害。

云倾倾也不知道倚着门边站了多久,她被月亮拉长的影子不断地缩小着,双脚早已麻木,困意一波波袭来又褪去,她却始终鼓不起勇气走向安沐辰的房间,只是无力地倚着门框,疲惫地闭上双眸。

“倾倾。”轻轻的唤声在耳边响起,平日熟悉的戏谑嗓音,此时却带了淡淡的疼惜。

云倾倾缓缓睁开眼,望着月色下颀长的身影,牵了牵嘴唇,想要扯出一丝笑意,却发觉只是徒劳。

“他没事,已经醒过来了,要过去看看他吗?”风子寒望着她苍白的脸色,柔声问道。

悬起的心放了下来,她望向他,眼底带着挣扎,盯着他望了许久,却终只是咬了咬下唇,轻声说道:“不用了,他没事就好。”

风子寒望着她,轻轻叹了口气,走向她,轻声道:“你还是过去看看他吧,他一醒来就急着找你,大家强行将他拉住他才没有过来的。”

云倾倾咬唇不语。

风子寒笑了笑,走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走吧。”

说着便强行拉着她往安沐辰的房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