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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的破坏性攻击,都被那些女人用身体挡了下来。她们把白徵明困在垓心,小心翼翼地保卫着他,她们要齐心协力护送他上路——直到他四肢粉碎。

包围着厘于期的碎片们蓄势待发,它们只酝酿了短短的瞬间,立刻万箭齐射。

它们全都准确地命中了厘于期。楚道石难过地一闭眼。

然而最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这些碎片虽然全都从厘于期的身上径直穿过去,但后者并没有倒下,就跟刚才一样,没有半点鲜血飞溅出来。等楚道石再度睁开双眼,他只能看到继续顽强向前飘去的厘于期——他仍然活着!而失败的碎片们,在后方女人们的鸣声中,只能刮起一阵强风,死死拦住了厘于期的去路。

他不能再前进了。

厘于期徒劳地动着手脚,但是无能为力。他低下头,似乎是已经绝望。楚道石眼睁睁地看着他,万念俱灰。而始终都在纠缠楚道石的两个女人,见秘术师心神已乱,便魅惑地凑上前来,伸出手要来拉扯;同时,白徵明也开始进入了最后的旋舞。

不能让这个人死去。

楚道石听见来自于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发出了咆哮,岁正的意志不可违背,王者的命运不可更改!

来不及思考了。

楚道石抱着必死的决心,一把把护符攥在手里,火光彻底消失。残存的女人立刻上前来抓住他的胳膊,强迫他加入舞蹈的行列。楚道石被她们撕扯着拖进舞圈,透过上下翻飞的白色衣裙,他能看见白徵明矫健无伦的舞姿。此时素王已经跳得如痴如醉,全然不知死亡将至,他紧闭双眼,每一个动作都优雅绝伦,流畅无比。

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腿脚已经不听使唤地动起来,像是被木偶牵线拴住,开始不由自主地跳跃。没多久,膝盖处就传来剧痛,小腿也出现了抽筋的前兆。但是他已经就在距离白徵明很近的地方了,只要纵身向前一扑,就能将其扑倒在地。可是不行,他的四肢已经渐近失控,特别是腿部,简直变成了女人们任意指挥的机械,正在无视他缺乏锻炼的事实,一刻不停地带着他转圈。

必须要固定双腿!

楚道石没有半点犹豫,在估摸着自己已经接近白徵明足够的距离时,他用尚能勉强控制的双手抽出匕首,在一个下蹲的动作中,猛地扎进了自己的双脚。由于用力过猛,匕首深深地没进脚面刺入地面,只留了个把手在外面。剧痛嗥叫着传到了脑子里,楚道石还来不及疼得惨叫,就马上一个前仆,正好抱住了面前的白徵明的双腿,随即将素王带倒在地,用尽全身力气按住他动也不动。

女人们发出了不满的噪声,她们流水般的和声被打断,所有人都很生气。

有无数只手臂伸出来抓住楚道石的头发、衣服、靴子,尖利的指甲刺进他的脸颊,抓挠他的后背,撕扯他的每一块皮肤。而更可怕的是,被他压在身下的白徵明,竟然也狂暴地开始反击!他已经被女人们的舞蹈迷住心神,只想永远地跳下去。他一拳接一拳地轰在楚道石的后背上,一下比一下重。

楚道石告诫自己:“我蹲过大牢!她们差远了!”

他顶住一口气,死死护住咽喉等要害处,紧紧抓住素王的双腿,任凭后者怎么殴打他,就是不肯放手。

只要一松手,他的腿就会断。

你想打就打吧!我不欠你的!

脚上的骨头在刀锋的切割下发出难听的摩擦声,皮肉渐渐被劐开……没有关系,反正我已经跳不起来了,我动不了你也甭想动!能撑到什么时候?

楚道石的后腰又遭到一记来自素王的沉重肘击,痛得他全身发抖。

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

有本事你就拖着一具尸体起舞吧!楚道石疯狂地笑了起来。声音有如鸦鸣,尖利刺耳。

白徵明一拳打中了楚道石的下颌,震得后者一阵头晕,舌头也咬破了,血的铁锈气息在口腔中四散。在最后的关头,楚道石听见厘于期的声音疲倦地传来:“是白银。她们是白银。”

已经被撕扯成一个血人的楚道石顿时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们看我的眼睛一点儿波动也没有。楚道石曾听师傅说过一个传说,白银是一种蕴含裂章之力的金属,所以有些有钱人会请秘术士在银库设下裂章系的秘仪之阵,当银库的主人全部死绝之后,秘仪之阵就会发动,将白银化作人形,攻击一切靠近银库的人。

白银……白银……什么东西能够打退白银?!

“生灭存乎一心,万物随你改变。”

摧毁她们!

楚道石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量,他抱着白徵明的双腿,双膝点地,忍着脚下的剧痛,把腰直了起来,随即就是横着一甩,居然把白徵明给活活撇出去几丈远!然后他向着泉水的方向侧过头去,猛力一吸。这个动作让他彻底暴露在白银光芒的攻击之下,登时有三个女人向后退了十几步,化身白色锋刃,排成一排齐刷刷向他切了过来。

就在这紧迫的瞬间,刚才一直不安地翻涌着的泉水,突然平地卷起一股水柱,眨眼间飞入空中,随即被楚道石一口吞了下去。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就在白光欺近的刹那,楚道石一鼓腮帮,把水正喷在白光上。耳边就听见好似水入滚油的“嘶啦”一声,随即女人的凄惨悲鸣骤然响起,几近爆头的尖利音色,就是在空中的厘于期,也被震得头晕眼花——这早就不是正常的人声,而是兽类濒死的嗥叫。被这惨呼所慑,所有的银光登时停止进攻,变回女身,惊恐地注视着眼前的场景。刚才试图切碎楚道石的三道白光,被楚道石喷出的“水”浇中,全都摔在了地上。

不,溅在她们身上的,绝不是什么普通的泉水,而是某种特别的东西。被狂风围困的厘于期看到这幕,失口喊道:“水银!”

从楚道石口中喷出的,正是纯粹的水银。这些液体只要是沾到女人身上,登时冒起阵阵白烟,形成了大块大块丑陋狰狞的白斑,离楚道石最近、被喷到最多的银女,因为被兜头浇到,全身上下都变了形,漂亮精致的脸庞上,五官像熔化一样耷拉下来,全部形成水滴状悬挂在她的脖子上,而她早就喊不出声,只是扑倒在地,身体发出阵阵痉挛。其他的两个女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们有的胸膛被腐蚀出大洞,有的胳膊异样肿大,全都栽落在地,翻滚悲号。而楚道石并没有停止,他再度吐净肺部的空气,对着泉水又是一口,几乎有一半水都被他吸了起来,他摇摇晃晃地在刀尖上立起身来,用手按住膨胀的腹部,对着周围所有张牙舞爪的女人们大幅度晃动头部,水银如喷泉般箭射而出!

女人们的哀声四起,她们在水银雨面前四散奔逃,没有一个敢于上前。而就算她们已经逃跑,水银蒸汽也尾随而来,紫色的烟雾恶魔似的缭绕追击,跑得稍微慢一点儿,或者由于慌不择路而跌倒的,全部在毒气中放声哭号,她们的皮肤从肌肉上剥离下来,渗入地面,即便这样她们也挣扎着想要逃开,于是很多人就拽下自己残坏的身体部分,没命地奔散。一片哭声中,虽然看不见血的痕迹,但以楚道石为中心,泉水周围早已是一副地狱变相,惨不忍睹。

厘于期看着这一幕近乎虐杀的场面,再看看只是靠意志力才能保持身体直立的楚道石,不忍地闭上了眼睛。而围困他的尖锐碎片,则同样遭到水银的迎头痛击后悉数跌落,化成了形状丑恶的残渣。

楚道石把腹中的液体全部吐光之后,单手撑地,在一片水银蒸汽中挣扎着爬向素王,后者在被扔出去撞到地面后就已经陷入昏迷状态。厘于期睁开双眼看到这一幕时,不敢怠慢,赶紧挣扎着掠过地面,抢先赶到白徵明身边,用尽最后力量作出隔离气幕,同时刮起强风,把水银蒸汽吹散,免得造成中毒。他冷眼看着楚道石困难地爬行,再瞧一眼虽然大汗淋漓、但是除了头上有个包之外安然无恙的素王,片刻犹豫,还是向前走了两步,抓住楚道石的胳膊,把他拖进了气幕之内,免遭毒害。楚道石几乎就是在被人抓住的同时,就昏了过去。厘于期蹲在他身边,休息了很久,等感到力量再度回到身上时,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掐在了楚道石的脖子上。

只要现在稍微使些力气,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他,只要后来告诉素王他死于银女之手就可以了。

理智告诉他,现在杀掉这个人,就可以改变你的未来,你可以永远地、幸福快乐地呆在朋友身边,享受着他们无私的友谊,直到他们平安地死去,而你就可以游于大地之上,期待下一次甜蜜的相逢。

你是魅,你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你是精神的主上,肉体于你皆是浮云。

然而,即便是魅,也有不可逾越的原则。是你把重要的人置身险地,而眼前的这个人却不惜生命挽救了他。他守护了你所珍惜的,保全了你所重视的,如果没有楚道石,你变成为人的意义可能就此中断。而作为人,必须要知道感恩。

楚道石,这次我姑且放过你。毕竟,在你眼中那个最后预言到来之前,我还有足够的时间杀你。

在你杀了我之前。

厘于期松开了手指,相反,他把手放到了楚道石胸前,一团黄色的光温暖地扩散开来。没多久,楚道石几声猛烈的呛咳,脱离了昏迷。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厘于期冰冷的脸。

“咳……咳……殿下……怎样了……”

“殿下很好,你放心吧。他只是被迷得很深,需要一点儿时间才能醒过来。”

楚道石费了好大劲才把眼神聚焦,“谢谢。”

“客气。”

不容楚道石发问,厘于期紧接着发话:“这些女人,是过去一个望族的家族财富,二十窖雪花白银,就埋在他们的外邸喷泉之下。失势之时,他们躲在郊外宅邸,企图谋反,被重兵围剿,除了主要人员被抓起来解往宫中审讯处决外,其他人等,主要是女眷,都就地格杀,填在泉水之中,推倒假山和雕像掩埋。只有一个看门人因为有事外出而幸免于难。”

楚道石的眼睛瞪圆了,“你……知道?”

“对。”从厘于期的口气中听不到半点波动,“人死光了,自然谁都不知道银子埋在哪里。最后一个守门人始终保守着秘密,想找到合适的馈赠者,我想代价也就是为死者复仇吧。但是可惜他的养子们都是天启的顺民,他带着秘密进了坟墓。最后的主人去世了,白银成了无主财产,秘仪之阵发动,它们就开始攻击一切靠近它们的人。”

“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楚道石,我想你没傻到看不出来的地步吧。”

就在楚道石的眼前,厘于期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只剩下清晰的轮廓线,而透过原本是躯体的地方,可以看到远处的景物——所有关于厘于期身上不协调的感觉顿时解释得非常清楚,他果然并非人类。楚道石看得张口结舌,只有几个干巴巴的音节冒出来:“你……你是……”

“魅。谢谢。很多年以前,人们称呼我为,怨恨。”

所以他能听见这里游荡着的悲愤之音,看得到这里始终没有消散的痛苦过去。死亡的仇恨和肉体粉碎的折磨,已经凝结成新的灵体,它们就徘徊在这里,久久不去。

楚道石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告诉我是想……”

“我希望由你来向他解释。”

“为什么?”

厘于期忽然笑了,有如春风吹拂大地,“我还不想离开,我欠他的。你不介意保守秘密吧,厉害的秘术士?”

楚道石明白,厘于期在跟他做交易。只要由他来讲出这件事实,那么白徵明就一定会视楚道石为珍宝,顺利地把他留在身边。可是,厘于期到底欠了素王什么?他为什么也要留在这里?目前看来,除了接受这项协定之外别无选择。因为楚道石也有必须要留下来的理由,而且,肯定与厘于期的隐衷完全不同。

不管你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我都会有足够的时间去挖掘。毕竟你也从我那里得知了想要的未来,不是吗?

楚道石点点头,“谢谢你替我宣传。”

“伤得怎么样?”

楚道石摸了摸头:“还没死。只是这次又掉了不少。”

在他手中,是细弱的灰黑色发丝。厘于期微微笑着说:“小心很快就要变秃瓢。”

“我会记下谁是罪魁祸首的。而且,”楚道石勉强支起上半身来,“下次禁止你把殿下带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你想害死他吗?”

厘于期的微笑变成了大笑:“我只能说,你不了解他。”

很快,楚道石就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在月亮向西滑落、东方微明之际,三个人踏上了回家的道路。素王当时骑来的马因为跑进了树林,神奇地在无差别绞杀中幸存下来,身负重伤的楚道石被白徵明坚持着丢上了马背,一摇一晃地慢慢前行。白徵明是在楚道石醒来后很久才恢复意识的,但是除了浑身酸痛,特别是腿累得几乎要抽筋,以及头上莫名的大包之外,他从这次历险中什么也没得到。他印象中只剩下与一些漂亮的姐姐们欢快地跳舞,其他统统想不起来了——既没有体会到大战幽灵的惊险刺激,也没有领略到生死搏斗的任何乐趣。而在他巡视战场试图回忆什么的时候,除了遍地散乱的银色金属,就只有楚道石一个人的血迹。

“这不公平!臭棋你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厘于期的笑容就跟长在脸上似的:“我来时也晚了,是楚兄击退了那帮姐姐,救了你。”

说到这里,白徵明担心地看着马背上的楚道石,快走两步跟上,“你没事儿吧?流了很多血啊。”

纯粹的关心而已。楚道石现在连张嘴都感到脸痛,“多谢殿下。”

要开始问到底怎么回事了吗?楚道石看了一眼厘于期,后者居然只是纹丝不动地笑咪咪看着他,一脸无辜相。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原原本本地把刚才听到的内容重复了一遍。但是在描述最后一刻时,楚道石忽然话锋一转:“她们围过来的时候,我就冲她们大喊大叫,就都吓跑了……”

“啊?只是喊叫吗?”白徵明脸上露出了异样的神色,“那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她们指甲很长,抓的。”

“脚呢?”

这个时候厘于期忽然插嘴:“为了保护你,戳的。”

“真的吗?”

白徵明快走两步,抓住马的缰绳,郑重其事地对楚道石说到:“谢谢。”

随即,他从袖子里拣出一块小小的白色物体,放到楚道石手里,“就算是你蒙我,也还是要谢谢。”

楚道石吃了一惊,迷惑地看着素王。

“这是白银被水银损坏之后形成的汞齐,你一定是拼了命才变出水银的吧。”

楚道石无言以对。白徵明接着说:“金石之辨,还是难不倒我的。只可惜错过了一场遭遇。”

他转过脸来,一双眼睛在渐渐发白的天空下闪闪发亮:“下次我一定要自己清醒地去体验,等我再找到更惊险的,楚兄,我们还一起去吧!以后还要多指教了。”

什……什么……

厘于期哧哧地笑了出来:“殿下只要有瘾,我们理当奉陪,对不对啊……楚、兄?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楚道石只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八章

等楚道石清醒过来时,他已经躺在了一张舒适的床上。早晨的阳光从窗缝里射进来,他用手遮住眼,感到有柔软的织物覆盖在身上。旁边有困倦的人声向外含糊地喊:“他醒了!禀报旻郡主殿下!”

旻……郡主……殿下?……

对,没错,他正是在甄府中。在昨天晚上莫名其妙地被放了半夜鸽子之后,甄旻连杀人的心都有了。为此宴席草草结束后,她也不睡觉,围着厚衣服,沏了热茶,搬把椅子就坐在二门里,等着看白徵明和厘于期怎么给她个交代。可是等下人们飞报进来,她站在内庭中间,还没等发作,就看见人们从外面把昏迷的楚道石抬进来,同时附送白徵明草草写就的纸条一张:救命恩人,你先救治下,回头我领走。

甄旻吃了一惊,她问:“怎么回事?”

有伶俐的宫女,早就打听了一堆流言蜚语过来:“听说昨天晚上素王殿下大战恶鬼,这是替素王殿下挡了致命一剑的门人啦!厘公子交代说,素王要给他特意置办房间迎接,所以先寄存在我们这里……”

呃……恶鬼?……寄存?……

甄旻叹了口气:大概又是喝醉了不知所云吧。但是等看到了楚道石的伤势,甄旻想了想,告诉侍从:“好好照顾他,悄悄从父亲那里拿件旧衣服来。”

照顾楚道石的侍从们都是刚熬了通宵,困得七扭八歪,他们勉强睁着通红的双眼,看楚道石把粥喝下去,咕哝着站起身来准备去睡觉。楚道石把他们叫住:“请问……这里是……”

“甄府。素王殿下把你寄存在旻郡主这里,可能过会儿来领走。对了,这件衣服是郡主赏你的,别弄坏了。”

楚道石低头看看,那是件质地良好的黑色绸衣,正好适合现在这个季节。作为奴才应该怎么做,要摇尾乞怜哭哭啼啼地道谢吗?等所有人都离开了,他再度疲乏地闭上了眼睛。可是,温暖的光线似乎忽然被什么挡住了,他只好再度睁开,这次看见的,是厘于期。

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进来的,也没有任何脚步声,他没有换衣服,但是却看不出一点激战过后的痕迹。他坐在那里,居高临下心平气和地看着楚道石。

被他看的发毛,后者只好发问:“有事儿?”

厘于期目光闪烁了一下:,“你不是问我,第一次见面时,在你眼里看见了什么吗?”

楚道石心中登时抽紧:“嗯,你看见什么了?”

厘于期仰头轻轻地笑了:“我会死在你的手里。”

室内的空气几乎凝固。楚道石半天才困难地开口:“对不起。你要现在干掉我吗?”

“我想昨晚干掉你。”厘于期的口气就好像在说晚饭吃了什么,“很可惜,失算了。”

昨天晚上素王为什么失约的疑惑顿时烟消云散,楚道石心中充满悲凉,“谢谢你手下留情。”

厘于期摇摇头:“我没那么好心,不过要谢谢你救了他。”

他起身准备离去,在门边忽然回头:“我不会放弃的,不过有言在先,既然你已经是他的门人,我会事先征求他的同意。”

楚道石冰冷地回答:“我也一样。”

厘于期优美地鞠了一躬,径直从紧闭的门中穿了过去。而楚道石,则怀着复杂的心情,再度沉入了昏蒙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白徵明活力十足、完全听不出半点疲倦的声音,这才把他吵醒:“谢谢旻旻替我收着!”

门帘一挑,打扮光鲜、容光焕发的素王殿下眨眼间迈了进来,在他的身后,跟着气定神闲的厘于期,和显然还没缓过来的甄旻。

素王没有寒暄,他只是忽然从身后擎出一个布包来,小心翼翼地拆开,在他的手里,紧紧地捏着三个糖人。

只狐狸,一只猫,一只奇怪的说不出名字来的动物,上半身像狗,但是却有两只翅膀。

他郑重地把狐狸发给厘于期,把猫发给甄旻,然后,把那个怪异的动物发给楚道石。

甄旻实在忍不住,问:“这算什么?”

白徵明严肃地回答:“早上特意没睡觉做的,感谢的礼物。”

厘于期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为什么是狐狸?”

“很像嘛!”

“那个奇怪的东西又是什么?”

白徵明笑咪咪地看着楚道石手里的糖人:“本来是狗的,但是总感觉楚兄会飞,所以就做了翅膀。”

楚道石看着自己手中这个奇怪的造物——金色的阳光洒在它身上,反射出晶莹剔透的光芒。他不出声地笑了。

会飞的狗,终究不也是狗吗?

甄旻实在受不了白徵明的语法,噗的一声乐了。素王大喜,他跳起身来,即兴唱起了一支无词歌,同时手舞足蹈,姿势矫健优雅,在狭小的房间中旋舞起来。厘于期和楚道石都看得清楚:那正是昨晚,白徵明从白银少女们那里学来的死亡之舞。

然而,在这明朗轩敞的房间中,被他跳起来,却再没有丁点杀气,只有欢愉与喜悦,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

就在即将结尾之时,白徵明的歌声戛然而止,他收住脚步,遗憾地对着朋友们说:“最后一段,我忘记了。”

所有人都微笑起来。

第二卷 破晓的梦魇杀机

第一章

有水滴的声音。

一滴一滴地,打在石板上,散发出好闻的潮湿气息。

爸爸说,每一滴水,就是一个瞬间。等数到七万九千个瞬间的时候,他就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