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想骂云敖一顿,可母亲的教导她不敢不听——“寻常公卿贵族之家,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不给侯爷纳妾纳通房,好歹自己懂事乖巧些,切不可如在闺中时一样骄纵任性,侯爷不是那种可以容得女子小性儿的人,如今专宠着你,都有了明珠和博哥儿了,你还不知足”

她不知足,就是不知足!只要孟娴静那个小娼妇还在一日,她就放不下心!

邱翦苓哽咽着翻身背对云敖,想到那条雪白绸裤裤脚上别致的兰花图样,眼前就一直是孟氏和云想容两个人的影子交替着出现,云敖已熟睡,呼吸均匀,邱翦苓还是瞪着眼猜测这些日他不在家到底发生什么事。

看来,得叫康孙氏去与康学文哨听哨听。

%%

眼瞧着快要过年,侯府里也开始忙碌起来。这些事自然不与云想容相干,她只专心的与蒋老夫子和金嬷嬷学习,她用了心,表现的却不敢太出色,故意藏拙不愿露头角。

也只有每日安静练字时,她心里才能平静一些,否则她总是禁不住去想娘亲。

“姑娘,老夫人说请您去一趟春晖堂,家里的姑娘们都去了。”门前,春晖堂一个还未留头的小丫头笑着回话。

云想容写完最后一笔,笑着放下毛笔道:“我知道了,可是有客人来?”

“正视呢,恬王妃和姨夫人一同来了。姑娘小爷们如今都在春晖堂,热闹的紧呢。”

“柳月,赏她桂花糖吃。”

“是。”

柳月捧了捧盒放在八仙桌上,掀开盖子,就见里头照着横切橘子的样式等分成了八份,放了各色的糖食。

小丫头喜上眉梢,忙拿了帕子双手接着,柳月挨个给她抓了一些,那丫头就欢天喜地的行礼退下了。

云想容却是坐在了红木玫瑰椅上,端起茶碗来吃了几口。

“卿卿,我伺候你换衣裳吧?”

“不用,这一身就挺好。”

云想容的语气有些控制不住的烦躁,让柳月很是惊讶,住了口小心翼翼安静的站在一旁。

恬王妃萧氏,她前世的婆婆,不仅霸道,还偏疼刘清宇,对刘清宇有种近乎于变态的母子情。

她想起她刚嫁给刘清宇时,有一日他们早起的晚了些,恬王妃竟然径直进了他们的卧房,掀开帐子就叫刘清宇的小名儿“瑁哥儿”。

当时她初为人妇,与刘清宇正是新婚燕尔浓情蜜意,身上光裸着,吓的缩进被子里。恬王妃竟还拿了刘清宇前一夜扔在地上的绸裤和中衣,要给刘清宇穿。还是刘清宇光膀子将被子紧紧抱着,撒娇的喊母妃,才制止了恬王妃。

然后,恬王妃用一种带着挑衅的眼神看她,说:“瑁哥儿自小就与我这个做娘的亲,十三岁了我还帮他穿衣”话没说完,被刘清宇羞红脸撵了出去。

那一整日,她的心里都如同被扎了根刺,膈应的她几天没心情。

现在一想起前世的种种,无不恶心,可这些记忆偏偏无法挖除…云想容闭了闭眼,真不想去见他们啊。然而她和娘亲要依靠侯府,就不能得罪老夫人,老夫人吩咐人来请,她不能不去。

站起身,肃整了颜色,云想容道:“走吧,叫上英姿。”

“是。”

柳月就去喊了英姿,给云想容穿上鹅黄色嵌白狐毛风毛的素锦对襟小袄,又拿了火炭红的锦缎大氅给云想容披上,戴上风帽,三人这才一同离开琉璎阁,快速赶去了春晖堂。

还没进正厅,就听见屋内一阵欢声笑语。

云想容笑着叫了月皎一声“姐姐”,笑着问:“今日祖母身子可好了?”

月皎温和的笑着还了礼,伺候云想容脱掉大氅,道:“老夫人身子大好了,姨夫人和恬王妃都来了,还带着小世子一同,这会子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都在呢,大奶奶也在,老夫人很是喜欢。”

第六十九章定亲

老夫人心情好,她就清楚要怎么行事了。笑着谢过月皎,让柳月和英姿留在外面,独自转过了插屏往暖阁里走去。

小丫头撩起葱绿色团字福寿纹暖帘,穿了桃红色比甲,模样俏丽的琇莹正端着黑漆茶盘出来,迎面看到云想容,屈膝行礼,回头往里头传了句:“老夫人,六小姐来了。”

云想容对着琇莹微笑,琇莹侧身退开,云想容就进了屋。

暖阁里烧了地龙,地当中还摆着个炭盆,银霜炭里头正烧着松塔,时而发出噼啪的爆裂声,空气中都弥漫着松子的香味,在临窗的暖炕上,老夫人穿了件茶金色的对襟袄子盘腿坐着,恬王妃与段舒窕也都不拘泥的坐在炕上,与老夫人说说笑笑。下人们则在一旁伺候剥松子。

暖炕的另一边,三小姐、四小姐和五小姐都坐在绣墩上,大奶奶邢氏已经怀了八个月的身孕,在离间浅紫水晶帘后的美人榻上侧躺着,与大夫人和二夫人说话。屏风旁边的八仙桌边,十岁的刘清宇穿着件宝蓝色的小袄,无聊的呆坐着。

见云想容进来,他圆圆的脸上出现了一些异样情绪,浓眉皱着,眼神似是端量。

云想容懒得理他,偏十岁的刘清宇,与她的珍哥儿长得太像了,她想念儿子,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才到暖炕跟前行礼:“祖母,王妃,姨祖母。”

“好,去见过你大伯母他们。”

“是。”

云想容又撩珠帘到了里头,给大夫人、二夫人和大堂嫂问安。

大堂嫂邢氏就要坐起身来,云想容忙道:“堂嫂快歇着,别累着我的侄子。”

一句话,说的大夫人、二夫人和邢氏都笑了起来。

“母亲快听听,卿卿都说什么了。”大夫人到了外间。“燕珊刚要起来,卿卿就说仔细累着她的侄儿,这小丫头,当真鬼机灵!”

云想容也凑趣的到了老夫人跟前:“难道堂嫂腹中的不是我的侄儿吗?我可是一直想当姑姑呢,”随即瘪嘴:“做什么这个家里,我最小嘛。”

“感情她是急着当大辈儿的!”

大夫人心里欢喜,若真应了云想容的吉言,邢氏诞下一男孩,那可就是老夫人的第一个重孙子,她这个做婆婆的脸上也有光啊。

老夫人、恬王妃和段舒窕都是笑。三小姐和四小姐也都抿唇微笑,只有五小姐哼了一声别开脸。

云想容是知道邢氏必然会生儿子的,且这个儿子还是个调皮的小魔头。不爱读书,专门喜欢结交一些江湖人事,游山历水走南闯北,常年不在家里,她前世去世之前见过的最后一个家里亲人。就是这个比她小了七岁的侄儿,偏他母亲给他取了个文雅的名字,叫云芷。

几人又说笑了一会,大堂兄云佳宜和二堂兄云佑宜就一同来了。老夫人就吩咐孙子:“你们就陪着世子爷去后花园瞧瞧梅花吧,在屋里头岂不是要憋闷坏了?”又看看孙女们:“你们也去,难得外头天气好。雪景又干净,别在屋里头闷坐着瞧着都无趣。不过可要仔细想想,或是做咏梅的诗来。或是画个赏梅图,明儿个来交给我。”

恬王妃闻言,容长脸上堆满了笑意,狭长的眼睛也眯成一条缝:“到底是济安侯夫人回调理人,出去赏个梅花儿还要作诗画画儿的。”眼珠一转。笑道:“老夫人也不要独子霸着,姑娘们若真的做了唬可要送给我啊。”

“他们那几下子哪里就入得了恬王妃的眼。”

“您这么说就外道了。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老夫人心里有数,三小姐善作画,小六善写字,倒也能交的出一副像样儿的作品来。整日调教这些女孩子也废了不少的力气,内心里到底是需要人肯定的。

老夫人就笑着颔首:“也好。”看向孙子孙女们:“你们可听见了?”

众人齐齐应是。

“那便去吧,佳宜,你领着弟弟妹妹们。”

“是,祖母。”云佳宜微笑行礼,带着堂弟妹们,与刘清宇笑谈着离开了春晖堂。

恬王妃看了眼段舒窕。

段舒窕会意的点头。

恬王妃笑道:“失陪了。”下了地,让丫鬟领着她去了净房。

段舒窕见左右只剩下里屋陪着邢氏的大夫人和二夫人,就凑到姐姐耳边低声道:“姐姐,您觉得恬王世子如何?”

老夫人微笑着道:“长得一表人才,家门也煊赫。”

“正是,我瞧着也很喜欢。”段舒窕斟酌言辞,道:“我到是觉得,六小姐和小世子瞧着很是登对,若是能攀了这门亲事,对姐姐也只有好处。”

老夫人立即明白,恬王妃今日与妹妹一同来,就是想提这件事。

她有些惊讶,但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恬王在朝中地位不上不下,虽是个亲王,可在皇上跟前,却连定国公和鄂国公都比不过。云想容是她的孙女,更是皇帝宠臣云咸宁的长女,若是订了亲,有了这一层关系,恬王或许会从中得利…

老夫人心里堵得慌,一想到云咸宁,难免想起在拢月庵住着的赵氏。这母子俩都是一条藤儿,巴不得气死她,她就是看不惯他们那副样子。再说,她留着云想容还有用。

思及此,老夫人笑着拉妹妹的手,低声道:“我明白你的好意,只不过,那小六儿我要留着她选秀的。”

“姐姐?”段舒窕惊讶,脑筋一转就明白了,认真颔首道:“的确,十年后皇上也才三十四呢…只不过,小六身子骨好似不大好。”

“皇上这不是亲自下旨赏了医婆调理么。”老夫人撇嘴。

“还有这等事?”段舒窕知道姐姐的心思,就顺势将事揭了过去,与老夫人说起别的,不多时恬王妃回来,也自然而然的与他们谈论起来,好似根本没有方才试探的一说。

此时的后花园里,云佳宜和云佑宜。轻了刘清宇一同在暖阁里坐着,命下人推开了格扇,恰好能看到正对着格扇的红梅林中,的四位衣着光鲜的小姐和穿红戴绿的丫头们。

云佳宜已经二十,且在朝中为官,为人自然沉稳。云佑宜整日只知道读书,还是个不善于言语的书呆子,与才十岁的刘清宇,也没有什么好聊的,只说些场面话罢了。

刘清宇觉得更无聊。索性撑着下巴,边喝茶边看梅园中的女孩们,他们说话的声音。自然也传了进来。

“你们瞧,这株梅花,长得倒是好。”三小姐正仔细观察每一株红梅,试图将梅花的模样记在心里等着回去起草图样。

“是啊。”四小姐与云想容走在一处,都是随口符合。

五小姐踢着地上的积雪。低声不满的道:“游个园子还要作画,我可不行,三姐自己做吧。”

四小姐闻言,也怯怯的道:“我从不会这些…只会打络子,三姐姐不要为难我。”

三小姐莞尔,道:“这也不难。四妹妹打两个络子分别给我和卿卿,就绕过你了。”

五小姐闻言,不依的道:“做什么给她?”敌意明显。

三小姐打趣道:“祖母要送给恬王妃的画自然怠慢不得。要你们做,祖母还会阻拦呢。卿卿的字写的好,这画上的诗句自来是要她提的,诗句就是大堂兄的责任了,你和娇姐儿都出不了力。打个络子补偿给我们怎么了?我还没问你要呢。”

“三姐真坏。”五小姐嗔怪:“一点儿亏都不肯吃,平日看你最老成。殊不知你嘴坏。不就是你会作画么,就言语上作践我。”

三小姐也不恼,慢条斯理的道:“瞧她,自个儿一味要躲懒,还要将过错编排给旁人。”

五小姐不依的跺脚,丫鬟们也凑趣的笑…

云想容觉得无聊,转回身仰头看着枝干遒劲的梅树上胜绽的红梅,她的角度,看不到梅花的花蕊,只能看到红梅的侧面或是底部,树干上积了雪,被风一吹,就散了开来,在阳光下亮晶晶的,扑到脸上冷冰冰,还带着梅花的芬芳。

云想容忍不住踮起脚尖,伸手去拽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枝,将树枝拽到自己跟前,伸出舌尖来舔走了梅蕊上的雪。

满口芬芳沁凉,喜的她笑弯了桃花眼。

三小姐恰好转身,就瞧见了这一幕:白雪做衬,红梅点缀,穿着火炭红大氅,戴着镶了一圈白毛边的风帽粉雕玉琢的女娃,憨态可掬的踮起脚尖,去吃树枝尖儿一朵红梅花蕊中的雪,那样子,仿佛是红梅花幻化成了人形,调皮的在人间嬉闹玩耍。

这幅画面,仿佛烙印一般刻在了脑海里,她的画有着落了!

五小姐也见了,撇嘴道:“狗不食的脏东西你也吃,真恶心。”

云想容就好像面前根本没有五小姐这个人,又吃了一朵梅花上的雪。

暖阁内的云佳宜却走到敞开的格扇前,趴着窗台笑道:“五妹妹此言差矣,梅花上的雪水用来沏茶,可是极品中的极品,祖母常常叫月皎和琇莹来院子里取梅花上的雪窖藏起来,平日都舍不得拿出来吃。六妹妹小小年纪,竟如此风雅知趣,你呀,自个儿不动,还乱笑人。”

云佳宜平日少跟院子里的姑娘们接触,自然不知道五小姐和云想容之间的矛盾纠葛,即便知道,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往心里去,只当是小孩子胡闹罢了。

殊不知,他无心的一句话,将五小姐气的红了眼眶。

“我粗俗,她就多高雅了,大堂兄分明是偏心眼!”

云佳宜一愣,随后忙离开暖阁到了林子里,哄五小姐:“可别哭,为兄不就说了两句玩笑话么。”

“那你凭什么要把我跟她比!”不过是个弃妇生的小贱种。这一句,五小姐却不敢骂出口,只要一想到云想容揍她时拼了性命不要的狠劲,她就浑身发抖。

刚这么想,眼神正好与云想容明亮的桃花眼对上。五小姐竟不自觉的低下头别开眼,等察觉到自己此举代表惧怕时,她才后悔,且更生气委屈了。

云佳宜就开始笨拙的哄着才八岁的五小姐。

云想容翻了下眼睛,迈上台阶进了暖阁。

跟她面前那样凶,在人前又表现的如同个玻璃娃娃,仿佛比她屋里砸碎了的西洋美人镜还脆弱,这样的人,当真讨厌。

可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刘清宇更讨厌。

云想容离着他远远的,靠着门边的圈椅坐下,吩咐英姿给她端茶来。

刘清宇一直盯着她看,见她竟然少了门牙,刚才梅树下仿若小仙子似的轻灵印象完全烟消云散,变为了嫌恶。

刘清宇起身,大步走到云想容身边,隔着小几坐在圈椅上。

见身旁没人,低声怒冲冲的道:“你这样的,就算附赠我八百台抬的嫁妆我也不要,你趁早死心吧!”

云想容愕然。刘清宇莫不是吃茶也会醉?

不过她自来知道刘清宇的性子直,现在的他才十岁,少了历练,更加是有什么说什么。他不会平白无故的说出这种话,除非他听见了什么风声。

云想容心里一紧,面上悠闲的吃茶,不理他。

刘清宇说了一句狠话,眼角余光就一直盯着云想容的侧脸。

见她竟然不搭理自己,自尊心严重的受到了伤害。他堂堂恬王世子,就被一个小丫头藐视了。刚要说话训斥,三小姐进了暖阁,道:“卿卿,你随我一同去画图吧。”

“好。”云想容放下茶盏,带着英姿和柳月跟着三小姐离开了。

刘清宇一口闷气别再心里,又无从发泄,等跟着恬王妃回了王府,当即闹了起来:“我才不要那个没有牙齿的丑八怪!母妃不疼儿子了吗?您怎么就舍得让儿子娶那种丑八怪!”

恬王妃闻言不禁失笑,搂着刘清宇哄道:“母妃就是疼你,才想给你定下她啊,好了,我儿既然不喜欢,就以后再说。”才刚离开云家时,段舒窕已经间接的告诉她老夫人是不赞成的,她还要另想法子,左右孩子还小呢,也不急在这一时。

刘清宇这才满意了,趴在母亲怀里赖着不愿意退开。

春晖堂中,刚刚掌了灯,老夫人与云贤对坐在炕桌边用饭,就提起了今日恬王妃的来意。

云贤闻言,道:“这倒也是一桩好亲事,我赞成。”

第七十章挣脱

老夫人听的心里一阵恼火,心下难免哀怨,男人家不论年龄,是否都如此粗枝大叶的,那脑子里好似都不计划事,只知道一味的在外头充大头,家里的事全不管。

可老夫人“知书达理”了半辈子,心里不满意也断然不会面上直言,温柔的笑着,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侯爷说的是,妾身也是这样觉着,只不过,妾身心里还有另外一桩小算计。”

云贤吃了口菜,又啜了一盅酒,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老夫人微笑着道:“这不过是妇人家的小见识罢了,若说的错了,侯爷可不准恼。”

“哪里会,夫人请讲吧,莫再吊我胃口。”

老夫人这才目露担忧的道:“妾身看到沈小伯爷家的事,当真怕了。登高必跌重,虽说侯爷从前说过皇上如今忌惮鄂国公,又不愿满朝勋贵望族都寒心,可慢刀子割肉最难受啊。妾身担心,皇上会一点一点的分散瓦解勋贵和藩王的势力。”

云贤闻言,叹息着颔首:“你说的是。”

“所以我想着,皇上未必就肯喜欢咱们勋贵之间的联姻,您看,您自己就是先皇重臣,一直位高权重,咸宁又有从龙之功,您与他关系如何,都是咱们关起门来说话,外头人看来咱们云家一族可是一门出了两侯爷,显贵之极了,加上咱们儿子、女婿、孙子,都在朝中当差,云家的根系太大,若在与亲王联姻,皇上会不会如忌惮鄂国公那般忌惮咱们?如果,咱云家出了个娘娘呢?皇上总归不会与鄂国公较劲,还与咱们较劲吧?”

云贤闻言,已放下象牙箸。蹙眉沉思,半晌方道:“你说的有理。只不过,若云家有女子入宫侍奉圣上,咱们云家,必然会成为皇上用来制衡鄂国公马家一脉的棋子,我担心鸟尽弓藏,云家会成为第二个马家,此事须得从长计议。”想了想又道:“恬王那方,你也不要开罪了人家,恬王再不济。也是皇上的亲叔叔,兴许将来情势变化,还要与他们联姻也说不准。”

老夫人恍然。觉得自己的确是考虑不周,认真的道:“是,妾身晓得。选秀一事的确须从长计议,不过妾身先将女孩们好生调教起来总归没有坏处,恬王妃那里。妾身也不将话说死就是了。”

“夫人想的周到,偌大的家族,也只有夫人这样的贤内助在,我才无后顾之忧。”云贤望着老夫人,目光真诚。

老夫人闻言,心下动容如春水荡漾:“侯爷言重了。妾身见识少,眼界也浅,只希望一家子人都平平安安的就是了。有妾身看不到的,还望侯爷多指点。”

“老夫老妻,这样客套做什么。”云贤举箸为老夫人夹菜:“快吃饭吧,待会儿菜就凉了。”

“多谢侯爷。”老夫人忙端着小碟子道谢,自己也给云贤布菜。

%%

云想容左手拿着《金刚经碑》。右手负在身后,脚上只穿着白袜。在暖阁铺了石子地毡的厅中绕着圈走,柳月和英姿也脱了鞋跟在她身后,小心护着她,怕她因看书分心而摔倒,不过半个时辰下来,柳月也已经出了汗,脚底疼的紧了。

西洋自鸣钟敲响了六下,云想容将书放在桌上,回头道:“柳月,去将我昨晚写的那几幅字带上,咱们去一趟春晖堂。英姿,你留下看家。”

“知道了。”英姿取来云想容昨日穿的那件火炭红的缎面镶白风毛的大氅给她披好,为她戴好风帽,低声嘱咐柳月:“外头天黑着呢,你们两个慢着些,这会子老夫人八成才起身,少不得要等一会儿,可别把小姐冻着了。

英姿比她们大四岁,又是自小跟着父亲在外头行走,见识的多,加上这几日在府里看到的种种,她深知侯府中比她姥姥家还要黑暗一万倍,也早打定了主意,定要服侍云想容周全,不光是为了每月八百文的月钱,主要是为了云想容对她的好。

柳月乖巧的点着头,英姿展露过功夫之后,在柳月眼里,她就像是个神人,她又比自己年长,比自己机灵,柳月自然都听她的。

云想容见身边两个信得过的婢女相处的如此融洽,心下喜欢,笑着让英姿去用早点,这才和柳月出了门。

卯正时分天还没有大亮,柳月一手提着气死风灯,一手扶着云想容的手臂,二人走的很慢,直走了一炷香时间才到了春晖堂。

进了院门,云想容看到月皎正吩咐小丫头们抬着食几下去,笑着问:“月皎姐姐,祖母用过早膳了?”

见云想容来的早,月皎有些奇怪,微笑着迎上来行了礼,扶着云想容另一只手臂道:“才和侯爷用过膳,六小姐今儿来的倒是早。”

云想容笑而不语。

进了屋,琇莹伺候云想容脱了大氅,月皎则进屋去回话。不多时就听见老夫人的声音:“卿卿,还不进来?”

云想容双手拿着字卷进了屋,规规矩矩行了礼,“祖父,祖母。”

云贤今日休沐,正穿了家常穿的藏青色素缎夹衣,盘膝坐在暖炕上。老夫人则穿了件孔雀蓝色的对襟褶子坐在炕桌的另一边。琇莹跪在炕沿上,正给老夫人带上同色的镶翡翠勒子。

云想容腼腆的道:“我知道三堂姐的画画得好,三堂姐说她的画画好了,让我来提字。祖母要给恬王妃的画,自然不能丢了咱们云家的脸面,偏生我笨,不知怎么写才好,索性将大堂兄告诉我的四首咏梅的诗都写了下来,想请祖母帮着选一选,免得真正要写了抓瞎。”

她说的小心翼翼,像怕犯惹了老人生气似的,语气中还有一些懊恼,老夫人虽不喜欢云敖和孟氏,可对这个孙女也不那么讨厌了,再说她还是个有用之人。她脸上不自觉就挂了温柔的笑:“拿过来吧,我和你祖父帮你看看。”

云贤却摆手,“你祖母最在行这个,我可不行。”说着话,却伸着脖子往老夫人手上看。

一看之下,他和老夫人一样的惊讶。

这孩子的字长进了不少,虽还是可以挑得出这里不好,那里不对,可照比从前那些让老夫人满意的字,今日的四幅比从前的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