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爷为何要暗中派人保护那个楚公子,他与爷没什么交情吧?”
“因为楚公子是六小姐的表兄,爷年幼时候又受过六小姐一家的恩惠。”
“才不是!”小猴摆手道:“说是恩惠,早就还清了,而且要不是爷出手,此番孟家的财产他们能留得住?还能等着分家?就算早前没还清,这一下子也还清了吧。我再问你,爷为何发现事不对就想法子去给尉迟大人通了风?还派了咱们两个来盯着,好像怕有万一似的!咱们可都是做大事的人,哪里用咱们出来。”
“那是因为爷进了京都,不必要的时候不想引起旁人注意,所以不轻易出城。”
“切!我看爷是明明想做好事,还不想让人知道。”
卫昆仑惊奇的望着小猴,“你是说爷”
“我就说爷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明知道那个尉迟凤鸣一得到消息准来,且六小姐看到那家伙带着伤赶来必然会感动,他还敢管这种闲事,就不怕让人占了先机!没瞧刚才那群锦衣卫。都穿着戎装呢,锦衣卫办事大多不都是穿便装的吗。我看尉迟凤鸣分明是想在孟家显摆!”
卫昆仑皱着眉想了想,摇头道:“也不尽然,你不要把爷想歪了,爷是做大事的,再说这么做,或许也是为了报恩。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去你的涌泉相报吧!我就是觉得爷这么做太傻了。明明暗地里掌控操纵着事情的发展,为了那个云六小姐好,还不让她知道是他安排的。她领情都是领别人的,什么玩意儿嘛”小猴不平的唠唠叨叨。
卫昆仑自小与沈奕昀一同长大,自然更懂得沈奕昀的心思。沈奕昀是个重感情的人。被他重视的人,他会不遗余力的关心,不论对方会不会领情。
而且他们现在自身难保,麻烦重重,沈奕昀就算有心思。也断然不会轻易拉人下水的,让云六小姐擎着别人的好,保护了她还将她推开,也是一种保护。
卫昆仑思及此,不免有些伤感起来。
二人回了京都去给沈奕昀回话时正是清晨,沈奕昀刚练过一趟五禽戏。正斜歪在临窗的醉翁椅上摇晃着看书。
闻言抬起头笑道:“不错,你们做的很好。”旋即放下书,起身道:“我今日要和恬王世子去泛舟游湖。你们是歇息一下,还是跟着我去?”
小猴嚷道:“自然是跟您去!”
沈奕昀道:“那就快着些吧。免得让人久等。”
小猴应了一声,欢天喜地的下去预备了。
见小猴走远,卫昆仑才疑惑的问:“爷,你为何不让云六小姐知道呢?”
“知道什么?”沈奕昀见卫昆仑黝黑的脸上那纠结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禁不住莞尔:“有什么好叫她知道的?我不过是为了我自己罢了。”
“为了你自己?”
“是啊。这么有趣的对手,若是折在别人手里,岂不是糟蹋了。”沈奕昀进屋去更衣,清越的声音含着少有的笑意:“我还期待着下一次与她交锋呢。”
卫昆仑闻言,越发纠结了。跟着沈奕昀出去,都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当游湖时看到刘清宇还带了二小姐刘嗪一同前来,其余的贵公子也有带了妹子的。
虽然他们男女乘坐两艘游船,可另外一艘传上的女子总有“不经意”看向自家主子的。
卫昆仑自来知道沈奕昀自小到大都极有女人缘,可他对所有女子都是冷冰冰的没什么兴趣,就连恬王家的二小姐冲着沈奕昀微笑,沈奕昀也同没看到一般。
这就是沈奕昀对待寻常女子的态度。
卫昆仑突然开始回忆沈奕昀看云想容时候的眼神。
有时生气,有时欣赏,有时若有所思,有事充满开怀,却惟独没有漠视。
卫昆仑突然觉得,爷将云六小姐看成对手,反而比只当她是个寻常女子更叫人担心。因为是只看做寻常女子,那便只是一个附属品。而当做对手的前提,首先就已将对方放在与自己平等的位置上,在爷的心目中,云六小姐是与他地位等同的女子,是区别于其余那些可以漠视的女子的。且他还在暗中帮衬着云六小姐,还不打算说明…
卫昆仑挠了挠头,他开始认同小猴的那句话了。那个云六小姐八成就是有什么神通,说不定还是什么精怪变的,不然怎么能有这种法力,让沈奕昀刮目相看。
云想容哪里知道自己在卫昆仑眼中变成了什么精怪?此刻她正读者匡和玉的回信,就听见外头一阵说话声,随即门帘一挑,英姿笑道:“小姐,夫人和尉迟少爷来了。”
不多时,就见孟氏和尉迟凤鸣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孟氏穿了件素白的袄子,下着牙白挑线裙子,后头跟着穿了件寻常的藏蓝色细棉直裰,显得面皮白净笑容极为可亲的尉迟凤鸣。
“…那样当真不错,能得你的帮助,我也就放心了。”
“三夫人不必担忧,我手下的那些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有罪之人。”尉迟凤鸣咧着嘴笑。见云想容在看自己,笑道:“我在与三夫人说楚寻的事。”
第一百四十五~一百四十六章回都
云想容微微颔首,给孟氏行了礼,便拿了匡和玉的回信来看,似乎一点也不好奇楚寻会有什么后果。
孟氏在临窗铺了猩猩红锦缎坐褥的紫檀木三围罗汉床边坐下,笑望着女儿。
女儿在专注做事时,眉间微蹙,红唇轻抿,神态乖巧中又透着沉静和睿智,像极了年轻时的咸宁。想到即将要回府去,她连日来阴霾的心情也清朗了许多。
尉迟凤鸣却是走到云想容跟前,奇道:“容容,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
云想容抬眸看他,见他双手撑着桌案边缘向前俯身,娃娃脸上满是疑惑,笑道:“锦衣卫自然有清理门户的办法,再者说他还违背了锦衣卫的规定,为了一己私欲伤害了百姓,你们不是该有处置么?左右他到了你们手里没有好处就是,我一点都不担心。”
尉迟凤鸣笑了起来:“你说的也是。”随便拉了把交椅坐在云想容身边,道:“我决定让楚寻留下来做教材用。”
“教材?”
“是啊,锦衣卫常常要做拷打之事,拷打可是一门学问,总不可能去用布偶练习吧,正好在楚寻身上找找办法,我会留着他的性命,还不知他会锻炼出多少好手呢。”
云想容闻言眨了眨眼,噗嗤一声笑了,“你还真会想法儿,亏你怎么想得出。”这就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好的办法。
她笑容绽放时,原本出挑的面庞更平添了艳色,尉迟凤鸣也露齿而笑,抑制着心头砰然,似不经意的别开了眼不去看她的笑颜,对孟氏道:“不知道三夫人觉得这样处置可好?”
孟氏一听方才尉迟凤鸣的解释,就觉得楚寻这辈子已经折了。她自然是心软的人。在平日里听到这等折磨人的事定然会恻然,但楚寻残忍的杀害了孟玉静,还逼的楚家家破人亡——听说楚老爷子这会子已经因为一股火病入膏肓,快要一命呜呼了。罪魁祸首就是楚寻,他死有余辜。
“这么做很好,凤哥儿想的很周到。”孟氏手心里冒汗,却是坚定的点头。
尉迟凤鸣撑着下巴笑道:“既如此,我就安排人将他押解回京了。”眼角余光见云想容又在看那封信,略有些不满的道:“你看什么呢,我好容易来一趟。就不行跟我说几句话?”
云想容这才放下信纸,起身到孟氏身边坐着,道:“那是匡先生的回信。”
匡和玉已经于云想容书信往来指点她技艺八年。这件事京都勋贵簪缨无人不知,尉迟凤鸣又素来知道云想容爱好书法,就喜欢研究这些个,自然也不会再介怀。
刚要说话,突听外头英姿和柳月的声音:“七小姐。”
随即珠帘撩起。穿了身浅粉色对襟袄子,下着豆绿色挑线裙子的云明珠缓慢的走了进来。她后头还跟着捧了厚厚一叠纸的康孙氏。
挨打之后,云明珠一直在房中静养,今日是头一回出来,云想容见她瘦了一些,原来饱满的鹅蛋脸现在瘦出了尖下巴。一双杏眼更加大了,越加显得人楚楚可怜。
云明珠随了邱翦苓的容貌,她的样貌素来都是出挑的。
“母亲。六姐。”云明珠屈膝行礼,似乎在咬牙忍痛。
孟氏忙道:“快别多礼,康妈妈,拿厚实的垫子来,扶七小姐坐下。”
康孙氏应声下去。在玫瑰椅上铺着厚实的褥垫。
云明珠这才对尉迟凤鸣也行了礼,在康孙氏的搀扶下缓缓落座。道:“让我抄写的那些东西。我已抄完了。”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
云想容颔首,吩咐康孙氏拿过来。
她当然不耐烦去数云明珠有没有少抄一遍,只大略翻了翻,见她字迹尚算工整,又觉得无端的没必要给自己惹气,就笑着道:“写的很好。”言下之意是过关了。
孟氏一想尉迟凤鸣也不是外人,便训教道:“往后你不可在调皮莽撞,既然你父亲将你交给六姐教导,你也要好生学习起来才是。”
云明珠低垂着头,咬着下唇颔首。心里暗骂孟氏不地道。在尉迟凤鸣面前这样说话,可不是作实了她不听训教调皮的形象?要让尉迟凤鸣怎么想她。
云想容似是能猜得到她在想什么,道:“还有,下一次母亲会客之时,你也要看着些。”言下之意是云明珠自己不知道挑选时候,趁着现在来不是自己找不自在么。
云明珠脸上骤热。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后悔自己这时候来,但更气云想容和孟氏毫不留情。起身道:“是,我告退了。”然后行礼,由康孙氏扶着的退了出去。
出了门站在廊下,云明珠一直隐忍的怒气才直冲到脸上,又不想让下人们看得见徒惹了是非,只能横眉怒目默不作声的往前走。
康孙氏松了一大口气,好歹七小姐现在知道不惹事了,做事多少也要学会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去与六小姐硬碰硬,不是以卵击石么。
康孙氏腹诽着,扶着云明珠往厢房走去,没走几步,却看到云博宜和云传宜说笑着往这边来,看样子是要去正厅的。
云明珠停下脚步。
云传宜冷然看她一眼,便与她擦肩而过,先一步走了。
云博宜对她也颇为不喜的模样,不过还是勉为其难的叫了声“七姐。”随即颔首离开。
云明珠隐忍的怒气终于按捺不住,又不敢大声喧哗,怕云想容又要让她吃纸,就一边走一边紧握着康孙氏的手骂道:“小崽子,小白眼狼,亲姐姐都不认,去认那些外四路的亲戚,他六姐好,九弟好,以后就不要叫我姐!”
康孙氏听了默然,只是脚下又快了一些,带着云明珠赶忙回去了。
云传宜和云博宜到了云想容屋里,给孟氏和云想容行过礼。就一左一右跑去缠着尉迟凤鸣。尉迟凤鸣这些年在云家走动的勤,又因为身为锦衣卫的大官,且对人又随和,对小孩子格外有耐心,云博宜兄弟俩对他都很喜欢,有机会见了面总要缠着他说话。
云想容便趁机与孟氏说,“我们也该预备启程了。外婆的身子母亲虽然担心,也只能暂且放下,好在此间的事情已经全都解决,有外公在。家里应当也没事的。”
孟氏虽然不舍,可侯府才是她的家,颔首道:“你说的事。稍后我就吩咐人预备行礼。事情已然解决,若再不回去,你祖母也会动怒了。”
云想容“嗯”了一声,突然有愁绪爬上心头。孟家财产的事是了了,可回了侯府。还有更大的危机等着自己呢,她如今脚上的伤早就痊愈了。又不可能划伤自己的脸,短期内还真想不出什么办法不去与梅美人小住。
云想容又犯起愁来。
“夫人,夫人!”云娘惊慌失措的跑进来,见云想容和两位少爷以及尉迟凤鸣都在,神色迟疑。
孟氏知云娘必然有事要说。忙起身随着云娘出去了。
云博宜和云传宜继续缠着尉迟凤鸣说话。
不多时,英姿进来屈膝行了礼,上前在云想容耳边低声道:“云娘说楚少爷今日暴牛将祠堂砸了。里头楚家祖宗的牌位都砸了个稀烂,这会子正嚷着要点火烧了祠堂。下人们拦也拦不住,这会子太爷已经赶去了。”
云想容惊愕的站起身,“什么?”楚晏竟然会去祸害祠堂?这种事她当真闻所未闻,难道楚晏今后不打算在楚家。乃至于兴易县立足博得个好名声了吗?!
云想容这厢的动静惊动了那边说笑的三人,云传宜见云想容面色不对。三两步跑了过来:“姐姐,你怎么了。”
云想容这才回过神,将凝重情绪隐藏起来,温柔笑道:“没什么,超级工业强国。”
云传宜仰着头,疑惑的看着云想容。
尉迟凤鸣则是走到她跟前,早已没有方才的嬉笑模样,正色道:“我正想出去走走,要不你给我做个向导?”
他的身材高大伟岸,原本这样的男子会给人很强的压迫感,好在他生了张娃娃脸,双眼皮漂亮不说,酒窝也格外好看,示意才会给人亲和之感,然此时他正了颜色,强势之感就再无遁形。
云博宜本想说“我可以给你做向导。”也咽了下去,迟疑的和云传宜对视了一眼。
云想容颔首道:“走吧。”又弯腰对云传宜道:“宝儿,你和博哥儿先去别处玩,我与凤鸣表哥出去走走。”
云传宜乖巧的点头应是,等看着云想容出了门,才担忧的皱紧了眉头。
尉迟凤鸣这厢随着云想容到了院中,低声问:“怎么了?”
云想容不想将楚晏的事说给别人,只含混的道:“晏表哥家里的事。”
这会子她最能够理解楚晏的心情,亲爹杀死亲娘,又是那般亲手,原本的美好生活被生父亲手摧毁,是什么人也无法接受的。她如今能够冷眼看着一些事情,是因为早些年经历了那么多,心情早已沉淀了。而楚晏现在正是在沉淀之前的爆发。
尉迟凤鸣见云想容不愿多言,又面露忧郁,自然也不好多问,想到楚晏的经历,心下也多了些同情,但更不愿云想容心里不快,安慰道:“能够成就大事业的人,总要经历一番挫折,寻常人受不住考验败下阵来,那就只能做个寻常人,当觉得最困难之时,咬牙挺下来的,才能做人上人。我看载文并非是寻常之辈,他定然会安然无恙的。他不过是需要一些时间罢了。”
云想容微笑颔首,道:“你说的极是。”再一想面前之人却是可以称得上顺风顺水的,笑着问:“想不到凤鸣表哥会有这般感触。”
尉迟凤鸣笑道:“你当我就是个吃白饭的二世祖么。其实我的精力也蛮多的,说出来你都未必会信。”
云想容挑眉,她想到前世的尉迟凤鸣可是九岁上就夭折了的,今生却安然无恙的长到了现在,且还健健康康学了一身的武技。
她觉得好奇,但有些事情又不好多问。就如同她的来历。所以云想容只微笑着道:“我信你会有一番不同的经历,否则哪里会有你这样的怪胎。前儿我听说。你还把番柿拿来吃了。”
尉迟凤鸣嬉皮笑脸的道:“想不到你这么关心我,还知道我吃了番柿子?”
他的言语轻佻的很,偏云想容知道他的为人,明白他是故意与自己玩笑,莞尔道:“是啊,本朝第一个吃番柿的人,我哪里不知道?拿东西味道如何?”
“如人饮水,想知道,你自己尝尝不就得了。”尉迟凤鸣说风就是雨,拉着云想容的袖子往前走。
云想容被他拉的跌撞了两步抽回手。见尉迟凤鸣完全是孩子气的焦急,并无别的心思,云想容也不往心里去。二人快步到了后头的花园子。
此时正是六月上旬。乃是番柿成熟的季节,孟府这样家门,自然养了许多珍奇花草观赏,番柿就是其中之一。尉迟凤鸣先是到了番柿子地边,随手摘下连载一块儿的两个世子。红彤彤的果实看起来极为漂亮。
随后拿了一个,从怀中掏出帕子擦净了,先咬了一口。
云想容看的目瞪口呆,见尉迟凤鸣笑眯眯的吸着番柿的汁水,原本光溜的红色果皮上就出现了些许细微褶皱,整个果子也扁了下去。
尉迟凤鸣笑道:“你也试试,奶爸的逍遥人生。很好吃。”
云想容接过尉迟凤鸣递来的果子,也拿了帕子擦净了,随后试探的咬了一口。皮略有些发涩,里头的果肉却事酸酸甜甜,有股子说不出的味道,且汁水丰富,她也学尉迟凤鸣那般努着嘴吸了里头酸酸甜甜的汁水。果然很好吃!
云想容就笑弯了眼。
尉迟凤鸣望着她一双眼都弯成了明媚的月牙,半张脸都被番茄挡住了。那样子少有的可爱讨喜,他也跟着欢快的笑了:“你看,我说这个东西好吃吧?”
云想容连连点头:“是好吃。凤鸣表哥,你是怎么想到吃它的?”
“额…就是看着好看,想尝尝。”
“好看的东西大多都有毒,你也敢乱常?”
“我这不是没事么。”尉迟凤鸣几口吃了手里剩下的,道:“这东西切成瓣,拌上白糖,治疗口疮有奇效呢,而且炒鸡蛋吃也好,煮汤也不错。”
云想容跟在尉迟凤鸣身后慢慢走着,听着他还研究了别的吃法,稀奇道:“你都试过了?”
“试过了,常常吃。”尉迟凤鸣咧嘴笑。
云想容不得不对他竖起大拇指。这个人从小就是个神童,研究的出颜色不同的焰火,还将神机营的火枪火炮改良了一番,更加有奇思妙想,且胆大敢于尝试。管他是有什么精力,云想容也不想纠结了。她只要知道他不会害她,就可以继续相处了。
被尉迟凤鸣这样一闹,她原本压抑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想来外公定然会将楚晏的事情安排妥当,她又不好去楚家抛头露面的,再说楚晏也未必希望看到那么多人来看热闹。所以云想容也不再折磨自己,而是放松了心情与尉迟凤鸣说了一会儿话,见英姿站在月亮门处,知又有新的情况,云想容才与尉迟凤鸣道别,与英姿一同离开了花园。
英姿道:“太爷将楚少爷一并带回来了。楚少爷看起来并无异样,这会子被安置在外院住下了。”
云想容仍旧不放心,“我母亲呢?”
“夫人在照顾太夫人。”
云想容道:“走,我们去看看。”
“是。”
英姿跟着云想容来到楚晏所住的院落,却见秋明眼睛哭得肿的像个桃子,正蹲在院门前。
见了云想容,秋明起身行礼,道:“云姑娘,我们少爷说今儿个不想见任何人,请您别见怪,少爷他心情不好。说想自个儿静静。”
云想容担忧的望着正屋紧闭着的格子门。院内安静异常,她却能感觉到浓到化不开的悲伤。
云想容颔首,并未马上离开,在院门前站了片刻才低声嘱咐秋明:“好生照顾你们少爷,有事立马去回我。”
秋明自然知道云想容与楚晏兄妹关系甚好,闻言忙点头:“小人遵命。”
楚晏的事,众人有默契的绝口不提。
孟氏预备着回京都的一应事宜,云想容则是用了两日时间见了又全国各地感慨的商号掌柜。田庄庄头,还有宝石矿的管事。认识了一番之后,时间也便差不多了。
眼看着明日就是启程的正日子,云明珠的心情极好,正在院子里指挥着康孙氏帮她将美人榻搬出来,她要晒晒太阳。
却听见外头有一阵喧哗声,似乎有马蹄踢踏和车轮滚滚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洪荒之凡女修仙。
云明珠奇怪的看向院门口。
正房那边,云想容也是带着英姿、柳月和柳妈妈出了门。
就见敞开的院门前,缓缓停下了一辆朱轮华盖的马车。那马车幄是湖蓝色的蜀锦,棚顶四角挑着琉璃的气死风灯。湖蓝色的流苏微微晃动,车窗上垂着莲子米大小的珍珠串成的珠帘,里头缀着朝霞纱的帘幕。
云想容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马车。忙上前去探看。却见马车不论大小或规格都未曾越制,只是制造的华美异常,撩起纱帘帷幕,里头横放的竟是个缩小版的紫檀木罗汉床,上头铺着的湖蓝色蜀锦的坐褥还有竹子凉席。茶桌角柜等物一应俱全。连茶桌上的碗碟都是由黄金打造的。
在看向马车后头,还跟着四名侍女和四名身着黑色短褐的汉子。
那四名侍女都是十一二岁年纪。四名汉子却是出挑,都是二十出头,且身高体格都差不多。此时见了云想容,齐齐行礼道:“见过小姐。”动作整齐划一,声音如同一个人那般整齐。
云想容惊愕的望着一旁捋顺着胡须笑的很是欢喜的孟方。
“外公。这是”
“马车是专门送你的,你如今身价也不一样了。从前我低调,是怕惹事。现在问题都解决了。怎么也不能委屈了你。”
“这,这也太奢华了。”
“怕什么,咱们有的是钱。”又指着那八人道:“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人,你带回去使唤,也可以保护你安全。如今你有了银子。再不用靠着府里你的月钱过活,自己养几个人也是好的。需要用钱。你就吩咐人来与我说。”
见云想容还是惊愕之中,孟方笑道:“你不必怕,这马车并未越制,再说外表看来也只是稍微奢华一些,好处都在里头呢。而且你是侯府小姐,也并非不能坐这样的马车。你们侯府里自然有一些狗眼看人低的,越是这种人,你就越加不需要姑息,自由过活就好。”
云想容一想也对,笑着道:“多谢外公。”又兴致勃勃的踩着垫脚的红漆木凳子上了马车体验一番,座位舒适异常,且柜几都安排的几位妥帖,上头的器纯金镶玉,座椅的扶手上还镶嵌了两颗蓝宝石,摸起来圆润凉滑,手感极佳。
云想容不禁莞尔,下了车又对孟方道了谢。眼角余光见云明珠带着康孙氏站在人群后头。云明珠脸上是藏不住的妒忌,康孙氏则是艳羡不已。
次日启程时,云想容才发现他们来时不过五辆马车的车队,如今增加到了十辆,后头的马车上装的都是孟方给孟氏带的东西,还有给云家人带去的礼。
云想容的那辆朱轮华盖马车,在整个车队里最为扎眼,云明珠坐在一辆青幄蓝绸车上,手里的帕子都要扭碎了。
倒是尉迟凤鸣与孟方道别后,到了云想容所在的马车跟前,随手撩了一下珍珠的帘幕,道:“容容,我伤未痊愈,来时被寻常的破马车颠簸的伤口都裂了。你这辆马车如此考究,想必平稳,可否让我也坐坐?”说罢不等云想容同意就跃上马车,在她身边坐下,椅子负手上硕大的蓝宝石还有桌上纯金的杯碟,喃喃道:“土豪金啊这是。”随后看着云想容,咧嘴笑:“容容,我可以打土豪么。”
第一百四十七~一百四十八章情不自禁
打土豪?云想容看了看马车上华丽的装扮,还有尉迟凤鸣手下握着的蓝宝石,禁不住莞尔道:“你说的还真贴切。”不过与男子共乘实在不成体统。纵然她不是扭捏作态的人,这些年来活的也潇洒,但是她可以不在乎恶名,却不能不在乎贞洁名声。
“既如此,凤鸣表哥就好生休息吧。”云想容说罢也不等尉迟凤鸣言语,便扶着英姿的手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