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玉敏却比她母亲看事情明白的多,扬声喊了声祖母,见大夫人忙不迭的擦了眼泪,又是心疼又是镇定的握住了她的手,字顿又坚决万分的道:“母亲,我是不会再回去的。镜子已经碎了,再怎么描补都是碎的。”
大夫人哽咽难掩,要是卫大老爷还在,她半个字都不会多说!卫大老爷在,她怕过谁?天塌下来也有卫大老爷顶着,他又是个聪明善谋的,总能替女儿寻个好前程。
可是现在卫大老爷死了,家里上上下下都靠着老太太,老太太毕竟老了,能护得住卫玉敏几时呢?真等老太太故去了,那三老爷他们这些隔了房的,未必愿意善待她们这些孤儿寡母…她实在是没有法子可想了…
卫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却也并没多说。
糊涂就糊涂吧,至少心是好的,为着老大又守了这么多年。
卫玉敏把大夫人扶到旁边坐好,苦笑着摇头:“母亲,就算是死,总也比在掉进那个豺狼窝里好,你想见我过的生不如死吗?您看朱芳,他当初求娶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诚心?母亲,他的诚心是能要人命的…”
卫老太太总算欣慰些,眉梢眼角凝结的冰霜也似是消融了些。
卫玉敏之前有些失了方寸,可当儿女旦得以保全脱离朱家,她的理智就全然发挥作用了。
是啊,总要有立得住的看得远的,否则,她死了以后,这些人靠谁去呢?
屋子里渐渐暗下来,卫老太太冷眼看着人点了灯,吩咐卫玉敏带大夫人下去休息会儿:“旁的事不用想了,这趟去,你三叔会把元姐儿和焕哥儿带回来,你们放心吧。”
卫玉敏嗯了声,让大夫人先回去,自己坐在卫老太太身边问她:“那咱们什么时候回京呢?您说是来养病的…怕是宫里会来人…”
卫老太太病,隆庆帝就做出了反应,怒斥了朱家,叫朱夫人付出了性命为代价。
卫老太太要是还是不好起来,隆庆帝就定会派人出来瞧瞧的。
卫老太太很高兴卫玉敏还能想到这层,只是很多事不知道反而更好的多,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等宫里来的人瞧过我之后…这不用你操心的,你养好自己的身体就是了。”
天气闷热得过分,就算是这么晚了的风都还带着热气,卫玉敏刚出了门,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才提步转过了抄手游廊,就见董嬷嬷面色凝重的撑着伞从外头进来,不由站住了脚。
不止是董嬷嬷个,透过挂着的灯笼的光,卫玉敏看见董嬷嬷身后有零星两三个披着蓑衣的黑影垂着头,跟着董嬷嬷同进了老太太的正院。
雨下的更大更急,卫老太太屋子里的窗户已经全数关上,她等着人进了屋子就轻轻往四周看了眼,花嬷嬷早知机的领着人退下了,自己亲自搬了椅子坐在廊下守着。
风大雨急,卫老太太的声音却冷静的令人吃惊,她看着噗通跪在地上的几个人,轻声叹了口气:“起来罢。”
电闪雷鸣,外头的闪电霎那间照耀清楚底下人的模样,卫老太太有瞬间的恍惚,片刻后才笑起来:“你们都快老了。”
为首的大个子男人左脸上横亘着道刀疤,明明是凶悍的模样,听了卫老太太这话却下子红了眼圈:“只要您有需要,老的不能动了,我们也要办到的。”
卫老太太惆怅中带着点儿复杂,垂下眼帘让他们起来,沉思了会儿把卫玉敏和朱家的事情说了,见底下的几个人都皱起眉头,就道:“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竟还不肯罢休…”
她语气变冷,眼神里不由自主带上了杀意:“当年我收到老大的信就知道不对,后来老大枉死,我更是知道我父兄受了人冤枉…”她深吸口气:“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查到蛛丝马迹,可是现在看来,他们总算是要出洞了。”
明家那么多口人命,大皇子的性命还有明皇后的性命,定要同样用人命来偿还!
大个子脸色陡然沉下去,见众人脸上都抑制不住的现出愤怒神色,冷然喝骂了声:“狗杂种!当初世子那样信任他,他如今却这么对待大小姐!”
得知朱夫人已经死了,又觉得老太太下手太快太轻,若是真按照老太太所说,这些人恐怕还和当年明家的事以及世子的死有关,那朱家就算陪上满门性命,那也是应该的。
卫老太太瞥了他们眼,见他们提起大儿子都眼眶泛红,心里也有些难受:“你们都是曾经跟着老大上过战场的老人儿了…这么多年辛苦你们…”
大个子立即跪倒在地上,抿了抿唇哽咽道:“老太太这么说,就是折煞了我们。我们的命都是世子给的,为世子死也是我们该做的。是我们没用,这么多年什么也查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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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挑人(月票六十加更)
距离卫大老爷的死,算起来已经很多年了,可是仔细想想,却似乎又近在眼前。有些伤痛能够抚平,可是有些伤痛,是足以刻骨铭心的。
卫老太太吞下已经到了喉咙里的哽咽,眼神冰冷:“查不出来也是正常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呢?人家既然早就做好了准备,就没那么容易叫我们查出端倪,可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上天也总有公道…”
她沉寂这么多年不过是因为时局迫人不得不为之罢了,要她真的相信自己娘家谋反,那怎么可能?!
明家若是想要谋反,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扶持隆庆帝这个原先的齐王上位?!
分明就是有人栽赃陷害!
大个子噗通又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壮实的身子直起来:“这么多年了,总算是让我们等到了那帮人露出痕迹…”
卫老太太冷冷的笑了一声,原先她怎么也没把目光放在朱家身上过,还是卫安的一席话点醒了她,想到这里,声音就渐渐低下来:“朱家吃了个大亏,不会肯就这么算了的。而且他们的打算泡了汤,肯定就要从别的地方着手。现如今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就顺着这条线去查…”她又特意叮嘱:“一定要做的隐秘…卫瑞,你们要万事小心…”
卫瑞原本没名字的,是定北侯世子从小跟着定北侯在蓟州历练,看他可怜把他带在身边,还给了他一个姓氏。
卫瑞名义上是定北侯府的家将,可实际上更像是卫老太太的另一个儿子,卫老太太待他们向来很好。
他听了卫老太太的话就斩钉截铁的下了保证:“您放心,我一定谨慎小心,绝不会出岔子。”
卫老太太这才放心,看了一眼更漏,让人领着他们出去,才靠着引枕闭目假寐了一会儿,就听外头人禀报说是卫安来了。
卫安之前已经来过一次,可是那时候花嬷嬷守在廊下笑着说卫老太太正在休息,就先回了自己住的厢房。
她知道卫老太太必定没有休息-----伺候的人一个不落的连翡翠和青鱼都出来了,怎么可能是在休息?
上一世她还以为卫老太太纯粹就是为了卫玉敏出事,大夫人的死才一头撞死的,可是等到她重生回来,才发现所有事情看上去都不那么简单。
连她一向以为因为家族遭灾就心灰意冷避世的祖母,原来也是有秘密的…
雨总算是停了,空气也变得清新,微风拂过,叫人心情都忍不住为之雀跃,卫老太太看着丫头们开了窗户透气,看着紫薇花的花瓣落了一地,就笑着摇头:“可惜了,原先开的多好。”
落红满地,混合着雨水的清新的紫薇花香淡得几乎闻不到,可卫安还是察觉到了老太太今天的欢喜。
卫老太太一定是见了人的-----刚才她过来之前,有几个庄户媳妇就拖了人来汪嬷嬷那里说好话,想要把女儿塞进来,其中有个婆子就说,还得回去守着角门,免得人出入不便。
这么晚了,京城没有来人,林管事早就走了,谁还要出入?
可是又是谁能叫卫老太太这么高兴?有别于以往万事不过心的模样?
卫安不知道,现在不是打探的时候。
卫老太太还不算是全然信赖她,她不能操之过急引人怀疑,就说起别的事:“宫中应当会有天使来瞧您的…”
隆庆帝听闻卫老太太病了,又听说病的很重,肯定会派人来瞧一瞧。
卫老太太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浅笑:“等天使来看过了,我也就该好起来了,不能在这庄子上住多久,你要是想从庄子上挑人,这几天可得看准了。”
卫安回说知道,回去思虑再三,定下了两个人选送上去给卫老太太瞧。
已经天晴了,金黄色的阳光洒在窗柩上,给窗柩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卫老太太看了一眼两个才十二三岁左右的丫头,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卫安一眼。
这两个丫头模样倒是不算出挑,身量却不错,脊背挺得直直的,走起路来轻灵又快…她看一眼就知道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自从定北侯世子出了事,卫老太太就把家将们都遣去了各个庄子上,免得触景伤情,卫安恐怕是知道这一点,才故意提出在庄子上挑人的-----她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挑练过些功夫的丫头。
卫安不怕卫老太太知道,轻声道:“两个都是曾经跟着大伯父上过战场的家将伯伯家里的女孩儿,听说力气都极大,还会些功夫呢。”
卫安总好像是在筹谋什么,卫老太太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好这样担心的,好像要算计好每一步才敢往前走,轻轻蹙了蹙眉又松开。
她说就当她是未来的她,这句话卫老太太参详了好一阵子,如今却忽而发觉卫安或许不是在无的放矢。
她当然没亲眼见过鬼神,可是卫安的改变,足以用脱胎换骨四个字来形容,除了卫安自己说的那个荒诞离奇的理由,她想不出卫安为什么能一夜变成这样。
“你一直不肯补上丫头,原来为的就是这个。”她说了一声,见卫安点头,赏了两个丫头东西,又让人先领着她们下去学一阵子规矩,这才看着卫安:“你心思太重了。”
卫安没有害怕,也没有否认,反而顺着卫老太太的话点头:“心思重些也有心思重些的好处,祖母,等我弄明白我的疑惑,我会同您说的…”
大家都有秘密的,现在还没到完全坦诚相见的时候。
这变化对卫老太太是好事,尤其是她能把卫玉敏救下来并且点醒她朱家或许同之前明家的事有关,更是让卫老太太对她很有几分感激。
她其实已经很信任卫安,可是有些事,的确不是能同一个小孩子说的…卫安会觉得自己还有所保留也是常理,她看着卫安,笑意里有些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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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查底
卫安回自己住的地方的时候,汪嬷嬷已经迎了上来,语气里带着点不忿又带着点抱怨:“又告假了,不知道怎么就这么有恃无恐!”
不是李嬷嬷有恃无恐,而是长宁郡主有恃无恐。
卫安心知肚明,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或许灰心的次数太多了,也或许是心里被捅的伤口已经痛到麻木了,她想起母亲的冷待,最近反而不那么难过了。
叹完了气,等两个新来的丫头来磕头的时候,她温和的朝她们点头,想了想又道:“这一跟我去,或许就要一年半载的才能见家人一面,趁着还在庄子上,你们回去住再住几天,等要回去了,再进来伺候罢。”
又给她们分别取了名字,大些的那个叫素萍,小些的那个叫了文绣。
等她们出去了,卫安又见了她们的娘。
曾经都是跟随过大老爷往蓟州去守关的家将们,谁知道没有等到功成名就,大老爷就去了,接下来的日子就过的艰难了。
谁知道原本以为一辈子也不能回京城去了,得在泥地里刨食,没料到却忽然有这么大的好事落在头上,两个妇人高兴的和什么似地,揪着裙子忐忑不安的给卫安磕头。
卫安温和的让她们起来,注视了她们一会儿,又问纹绣的娘:“张大娘你说,李嬷嬷是去了你们家隔壁?”
张大娘就忙不迭的点头:“是呢,您不知道,李嬷嬷有个嫡亲的妹子,就住在我们家隔壁,这么多年了也从来没断过往来,她妹子不是在咱们庄子上做事,是在邻村李家庄…”
那里是卫安母亲长宁郡主的别业。
卫安了然笑了笑:“她这些天见天的告假,我也是怕她家里出了什么事又不敢麻烦主子,所以白问一声。”
张大娘感叹郡主娘娘那样眼高于顶的人竟然能生出卫安这样平易近人的女儿,忙笑起来了:“哪儿能呢,姑娘不知道,她女婿都从洪都回来了,昨儿我还见着了呢,一家人都好好的,您就放心吧!”
从洪都回来,卫安哦了一声,又和她们闲话了一阵才打发她们出去,趁着文绣和素萍进来磕头说要出去,就轻声吩咐汪嬷嬷:“嬷嬷领着她们一同出去罢,她们年岁小,家里又多年不在侯府服侍了,恐怕许多规矩都不知道,别叫她们两眼一抹瞎什么都不知道犯了忌讳。”
汪嬷嬷轻快的应了一声,跟着两个小丫头出去,等傍晚才回来,面上神情却有些焦急茫然。
卫安就问:“问出什么了?”
汪嬷嬷看四周都是自己人,定了定神看向卫安:“姑娘,奇了怪了,您猜我瞧见了谁?!”她不等卫安问,又自问自答:“我竟瞧见了葛嬷嬷!您说蹊跷不蹊跷,葛嬷嬷怎么回来了?!她才刚回豫章去呢!”
是啊,葛嬷嬷才刚回豫章去不久,怎么又回来了?
卫安有些意外,她当然知道葛嬷嬷在长宁郡主身边的地位,因此也不由肃了脸色。
汪嬷嬷一时没说话,过了会儿上前去替卫安捏肩膀:“您别怕…”
卫安是不怕的,死过一次的人了,又见过无数的死人,什么都经历过了,没什么好怕。可是疑惑却总要弄清楚。
上一世葛嬷嬷这一年可没回京,她要等到老王妃去世了才会跟着长宁郡主一起回来奔丧,而后把她留在京城,然后又回来了一次把她接走。
这一世她回京城的次数有些频繁了,而且回来以后半点消息也没有,既不通知老王妃又没回定北侯府…
这么见不得人的事,大约只有自己的身世的缘故了。
卫安想了想,觉得若是自己换做母亲,恐怕也是很烦恼的,不是亲生的,却享受着嫡女的待遇,一定很叫人恼火。
她压低了声音问汪嬷嬷:“嬷嬷,我记得您提过一回,李嬷嬷她是不是有个女儿?”
李嬷嬷有个女儿,她自己说过许多次,告假的原因也多拿这个女儿来说事。
汪嬷嬷就点了点头:“有的,听说是生了她女儿的时候伤了身子,从那之后就不能再生。她婆家碍着郡主娘娘不敢过分,却还是买了个儿子来养着,她们的日子就有些难过起来,到后来…”汪嬷嬷知道自家姑娘已经不比往常,略一犹豫就如实告诉卫安:“后来李嬷嬷的男人死了…是替郡主出去办事时死的,李嬷嬷就领着女儿自己过活,她把女儿看的如同命根子一样重要的。”
看来汪嬷嬷虽然不擅长使心机,可是却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想的那样天真-----长宁郡主竟然对李嬷嬷这样好,难怪李嬷嬷对她死心塌地。
她略微思忖片刻就点头,吩咐汪嬷嬷:“等会儿您去打听打听李嬷嬷女儿的住处,我有用处。”
虽然还是很弱,可是有些事情却迫在眉睫不能不做了。
汪嬷嬷迟疑着应了一声:“可是姑娘,打听了又怎么样?咱们还能去她家里问不成?”
“不是去问她。”卫安垂着眼帘:“是送些东西给她。”
汪嬷嬷就越发的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自家姑娘想做什么。
可是就算是不知道卫安想做什么,汪嬷嬷也仍旧没什么疑义,照着卫安的吩咐出去打听。
汪嬷嬷的消息还没打听回来,蓝禾先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了:“姑娘,二老爷三老爷来了,他们前脚才到,后脚宫中就来了中贵,如今二老爷三老爷已经摆过了香案,引着中贵往老太太房里去了…”
早就知道宫里必定会来人看卫老太太的,卫安也不觉得惊讶,很是镇定的吩咐蓝禾:“只是来探望老太太的,没咱们的事,约束好了下面的人不要乱走冲撞了人就是。”
这些之前卫安都是教过的,蓝禾慌乱了片刻就恢复过来,有条不紊的安排了院子里的事,又进来伺候卫安换衣裳,以防老太太那边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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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找到
老太太那边却直到中午十分才过来请,来代天子看望老太太的乃是皇帝身边的夏太监,自从皇帝还是齐王的时候就开始跟着的,对着卫老太太很是恭敬。
卫老太太也就装出一副受了委屈很是慌张的模样,等夏太监看够了,才叫二老爷三老爷恭敬送了出去。
此刻见了卫安来,她招手把卫安唤至跟前,上下打量她一眼:“你外祖母派人来了,说是有话同我说,你也在一旁听着吧。”
自从在衍圣公府出了事之后,卫安就以极快的速度跟着卫老太太出城来别庄休养,还没来得及同老王妃好好说一说那天的事,现在听说老王妃派人来了,第一反应竟是葛嬷嬷回京会不会同这件事有关,然后便轻轻点头。
老镇南王妃是差了身边最得力的陈嬷嬷来的,卫老太太认识她,因着那天衍圣公府的事儿,她对老王妃的态度也稍稍和缓了一些,见了陈嬷嬷并不如从前那样横眉冷目,带着些客套问她:“是有什么事?”
陈嬷嬷在卫老太太跟前向来有几分抬不起头,到了如今也依旧如此,恭敬的给卫老太太磕了头,这才道:“我们老王妃说,七小姐生辰就要到了,眼看着又是中元节,她想着是不是就照往年旧例,到了那天,领着七小姐去庙里拜一拜,点一盏长明灯…”
卫安的生辰每年也只有老王妃当回事,她并没过过整生日,平常的生辰就是老王妃领着她往庙里去吃一顿素斋,做两身新衣服。
可今年却是卫安整十岁的生日…
卫老太太沉吟半响就看了卫安一眼。
恐怕老王妃不是为了卫安的生辰,而是也察觉到了卫安的变化,想寻个机会问个清楚吧?何况就为了递这个口信就要专程让人来通州报信,实在也太牵强了。
既然只是个借口,卫老太太自然是说等回去叫上些亲戚摆几桌,而后就让卫安领着陈嬷嬷去她自己房里说话。
花嬷嬷有些奇怪,看着小丫头给卫老太太打扇子,自己给卫老太太递上一杯茶:“是专程来找七小姐的,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卫老太太晓得花嬷嬷的意思,冲她摇摇头:“是她自己的事,不必插手。”
卫安不是从前那个不知道分寸的小姑娘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心里应该清楚的很,何况老镇南王妃这个人她清楚的很,说来说去,找卫安总不会是为了别的事,她想了想,唇角挂上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
大约是经过卫玉敏的事,有些着急了吧。
陈嬷嬷到了卫安跟前就放松许多,见卫安让她坐,侧着半边身子坐在卫安下手,笑着对卫安说:“老王妃的意思,若是亲家老太太要在这多住一阵子,您就先回去…”
卫安略一思忖就明白老王妃这么做的意思-----七月生辰的不仅是她,还有镇南王世子庄奉,老王妃分明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把她和庄奉的事给定下来,所以才着急忙慌的要她回去的。
经过了卫玉敏的事,老王妃大约更想把她未来的路铺排好了。
嫁谁都不靠谱,那就还是嫁一个捏的住的,往后庄奉和镇南王妃也不敢欺负她。
可是老王妃不知道,人若是能在弱势的时候伏低做小,也能在得势的时候盛气凌人的。现在庄奉和镇南王妃被逼得有多紧,以后就会有多恨她多想折辱她。
她抿了抿唇,思索一阵子以后就对陈嬷嬷摇头:“我是给祖母侍疾的,她若是不回去,我也不好动身。不如您帮我告诉外祖母一声,我的生辰是过了中元节,如今才七月初三,还赶得及,等老太太休养得差不多了,我再同老太太一同回去…”
陈嬷嬷有些惊讶,忍不住提醒她:“七小姐,七月初七可是世子的生辰…”
老王妃为了这个外孙女可以算得上是殚精竭虑了,就是打算趁着这次庄奉十五岁生日彻底把庄奉和卫安的亲事定下来以免生变,卫安要是不回去怎么成?
卫安面上的神情很冷静,冷静得好似陈嬷嬷说的世子是个不相干的人,等陈嬷嬷诧异的停住了话头,才点头:“我知道嬷嬷的意思,您回去照着我的话同外祖母说吧,我自己会同外祖母解释的。”
从头到尾就并不怎么把庄奉当回事,陈嬷嬷敏锐的察觉到她对庄奉的冷淡,心里有些犯嘀咕。
难道是世子跟表姑娘的事被卫安知道了?
可是没理由啊,发生那事儿的时候也正是卫老太太领着卫安出城了的时候,家里上上下下又瞒得死死地,卫安怎么会知道?
可是若是卫安不知道这事儿,怎么该是这个态度?
她有些琢磨不透,可是见卫安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也不好继续再多劝,再陪着卫安寒暄几句,又告诉她:“对了,上回您让我找的那个清荷姑娘,我已经找到了。”
这可比庄奉的消息来的有吸引力的多,卫安心里一紧:“那她如今是在王府吗?”
见过老王妃了?不会被老王妃看出什么端倪吧?
陈嬷嬷笑着摇头:“听说是您找她,她央着我带着她出来了,我问了老王妃,老王妃见她还感念着您,还特意赏赐了她,又让我带着她来通州了-----您身边如今只有两个大丫头,着实少了些,清荷年纪大了,倒是可以给您当个管事的。”
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了,卫安问明白了人如今在外头候着,想了想就吩咐蓝禾先把人领去蓝禾房里,又让人去看着李嬷嬷回来了没有,再同陈嬷嬷说了几句话,才陪着陈嬷嬷一同去卫老太太那里告辞。
她没想到这么快竟然就能找到清荷,还打算先从李嬷嬷那里着手,可是现在清荷找到了,她很多疑惑就都能得到解答了。
想到这一点,她有点慌张忐忑又带着一丝极轻微的希望。
但愿清荷能让她明白她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是从哪里来,又该往哪里去。
第65章 刺杀(月票九十加更)
卫老太太没有问她陈嬷嬷来的目的,有些事不必动脑子就能猜得到,也就无所谓再刻意去问上一声,她反而同趁着三老爷和二老爷去送人未归,同卫安说起了夏太监:“赐了一根紫檀木拐杖,还赐了两把象牙扇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并不讥讽,可是卫安却听出刺骨的寒意------明家一家一百多口性命算是死在隆庆帝手里,卫老太太恨他是再正常不过的。
等过了一会儿卫老太太就又说起朱家的事:“夏太监说,皇帝把朱芳叫进去,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他的差事已经丢了。”
这也是极正常的,隆庆帝一定会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朱家最擅长拍他的马屁,朱家这么做,这么过河拆桥,天下人都会以为是隆庆帝的意思,他被朱家害的名声尽失,肯定是要给朱芳一点教训的。
卫老太太现在把朱家逼到这个境地,接下来就该看朱家到底能不能被逼得露出一点蛛丝马迹了。
正说着,二老爷三老爷送走了夏太监进屋里来,卫安忙起身行礼。
二老爷笑呵呵的忙叫她起来,三老爷倒是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才继续转过去同卫老太太说话:“既然朱家如今已经得了教训,宫中又来了人,您不好一直在庄子上…”
卫老太太知道,一直在庄子上住着不好,哪怕是真病呢,隆庆帝那边恐怕也要觉得她是心存怨忿了,笑一笑道:“也没有人刚走我就好的道理,再过上几天,你们再来接我罢。”
二老爷三老爷纷纷应是,老太太又留他们吃了饭,叮嘱他们去朱家接朱焕和朱元,然后才叫他们走了。
只是二老爷三老爷却没走成,人才到了门口,就被堵回来了,神情都很是不好看。
花嬷嬷正好在廊下吩咐厨房上灶的婆子今晚的菜单,就见他们俩急匆匆的回来,不由有些微怔。
二老爷三老爷却顾不得什么了,急急忙忙进了屋子,冲惊讶看过来的卫老太太神情难看的说:“母亲,外头封路设卡,咱们家别庄外头来了一队锦衣卫…”
说这话的时候,二老爷几乎都已经控制不住心里的担忧,看着卫老太太的眼神一片茫然。
三老爷却还是比他要镇定一些-----没理由的,隆庆帝都已经亲自派了夏太监出来看望卫老太太了,怎么还会忽然冲卫家发难?!
卫老太太也是一惊,眼睛倏然睁开,带着怒气和一丝隐含的担忧。
夏太监可刚从宫里出来,可是他丝毫没有透露过竟然有大批锦衣卫在通州!
锦衣卫为什么好端端的会来通州封路设卡,明知道这是卫家的别业还派人围府?!
难道是卫瑞他们…
卫老太太一急就岔了气,右边小腹尖锐的疼起来。
还是卫安没露出什么惊讶神色,上前先替卫老太太拍背,心里却想起上一世的事。
上一世她没来过什么通州,这个时候她正在镇南王府准备庄奉的生辰,她记得很清楚,她十岁生日之际,通州发生了一件大事。
楚王被刺了。
当时郑王是回京准备给隆庆帝祝寿的,因为天色已晚,就打算在通州的郑王别庄里先住一晚,谁知道就遭了刺客并且身受重伤。
后来大批锦衣卫蜂拥进了通州,这件事沸沸扬扬的闹了好一阵,最后查出来,是个大兴人所为,他身手高超,早就躲在了郑王的别庄里装成一个老苍头,而后暴起伤人。
整件事都透着莫名的诡异,隆庆帝原本并不当回事,直到后来,从那个老苍头嘴里挖出临江王的名字…
卫安想到这里,也不敢确定究竟是不是就是为了郑王的事,可是还是握住老太太的手低声安慰她:“祖母,先不要急…”
先前出去打探消息的林管事已经匆匆回来,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压低了声音回话:“老太太,二老爷三老爷,这路恐怕是得封上一夜了…挨家挨户的在搜,好像是在搜什么人…”
搜人?
上一世不是当场就抓住了刺客吗?
卫安也有些困惑,除了困惑之外还有些不安,难道今生事情起了变化?
卫老太太强自镇定下来,见二老爷三老爷都很担忧,就皱了皱眉吩咐林管事:“把下头的人给看紧了,拿花名册去把府里的上下人等都对上一遍,有一个对不上名册的,都给我找来!还有,吩咐下去,收整门户,一个人也不许进出,谁也不许!不管是出去做什么的了,不许放进来!”
她辛辛苦苦维护多年的秘密,绝不能因为这件突如其来的意外就被发现!
卫老太太从来不曾这么疾言厉色的跟人说话,林管事打了个激灵,飞快的应是。卫老太太又指了三老爷和二老爷:“你们亲自去,既然是在找人,就绝不能让这人出现在咱们府里…我们家担不起这些干系了…”
不用卫老太太说,二老爷三老爷也知道事情严重性,丝毫不敢耽误,齐齐应了是,亲自出去了。
卫安就攥住了卫老太太的手,坐在她旁边:“祖母,我们来庄子上的时候,是不是就听说,郑王也在通州?他的庄子就在白河庄上,离咱们的高家庄极近…或许是他出事了…”
卫老太太脸上神情几乎立即就变了,眼里蹦出切齿的寒意。
卫安就想起来这位郑王是何许人也-----是明鱼幼的丈夫啊,那个传说中的,为了讨隆庆帝欢心就不顾妻子死活的阴险小人。
她记得上一世郑王好像是死了。
不是死在这次刺杀里,可是这次刺杀也让他大伤元气,所以他没撑多久就去世了。
也算他的报应了吧,卫安把卫老太太的手握的更紧:“祖母,咱们什么也不能做,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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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搜查(月票一百二十加更)
忍字头上一把刀,叫人鲜血淋漓也喊不出痛,卫老太太闭了闭眼,再睁眼时连神色都更冷淡了一些。
如果真是郑王出事了,那倒好了。
这种卑鄙小人,死一万次都是应当应分的。
可是现在不是在意他死不死的时候,而是得小心别被牵连上,想到这里她就又郑重其事的再次叮嘱了花嬷嬷:“再出去告诉二老爷三老爷一声,严守门户!”
卫安眉头略微动了动,告诉卫老太太:“外祖母今天派陈嬷嬷来的时候,送了我一个管事的丫头,还是小时候伺候过我的…”
卫安从回了定北侯府开始就只换过一次人,那一次事情闹的有些大,是以老太太记的很清楚,想了想就问:“是你特意要的,不是她送给你的吧?”
固然老王妃同长宁郡主嫌隙很深,可是再深那也是母女,老王妃没有道理找一个被长宁郡主撵走的犯了错的婢子回来打长宁郡主的脸。
卫老太太好像能看懂卫安的担忧和目的,卫安迟疑片刻,朝卫老太太老实的点了点头:“我有些话想要问她。”
她既然这么说了,卫老太太也不再多追究,眼看着二老爷三老爷进来,想了想就道:“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走不了,索性就在这住上一晚,看明日吧。”
二老爷点头,三老爷却还是有些惶惶不安:“娘…前头带队围了咱们别庄的是老林家的老三,我探问了几句,他囫囵的告诉我…说是郑王出事了…”
卫老太太就皱起眉头:“说过了绝不许出去打听消息!”
三老爷连忙垂下头,在卫安这个侄女儿面前被呵斥了也顾不上丢脸,就道:“我也只是担心…今天郑王这刺杀来的太蹊跷了,那么多王府护卫守着,能叫刺客得手居然还能叫刺客给跑了…儿子是怕,怕这事儿会牵连到咱们身上。”
被他这么一说,连二老爷也皱起了眉头:“三弟你想多了,怎么会跟我们扯上关系…”
话没说完,二老爷自己也想到了之前朱家的事,卫老太太跟他们叮嘱的话,顿时闭上了嘴。
三老爷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现在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很可能卫家人都已经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朱家的算计不成,说不定就有别的祸事在等着他们。
想到这里,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老太太一而再再而三的郑重吩咐要守好门户,站起来看了老太太一眼:“娘,我亲自领府里的庄户出去巡逻,免得生出事端…”
卫老太太点了点头,看着外头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被三老爷的一席话说的有些心神不安。
明鱼幼是被郑王的冷眼旁观逼死的,这天底下的人都心知肚明,若是真的有人有心把刺杀郑王的罪名栽赃在卫家头上,只怕大家都是会信的…
事情也太巧了!
怎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她这个老婆子出来通州养病,距离郑王府别庄仅仅只有三里路之隔的时候出了事?
她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却忽然抬起头来问三老爷:“我记得当初买这座庄子的时候你就是说图的这儿的温泉,附近一大片都是个公侯府第的别院?”
三老爷有些不解这个时候老太太关心的居然是这个,却仍旧恭敬的应了是,还细细的给老太太说:“附近有长兴侯家的别庄,还有梁大人家里的别庄,郑王府和临江王府都有别业在附近,连方家插了一脚,从晋地富商那里强取豪夺的买了一座…”
卫老太太心里就更安定了很多。
卫安略微一思忖,也明白了卫老太太问这话的意思。
如果附近只有卫家这一座庄子,那锦衣卫围府,恐怕卫家就真的是被陷害的那家了。可是如果附近还有长兴侯和梁淑妃家里的别业,甚至还有临江王府和方家,那还怕什么呢?
之前设计卫玉敏的时候,朱家可是连方家一起设计进去了。
足以说明方家也是他们眼里的盘中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