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听她说要离开这里,顿时长长的松了口气,纷纷应是忙回房去收拾去东西。

幼清和陆妈妈以及周长贵家的道:“把马喂饱,夜里就将东西收拾好,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启程。”又道,“在院角用石头垒个石堆起来,若是路大哥回来也能知道我们是安全离开的。”

陆妈妈应是和周长贵家的去办事。

一夜无眠,第二日一早大家将东西收拾停当便大开了院门,马车嘚嘚的驶出院子,幼清坐在车上掀了帘子,就望见对面卢家的院门也是开着的,戴姨娘正冷眼望着他们!

绿珠一阵惊呼,低声道:“她们不会跟上来吧?”

会,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会跟着,而且会光明正大的跟着,反正撕破了脸,根本不必再继续伪装,幼清想着放了帘子吩咐李升:“车行的快点,我们赶在天黑前到京城。”

李升应是,马车加快了速度离开巷子。

果然,等她们一走,戴舒望便牵了马出来,不远不近的跟着她们!

李升时不时回头看看,回头告诉幼清:“只来了一个。”又道,“离我们约莫七八丈的远近。”

一个留在家中待命,一个跟着她们,幼清颔首道:“不用管她,我们走我们的。”

一行人赶路,刚出了通州城方还明亮的天色骤然暗淡下来,陆妈妈惊着道:“天气热,变天快,我瞧着大概是要下雨。小姐,我们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幼清掀了帘子往后看了看,点头道:“好!”陆妈妈就和李升商量在哪里避雨,李升道,“小人记得前头再去几里的路有个河底庄,庄子前头有个半旧的土地庙,若是要避雨那里约莫是最好的去处的。”

陆妈妈也想不出更好的地方,就定在河底庄前头了。

赶车的婆子多抽了几鞭子,马疯跑了起来,幼清坐在车厢里,心思飞快的转着,掀了帘子问李升:“往左去是不是大兴县?”

“是,左边是去大兴的路。”李升回头应了一声,幼清没有说话。

又走了一刻钟便,天黑压压的仿佛要掉下来似的,李升惊呼着指着前头对陆妈妈道:“妈妈,前头就是那个土地庙了。”大家不再迟疑忙将车马赶进庙前头,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搬进去,将车赶去庙后头…

刚弄好这些,大雨便哗啦啦的落了下来,铺天盖地的连对面的人都看不清。

“那个姨娘来了。”李升挺着胸脯,“小姐别怕,她今天就一个人,我们人多,不怕她!”

幼清就朝外头看去,果然就望见戴姨娘穿过雨幕朝这边跑过来,她浑身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上,衣衫黏在身上波澜壮阔的看的李升满脸通红,未战先败!

戴望舒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她大步跨进来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渍,视线在庙里一扫,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拧了水渍,就大刀阔斧的往门口一站,用下巴点了点头幼清,道:“怎么,你们这是害怕了,打算逃跑?!”

幼清不想和她打嘴仗,可这个时候就仿佛狭路相逢似的,你不接招对方就以为你势弱,闻言她便笑道:“既是出门,就自有回家的一日,姨娘这又是去哪里?”

“哼!”戴望舒冷笑着道,“不要以为今天我一个人你就有恃无恐,我告诉你,莫说就你们几个,便是再来十几个你们这样的,我也能一一放倒了。”又道,“你最好老实交代我家官人被你们藏到哪里去了,否则休要怪我不客气。这大雨倾盆渺无人烟,你们死在这里就是官衙来了,我也能让他们什么都查不出。”

“你家官人我们不知是谁,更谈不上藏他。”幼清道,“你既是胸有成竹,又何必犹豫!只管动手。”

戴望舒毫无顾忌的笑了起来,和昨天一样抽出鞭子,在手里一抖,鞭哨呼啸中卷起门边的一块废旧的木板,抛了起来,啪的一声木板在空中被拦腰截成两段,砸在地上,溅起满地的灰尘,也惊的大家目瞪口呆。

她鞭子用的炉火纯青,威力也非常惊人。

幼清身边的人也纷纷有什么拿什么攥在手里,强忍着害怕露出一副严阵以待拼命的架势。

幼清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和人真刀真枪的打架,她望着戴舒望目光不善。

戴舒望昨天被周芳压制着,心里也顾忌着幼清的身份不敢动手,可今天她们就要走了,若是现在不动手只要等她们回了京城,只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们不要后悔!”戴望舒冷笑一声。

这边李升“啊”了一声给自己壮胆,冲了过去。

戴望舒甩了鞭子高高扬起。

两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像是凭空出现一般,一辆马车在庙门口停了下来,李升的脚步一顿像是看到救星似的望了眼外面,见机迅速的退了回来,戴望舒也疑惑的朝堵着门口的那辆马车看去…

是辆普通的黑漆平顶马车,赶车的人干瘦个子也很小,停了车他跳了下来在车辕边放了角凳,随即掀起了车帘…

随即一只手在十几双眼睛中伸了出来,修长,白皙,骨节匀称。

是男子的手。

戴望舒皱眉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是一件米白色细布道袍的阔袖,有人行云流水般从车里出来,身量高挑,肩宽臂长负手站在车上,明明动作随意,却处处透着清贵,幼清看清那人的样貌顿时倒吸了一口气。

绿珠已经惊呼道:“是宋大人!”她像是在外遇到亲人,溺水者遇到行船般振臂高呼,“宋大人,宋大人救命!”

站在门口的戴望舒惊愕的朝绿珠看了一眼,目光微闪,抿着唇打量着宋弈。

宋弈眉梢微挑转眼下了车,风夹着雨他形态悠然的进了门,身上却半点未盏湿,挑眉望向绿珠视线一转落在幼清面上,显得有些惊讶的样子…

绿珠高呼:“宋大人,你真是大菩萨,快来救我们。”她指着门口的戴望舒,“这个女土匪要杀我们。”

宋弈微微一顿,目光再次落在戴望舒身上。

戴望舒神情一缩,不由自主的朝后躲了躲,辩解道:“我没有!”干巴巴的一句话。

宋弈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眼赶车的瘦小男人,那人上来站在戴望舒面前,不等戴望舒有所反应,那人身手极快的夺了她的鞭子,三两下就用鞭子把她捆了起来丢在地上,戴望舒大怒,喝道:“你们放开我,否则休要怪我不客气。”

那瘦小的男人好似没有听见,从腰间拿了块黑乎乎的帕子,堵了戴望舒的嘴,随后他又面无表情的退在了门边。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瞬间,大家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宋弈站在门前,微微一笑,身后下着雨,黑漆漆的天色雨雾弥漫,浓的化不开,他就这么站在门口,宛若救世主似的望着众人…

“宋大人您可真厉害!”绿珠一蹦而起,高兴的手舞足蹈,拉着幼清,“小姐,我们没事了,那个凶女人被捆起来了。”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纷纷松了一口气,低低欢呼起来。

陆妈妈和周长贵家的上前屈膝行了大礼,亲切的道:“多些宋大人出手相助,此等恩情奴婢们无以为报,只等回去后禀告家中老爷,请受奴婢们一拜!”话落,大家纷纷朝宋弈行礼。

“不必如此。”宋弈云淡风轻,“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各位请起!”

陆妈妈应是回头朝幼清使了眼色,出门在外总有不便,小姐不该不理不睬,莫说宋大人施以援手,就算没有,碰上了也该打个招呼才是。更何况这里避无可避的,躲出去未免太过迂腐了。

幼清不是不谢,也没有想过避开,只是在思量宋弈出现的时机,怎么会这么巧合!

“宋大人!”幼清福了福,感激的道,“多谢您相助,大恩不言谢,小女铭记在心!”

宋弈微笑,道:“方小姐怎会在此。”幼清回道,“原是打算去庄子避暑,却又临时改了主意在通州住了几日,如今正折道回去。不知宋大人怎么会在这雨天出门。”

“原来如此。”宋弈语气淡淡的,“通州确实不是避暑的佳选之地,方小姐若是要避暑,不如去十渡,山水环绕才是真的凉爽。”又道,“我与封神医相约去良乡,却不料半路下起倾盆大雨,只好先暂时避一避。”

封子寒也来了?

幼清眉梢微挑,宋弈仿佛看出她的疑问似的,指了指外头:“约莫是睡了吧。”

幼清这才看到宋弈随行的一共两辆车,这会儿一辆车堵着门,另一辆依旧停在雨里,霹雳啪嗒的雨声,封子寒竟在车里呼呼大睡!

幼清愕然,却也觉得这像是他的作风。

陆妈妈聪明的让李升从车上拿了凳子出来摆好,笑道:“此处简陋,宋大人请坐。”宋弈非常平易近人的和陆妈妈道谢,“有劳!”

“不会,不会!”陆妈妈非常的热情,恨不得待会儿跟宋弈一起回去才好,免得在路上又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有宋弈在她就放心多了。

更何况她可是亲眼看到宋弈的随从把戴望舒给制服了,有这么厉害的人在,她们就有底气了。

“这雨大约一时半会儿不会停。”陆妈妈道,“庙里别的没有,废旧的木材倒是不少,我们在后面生火煮茶去,小姐陪宋大人说说话。”说完她朝周长贵家的打了眼色,自己带着李升去后堂烧水。

周长贵家的带着采芩和绿珠守在幼清身边。

幼清安安静静的站着,并没有落座的意思,视线垂在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间露出深思的样子,宋弈望着她神色从容的道:“若雨势不减,方小姐今晚只怕难回京中,可有别的打算?”

“那只好在此将就一夜。”幼清心里也没了底,打量了眼土地庙,“也不是不能住人。”

宋弈眼中划过一丝惊讶之色,赞扬道:“方小姐不惊不乱,实属不易。”又道,“此去向下五里有有一座农庄,方小姐若是不怕可以在农家借住。”

幼清不由去看周长贵家的,周长贵家的几不可闻的点点头。

住在农家肯定比住在这庙里要好很多。

“多谢宋大人指点。”幼清坐了下来,“那宋大人和封神医怎么办。”

宋弈见她对自己少了丝戒备,眉梢微扬,回道:“我们…”他也学着幼清打量了一眼破庙,道,“也不是不能住人。”

绿珠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幼清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心情放松下来。

尴尬的气氛在宋弈云淡风轻的打趣中松弛下来,他指了指门边的戴望舒问幼清:“这位姑娘,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通州的邻居。”幼清半真半假的告诉宋弈,“她莫名其妙来问我要人,我岂有知道她家中的人在哪里,实话相告她又不信,竟追着我们一路来这里,不依不饶的架势,我们实在是不知所以然。”这些事宋弈只要问戴望舒就能知道,所以她不用隐瞒。

宋弈原来如此的点点头,沉声道:“此等女贼留不得,要是方小姐信任,宋某回京后就将她交由衙门处置。”

“谢谢宋大人。”幼清微微一笑,真诚的道谢。她真愁着不知道如何处置戴望舒,带回去吧,事情和衙门解释不清楚,把她放了谁又知道她会不会卷土重来继续纠缠。

她的笑容舒展柔美,像初春的花更像枝头的露,清新舒爽的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溺在她的笑容里,被她感染,宋弈撇开目光视线落在雨幕中,出声道:“方小姐去避暑,怎么不和长辈同行?”

“姑母琐事缠身,家中各人都有自己的事,我又想出门便只好独自出行。”幼清淡笑着和宋弈话家常似的,“宋大人今天休沐吗?我见姑父近日为祭台的事似乎很忙,大人是忙里偷闲吗。”

“到也不是,薛侍郎身负要职,宋某不过闲人,自是自处游走打发时间。”他举止洒脱拂了拂衣袖,目光温和的望着幼清,“方小姐也关心朝堂之事?”

幼清微微一愣,摆手道:“我不过一介女流谈何关心,不过信口说说罢了。”

宋弈淡淡的,不再追问。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有个人影跳了进来,一面垂头拍着身上的水珠,一面埋怨道,“你出来怎么也不喊我。”话落打个喷嚏,“这天气可真是…”说完一抬头就看见庙中间坐着一对璧人,男子相貌俊逸,飘逸出尘,女子容貌艳丽明媚耀眼,他惊喜的看着两人,又激动的指着幼清,“你…你…你怎么在这里。”三两步跑过去。

幼清站起来朝封子寒行了礼:“神医好。”

“原是不好的。”封子寒兴高采烈的笑了起来,“现在好了,好的很!”他围着幼清转了几圈,高兴的拉着宋弈的衣服,“九歌,我就说我和小丫头有缘分吧,这难得出门一趟,竟然还和她碰到了。”说完又看着幼清,“小丫头,你出来干什么的,怎么会在这破庙里?”

宋弈耐心很好的抚了抚自己被封子寒湿漉漉的手抓的起皱的衣角,极有涵养的微笑望着两人。

“我出门避暑,没想到路遇大雨只好困在这里。”幼清简明扼要,“神医是去良乡吗?”

封子寒点着头:“是啊,是啊,京城闷死了,我们去良乡散散心。”说完又道,“你去打算去哪里避暑,要不然我们一起吧,这一路我们最熟悉不过了,可以沿途给你讲解的…要不然我们去保定玩吧,真定和永平也不错,难得碰上一起结伴,多有趣!”

说的好像大家真的是准备出门游玩似的。

幼清被他说的没了脾气,她就算真的出去玩,也不可能和他们两个大男人结伴同行,她笑着拒绝:“我已经准备回京城,出来几日姑母也惦记着,只得辜负神医一番好意了。”

封子寒顿时不高兴了,像拽着宋弈的袖子一样拽着幼清的袖子不松手:“一起吧,一起吧,先熟悉熟悉,到时候一起去巩昌更方便。”

幼清正努力的想要把自己的袖子从封子寒手里拽出来,就没有注意他所说的去巩昌是指什么。

周长贵家的看的目瞪口呆,想要上去帮忙,可又怕得罪了宋弈,踌躇着站在幼清身边。

封子寒自说自话给幼清介绍着各处的风土人情,想以此来打动她。

幼清无奈,只好求救似的去看宋弈。

“子寒。”宋弈语气温煦,轻轻一咳嗽。

封子寒顿时脸一垮松了手,幼清忙将袖子收回来,暗暗松了口气。

“没劲!”封子寒一屁股坐在幼清方才坐的凳子上,翘着腿开始生闷气,宋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声漫不经心道,“你不想去良乡了?”

封子寒又泄了气,转眼又仿佛想起什么来,和幼清道:“今天这个雨下的很大,你们是走不了的,今晚就住在这里了吧?”他四处打量了一眼,“这里还挺大,我们挤一挤挺好的。”

幼清愕然,哭笑不得。

封子寒又再次高兴起来,朝幼清招着手:“来,我给你探探脉,你那药吃了几副了,效果如何。”

按照那副药方,幼清已经重新配制了七八次,吃了也有半年多,她不敢说神清气爽,但确实感觉胸口不再经常的窒闷,便是前几日热躁的难受,她也是安然无恙。

“不用。”幼清摇摇头,“我感觉还不错,身体也无不适。”

封子寒似乎对那药方很有信心,闻言也不强求,颔首道:“那药不要轻易停,吃个十年八年就成了。”

幼清哦了一声,只要封子寒不逼问她药方的来历,她还是很愿意和他说话,他什么心思和情绪都写在脸上,不用猜来猜去的费神,让她觉得轻松自在!

“九歌。”封子寒转头望着宋弈,“小丫头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我们今天也别走了,免得她出什么意外。”

宋弈淡淡扫了眼幼清,仿佛在说你觉得呢。

幼清立刻就道:“不用,不用!”她解释道,“若是雨不停我们就去农庄借住,若是雨停了便是夜里我们也会赶路回去,我身上带着姑父的名帖,想必能进城的。”

封子寒哀求的看着宋弈。

“并不安全。”宋弈声音温和,缓缓的像是叮叮咚咚流淌在山间的溪流,“就依子寒吧!”

刚刚是他建议她去农家借宿的,这转眼他又改变了主意,还不容分辩的给她下了决定,又让她们在庙里打尖。

幼清无力反驳,只好沉默以对!

------题外话------

在家磨了一天,想去逛街的愿望又泡汤了。哭!

081 试探

方氏心里揣着事,好几天都没有睡好,陆妈妈不在她没的人商量,越发心里没了底!

徐鄂她是瞧不上的,就算人再好,可总归是个继室,她从来没有想过让自己的孩子做人家的继室,等以后嫁过去也抬不起头来。

可薛梅说的也不无道理,徐家的家世在这里,又有太后娘娘撑腰,幼清若一心想要给兄长平反,有太后娘娘的相助必定会如虎添翼,简单顺利很多,她左思右想的拿不定主意,薛镇扬又忙的脚不沾地,她就是想和他商量,他也没有空。

她辗转难安,这边春柳进来回道:“太太,徐五太太来了。”

怎么又来了,方氏叹了口气出门去迎徐五太太。

“这天可真是热,人都闷的难受。”徐五太太笑着快步走过来,望着方氏,“您还好吧,怎么瞧着瘦了些。”

方氏笑着引她进门让春柳泡茶,道:“胃口不大好。”又道,“快进屋里凉快凉快。”

两个人进了房里,方氏将刚切好的西瓜递给徐五太太,徐五太太摆着手:“我不大能吃凉的东西,生老幺的时候落了病,但凡吃生凉的东西就会几天都硌着难受,许多年都没敢碰了。”

“那开点药吃调养调养呢。”方式也不强求让人将西瓜收走递了热茶过去。

徐五太太喝了口茶,额头上又热出汗来,脸上的粉就留下浅浅白白的印子,她笑着粉就堆在额头和眼角,偏她还不知道拿帕子揩了揩越发的将脸挠的花了:“我现在哪有心思管自己的事,家里两个小的没成亲,老的又不顶用,我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三个人用才好。”

“您是有福气的,等几个孩子都安定了,就享福了。”方氏轻轻笑着,徐五太太点头,“现在也只能这么想着了。倒是羡慕您,几个孩子都乖巧懂事,长子又进了翰林院,将来封侯拜相前途无量,女儿嫁的也好,姑爷也是个贴心的,您的好日子可在后头等着呢。”

别人夸自己的孩子,作为母亲自然是高兴的,方氏笑盈盈的,徐五太太话锋一转道:“我今儿来,一是来看看您,二是想和您说说婚事。我大嫂现在就是想看看方表小姐,她只听我说心里越发的好奇,想看看那孩子长的到底是怎么样的标致。”她掩面笑了起来,“我只和她说,这满京城找不出第二个这样好相貌的,我大嫂就好奇的很。徐鄂也是,听着传了也点了头,直说让我做主,我哪敢做主啊,便只好又到您这里来了…”

方氏一听她说婚事心里就有些烦躁,想了想道:“幼清这两日出门了,估摸着还有一两日才能回来,至于相看…我看要不等我大哥的信回了再说,您看可好。”

“也不急着这一天一个月的。”徐五太太笑道,“您就当我来和您诉诉苦好了,千万别觉得有压力,反而不美了。”

方氏松了口气,点头应是,朝外头看了看,天色暗了下来:“这天黑了,是不是要下雨了,您今儿就别回去了,中午就留在这里用膳,我将我家姑奶奶请过来,难得有空闲,我们也说说话。”

徐五太太笑着道:“那我今儿可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幼清望着外头的雨势头疼不已,陆妈妈低声道:“这一下雨路就难走,我看就是再往下走五里都是不成的,今儿晚上就只能在这里将究一下了。”又回头看了看坐在前殿的宋弈和封神医,低声道,“您睡在马车里,我们就在庙里,怎么着都能熬过一夜。”

幼清心不在焉,惦记着路大勇,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这么大的雨他是安然无恙,还是…

“也只能这样了。”幼清叹了口气,“您也别忙了,车里还有些点心和干粮,您拿出来分一分,大家对付两顿吧。”

陆妈妈就去车里将带出来的糕点和干粮抱了出来,幼清拿了两盒子的莲子酥和芙蓉糕到前殿笑着递给封子寒:“想做饭大约是不行的,就只有这些了。”

“谢谢!”宋弈笑着道谢接了东西却没有打开,封子寒抱着盒子望着幼清,“好无聊,要不然我们打叶子牌,总比枯坐着有趣。”

幼清觉得和封子寒说话,永远都是跟不上他的跳跃,笑道:“我不会,况且,我们也没有带这些东西。”

“我有啊。”封子寒一跃而起,“等着。”提着衣摆就钻出了门,也不顾风雨打在身上去车里找叶子牌。

尽管领教了很多次,可幼清依旧忍不住惊讶,她望着宋弈笑道:“宋大人和封神医是…怎么认识的?”她觉得宋弈这样孤傲的人,肯定是不会热情的,甚至有些冷漠,而封子寒看着热络的很,但也是对事不对人,这样的两个人是怎么成为忘年之交的呢。

“哦。”宋弈似乎回忆了一番,微微一笑,声音清朗的道,“是在我来京赴考的路上,他受伤了,我随手救了他,便就成了朋友。”他说的漫不经心,幼清却是瞠目结舌,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她以为是宋弈生病然后封神医相救,没有想到却颠倒了过来。

“是因为都对医术精通的缘故吗?”幼清好奇的坐在他对面,宋弈扬眉望着幼清,“大约不是吧。”

大约不是?什么叫大约不是?幼清掩面笑了起来,宋弈却是问道:“方小姐呢,听说你在福建住了三年?”

“是啊。”幼清看着屋檐下飞溅的水花,笑着道,“那里的气候和京城有些不同,人很舒服…”语气中的失落一转而逝,“宋大人去过福建吗?”

“倒不曾。”宋弈淡淡的像是在安慰她,“最美好的,都是在记忆中。”

幼清一愣转头看他,米白的宽袖细布长袍,梳的干净利落的头发由一支简简单单的木簪子绾着,即便是乱糟糟的破庙,似乎也能因为他的存在而流露出几分随性和清贵来,幼清颔首回道:“宋大人所言甚是,最美好的都是在记忆中的。”

“延绥虽偏远,可却也与世无争,方大人过的可好?方小姐很惦记?”宋弈仿佛不经意的发问,话落他像是变戏法似的变出个折扇来,轻悠悠的摇在手里,幼清看了眼他手里的扇子,“父亲说他很好,我虽惦记倒也没有太过的担心。”话落,就打量着宋弈。

宋弈没有再接着往下问,话锋一转望着幼清的眼睛,顺势就问道,“景隆二十七年的舞弊案,方小姐知道多少?”

舞弊案!幼清心里紧了紧,心里戒备着但面上却依旧是和言悦色,笑道:“我一介女流,不懂这些!”

宋弈微笑,微微颔首:“这些事三寺已有定论,你若好奇可以问问薛侍郎,他肯定是清楚的。”

为什么让她问姑父?他想说什么,是在试探什么吗?幼清心里想着就歪着头回望着宋弈,眼底纯澈:“姑父虽也提过,但不过皮毛罢了。”

到底是提过还是提过?幼清说的很模糊,宋弈眉梢一挑,幼清已经接着道:“宋大人知道很多吧,不如您和我说说吧。”

这个小丫头倒真有几分聪明劲,宋弈嘴角含笑,可那笑意却再眼中戛然而止,他看着幼清,道:“我知道的也不过世人都知道的,若方小姐有兴趣,改日我誊一份卷宗给你看?”

“这也可以?”幼清惊喜不已,“大理寺不是管的很严的吗,宋大人可以誊一份出来?”

宋弈不以为然,淡淡的道:“大大方方递给折子,有何不可呢。”

“好啊。”幼清露出欢喜的样子来,“那我等宋大人的卷宗了,我虽可能看不懂,可事情有关父亲,不瞒您说,确实有些好奇。”

宋弈不置可否:“令尊牵涉其中,你关心此事乃人之常情,不过此事水深,你若想了解只怕还要费些功夫。”

是在告诉她舞弊案水深不易涉足吗?幼清露出似懂非懂的样子,道:“大约是看不懂的。”又笑了笑,“听说宋大人要外放?约莫什么时候走?”她满脸的好奇,宋弈望着着她,道,“原是今春能成行的,不过如今出了点意外,只怕要耽误些时日。”

出了什么意外,会耽误他外放的行程?而且,外放的事情是他能决定的吗,想走就走,不想走就不走?

幼清心里转了几圈:“我曾听父亲说当年宋阁老也曾在临洮做了六年县令,外放十几年后才到京中为官,直至官拜首辅。宋大人也打算效仿宋阁老吗。”她这话说的很孩子气,话落就盯着宋弈看,不错过他面上一丝一毫的神情。

宋弈朗朗的笑了起来,也用看孩子似的眼神望着幼清,道:“方小姐说笑了。”就把幼清的话带过去了。

幼清心头微顿,轻笑了笑望了眼蜷缩在门边垂着头一直没动静的戴望舒:“她大概也饿了吧,我给她送些点心吧。”忽然就拿了点心站起来,朝戴望舒走过去:“你要不要吃些东西?”话落,将戴望舒嘴里的帕子扯了出来。

戴望舒呸了一声清了清嘴里的脏污,撇过头去满目敌意的道:“走开,不用你假仁假义。”

幼清哦了一声,就捡了帕子重新将她的嘴堵上,戴望舒惊愕不已的望着她,幼清看也不看她拿着点心盒子重新走了回来,和宋弈道:“她不想吃。”

宋弈就扫了眼戴望舒,微微颔首:“若你不想见着她,便将她丢在马车吧。”

“宋大人做主。”幼清捻了块点心拿在手里,将剩下的递给宋弈,宋弈微微一愣接了过来,依旧没有动盒子里的点心。

封子寒抱着个木匣子回来,笑着道:“小丫头,你让你的婆子抬个箱笼来摆在地上,我们席地而坐就能打牌了。”说完抖了抖匣子,呼拉拉一阵响,“快点,快点。”

幼清无奈,只好回头去看陆妈妈,陆妈妈已经自作主张的让去抬箱子了,过了一刻他们支了箱子和凳子就真的摆出一副打牌的架势来。

“码牌。”封子寒一算少个人就拉着陆妈妈坐了下来,四个人对面坐着,封子寒道,“先将碎银子都摆出来,不准欠着钱!”

幼清头疼不已,陆妈妈兴致很好,一来,这庙里实在是无趣,二来,有宋弈在大家心里都踏实,要是不留住他们,一会儿他们走了,这大晚上荒郊野岭的,有危险也没有人能帮他们。

转眼码好了牌,幼清望着眼前的牌,笑道:“我真的不会!”封子寒就很耐心的探过头来,“我来教你。”他就指着花色一样一样的讲解给幼清听,又告诉她如何听牌胡牌。

幼清其实也不是不会,只是以前没有兴趣去玩这些,如今封子寒讲解了一番她心里就有了底,道:“一会儿你们可要手下留情。”

“那怎么行。”封子寒动作娴熟的摸牌出牌,“打牌就要论输赢,我要手下留情你也会没趣的,最多我一会儿赢了你的钱再请你吃饭!”

幼清哦了一声将牌插好,抬眉看了眼对面神色疏懒的宋弈丟了个四条出去,不等陆妈妈抓拍封子寒就一拍桌子:“我碰!”说完推了三张四条出来,又丢张一同…这样打了几轮,幼清手里已经是从三万到九万三只的顺牌,封子寒挠着头望着陆妈妈:“你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快出,快出!”

陆妈妈她笑着道:“封神医,奴婢手中真没有您要的牌!”话落,丢了个一万出来,就望着宋弈,“您要的牌约莫是在宋大人手中。”

封子寒就双眸晶晶亮的望着宋弈。

宋弈施施然抓拍丢了只五条出来,望着封子寒。

封子寒看着手中的牌露出犹豫的样子,他手里一对五条,一对六条靠着单只的七条,碰不碰其实差别不大,他左思右想了片刻,忽然就想起来什么,按照宋弈的个性,他会出五条说不定手中还可能有张五条,他这会儿不碰一会儿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碰!”封子寒推了两张五条出来,舍不得的摸了摸六条一横心就拆了万字牌:“五万!”

“嗯。”宋弈推了面前的牌,挑眉道:“五万!”

封子寒探头过去看了两遍,大怒:“你使诈!”宋弈抿唇轻笑着用下颌点了点对面的幼清,封子寒木然的转头过来,就见幼清也推到了牌,清一色的万字,就差他这张五万胡牌了,他顿时拍着桌子道,“你这是…不会玩叶子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