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回暖,路上也容易走了,涂三爷就想把帐清了。正好又有了定辽右卫布店的事,他想同春花商议一下,先还春花五百两银子,另外五百两他先用着。

“我原来的本钱就少,现在想把定辽右卫的布店支应开,手头还真紧。”涂三爷对春花说:“这一千两银子我都带来了,如果于娘子能借我五百两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我按行情给于娘子利钱。”

饭店是回收资金最快的行业之一,春花开业半年多,已经有了积蓄,听了涂三爷的话便说:“涂三爷要是需要就先拿去,用不着利钱的!”

“那就太好了,多谢于娘子。不过利钱肯定是要给的。”涂三爷是在商言商。

春花不再客气,问涂三爷,“不知定辽右卫那边情况如何?”

“定辽右卫离这里一百多里,同定辽左卫人口、驻军都差不多,卫城里如今也很繁荣。”

“不知那里饭店多不多,都是什么样的?”

涂三爷回忆起来,“也有几家,只是都没有于娘子这家大,也没见过这种新奇的火锅。”他是生意人,马上就想到了,“于娘子想到定辽右卫开饭店?”

春花点点头,她从最初就不是想只在定辽前卫开这一家店,而是想在辽东府甚至更远的地方开连锁饭店。所以她在管理靖远楼时,更注重的建好规章,可以广泛的应用。“涂三爷到了定辽右卫,帮我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店面开饭店。”

“要是有合适的店面,那于娘子让谁帮你打理呢?”涂三爷问。

于娘子是孤身一人,她又没个亲族,唯一的女儿才一岁多,涂三爷不免为她担心。

春花笑笑说:“我店里现在就有两名掌柜,还有几个伙计也不错,过几年做掌柜一点问题都没有。以后我打算在各处开店时派出去,这样还能保持各家店的风格一致。”

涂三爷想到于娘子店里确实人不少,有几个人一看就精明能干,原来于娘子早已经有了打算。他佩服地说:“于娘子,你真是眼光,能看那么远。”

“涂三爷不是也要开分店了吗?你这是表扬你自己吧。”

“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到新的地方开店,还能互相有个照应,如何?”涂三爷说。

“那当然好了。”春花也赞同,“我给涂三爷办个优惠卡,以后你到我的任意一家店都可以打九折,这可是我的第一张折扣卡呀!”

“优惠卡?”

春花讲了自己关于优惠卡的打算,对于长期的老客户,一些大客户,店家给予一定的优惠是非常必要的,能更加地吸引客源。

涂三爷听明白春花的折扣卡的含义后,马上就认识到这种卡对保持老客户的作用,“我也应该给布店弄个折扣卡,第一张也给于娘子吧。”

“那好!”春花眼睛亮亮的,“先请涂三爷帮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过些日子我也去定辽右卫。以后,我们就看谁的分店开的多吧。”

涂三爷达成了目的,第二天就走了,生意不等人。他把那一千两银子都带了过去,春花相信他的目光,特别委托他看到合适的铺子就替她买下来,过一段时间,她也会亲自去。

生意做大了,在一个地方已经没有了发展的空间,那么建立连锁店向其它城市发展是经营的常见策略,但这种连锁店,在管理上也是有一定难度的。由于眼下与前世情况理念都有着严重的差异,前世那些连锁店的模式不能完全照搬,春花只好自己另僻路径。

在没有法律对专利保护的前提下,为了保证经营秘密不被泄露,只有与派出去的掌柜们签定合约,合约要详细规定出资、收益、保密等多个事项,好在这时的人更重信守诺,看重声誉,一般东家与掌柜间都会结下一辈子甚至几辈子的交情。

自从开饭店,春花就一直在招揽培养管理人材,如今她店里有两个人具备了派出做掌柜的实力。春花便与他们说了情况,并让他们回家想一想,最终把意见告诉自己。

而天气转暖后,她原本就定下的工程也要开始了。

当初春花买下铺子时,还在后面只隔一条街的地方买下了一处宅子,这处两进的宅子是青砖砌成,坚固结实,春花请了人将整个宅子翻修成二层,她要用这处宅子开旅店。

定辽前卫往来的人口不少,只有一处驿站,又小又旧又脏,春花当年到定辽前卫时就没能找到住处。现在她依托着饭店,开一家旅店,不只是顺应了形势,而且也会给饭店增加客源。

原本因为饭店的各项事务基本理顺,已经闲下来的春花再次忙了起来,不过她特别享受这种忙碌中的乐趣。

春花是在天已经快暗下来时来看旅店的,工匠们还在忙碌着。翻修房子的工匠们每天的饭菜都由靖远楼里供应,由于春花的大方,他们吃得都很满意,投桃报李,这些人干活特别用心卖力。

“各位师傅,赶紧吃饭吧,饭菜、热茶都送过来了。”

鲁大姐带着几个人端着大盆的馒头、炖菜和一大壶茶,进了工匠们住的屋子里,给他们摆好。

“谢谢老板娘。”工匠们纷份道谢,收拾工具去吃饭。

春花在正修建中的房子中走了走,一面检查一面思考将来每间屋子的用途,又想着还要在东侧的跨院里给自己和店里的人留出一个小院,将来靖远楼翻修后,她就要与大家搬到这边住。

既然名叫靖远楼,那么怎么也得盖成二层的楼吧,这也是春花早就想好的。

“小婶。”春花正在沉思,听到叫她的声音抬头一看,温副千户从一堆青砖后面露出头来,也不知他怎么进来的。

“这里又脏又乱的,你过来干什么!”春花头痛地说。

“小婶,我不想回宣府去了。”温副千户笑嘻嘻地说。

“不回去了?”春花有些奇怪,“定辽前卫这里又冷又偏僻,哪有宣府好,何况那里又是你的家乡!”

“那你不也是留在这里了吗?”

这倒是事实,她到了辽东镇没多久就有了留在这里的打算,后来在定辽前卫做起了生意,现在竟对这里有了不浅的感情。但她,当初是有着不得已的。

“你还是回去吧,宣府有你伯父,万事都有他照应着,不比在这里孤身一人好?”

“我想留在定辽前卫,就是想和小婶一直在一起的!”

“你这个小毛孩,赶紧离开这儿,别给我捣乱。”春花根本不信温副千户的话,这孩子油滑着呢。

“小婶,是真的,我不走了。”温副千户的语调多少严肃些了,“听说这里与瓦刺人交锋的机会多,也容易立下战功。”

少年人渴望建功立业,这倒是可信的,春花点头说:“那你就与你伯父好好商议,温将军可比你见多识广。”

“我已经同伯父派来的人说好了,也给伯父带了信,打发他们回去了。”

“噢。”春花答应了一声,说:“你别在这里转了,又脏又乱的,一会儿把衣服弄脏了。”

“小婶,我不走了,你高兴不高兴?”

“高兴、高兴,”春花应付着,心想有温副千户缠着自己,也做不了什么了,还不如赶紧叫鲁大姐一同回去呢,明天再过来。

“小婶,今晚我到你那里去,你给我留着门。”温副千户忽然伸手揽住春花小声说。

春花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温副千户话里的意思。见温副千户正将脸凑过来,她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使劲地拧了一下,因为春花的个子矮,把他揪得弯下了腰,“哎哟,痛,小婶快松手!”

以前温副千户也常常有些轻佻的话语动作,春花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也没在意,今天竟然又更进了一步,眼下恰好没有人,春花就想一次性把事情解决了,因此不但不松手,反而手上加了力气,“温峻!你以后还对小婶这样风言风语吗?”

“不了,不了,快松手!”温副千户高叫着求饶。

春花放开了他,温副千户是男人,听说功夫不错,若是用力,春花自然要吃亏,可他被春花揪住耳朵也只是讨饶,这孩子本质不坏。

“你也说小不小了,总该懂点事,以后再敢说这样的话,我就…”春花刚想再教训他几句,就听有人嘻笑了一声。她和温副千户一起抬头看去,门口站着孟百户正咧着大嘴笑着,温副千户一见到他,刚刚只是耳朵红了,现在整张俊脸就像刚煮熟,还冒着热气的虾一样红通通的。

第一百三十章

春花也有些尴尬,加上前世的年龄,她怎么也比温副千户大上好几岁,所以在她眼里温副千户就是个大男孩,再加上前世男子和女子间并不像这里规矩森严,她以前同朋友们在一起也会这样笑笑闹闹的。但眼下揪温副千户的耳朵多少也有些不合宜。

更何况这种事情让别人听到了,怎么也不是好事。虽然她一直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泼辣能干不大在意名声的寡妇,也不愿意再多上这样一件麻烦事。再说,还有温副千户的名声也要顾及。

春花马上就恢复了平时和善的微笑,对孟百户行了一礼说:“好久不见,孟百户怎么在这里?” 孟百户从总旗晋了百户后到卫城里来的次数多了起来,也常到春花的饭店里吃饭,不过在这里遇到总是有些奇怪。

“我来卫城有些公事,在官署遇到了温副千户,我们就一起过来喝酒,还打了个赌。”

春花凭直觉就知道温副千户今天的举动与这个赌局有关系,刚刚她就闻到温副千户身上有酒味,眼前的孟百户也明显是刚喝过酒的。于是她狠狠看了一眼温副千户,息事宁人地说:“天黑了,我本想看看这房子翻修得怎么样了,现在已经看大不清,不如我们都离开这儿吧。”

说着向外走去,心里却又想起来,鲁大姐送了饭菜早就该回来了,可她与温副千户说了半天的话也没见她过来。她跨出屋门,就看见鲁大姐正在院子门前与一位兵士正说着什么,那人正是温副千户的随从。

孟百户却在一旁笑着说:“温副千户,于娘子可没看上你,这几天的客都由你请了。”

春花听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了,一定是温副千户对孟百户说他和自己关系不一般,结果两人打了赌,春花一阵恼怒,竟拿自己做谈资,火气上涌,恨不得骂上两人几句。

就在话冲口而出之前,她控制住了自己。就是在前世,能干的女人也免不了会受到些议论,到了明朝,对女人如此的苛责的时代,就是在这边城,她以寡妇的身份出头露面,开店做生意,也会受些委屈,想开了也算不了什么。

看孟百户不以为然地样子,他也没觉得他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妥。自己在饭店里自然要与各色人物打交道,在寻常人看来很有可能与某些人有着不太正当的关系。

其实孟百户与自己也曾有过共同对敌的经历,很有几分交情,两人也相处得很好。只要他到定辽前卫来,一定要来靖远楼吃饭,照顾自己的生意,与自己来往也总是中规中矩的,她的太太与春花关系也不错,每次来卫城时也会到靖远楼里看看春花。

孟百户能这样说,那就说明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难首要找每个人发火说明吗?说起来这条路也是自己的选择,若是想不被别人调笑,躲在沧浪山庄里就好了,除了家仆,可以不见人。

春花深吸一口气,抬眼看了看正在修建的房子,靖远楼美好的前景就是前面,她的心被喜悦、满足充实了,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温副千户既然输了,就赶紧掏银子请客吧。”

“看,于娘子也这样说了。”孟百户没发觉出春花在这一瞬间情绪的波动,他笑哈哈地说:“于娘子可不简单,敢拿了弓箭与瓦刺人对射,哪能让你这个毛还没长全的小子给勾搭上呢。”

温副千户刚刚铩羽而归,他在酒席上吹嘘了小婶对自己不一般,见大家不信,就借着酒劲过来找小婶,他让自己的随从缠住鲁大姐,自己悄悄地溜入了屋子里。小婶总是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可能是因为饭店那边人多口杂,有所顾及,现在没有别人,总能答应自己了吧。

再说过去就是自己也以为只是在定辽前卫避避风头,很快就回宣府呢,因此小婶不愿意和他来往他也能明白。可现在不一样了,自己虽然娶不了小婶,但一定能和她长久地来往着,不会让她吃亏就是了。

自己年轻俊俏,过去在宣府镇时就很受女人们的欢迎,愿意跟自己春风一度的女人多着呢。现了定辽前卫还不是一样,有好几个大姑娘小媳妇总是同自己眉来眼去,只不过小婶却总是油盐不进。

孟百户竟然偷偷跟着过来了,看到己出了丑,让温副千户很是没面子。但过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温副千户也稳住了神,偷香窃玉哪里是每次都能成功的,总还是要慢慢磨的,因此他便又腆着脸说:“小婶,是你害我输了的!”

春花一笑,又好心地说教了他几句,才叫了鲁大姐一同回店里去了。自己有自己的路要走,这样的事情要是样样往心里去,那还能做成什么,因此竟把这事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春花虽然忙,但每隔几天一定要去看看金花,这天,给孩子们上了课后,她将店里的事情交给新提拨的两个掌柜,自己带着大丫和留儿,随着银花她们去看金花。

金花就是因为自己才被她的大祖父关在家中,这样一个自由惯了的女孩子,要有半年的时间不能出家门,春花一直都能内疚,总是尽可能地多来看她。

金花虽然不说,但春花能看得出来,她在家里闷得很。让一个从小就自在惯了的女孩整天闷在小小的院子里,对于这种痛苦与无奈,春花是深有体会的。于是她将涂三爷带来的料子挑了几块带了过来,希望金花看了高兴。

金花见了留儿,马上抱过去,大丫比春花还经常到舅母家里来,因此金花虽然有几个月没去饭店了,但留儿与金花一点也没生疏。

然后大家又一起看衣料,这几块料子都是定辽前卫这里还没有的样子,金花果然很高兴,拿着几块衣料比来比去,与春花等人商议哪一块给舅母,哪一块给妹妹们,最后才想到她自己。

春花早就了解金花的这个习惯,她本来就是家里的老大,懂事能干,这几年舅母肚子也没了动静,她是一定要招婿上门的,现在已经当起了半个家,事事以家里人为先。

正是她这种敢于承担责任、擅长关心体贴别人的特点,金花在饭店内的工作也是极为出色,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超出春花所聘用的两个掌柜,只要假以时日,金花一定能负起更大的责任。而且金花经历了这件事后,性子慢慢沉稳下来了,这对她反倒是好事。

一屋子的女孩子们围着几块衣料说说笑笑,尤其是银花,一个顶俩,把屋子里弄得热闹非凡,连舅母进了屋子都没有发觉。

“于娘子来了。”舅母进了屋,见这一群人还在拿衣料比着,就含笑招呼。

春花听了,赶紧过来见礼,又与舅母说话,“我原来在路上结识的布商涂三爷到定辽前卫来,特别给我带几块新式的衣料,我也不能穿,便给金花带过来两块,大家裁衣服吧。”

舅母先抱过留儿逗着说了几句话,又看了料子说:“这样好的料子,于娘子应该留着的,等你和留儿出孝了做衣服穿,总不能一直穿得这样素。”

“衣料不比别的,总是有个时兴,这是现在广宁府里最新的样子,留到以后就成了旧款了,还是趁着天气暖和了,赶紧让妹妹们做了小袄穿。”

银花拿着一块料子说:“母亲,我们大家都说这块紫红色如意纹的棉绫,你做衣服再合适不过了。”

舅母笑着说:“这块料子真好看。”笑容中却有些勉强。

春花已经觉得有些不对了,果然金花问:“母亲,大表哥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倒没伤筋动骨,身上的几块青紫让我用药酒给揉了揉,脸上那块青总得带一阵幌子。”

春花知道她们说了大表哥就是卢百户,心里也奇怪卢百户出了什么事,但明显就是刚刚发生的事,只有在家里的金花知道,银花几个也不清楚,大家都想问,但谁的嘴也没有银花快,她第一个问了出来,“大表哥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他们几个臭小子切磋一下功夫,下手狠了点。”舅母说得很是轻描淡写,但眼里却流露出来担忧来。

切磋功夫,在定辽前卫这里可是很平常的事,偶尔也有失手打了一两下子的,但若是伤了几处,那就不是切磋,而是打架了。

春花在定辽前卫也住了半年多,对于这些事情多少知道些。卢百户他们在自己饭店里小院里也不是没练过手,还第一次听说他受了伤,到了要用药酒的地步。

不待她张口,银花已经又问了,“大表哥是同谁动了手?”

春花也是想问这个问题,见银花问了,便转向舅母,听她说:“梦生不肯说,但我听陪他回来的勇子说是温副千户和孟百户。”

“大表哥与孟百户不是好得很吗?”银花又问。此时大家思路都差不太多,春花也是如此想的。

“谁知道呢?”舅母敷衍着说:“金花,你带妹妹们去看看你大表哥,我同于娘子说说话。”

提到与卢百户打架的是温副千户和孟百户,春花不知怎么就想起他们两人那天打赌事了,她有一种直觉,这事与自己有关,但她也无法再问,过一会儿,她也去看看卢百户好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舅母果然有些心烦,把几朵花打发走后,她随手把抖开的料子折起来放在一旁,对春花叹了一口气说:“指挥使的妾室,真是把梦生害苦了。”

“那事不是早已经过去了吗?也没再听别人说些什么。”春花有些不解。虽然上次卢百户相亲没成,指挥使的妾室说了几句嘲讽的话,但这种事只能充做一时的谈资罢了,而且稍微懂些道理的人都不会在外面多说些什么。

因此在春花看来,这早就是水过无痕的事了。就是和氏当初说自己和卢百户有什么不妥的传言也已经烟消云散。

“是啊,别人都忘记了,可梦生心里却过不去,怎么也不肯定亲。上次你对我提的孙千户家的大女儿,多好的一个孩子,还有好上千两银子的陪嫁,可他就是不肯让我去提亲,前两天我听说孙小姐已经订了亲,估计到了年底就会成亲。唉,梦生都过二十了!”

舅母若是不提,春花几乎忘了孙千户的大女儿的事了,当初还是自己把舅母叫了过去,给她介绍了孙千户夫人。后来,她忙着饭店的事,就没再关心,“不过,那时舅母让我劝过卢百户,我记得他并没有把指挥使家的小姐特别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对那小姐母亲的几句风言风语特别地意吧。”

那时候卢百户对指挥使家因为他脸受了伤看不上他似乎还有些不屑,依春花对卢百户的了解,他不似是作伪。

“是不是他不喜欢孙千户女儿那样的,你舅母你问问他喜欢哪一个?”

“我问了几次,他什么也不说,只说现在不想成亲。”

“那就再等等也行,反正卢百户是男子,也不必着急成亲,这种事情总得你情我愿的,没必要逼着他。”

对于春花这种对婚姻顺其自然的态度,舅母一点也不同意,“成家立业,传宗接代,哪能随他的便。他的父母去了,我怎么也得帮他张罗着成了亲。”舅母看了看春花又说:“于娘子,梦生、金花他们都佩服你见解不凡,不如你去劝劝梦生?”

春花也正有想问问卢百户为什么打架,听了舅母的话略一犹豫,舅母怕她推辞,马上就又说:“我就拜托于娘子了,你过去在那里说一会儿话,然后在我家吃过饭再走。”

春花只有点了点头,从舅母家告辞出来,几步后到了卢百户家里。

金花姐妹们正围着卢百户说话,春花见卢百户在家里穿着短衣,身上的伤看不出,左脸上一片青肿非常醒目,见了春花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于娘子请坐。”

又叫金花,“你回家取点茶送来。”

春花赶紧拉住金花说:“我刚在舅母那边吃过茶,只不过想过来看看你伤得重不重。”

“没什么,我不过与他们切磋一下,大家一时手重了,没收住而已。”卢百户说着又想起来什么,到西屋拿出来一个带着轱辘的小木头车子来,递给在屋子里倒处看的留儿,“留儿牵着绳子就可以拉着这小车了。”

留儿已经一岁半了,不但走得很稳,就是话也会说了不少,马上笑着说:“谢,谢!”她还只会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还憨态可掬地给卢百户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福礼,看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春花心里也很感激,卢百户对自己和留儿真的很好,就像他当初答应的,自己在定辽前卫有什么困难,他都努力帮忙。就连留儿的玩具,他都想到了,亲手做了不少的小玩意。

于是便夸赞卢百户手巧,锡花突然道:“大表哥手巧,可是做出好东西不肯给我们。”

“不许胡说,那天你还从大表哥这里抱回来一个小人偶呢。”金花说妹妹。

“我没胡说,我想要那个四个角都用铜包着,还带一把小铜锁的匣子,大表哥不肯给我,只给我一个人偶。”

锡花话一出口,卢百户就很不自在,同样不自在的还有春花,她收到卢百户让勇子给她的好几个匣子,其中最漂亮的一个就是四角都包着铜,还带一把小铜锁。那匣子所用的木材是专门挑出来的,上面的木纹非常优美。

正因为特别喜欢,她就用那匣子装着她的银钱,锁到了柜子里。幸亏没拿出来让锡花她们看到,春花暗自庆幸。

好在大家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些小事,就又说到了别处,银花风趣地说:“以前听说书的人说青面兽杨志,我一直在想是什么样的青面,如今我可知道了。”

大家哄堂大笑。

“你们在一起就是开心。”舅母端了茶壶和茶杯过来,“梦生这里平时连火都不烧,什么也没有,于娘子你喝点茶。”

张罗着给春花倒了茶,她就叫着几朵花回家,“一会儿于娘子留下来吃饭,你们都回去帮我做饭。”

就是大丫和留儿,也让她一并拉走了。

春花知道舅母是让自己劝卢百户了,只不过她做得太明显,卢百户已经变得很是尴尬了。到了这样的时候,再转弯末角也没什么用,她索性直接地说:“舅母想让我劝劝你,早日成家立业。”

卢百户低着头说:“我已经对舅母说再等等了。”

“你已经到了成亲的年龄了,舅母着急些也是自然的。”春花温和地说:“你是不是因为过去的事,心里还有些不舒服,或者有别的原因?”

“没有,”卢百户抬头看了看春花,又低头说:“我就是想等等。”

“那你想等到什么时候?跟舅母说了吗?”

“到年底,我就会对她说的。”卢百户很肯定的回答。

春花马上懂了,“你是有了心上人了?”

“嗯,现在不能说。”就是卢百户不说出来,春花看他涨红了的脸也能知道。

春花放下了心,卢总旗没有因为受挫后出现心理障碍就好了,“那你为什么不对她说清楚呢?”

“现在还不是时候。”卢百户又看了一眼春花说。

春花能理解,在这个时代自由恋爱,难度肯定不小,卢百户没有父母,舅母也倒底还远一些,他自己差不多能做主,但女孩那边可能就会有困难,所以他们约了期限。

既然这样,春花便说:“卢百户,你们男人心总是有些粗,你大约没看出来,舅母为了你的亲事发愁呢。她倒底不是你的母亲,对你有些话也不大方便说,你也得体谅她的心情,你对她多说几句让她放心的话,她就会好过多了。”

“我是怕…”

“你人这样好,我想那女孩一定会同意的。”春花明白他的担心,鼓励地说。

卢百户确实是定辽前卫绝大多数人眼中的好女婿、好夫君,春花在饭店里没少听大家对他的赞美,也知道有好几户人家流露出想与卢百户结亲的打算,就不知卢百户中意的人是谁,但他不说,春花是不会问的。

“于娘子,谢谢你来提醒我,我会对舅母好好说的。”卢百户赞同地点头。于娘子真是体贴,说什么又都那样有道理,自己就一点也没想到舅母为难的地方。母亲走了后,最关心自己的就是舅母了,还真得把她心里的疙瘩赶紧解开了。

没想到这样顺利地就完成了舅母的嘱托,春花就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为什么和温副千户、孟百户动手?”

“就是切磋一下而已。”卢百户眼睛不再看着春花。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春花想了想还是直接问了,“是与我有关吗?”

“他们说了你的坏话,”卢百户终于抬头直视春花说:“我知道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人。”

果然与春花想的差不多,“其实他们也没什么恶意,我也不在意,我本来就是寡妇,又抛头露面地开了店,还想要名声,那样也太贪心了吧。”

“那天我也听到了他们的话,刚开始时我也很生气。可后来,我想,别人怎么说我管不了,我只管好自己就行了。”

“卢百户,谢谢你信任我,还为我出头。但其实在定辽前卫,我起码能做自己愿意做的事,过自己愿意过的日子,这比以前要好得多了,我也很开心。以后你不要这样了,我不希望再连累你。”

春花的话很真诚,她坦白了自己的内心。为的就想让卢百户不再被自已卷到是非中去。

卢百户微微咧了咧嘴,并没有说什么。春花看到他脸上很明显的青痕,想当初卢百户将孙如冰打败还没受伤呢,其实这是春花不懂了,那时的情况更危险,而且卢百户受的伤更重,只是不在表面上。

但卢百户脸上的伤,还是让春花忍住了要说的几句话,只是问:“很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