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叹了口气,“算了,给我罢,我带它们去找小日儿。你去问问,小日儿此时是在书房还是出去办事了?”

“小姐您糊涂了不是?姑爷一早离开时说过,他今儿个一上午打巳正时到午正时,都在书房内与各家管事议事。您到底怎么了,好像心神不宁的?”

是呢,这个阳恺好厉害,尚没有任何重招,一份礼即扰得她有点心不守舍,那待他把真正目的显现之时,她要如何应付?她此时,最需平心静气,方能静观其变。“走罢,去找你家姑爷。”

书房内,议事已毕,各家管事各自辞去,只留总管元通一人。

“庄主,到今年中秋,上一届皇商资格便三年到期,又到了遴选皇商之时。按例,若报选皇商,至少须提前一个月将所备齐的材料送至户部。”

元慕阳微讶扬眸,“你认为醒春山庄该报选?”

元通摇首,“中选皇商,固然在许多关卡上会受松动许多,但也无形多了若干潜在的风险。以醒春山庄目前的财力,不需要做那些多余的事。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小姐要得从来就不是重振春家声威。”

元慕阳忍不住哂笑,“我有时,真的很想知道,若有一日我错待眠儿,你回如何对付我?”

“庄主这些年,一直待小姐极好。”

“我自然要待眠儿好,待她好,就是待我自己好。”

元通恭敬揖首,“所以,庄主永远不会知道若您待小姐不好,属下会怎么做。”

“那么。你说皇商之事,是为了提醒我什么?”

“昌阳侯阳恺为守其妻,十八年来少有离开京城,纵是离京,时日也从不会超过一月。而如今,他辞了左卫将军之职,向皇帝告假,竟有半年之久。且在本地购产,长留之意显而易见。”

元慕阳心内一动,目光微闪,“你对此人做过调查?与眠儿有关?”

“是。”

“继续说。”

“阳恺当年追妻的韵事,至今为京城街巷津津乐道。其妻病逝,他不下葬,不出丧,宁肯违背皇旨,也要把妻子尸身供养在府内,且请道士为其妻招魂,后来,又为寻找妻子转世。这也是他少有离京的原因。如今长期离京在外,庄主不觉得奇怪么?”

元慕阳微拧剑眉,忽想起昨天宴间阳恺之语,“他说,他蒙高人指点,他妻子转世的新生就在江南。”

“他到江南并未到别处停留,第一落脚地即选在黄梅城。到黄梅城后,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当街救了夫人。而且,就在不久之前,他还遣人调查过庄主。”

元慕阳通身遽震,美眸倏盯自家总管,“你是指,他所说的其妻转世,是.....”

元通上前走了几步,倾身压声道:“阳妻逝于嘉德三年,也就是戌辰年四月八日,而小姐生于戌辰念四月八日,前后紧差两个时辰。”

喀。元慕阳掌中笔管被长指捏断。

“属下还得知,他府内所养的那个道士,也已离京,不日将至江南。”

至此,端倪已现,不言自明。手中管笔又被捏断几回,元慕阳终于落实每每面对阳恺时心中不安从何而起。那个人,是来和他争妻的。那个人,居然想抢走他的心头肉。那个人......妄想,妄想,妄想!

“.....元通,将他在朝中关系一一梳理明白。”

元通称是,“属下已然着手了。发函邀我们参加本届皇商竞逐的户部侍郎魏从文,即是他的内弟,属下以为,这怕也是他的一个手段,至于是何目的,还不能得知。”

“他的内弟?”

“是其如夫人的弟弟。”

“如夫人?”

“他有两位如夫人,以为是吏部尚书的独生千金,一位是内阁首辅的掌心明珠。能让官家小姐甘心为侧,他的确有些本事。”

元慕阳蓦然立起,怒意昭然,“他竟敢如此错待.....”眠儿!

不,那时还不是眠儿,他大可不必如此生气。只是,灵魂一脉传袭,亘古不变。眠儿在今生总爱追问他是否只要她只爱她一个人,必定是前生伤痕太重。那个阳恺,还有什么资格出现在眠儿面前?

“庄主,户部会特地发函邀请,这事若拒,会落不敬官家不忠皇家的罪名。应下,届时受人管辖,授人以柄更是容易。我们要如何应付,需从长计议。”

是,他要从长计议。他要保住眠儿,他一定要保住眠儿。这一回,他的对手由阴世阎王换成了尘世权贵。兹今日,他更需审思慎步,一步也错不得,若代价是眠儿,他一步也输不起。

“你回函给户部,说醒春山庄会参加角逐。”

“属下会立即去办。那,下一步呢?”

“下一步,我会不慎开罪户部尚书,让他给我除去角逐资格。”

“的确是个好办法。但是,若真正开罪了户部尚书,今后必也多受刁难,醒春山庄便会步步为艰。”

“当然不会,户部尚书是有名的清廉官员,若想让他除名,只须让他听到我人格不佳、经商手段低劣的传闻足矣。待遴选皇商日期过后,再设法让他明白之前是误信谗言也就行了。”

“那属下立刻放出醒春山庄竞逐皇商的风声,相信过不多久,就有对手想办法泼污庄主名声,届时属下再派人从旁推波助澜,不难功成。”

春眠在门外立了半晌,也听了半晌。相公和元通的话,虽然未闻完全,但也差不多明白相公已知悉阳恺底细。那么,接下来是他们夫妻共同的战争,不管会遇到什么,发生什么,联手面对就是。一念至此,不宁多时的胸臆方寸立时笃定。

“夫人,您在这里,请问庄主可在里面?”一名下人自前院匆匆赶来。

襄菊瞅着他一头大汗,“什么事这么着慌?”

“前厅来了一位姑娘,她说,她是,她是.....”下人嗫嗫嚅嚅不敢言。

“是什么?”书房门訇然大开,元慕阳现身,问。

“.....她说她是庄主的未来娘子,让庄主速去见她。”

元慕阳面色一沉,“一听即知事隔疯癫婆子,把人赶出去!”

“可是,可是.....”下人抹一把汗,“她说她是柯将军的妹妹,还带着四个丫鬟,好是气派,小的只怕开罪了贵人,给主子添乱.....”

五十五 客至

把那名下人吓得面目失色急忙慌又自称是元庄主未来娘子的,并非一味专横跋扈的官家千金。瞅见那位明媚娇俏的姑娘后,就连预设了反感的春眠和一脸拼命气势的襄菊,也在霎那间没了火气。

过腰宽袖的杏色云纹外袄,摇曳生浪的同色襦裙,眼眸清亮,笑颜活泼,整人望去,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黄色玫瑰。如此一个可人儿,让人想无端发火也不成。

“元大哥,小妹失礼了,可不那样说,哪能恁快就见着你?您大人大量,别生小妹的气了,好不好?”

“你.....”是以嗔的妹子?元慕阳问。

“元大哥果然不记得小妹了。”柯家姑娘先扁嘴后皱眉,表情煞是丰富,“那时我故意缠着元大哥说话,便是为了让元大哥记住小妹,可元大哥还是把小妹忘了。小妹重新向大哥介绍自己,小妹姓柯,名以欢,请元大哥多多指教。”

“凭什么?”

“啊?”

“我凭什么要指教你?或者,你凭什么要我指教?”

“元大哥,您说话好直接。”

成心让相公挡住身形的春眠啼笑皆非,捏了捏相公的指尖,闪出身来:“柯姑娘,远来是客,别站在外面,到厅里坐下说话罢。”

“你是......”可以换杏眸娇瞠,“你是元家嫂嫂?”

很好,叫她“嫂嫂”,不是“姐姐”,不管这位小美人对相公怀得是怎样心思,至少这一点没招她讨厌。“我正是我家相公的娘子,柯姑娘里面请。”

“元家嫂嫂好漂亮。”到厅里,甫坐未稳,可以换即粲笑道,“我初见元大哥时,曾想过要怎样一个女子才配得上元大哥,现在见了元家嫂嫂,方明白,配得上元大哥的,就该是元家嫂嫂这样的人。”

这.....春眠自忖自己一双眼,从幼时便在自家那些面目不一心地却大同小异的亲戚族人间打转,练就了能透人三分的本事,而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要如何看待这位柯家姑娘。向好了看,只怕知人知面不知心,事后后悔。向坏了看,又怕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错怪好人。左右为难哩。

“元家嫂嫂眉眼间尽是温暖秀气,这在在说明嫂嫂有一颗柔软善良的心,让人不由自主的想亲近,又怕离得太近,亵渎了这么美好的人。元大哥啊,真是把天下的便宜都给占尽了。”

柯以欢的口音是纯正的京都官话,和本土女子的吴侬软语不同,且所言又是溢美之词,清脆叮咚地响在元家大厅里,如珠子成串响在玉盘,大多人都听出了一脸晏晏笑意。

“你到底为何而来?”偏偏,还有不解风情者。“柯姑娘乃侯门千金,醒春山庄是平民之所,与柯姑娘并无深交。柯姑娘若是来探望兄长,更不该找上醒春山庄。”

“元大哥,你从来不笑的么?”一般女子听了这话,纵算不是掩面而去,也是羞于见人,而柯家姑娘的反应大出一般女子之列。“你有一个爱笑喜笑又笑得那般好看的娇妻,您却如此不苟言笑,实在是怪。元大哥,你是个怪胎!”

“你这话说对了,我大哥就是一个怪胎,从皮到骨,从心到肺,无处不怪!”人未到,声先到,云发霓裳的元芳菲娉婷进得厅来。

“你又来凑什么热闹?”元慕阳眼眸对这个多事妹子睬也不睬,只问。

元芳菲闲闲道:“还以为前厅有一场恶战,紧赶着过来,是想确定自己要参战还是观战,没想到,遇到了一位知音。”

“什么知音?”春眠请教。

“这世上除了我之后,另一个不怕我大哥冷口冷面的姑娘,自然是我芳菲的知音。”

“那大嫂我呢?”

“大嫂您哪里算?您几时见着大哥对您冷口冷面了,要大哥对您冷口冷面,比见大江西流旭日西升更难.....”

柯以欢跳起欢笑,“哈,见着你,我总算见着元大哥笑时的模样儿了!”

元慕阳懒得再来理睬这些以麻烦为代名词的女子,拉起妻子欲离开这喧嚣之地,芳菲,把柯小姐接到你院内暂时歇息,我会请以嗔来接人回去。

可以换小脸染上慌色,“元大哥,请您莫急着告诉我大哥,小妹和大哥有多年未见,想暗中了解大哥是个怎样的人之后,再去找他。”

“这倒奇怪了,你找上我大哥,是因为我大哥是你大哥的朋友,但你不相信的居然是你自己的大哥,那你来找我大哥作甚?”元芳菲拿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想知道这姑娘是不是哪里坏掉了。

“我讲过元大哥,知道元大哥是个怎样的人,但大哥他......他当然不会害我,可他也许会送我回家,任着爹把我嫁掉,也不管我想不想嫁。”

敢情,这柯家姑娘是逃婚来了。诸人到此方算明白。

“这种事你该对我说,我最是讨厌有人动不动就把咱们当闺女的给嫁掉,彷佛一样货物般的急于清仓。所以,你今儿来,我大哥不当你是他的客人,我芳菲当你是我的客人。我那院里,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你大哥来接人,你也不必睬他,当小妹的,和迂腐大哥是越少说话越好。走了,走了。”元芳菲指桑骂着槐,使力拽着人,迤逦而去,临去前,向大嫂眨了眨眼。

“芳菲又在玩什么?”元慕阳蹙眉问。

“玩她想玩的。”春眠抱起相公胳臂,甜声道,“放心,芳菲不止长得像你,连聪明都像你,不,有时,她比你还要聪明,论玩,少有人能是她的对手,走罢。”

“去哪里?”

“去给我在京城作吏部小官的堂兄写封信,让他替我们反馈一些讯息回来。”那位堂哥虽然只是一个四品小官,但一个人能在京城那官痞横行地平安无事地活了十五年,不升不降,没有一点平衡之术绝难做到。不要他扳大树覆大舟,只将他所知的提供些过来,相信不难。

元慕阳颜容微变,“你....知道了?”

“不能知道么?”春眠歪着螓首,星眸仰起,方发现相公面色泛白,心儿顿时拧疼起来,踮起脚尖,以柔荑换上相公脸颊,“小日儿,我今生认定的人是你,只是你。前尘会成为前尘,只因皆已过去,更何况中间还隔了一个生死大关。那个人,在眠儿这里,没有一点的分量。”

“不会想起来么?”眠儿最是知他。令他忧惧的,非阳恺的权势家世,而是眠儿之心。阳恺既有本事寻到眠儿,焉知能不能令眠儿忆起前生?他见过眠儿前生的,那个美神般的女子,目注夫婿时,满眸的依恋深情,他只怕那份依恋深情再回眠儿记忆。届时,他还能保得住他善良温存的小妻么?

“想起来又如何?你不要小看孟.....那碗东西,不是让人白喝的。过桥一回,都可让人把情感沉淀,何况是它?小日儿,我的心,是你最不需要担心的。”

元慕阳将小妻紧紧箍于怀中,不放。前面是佛亦好,是魔亦罢,都不能使他放开这双手臂,永远不放。

“一别多日,二位的感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呢,真不知是庆幸还是不幸。”白衣翩然,雪光乍现,久别多日者从天而降。

春眠嫣笑绽若春花,“百大师,你来......你怀里的,是什么?”

五十六 潮隐

“元夫人,我把她托付给你,不要让除你外的第二人碰她。”

她被托孤......不,是“托狐”了,一知通身雪白又小巧玲珑的狐狸,比只猫儿大不了多少,却漂亮的让人咋舌。

“狐狸不会长大的么?”春眠言间,拿手指拨弄着小狐的鼻头,酣睡中的狐狸不满的呜噜一声,在她怀里打个滚,将小脑袋扎到她胸前。“我救她的时候,她就这般大小,如今怎么还是一只幼狐的模样儿?”

正与元慕阳叙话的百鹞一怔,回身问:“你知道她是.....”

“她后两只腿上都有疤痕,我还记得那时相公把它从捕兽夹里取下之后,我用帕子为她包扎住后腿,就在这个位置。说实话,当初相公旁边若没有跟着一个季东杰,这小东西的腿也就废了。”

“元夫人好记性,她就是百某那个最不成器的小妹,名唤灵儿。按狐界来算,她的确是一只幼狐。”百鹞狭长美眸投注到那小狐身上时,不沾凡俗的颜容上浅浮疼爱,虽不强烈,但那份舐犊情深,昭然可感。

春眠从没想到仙人般的百鹞,竟也有这般“入俗”的表情,暗叫了一声“稀罕”,问:“灵儿也能变成人的么?”

“正是她成了人,才招来了那桩烦事。因她成人靠得不是修行,徒生得美若桃李,灵体却依然是一个婴儿般的纯真,才会被那个无耻的臭小子给骗了去!”

油盐不进尘俗不沾的百大师事再咬牙切齿么?“骗灵儿的是个男人?”

“.....别提那个无耻之徒!”百鹞眉间怒意隐现,“这些日子,元夫人替我好好照顾她。”

“为什么是我,别人不行?”她除了到学堂照顾一些失亲的娃儿,如今还要照顾一只小狐狸,有点忙呢。

“因灵儿至纯至真,我不想一些腌臜生物接近她。”

如此一说,她还要叩谢百大师看得起了?也好,有这样一个赏心悦目的小东西当宠物,感觉不坏。春眠为怀里小狐挠起了小肚皮。喜人的是,那小狐虽尚在梦里,仍递来脑瓜探出小舌舔了舔她的手心,并自动抬了后腿,让她手挠得更加容易。她忍俊不禁,不怪人家哥哥如此宝贝,如此一个让人心尖泛氧的小东西,谁能不疼?

“你把令妹托付给我,不怕她认生么?”

“你是灵儿的救命恩人,灵儿虽纯稚,身上仍有狐的灵性,她会乐意和你亲近。”

“再恕春眠多问一句,百大师为何不亲自照顾令妹?”

“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为了那个无耻之徒敢说出讨厌大哥,张开眼吃饱了便吵着向我要那个无耻之徒,我为何要照顾她?”

“.....”原来爱妹成痴也能让神仙失仪呢。

“灵儿生性爱玩贪吃,明儿她醒来后,喂她吃一根鸡腿和瓜果,再放她到花园里,她自然会和雀儿鸟儿的玩在一起,累了会回来找你要吃食。我给她设了一个无形结界,她走得不会太远。”

“她会不会突然变成人,把路过的下人们吓着?”

“她成人已有两三年光景,这点分寸还懂。”

“她变成了人是如何模样?和你长得像不像?”这小东西会不会和自家小姑一般很会长,长了一张和最具美色的哥哥如出一辙的脸?

“眠儿。”元慕阳不得不叫停了小妻的好奇探讨。小狐狸是美是丑,是纯是蠢,和他实在没有干系,百鹞出现了,他只想得回眠儿尚缺的那一魄而已。“百大师,你方才提及追回眠儿心魄之事,还有后话未讫。”

百鹞正因悉他心思,适才方乐意费时陪元夫人多话,存心磨磨这人的性子。只不过,自己也被元夫人引得暴露了若干真性情也就是了。遂正颜,板声道:“话接上回。我破了道士守护一魄的阵法,即将得手之际,家人传来灵儿出事之讯。于是,功败垂成。”

也就是说,事有轻重缓急,于人家百大师,爱妹安危重于承诺未兑,元慕阳挑不出理来,但稍稍打击一下这位狐界之王的骄傲不为过罢?“可想而知,百大师是低估了对方所请道士的术力及其所布阵法的威力,若非在破阵法时费了一些时辰,也不至于功败垂成。”

“你在激我?”

“实话而已,那道士连眠儿也能找到,的确不容小觑。”

“对方找到了元夫人?”

“正是。”

“有意思。”百鹞眼眸透出一线诡亮,“想不到,如此有意思。看来,我要在你这庄里多住一些日子了。”

在元慕阳夫妻两个在书房与百鹞聊着一条狐一脉魄的话题之际,被元慕阳推出去牺牲色相的季东杰,正与花魁娘子泛舟湖上。

今日天公作美,太阳赏脸,是个天高云淡,阳光灿烂的好天气。湖面波光粼粼,清澈可见鱼儿形影,却幽深碧绿,直不见底。时不时,会见着鹭鸶掠水而过,再直冲天际。目之远极,水天一色,恍无边际。若游湖的,当真是有心休闲者,必能心旷神怡。

但,无意于山水之间者,则是处山不望山,面水不见水。

季东杰被好友替罪羔羊般的推出,为蝶仙出诊,一来二去间,成了熟识。今日美人出湖小游,邀君同行,他也欣然赴约,并在上舟半个时辰后,得以完成了一次英雄救美的壮举。

蝶仙既为花魁,倾慕追随者自不在少数,而也并非人人都有求之不得仍痴心不改的雅量。今儿个花魁娘子游湖,便惊着了如此一位。那位望族公子,乘画舫追在花魁画舫之侧,屡邀佳人过舫一叙,屡遭婉拒后,恼羞成怒,出口成脏,淫话出炉不绝,诸如“一个做妓女的装什么清高?卖艺不卖身以为自己就能成了冰清玉女?还不是婊子一个!”“花魁又怎着?也只是一朵谁都能折能玩的烂花!”“你那几分姿色还不及爷家中玩腻不要的货色,在爷面前装什么九天仙女?”

痛骂犹不过瘾,最后甚至派了几个壮丁跳到这边舫上前来捉人,准备拉过去来一个霸王硬上弓成其好事。季东杰着实看不过去,以几根飞针将凶神恶煞刺成了四肢不良,再由舫上随行看护把人扔回来处,又拿几句重话吓得那工资掉转船头疾疾离去,保住了蝶仙姑娘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