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用的是琉璃窗,温暖的冬日阳光透过琉璃照进来,窗前一片都是亮的,她背着光站在那儿,面容看不清楚了,身子也被画架挡了大半,廖守只能看见她左右扫视附近的菊花,然后提笔沾墨,这就开始画了起来。

她竟然还会画画,不愧是大家闺秀。

想到她的身份,廖守不禁又开始打退堂鼓。这样知书达理的闺秀,就算真能娶到家里,他跟她在一起能做什么?他只会舞刀弄棒,不会下棋也不会作画,就像一块儿路边的石头,她却是花房里娇生惯养的金贵花。

人家楚行虽然是武将,但看楚行的穿衣做派言行举止,就知道他与陆明玉绝对能过到一块儿,而他跟楚盈,怎么看都不配。婚前她不了解他,顶多觉得他长得还算周正,兴许有那么一点可能答应嫁他,可一旦婚后发现他其实就是一个粗人,一个累了不洗脚就睡的男人,她能喜欢?

刚刚被那片暖阳暖到的胸口,再次冷了下去。

廖守远远地望着她被阳光模糊的身影,心想再看一眼,他就走了。

但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画架后的姑娘突然动了,她放下画笔,迈着小小的步子走到一盆廖守叫不出名字也根本没正眼看的菊花前,停住,弯腰,低头细细端详花瓣。廖守看不清她在瞧什么,他只看到她盯着花瞧了好一会儿,然后笑了。

面容姣好的豆蔻少女,蹲在一盆粉粉的荷花似的菊花前,轻轻一笑,像天上下凡来赏花的仙女。那一瞬间,廖守什么都听不到了,眼里只剩下远处的粉衣姑娘。

他情不自禁地往那边走。

陆明玉是最先发现他的举动的,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了皇上的良苦用心。廖守再粗,他肯定也知道避讳,就算对楚盈有意,他也不可能当着她们的面无缘无故去讨好楚盈。现在就不一样了,楚盈在作画,廖守凑过去,可以说是赏画去了,以风雅之名行亲近之事。

“棠棠今晚住在宫里吧?”

耳边传来明惠帝哄女儿的声音,陆明玉看过去,就见女儿仰着小脸朝明惠帝笑,这是不会说话呢,不然肯定张嘴就答应了。陆明玉再看看被明惠帝一个晚上就哄走心的姑姑,她不得不承认,她这位皇舅舅,真是风月中的高手,不但自己会哄人,帮臣子牵起线来也炉火纯青。

就是不知道小姑子会怎么应对了。

因为笃定廖守顶多与小姑子说几句话,绝不敢动手欺负人,陆明玉便没过去,只好奇地观察那边。不仅仅她这样,陆筠与明惠帝也都好整以暇地望着廖守、楚盈二人。

楚盈画地认真,加上廖守靠近的脚步太轻,她根本没发觉身边多了一道身影,转身沾墨时,才看到那边有个穿黑衣的男人。楚盈毫无准备,吓得花容失色后退一步,差点叫出来。

廖守没想吓她,楚盈仓皇后退,他才从那种丢了魂儿的陌生感觉中回了神,左右看看,根本想不起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见楚盈低着头站在画架前,脸颊一点点由白转红,廖守尴尬地咳了咳,“对不起,吓到你了,我,我过来看你画画。”

其实他是来看她的,但他不敢说,想说来这边看菊花,太假了,他自己都说不出口。

楚盈震惊过后就猜到他是来看画的了,脸红是为自己一惊一乍的表现,此时听男人解释,她看眼男人衣摆,紧张地问:“廖大人也会作画?”嫂子总是夸她有天分,但楚盈对自己并没有信心,她怕遇到画中高手,笑话她。

她声音细细柔柔的,特别好听,廖守眼巴巴地看着她羞涩的模样,未经思索就道:“我不会……”刚说完,突然反应过来了,不会画画还来看她画,岂不摆明了别有居心?

廖守立即改口,干笑着道:“只会些皮毛,跟你比差远了。”

楚盈不知他是不是在自谦,但第一次被一个外男这么直白地夸赞,她脸更红了,扭头看自己的画板,“廖大人太谦虚了,我的画,只能哄哄棠棠,拿不出手的。”

她把自己贬地太低,廖守忙道:“谁说的,我真觉得挺好看的。”

他靠近了一步,高大的身影恰好将她笼罩,楚盈一慌,脑袋垂得更低了。廖守自知失态,连忙又退回去,心虚地往皇上那边看,见那边哄孩子的哄孩子,聊家常的聊家常,廖守略加心安,笨拙地劝楚盈:“你继续画,我,我随便看看。”

楚盈不想给他看,但她没有勇气逐客,干站着也没什么可说的,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作画。奈何身后多了个陌生的男人,感觉完全不一样了,楚盈无法集中精神,总觉得,男人好像在……看她。

楚盈真的画不下去了,但这是皇上要她画的,一会儿还得给皇上过目。

思及廖守与兄长的交情,楚盈咬咬唇,微微偏首道:“廖,廖大哥,我画画时不习惯身边有人,一有人我就不敢画了,廖大哥想看,等我画完了再看,可以吗?”

请人帮忙,称呼自然要软和些。

一声娇滴滴的“廖大哥”传到耳中,廖守全身骨头都快酥了,想也不想就点点头,话都没说,生怕多留一步就会打扰她画画,男人闪地飞快,一眨眼就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明惠帝看在眼里,无声地骂臣子蠢笨。

廖守却美滋滋的,遥遥望着楚盈娇小的身影,耳边还回荡着那软软甜甜的“廖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5章

楚盈画了一幅粉荷菊,层层叠叠的花瓣,娇艳妩媚。

明惠帝看到这画,面露赞许,抱着棠棠夸赞道:“盈盈画的不错。”

楚盈笑着看向陆明玉,真心实意地道:“都是我嫂子教的好,如果不是从嫂子那里学到很多,我连在皇上面前献丑都不敢。”

“就你嘴甜,明明是你有天分。”陆明玉嗔了小姑子一眼。

明惠帝自己品鉴完了,叫廖守过来,打趣道:“朕刚刚见你去盈盈那边赏画了,以前不是看笔墨字画就头疼吗,朕赏你字画你不要,今日怎么对画作感兴趣了?”

廖守瞪圆了眼睛,慌乱看向楚盈。

楚盈还没察觉明惠帝话里透露出来的深意,因为明惠帝与廖守说话,她下意识地就看了过去,不期然对上廖守慌张无措的黑眸,楚盈愣了愣,跟着陡然反应了过来!

如果廖守不爱字画,那他刚刚为何去看她作画?

忆起那种被人灼.灼窥视的感觉,楚盈脸噌地红了,怕被人发现她的异样,楚盈迅速转身,一边窗边走一边歉然道:“我的帕子落在那边了,我过去找找。”逃跑般快步离去,怕廖守说错话被嫂子他们看出来,届时更尴尬,方才她与廖守的短暂谈话也解释不清了。

廖守是糙汉子,脸皮够厚,楚盈在这儿他可能还会心虚,现在小姑娘不知为何跑了,廖守便理直气壮地道:“臣先前不要字画是以为字画没用,今年听说字画比金子还值钱,就开始学了,二姑娘在那边作画,臣手痒痒,凑过去看了会儿。”

明惠帝揭穿他心思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会儿就一心找乐子了,朝楚盈的粉菊图扬扬下巴,问他:“那你说说,盈盈这幅画能卖多少银子?”

廖守装模作样看会儿画,直接道:“臣估不准,至少一百两吧。”

陆明玉忍俊不禁,低头笑了。

廖守看她一眼,心里不由地犯嘀咕,难道他说少了?

“好了,你先回去吧。”人见过了话说过了,心意也拐着弯让女方知道了,再继续留廖守在这儿外甥女可能会不高兴,规矩避讳毕竟在那儿摆着,明惠帝摆摆手,打发廖守道。

廖守恭声告退,往外走时,脑袋往南边窗子偏了偏。

跟前就剩自家人,明惠帝低声问外甥女,“阿暖觉得廖守如何?”

陆明玉没有装糊涂,浅笑道:“廖大人年少有为一表人才,更是皇舅舅身边的大红人,当然堪称佳婿,只是盈盈的婚事,还得等她大哥回来,让他做主才行,我不好擅作主张。”她也做不了主,楚盈上面还有太夫人这个亲祖母呢。

明惠帝点点头,捏捏棠棠小手道:“朕知道,就是先给你提个醒,要是觉得廖守还行,别家提亲的就先不用考虑了。”

“皇舅舅可真关心廖大人。”陆明玉小声地嘀咕。

明惠帝看着对面娇俏可爱的外甥女,别有深意地道:“朕也关心世谨,本来也为世谨相看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没想到朕还没开口,他先把朕的外甥女定下了,弄得朕措手不及。”

陆明玉脸红了,顺势请辞:“皇舅舅就会欺负我们,我还是抱棠棠快点回家吧,以后都不来了。”

时候确实不早了,外甥女又不肯在宫里用饭,明惠帝没有强留,恋恋不舍地稀罕棠棠两口。陆明玉给棠棠包斗篷时,明惠帝吩咐郭邕去取两套新制好的彩墨,赏给陆明玉姑嫂俩。

彩墨可是稀罕东西,陆明玉领着小姑子甜甜道谢。

她们娘仨走了,明惠帝陪陆筠腻歪了会儿,然后送陆筠去屋里歇息,他派人又把廖守叫到了乾元宫。看着眉宇间终于多了一丝春意的大龄忠心臣子,明惠帝一边翻看奏折一边问道:“盈盈蕙质兰心,多半已经看穿你对她有意了,接下来有何打算?”

廖守震惊地抬起头,“她,她怎么看穿的?”难道后面皇上又跟她说什么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这么傻?”明惠帝嗤了声,看他一眼,继续批阅奏折。廖守在大事上绝对不傻,至今没人能占他一分一毫的便宜,只是男女情.爱上,看他今天的表现,简直缺根弦儿。

皇上态度如此肯定,廖守心里再难平静。之前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问她,现在人家都知道了,他主动凑过去接下来却再无动静,好像不太合适,被她误会他是那种随意亲近小姑娘的风.流子弟怎么办?

去国公府提亲?

又似乎太快了,而且楚行还没回来,现在去提亲也没用。

虽然不知道明惠帝为何要管他的婚事,廖守还是老老实实回道:“等,等楚行回来,臣探探他的口风。”楚行与那些高傲显摆的世家子弟不一样,或许楚行愿意与他亲上加亲……

明惠帝嗯了声,最后叮嘱道:“朕帮你牵线了,接下来能不能成,得看你自己的,若是娶不到盈盈,以后朕不会再管你。”

廖守知道好赖,撩起衣摆跪了下去,高声道谢:“谢皇上隆恩!”

明惠帝看看他,该说的都说了,打发他下去。

廖守却跪着没动,搓搓大手,腆着脸道:“皇上,二姑娘那幅画她带走了吗?若没带走,皇上也赏了臣吧?”他看不懂字画,但他喜欢她的画,真能把画讨过来,回家他就挂在床里面,每晚都看几遍。

明惠帝行事有分寸,若是楚、廖两家已经正式结亲,他会让廖守如愿以偿,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他怎么能把一个大家闺秀的亲笔字画赏给一个臣子?万一亲事没成,廖守再不小心走漏风声,楚盈的名声就受损了。

瞪了廖守一眼,明惠帝冷声道:“回去抄五遍《女戒》,明早交给朕。”

廖守傻了,他被皇上收留后才开始读书认字,但从没看过《女戒》,那是什么东西?

没讨到心上人的画,反而被罚抄东西,廖守垂头丧气地走了。

那边回国公府的路上,陆明玉轻声给小姑子讲笑话,“皇上问廖大人你的画值多少钱,廖大人张口就说一百两,可见他也觉得盈盈画的好呢,盈盈以后不许再自谦了。”

楚盈小脸都红透了。她作画只是因为喜欢,为了打发时间,长辈们夸好是鼓励她,真挂到外面去,能卖十几两都是好的。先前她还怀疑明惠帝说廖守不懂字画只是随便说说,现在看来,廖守果然是不懂。那也就是说,他当时真的是为了看她才凑过去的。

他一个大男人,看她,是,喜欢她了吗?

楚盈心怦怦的越跳越快。她平时很少出门,没见过几个外男,今年开始很多人来家里提亲,为的肯定是她国公府姑娘的身份,毕竟那些男子没见过她,廖守算是她知道的,第一个可能喜欢她这个人的男子。

只是廖守冷冰冰的,似乎比大哥还冷,他也会喜欢人吗?

“盈盈,你觉得廖大人如何?”陆明玉盯着小姑子看了一会儿,见楚盈脸蛋慢慢恢复白皙,她好奇地问。

楚盈明白嫂子的意思,微微抿唇,垂眸道:“只听大哥提过他几次,为人如何并不了解。”

这话说得十分闺秀,陆明玉笑了笑,没再追问,至少在廖守有所表示之前,她都不打算探小姑子的口风了,免得最后廖守没有任何行动,小姑子却乱了心。

~

十一月底,楚行在南中一座荒山里抓到了淮南王李符,即刻押送进京。随着捷报传回京城的,还有楚行写给陆明玉的一封家书,信上只力透纸背地写了短短一句话:

等我回来,生儿育女。

陆明玉看了信,半边身子都软了。生儿育女,其实就是生儿女的意思,但“育”字还有教养、抚养之解,他们夫妻俩有棠棠了,养女儿就行,那前面的“生儿”,是否别有深意?

若是换成刚成亲的时候,陆明玉绝不会那么想楚行,但夫妻这么久,楚行夜里花样越来越多,陆明玉还真怀疑楚行这几个字确实不怀好意。

但不管楚行怎么想的,陆明玉都盼着丈夫快点回来。无奈南中与京城千里迢迢,楚行押送淮南王无法骑马快行,恐怕要年底才能回京,楚行信里写的也是尽量赶在除夕前归。

而京城进了腊月,各家各府都忙碌了起来,开始年底核算账目,准备年货。

这时候,越是家底殷实的人家,门口出入的庄头、铺面掌柜就越多。楚国公府,陆明玉要见打理自己嫁妆、亡故婆母嫁妆的管事们,还要见国公府各处的庄头管事,几乎才送走一个就又来一个,忙得她都没时间想楚行了。

终于快到吃饭的时候了,进京拜谒的管事们识趣地没在这会儿登门,陆明玉松口气,回到后院就趴到了床上。这几天她都是这么过来的,采桑、揽月熟练地上前替她揉胳膊捶腿。

“端茶……”身体舒服了,陆明玉又口渴了。

采桑快步去端茶,回来笑着道:“这是咱们国公府家大业大,旁人家的管家夫人想忙都没有庄子铺子给她们施展,夫人想想那些银子就不累了。”心里无比地羡慕,她也想银子多到懒得管。

陆明玉两辈子都没过过穷日子,这话安慰不了她,喝了一碗茶水,陆明玉站到地上舒展舒展腰身,想女儿了,派人去接女儿过来。棠棠一上午都乖乖跟乳母玩呢,终于看到娘亲,乳母才进门,小丫头就高兴地朝娘亲伸手要抱,嘴里呀呀地唤着,不知道是不是在喊娘。

“棠棠越来越重了,等你爹爹回来,让他天天抱你。”陆明玉亲.亲女儿,去外间暖榻上用饭。小丫头九个月了,可以吃辅食了,乖乖地坐在娘亲腿上,一口一口吃的特别香。

饭后陆明玉哄女儿睡觉,她忙惯了反而闲不下来,让采桑把今天上午收到的几家年礼单子拿过来,现在多看几份,歇完晌就能轻松几份。

采桑很快就取了礼单来。

陆明玉靠在床头看,有外公庄王府的,有承恩侯府的……

看到廖府的,陆明玉心中一动,一条一条地逐个看。看完了,陆明玉有些恍惚,又让采桑去找廖府去年过年的礼单。这次采桑去的比较久,拿了一张泛旧的礼单给她,陆明玉两相对比,果然发现今年廖守多添了两成礼。

再看那多添的两成,居然有几盆菊花。

陆明玉笑了,看来廖守对小姑子很满意啊。

心情愉悦,陆明玉收好礼单,再亲.亲早就睡着的女儿,安心睡去。

下午起来,安排自家送出去的年礼时,给廖府的,陆明玉让管事照旧。

忙着忙着,年底越来越近,腊月二十三过小年,楚行还没有回府,不过已经到冀州了,肯定能赶上过年。丈夫不在家,夜里陆明玉依然跟女儿一起睡,小丫头暖呼呼的,贴在怀里比汤婆子管用多了。

睡得沉沉的,脸上忽然一凉。

陆明玉陡然惊醒,就见床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黑影!

陆明玉最怕晚上的黑影,吓得就要喊叫,可她才张开嘴,嘴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阿暖,是我。”

那黑影俯下来,低低地对她说,声音是她熟悉的温柔,却又多了几分急切。

陆明玉尚未出口的惊呼先是被他挡住,紧跟着又被她自己吞了回去。她呆呆地躺着,那手慢慢松开了,她也没有动,直到他的身影晃了晃,仿佛要走似的,陆明玉才倏地抬手抱住他脖子,哭着往他怀里钻。

其实光靠她自己的力气是完不成这个动作的,但她手才碰到他脖子,男人就像知道她会这样一般,大手几乎同时托住她肩膀将她搂到怀里,低头就去亲她。

寒冬腊月,他刚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寒气,脸庞嘴唇甚至抱着她的大手都是冷的,可陆明玉不在乎,她紧紧地盘着他脖子,不去想本该在冀州的丈夫为何提前回来了,不去想他是怎么悄无声息进来的,陆明玉双手抓紧他,不顾一切地回应。

阔别半年,再度抱住她娇娇.软软的身子,再度闻到她身上的让他魂牵梦萦的玫瑰清香,楚行也忘了去看女儿在不在床上,忘了顾忌她会不会冷到,他急切地扯她中衣,被寒夜侵袭的高大身体转瞬就着了火。

他山岳般朝她压来。

他忘了问女儿,陆明玉却记起躺在里面的小丫头,忙呼吸不稳地提醒他,“棠棠在里面……”

楚行这座山立即又立了回去,一双结实的手臂也将她捞到怀里。陆明玉中衣已经被他扯走了,但贴着他炽.热的胸膛,她没觉得冷,只低低地问他:“要不,你先看看棠棠?”离开那么久,他肯定想女儿了,特别是小丫头几乎一天一变样。

“想看,怕你冻着。”楚行胸口起.伏,屋里太黑,隐约看到床里面有团小小的影子,楚行知道那是他的女儿,他很想,但女儿睡着了,一会儿再看也行,此时此刻,他更想怀里的妻子,想到片刻都不想浪费。

“阿暖,你忍忍。”抱起娇娇小小的妻子,楚行直奔净房,临走时没忘了替她披上中衣。

陆明玉一点都不冷,依赖地靠着他,嘴角悄悄翘了起来。

她喜欢他猴急,因为她猴急。

净房里同样烧着地龙,但今晚的地龙似乎特别旺,陆明玉进来没一会儿就热得出了一身的汗。楚行也热,热得他除了“阿暖”什么话都没说,没有告诉妻子他这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没有告诉妻子他想她想到冒险提前回来,很快还得摸黑赶回冀州。

他不想浪费功夫说话,更喜欢身体力行。

陆明玉终究没忍住,指缝里传出几声破碎的音。

先是声音,最后人也坚持不住,几欲跌倒,楚行察觉到了,一把抱起她,让她靠着墙。

“冷……”陆明玉小声地抱怨,墙太凉了。

楚行连忙又抱着她往旁边走,转了一圈也找不到暖和的地方给她靠,索性就一直抱着她。

陆明玉担心他累着,蚊呐似的让他快点。

楚行却以为她还是冷,虽然不舍得,还是如她所愿,鸣鼓收兵。

陆明玉浑身无力,连攀他肩膀的力气都没有了,是被楚行抱孩子似的抱回暖帐的。

楚行想先帮她收拾,陆明玉摇摇头,艰难地往里面挪挪,让楚行先躺进来暖和暖和,怕他忽冷忽热地生病。妻子温柔体贴,楚行点点头,跟她一起躺了下来,躺好了,习惯地把人搂到怀里,亲她额头,“阿暖,想死我了。”

“瘦了。”陆明玉轻轻地贪婪地抚他脸庞,看不清楚,但她感觉地出来,刚说完,在他眼角摸到一块儿疤,陆明玉瞬间眼泪决堤,哽咽着问他:“怎么弄的?还疼吗?”伤处离眼睛这么近,当时的情形得多惊险?

“树枝划的,早好了,就是可能会一直留疤。”楚行语气轻松地道。他常常上战场,这点小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陆明玉却后怕极了,埋到他怀里,哭着道:“以后不许你再丢下我们娘俩……”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6章

冬夜黑如浓墨,楚行披上外袍去点灯,点了一盏放到屏风这边,他便迫不及待扔了外袍,重新钻进暖帐。灯光昏黄而温暖,陆明玉仰面躺着等他,刚刚被滋润过的脸庞红润润的,明艳妩媚。

楚行撑在她身上,凤眼将她从眉梢到下巴来回打量。

“你看我瘦了还是胖了?”陆明玉娇娇地缩在他怀里,也目不转睛地看自己的丈夫。分开半年,楚行瘦了,也黑了,脸上跟胸膛差了好几层颜色,但这样脸庞微黑的楚行,看着更冷,也更令人痴迷,此时再回味刚刚的疯狂,陆明玉心跳地更快。

“脸好像没太大变化,身上瘦了。”楚行回忆了下,视线挪到妻子被锦被遮掩的胸前。

陆明玉立即抬头咬了他一口。他离开时她刚出月子不久,那儿肯定还虚着,断.奶后自然收了回去,他特意指出那里瘦了,是嫌弃她变小了吗?陆明玉可还记得当初他说喜欢她胖的。

楚行看看肩头的一圈小牙印,笑着亲她:“没事,以后我每天都督促你多吃一碗。”他回来了,妻子不用再担心,他也要努力把她养胖起来。

“我才不吃。”陆明玉点点他胸膛,然后朝里侧歪歪脑袋,轻声道:“快看看咱们女儿吧,再不回来,棠棠都该会走了。”

楚行喉头一紧,立即看向旁边。

小丫头穿着淡粉色的中衣,也是仰面躺着,两只小胖手憨憨地举了起来,像一个小小的“山”字。九个月的女娃,眉眼都长开了,闭着眼睛特别像陆明玉,嫩豆腐似的脸蛋白里透红,小嘴儿微微张着。

楚行都快认不出来了,他走的时候,女儿才刚刚会翻身。

楚行情不自禁地挪到女儿里面,让女儿睡在夫妻俩中间,然后他趴着待着,目不转睛地看女儿,大手紧张地去摸女儿的小脸蛋。他擅长射箭,指腹有厚厚的茧子,轻轻地搭在女娃嫩嫩的脸蛋上,犹如硬石与花瓣。

棠棠皱了皱小眉头。

楚行立即拿开手。

陆明玉柔声道:“摸吧,醒了也没事,棠棠现在很好哄。”没准醒了还能跟爹爹玩会儿呢。

楚行却舍不得弄醒女儿,只一动不动地看小丫头,记起妻子说女儿长了四颗小乳牙,楚行还轻轻拨开女儿的小嘴儿看牙。睡得香香地被人乱动,棠棠更不舒服了,小手摸摸嘴角,往娘亲那边转身。

陆明玉及时扶住小丫头,然后慢慢地把女儿转向楚行那边。

棠棠喜欢抱着人,碰到光着胸膛的爹爹,酣睡的小丫头没发现这个怀抱比娘亲的又宽阔又结实,她只觉得怀抱很暖,就满足地靠了过去,小胖手习惯地往“娘亲”胸口摸。

眼看着女儿有模有样地抓了两下,陆明玉差点笑出声。

楚行抱着女儿小小的身子,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化了,可惜棠棠终究还是不喜欢抱这样硬邦邦的“娘亲”,在爹爹怀了拱了会儿,又往娘亲那边转,这次陆明玉没有使坏,温柔地将女儿搂了过来。

娘亲怀抱暖暖的香香的,棠棠重新睡熟了。

“辛苦你了。”楚行将娘俩都抱到怀里,亲陆明玉额头,“这半年,家里还好吗?”无论祖母还是妻子,家书上都只报喜不报忧,但过日子怎么可能一帆风顺,楚行想知道他离开这么久,妻子有没有遇到什么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