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盯着娘亲脚上会响的铃铛,终于咧嘴笑了,蹭蹭蹭往爹爹那边爬,从被窝里面爬,顶的被子一鼓一鼓的,然后还爬歪了。楚行长腿一伸挡在床前,棠棠很快撞到爹爹的大长腿,小丫头好奇地摸了摸,然后一转身,去找爹爹的大脚了,就知道铃铛拴在脚上。

楚行傻了眼。

陆明玉笑得脸都红了,一把将小丫头捞回怀里狠狠亲了口,“爹爹脚丫子臭,棠棠不去摸。”

棠棠在被子里转了一圈,这会儿人有点懵,娘亲亲她,她就咯咯笑。楚行解开脚链凑过来,当着女儿的面,把脚链往陆明玉手上套,好方便女儿玩。陆明玉嫌他笨,抢过脚链弄到了他手腕上。

棠棠就趴到爹爹那边了。

女儿终于肯亲近自己,楚行得寸进尺,把脸凑过去,“棠棠亲爹爹一口。”

棠棠瞅瞅他,往上爬爬,软软的嘴唇就印在了爹爹脸上,离开时,留下一片口水。楚行舍不得擦,捉住想走的女儿,贴着女儿额头哄道:“曾祖母坏,吓到我们棠棠了。”

棠棠一心玩铃铛,以为爹爹还想要亲亲,就又亲了一口。

陆明玉躺在旁边,意味深长地看着楚行。这家伙,太夫人也让她受过气,但楚行这个孝顺孙子只承认她受委屈了,从未直接指责太夫人。如今女儿受了委屈,他终于舍得数落亲祖母了?

妻子幽幽地盯着他,楚行无奈一笑,伸手将她往自己这边搂。

陆明玉不轻不重地掐了他一下。

但她挺满足了,楚行虽然刻板稳重,却没有为了孝道一味地委屈妻儿。

~

明惠帝又多了一位六皇子,廖守本想等六皇子洗三过后再去求赐婚旨意的,没想到只耽误了一天,楚行就以太夫人病重为由,让他再等等。廖守闻言,静默半晌,开口时一脸沉重:“楚兄说实话,太夫人是不是看不上我?”

病重只是借口吧?

楚行冷脸道:“太夫人险些中风,不信你去查。”

中风是大病,廖守自知失言,连忙赔罪。

楚行没怪他。

廖守见他眼下泛着青黑,知道此时确实不是提亲的好时候,便耐着性子等太夫人病愈。国公府里,楚行孝顺,楚随最近也很少往城西跑,有空就在太夫人身边尽孝。他最会哄人开心,太夫人心情舒畅,再用着葛神医的药,养了半个月,又能下地走动了。

“祖母,我给您做了一件褙子,等开春暖和了您再穿。”

子孙辈里,楚盈与太夫人感情最深,太夫人卧床休息时,她几乎天天都在这边服侍,太夫人心疼她让她回去休息,楚盈就待在房里做针线,一心孝敬祖母。

褙子是石青色的,上面绣着仙鹤衔桃,寓意长寿。

太夫人靠在暖榻上,苍老的手一寸寸地抚过孙女给她做的新衣裳,针脚细密,绣的仙鹤栩栩如生,比画出来的还好看。亲手养大的孙女,精通琴棋书画,绣活儿也好,模样又是百里挑一的好看,太夫人抬头打量孙女,越看越自豪,也越不满长孙挑的孙女婿人选。

孙女是天上的仙女,廖守是地上的石头,云泥之别。

太夫人本来还想再仔细挑挑的,但担心长孙私底下为廖守说好话,哄了孙女的心过去,太夫人顿时不想再等了,握着楚盈的小手道:“盈盈啊,你大哥跟你说过廖守的事了吧?”

楚盈脸一红,羞答答地低下头。

太夫人哼了哼,气道:“盈盈别听你大哥胡说,那个廖守是乞丐出身,饿极了连耗子都吃,哪配得上我娇滴滴的孙女,你大哥夸他是因为男人间的情义,根本没想过你们婚后合适不合适。”

这话的意思太明显,楚盈脸颊转瞬就白了,咬咬唇,抬头道:“祖母……”

她想说廖守没那么不堪,太夫人却笑着打断她:“其实祖母已经有个好人选了,镇北将军府的二公子冯旭今年二十岁,生的玉树临风,才学又好,明年至少能考个进士回来,配你正合适。”

单论家世,冯旭是之前提亲的人家里,太夫人最满意的一个,只是冯旭屋里有两个通房丫鬟,太夫人怕孙女膈应,暂且没有考虑,想着等个更好的。现在长孙乱点鸳鸯谱,太夫人就想早点定下来,回头让冯家卖了那两个通房就是。

而且冯旭虽然是个从文的,他父兄却都是武将,更难得镇北将军年轻时候就与陆斩不对付,孙女嫁过去,久而久之,长孙肯定更偏向亲妹妹的婆家人啊。

“祖母,我不想嫁冯公子。”楚盈低着脑袋,许久许久,才鼓足所有勇气拒绝道,“祖母,我只见过廖大人两次,但他敦厚淳朴,我……”

“盈盈,你是祖母一手拉扯大的,祖母会害你吗?”太夫人拍拍孙女小手,叹息着道:“祖母这一病,身体是大不如从前了,祖母就想趁我还有点力气,替你找个好人家……”

说着说着咳嗽了起来,“你大哥净乱挑人,祖母都是被他气的……”

她咳得厉害,楚盈急了,连忙帮太夫人顺胸口,再不敢重提廖守。

太夫人露出一副疲惫的模样,闭上眼睛道:“祖母躺会儿,盈盈先回去吧,回头祖母让你二哥请冯公子来咱们府上坐坐,再安排你相看相看,盈盈放心,那冯公子长得不比你二哥差,你一定会喜欢的。”

楚盈小脸惨白惨白的。

她不想相看什么冯公子,可她不敢惹祖母生气。

失魂落魄回到自己的院子,楚盈趴到床上,偷偷地哭了起来。

傍晚楚行、楚随兄弟俩一起回来的,先去给太夫人请安,太夫人打发楚行走了,留下楚随嘱咐道:“月底休沐,你请冯家二公子来家里坐坐,祖母觉得他家世不错,想安排盈盈相看。”

楚随从文,与京城各府才学不错的子弟都有些来往,闻言不禁皱眉:“祖母,我隐约听人提起,冯旭身边好像有两个貌美的通房?”才子佳人,红.袖添香,楚随理解,但他舍不得把妹妹嫁给这种风.流公子。

太夫人瞪他:“通房又如何?打发就是,又没有庶子,婚后对盈盈好就行了。”

这话就是在暗讽楚随了,楚随哑口无言,想到上次祖母发疯似的骂他,楚随不敢犟嘴,敷衍应下,离开三秋堂却直奔兄长那边而去。楚行正在哄女儿,不想女儿跟他二叔走得太近,想自己过去,无奈棠棠黏他,只得抱着棠棠来前院。

“给我抱抱。”楚随稀罕棠棠,看到小丫头心就化了。

楚行不想给他抱,对着门外道:“天色不早,二弟找我何事?”

楚随不满兄长小气,因此巴不得快点让他头疼,开门见山道:“祖母看上冯家老二冯旭了,让我邀他来咱们家给盈盈相看,大哥怎么说?你要是同意,我这就去写帖子。”

楚行俊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楚随悠哉端茶,低头时瞥见侄女在看他,楚随轻佻.地眨了下眼睛。

二叔好看,棠棠笑着抱住小手。

楚随正要喝茶,楚行突然冷声道:“不用下帖子,明天我去跟祖母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3章

送走楚随,楚行抱女儿回了后院。

陆明玉听他要去三秋堂,不由有点担心,“出事了?”

楚行捏捏女儿小手,看着女儿道:“祖母想替盈盈保媒,我去劝劝她。”

陆明玉眉头皱了起来,“祖母看上哪家公子了?”

“左右成不了,无需知道。”楚行根本不想提冯家,趁女儿跟她娘玩得欢,楚行悄悄走了。

陆明玉抱着女儿,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楚行的神色,就知道太夫人一准又办了糊涂事,只可怜楚行了,有那么一个祖母,完全依着她不行,话说重了点也不行,两头为难。

楚行是要去三秋堂,走到一半,忽然改了主意,改路先去看妹妹。

此时天色昏暗,夜晚的寒气笼罩上来,路边花树枯黄尚未复苏,显得一片萧条。楚行一身深色长袍,脸庞冷峻肃穆,突然出现在香园,犹如鬼煞,惊得院子里的小丫鬟们慌忙站好,齐齐朝他行礼。

上房里面,楚盈恹恹地躺在床上,哭了一上午睡了一下午,眼睛有点肿,丫鬟们问起她用话本故事悲伤敷衍过去了。听闻兄长来了,楚盈慌忙穿鞋下地,长发简单用根簪子定住,对镜自照,懊恼地摸摸眼睛,却没办法遮掩,忐忑不安地去了堂屋。

楚行已经落座了,正在喝茶,妹妹出来,他只看了一眼,目光在妹妹眼睛那儿停留片刻,就猜到祖母多半找过妹妹。丫鬟们下去后,楚行让妹妹坐,低声问道:“祖母跟你提过冯二公子了?”

楚盈低着脑袋,神色凄楚地点点头。

“盈盈想嫁到冯家吗?”同妹妹说话,楚行没有妻子那么委婉,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楚盈眼睛一热,眼泪吧嗒就掉了下来。廖守来提亲,听嫂子的意思,兄长已经答应了,现在问她这种话,是想听从祖母的安排吗?不过也是,祖母病得那么重,差点中风,兄长向来敬重祖母……

楚盈也是孝顺孩子,回想祖母对她的好,楚盈扭头,擦擦眼睛,低声道:“我听大哥跟祖母的。”

楚行看到妹妹哭了,那句乖顺之言更是刀子一样扎进了他胸口,眼见妹妹说完便低着头往内室走,楚行迅速起身拦到妹妹跟前,扶住小姑娘瘦弱的肩膀道:“盈盈,大哥就你一个亲妹妹,大哥希望你嫁给你喜欢的人,只要你不嫌弃廖守不通文墨,大哥会替你做主。”

他之所以过来,就是想确定妹妹的心意。

兄长疼她,楚盈哭得更凶了,哽咽着道:“我,我不嫌弃……”

楚行笑了,笑得心疼又心酸,温柔地摸了摸妹妹脑顶,叹道:“其实大哥也舍不得把你嫁给廖守,总觉得谁都配不上我妹妹,不过既然盈盈看上他了,那大哥就便宜廖守一次。”

这么多年,兄妹俩谈心的次数屈指可数,感受着兄长对她的照顾,楚盈忍不住扑到了兄长怀里,哭得一塌糊涂。楚行安抚地拍拍妹妹肩膀,等小姑娘哭得差不多了,他才笑道:“好了,盈盈安心休息,大哥去跟祖母说。”

楚盈顿时又紧张了,红着眼圈叮嘱他:“大哥慢点说,别惹祖母生气。”

楚行点点头,这便走了。

楚盈一直将兄长送出院子,看着兄长高大的身影快步消失在拐角,楚盈心中惴惴,踟蹰许久,终究无法放心,一个人悄悄追了上去,远远地跟到了三秋堂。

三秋堂的下人先被楚行严肃的模样吓了一次,楚盈过来时示意她们别出声,那些丫鬟们都很识趣,猜到祖孙几个有事情,自然不敢乱说。

东次间,太夫人盘腿坐在暖榻上,一脸不解地望着站在榻前的长孙,“天都快黑了,世谨怎么这时候来了?”其实心里早就料到长孙会来,两个孙子自小感情要好,次孙更是事事看兄长脸色,大事上不敢隐瞒。

楚行侧坐到榻沿上,语气平静地问:“二弟刚刚跟我说,祖母想把妹妹许给冯家二公子?”

太夫人笑着嗯了声,说了一堆冯家二公子的优点给长孙听。

楚行静静地听着,眼帘低垂,遮掩了他眼中情绪,等太夫人说完,他才尽量柔和地道:“祖母,冯家二公子才学虽好,但他身边有通房丫鬟伺候,盈盈敏感多思,知道后心里怕会膈应。祖母,我身为兄长,平时没能好好照顾妹妹,轮到婚姻大事,我不想让盈盈受委屈,想给她找个对她一心一意的。”

“你就满意廖守是不是?”太夫人老脸绷了起来,指着楚行斥道:“廖守以前是个乞丐,你口口声声说为了盈盈好,那我问你,将来棠棠长大了,你会舍得把棠棠许给一个乞丐出身的人?”

“只要对方有才干知进取,对棠棠也好,我会答应。”楚行直视太夫人道。

“反了你,非要跟我对着干是不是?”孙子冷冰冰的,太夫人勃然大怒,抓起怀里的暖炉就朝长孙砸了过去。她让次孙娶万姝,长孙开始也不答应,她只是提醒陆明玉劝解容妃别恃宠生娇,长孙就联合儿子一起警告了她一番,现在她想给孙女找个好夫君,长孙也再三阻拦,是不是以后无论她做什么,长孙都不满意?

太夫人不想再让了!

楚行没料到才说两句太夫人就动手,本能地往旁边躲,但暖炉飞来太快,他躲过了面门,额头却被紫铜暖炉擦了一块儿。楚行侧身往后看,那暖炉“嘭”地砸到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楚行的心,紧紧缩了下。

楚盈听到动静冲进来,看到兄长白皙额头上刺眼的血,她泪如雨下,哭着抱住兄长手臂,认命道:“大哥你别说了,我嫁,你跟祖母别再为我争执了!”

她不想兄长受伤挨骂,更不想祖母气出病来。

太夫人扔暖炉时是真的气疯了,可亲眼目睹长孙被他砸流血了,太夫人一下子清醒过来,又心疼又后悔,正发愁如何转圜,孙女就跑进来了,还乖巧地表示听她话。

太夫人心口登时舒服不少,嗔怪地对楚行道:“你看你,都是当父亲的人了,还不如盈盈懂事。好了,快坐过来,盈盈你让人去拿伤药,哎,祖母,祖母刚刚是气坏了,世谨你别生祖母的气。”

挪到榻沿前,太夫人想亲自照顾孙子。

楚行却一刻都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一言不发地走了。

太夫人抿抿唇,扫眼地上打翻的手炉,没脸喊孙子。楚盈想去追兄长,又怕祖母出事,抹抹眼泪,留下来服侍祖母,确定祖母没有发病,楚盈才浑浑噩噩地告辞。

楚行并没有走远,一直在三秋堂外等妹妹。

楚盈看到兄长,知道兄长想说什么,楚盈深深吸了口气,慢慢走过来,垂眸道:“大哥,算了吧,祖母身体不好,我不想她再因为我的事情操心,大哥也不用内疚,我,我其实并不喜欢廖守……”

“别说傻话了。”楚行低声打断妹妹,“盈盈放心,大哥说到做到,你且等着就是。”

楚盈震惊地抬起头,祖母摆明了听不进去任何劝,兄长能有什么办法?

楚行笑了下,没再多说,送妹妹回去。

两刻钟后,楚行站在定风堂的走廊里,摸摸额头,无奈地笑了笑。他不想给妻子看,但伤在头上,根本没法遮掩。

“你,你……”暮色四合,陆明玉抱着在榻上玩够了的女儿在屋里转圈呢,一转身对上额头挂彩的丈夫,陆明玉惊得都结巴了,连续唤了好几个你,才边往榻前走边高声吩咐丫鬟们准备热水、伤药。

“只是擦破点皮,不疼。”楚行接过女儿抱在怀里,心虚地看妻子。

陆明玉绷着脸,不想跟他说话。

棠棠却想爹爹了,仰头摸爹爹脸。热热乎乎的小手贴到脸上,楚行分心看女儿,这一低头,额头的伤就露了出来。棠棠眼尖看到了,好奇那是什么,伸手就去摸。

楚行往后退。

棠棠咯咯笑,继续追。

楚行看眼面沉如水的妻子,没再躲。

陆明玉知道他在使苦肉计,但她就是看不得他继续吃苦头,狠狠瞪楚行一眼,她及时攥住女儿的小坏手,不许女儿碰爹爹。棠棠听不懂啊,娘亲一松开她就又去够,陆明玉只得训楚行:“你敢让她碰,今晚你们爷俩睡。”

楚行喜欢女儿,但他更想搂着妻子,见陆明玉心软了,他连忙放低女儿,他坐到榻前,扶着女儿让女儿踩在他大腿上。棠棠太矮了,在爹爹胸前爬来爬去也够不到爹爹,急得啊啊乱叫,叫一会儿笑一会儿。

楚行一边逗女儿,一边看妻子。

陆明玉懒得理他,先挪到榻上,然后让丫鬟们把水盆、伤药都摆过来。楚行心领神会,踢掉靴子盘腿坐到里面,陆明玉沉着脸替他清洗伤口,再小心翼翼地上药。

棠棠坐在爹爹怀里,好奇地盯着娘亲的一举一动。

楚行只看妻子的眼睛,等妻子涂完药准备离开,他左手抱女儿,右手突然搂住妻子腰,霸道地去亲她嘴唇。陆明玉怕挣扎碰到女儿,不敢乱动,又不想给他亲,气得咬了他一口。

楚行吸气,松开她,摸摸嘴唇看看手指,朝她苦笑:“额头嘴上都有伤,明日进宫,旁人会怎么想?”

陆明玉不信自己咬了那么重,掰过他手指看,果然没有血。

“好了,我保证没有下次。”楚行再度搂住她,亲她额头道。

陆明玉气哭了,额头抵着他肩膀,第一次跟他抱怨太夫人:“她到底想怎样?看我不顺眼就算了,你跟盈盈是她亲孙子亲孙女,难不成她恨屋及乌,对付不了我,就拿你们出气,存心让咱们一家不好过?”

这是她的丈夫,那个老虔婆凭什么打他?

“阿暖,你吓到棠棠了。”楚行低低地提醒道。

陆明玉一惊,往下一看,小丫头果然紧张地看着她呢。陆明玉忙擦擦眼睛,抱起女儿哄道:“棠棠别怕,娘没事。”

棠棠乖乖地靠在娘亲怀里,不再哼唧求娘亲抱她去地上玩了。

陆明玉渐渐平静下来,皱眉问楚行:“到底怎么回事?”太夫人没有多少时日了,她理解楚行的孝心,但如果太夫人继续这样无理取闹,而楚行只打算默默忍受,陆明玉怕是先要受不了,她替丈夫憋屈。

楚行简单解释了一遍。

陆明玉一听太夫人相中的是冯家,心思稍转就明白了,嗤笑道:“冯家跟我们陆家向来不合,我算是看出来了,她就是不满意我,谁看我们陆家不顺眼,她就喜欢谁。”

“这事我做主,你不用费心。”

“你怎么做主?”

陆明玉推开抱住他的男人,盯着他问:“万一那边气坏了,你舍得?”

她生气也是因为关心他与妹妹,楚行转向窗户,黑眸比窗外夜色还要深,“我自有安排。”

翌日楚行把楚随叫过来,冷声嘱咐了一番。楚随闻言跳脚,瞪着兄长道:“你自己劝不了祖母,就把我往火坑里推?”一旦露馅儿祖母又要骂他。

“若非你与冯二公子有交情,祖母也不会让你给他下帖子。”楚行淡淡地道。

楚随摸摸鼻子,认了,毕竟关系到二妹妹的婚姻大事。玩笑过后,楚随却发愁道:“祖母没那么糊涂,咱们能糊弄她十天半个月,但总有被祖母看穿的时候,届时怎么办?”

楚行面露愁容:“走一步算一步罢。”

楚随递给兄长一个同情的眼神。

到了月底这日,太夫人换了一身新衣服,早早把楚盈叫过来,等着趁冯家二公子来给她请安时让孙女相看。楚盈躲在侧间,心中哀愁郁郁寡欢,然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人。

太夫人正要打发丫鬟去问问次孙,楚随气冲冲过来了,进门就破口大骂:“祖母,那个冯二派人来送口信儿,说他家里来了客人,要改日再来拜访……气死我了,我不信他不知道咱们请他过来是为了什么,哪家客人比盈盈还重要?分明没将咱们国公府看在眼里!”

太夫人呆愣地张开嘴。

屋里面楚盈暗暗松了口气。

接下来楚行、楚随又要进宫当差,太夫人就是想请别家公子来家中做客,都没有由头,而下一个初十休沐日,好像,是六皇子满月?

万皇后提前给国公府送了帖子,邀请全府女眷都去宫里热闹。陆明玉开开心心地给小表弟准备满月礼,楚二夫人也心情复杂地琢磨送什么,只有太夫人最省心,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楚行得知后,连续几晚都没能睡好。

他已经有了决定,但他还是期盼祖母能想通,可惜,祖母真的入魔了。

二月初十,六皇子满月,明惠帝当众颁布诏书,册封陆筠为皇贵妃。

楚行可以提醒婶母隐瞒这个消息,也可以命令府中下人们不许透露给太夫人知晓,但他没有,他只是一个人在书房坐着,从红日西斜坐到黄昏,直到三秋堂的下人火急火燎来向他禀报:

太夫人中风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4章

太夫人这次中风远比上次凶险,请了京城名医来诊治,总算把命救回来了,但太夫人再没有前面的幸运,半边身子瘫了,眼睛、嘴巴歪了十来天才勉强恢复成原样,说话含糊不清。

虽然瘫了,太夫人神智尚在,知道是谁害自己变成这样的,陆明玉探望结束要走,太夫人就用她还能动的那只手指着陆明玉使劲儿,嘴里啊啊地嘟囔着什么。

陆明玉不明所以。

万姝在这边伺候好几日了,此时太夫人终于想到要折磨陆明玉,万姝立即从楚二夫人身后走出来,笑着道:“嫂子,你一直忙着照顾棠棠,祖母好几天没见到你,想你了,希望今晚你陪她呢。”

太夫人就咧着依然有些歪的嘴笑,满意地点头。

孝道压在头上,陆明玉不能随心所欲,好在只是在这里坐一晚,也没什么,便浅笑着对楚二夫人道:“二婶先回去休息吧。”

楚二夫人知道侄子舍不得这个媳妇在太夫人这边受委屈,不过小辈孝敬长辈是天经地义,她们娘几个轮了好几天了,凭什么侄媳妇就能躲清闲?便是让陆明玉连续伺候太夫人,道理也讲的清。

最后看眼床上瘫着的婆母,楚二夫人领着儿媳妇、女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