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飘荡着干净冷冽的梅花旧香,分别的时候到了,林筝纵有再浓的不舍,也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她怎能告诉卓宁曦,他对自己而言就像彩衣街上的房舍,博物馆里的旧屏风,第一眼不但不陌生,甚至亲切?就算这是心声林筝也说不出口,他俩都不是走琼瑶路线的人。
只好道声再见。一路平安。
那三人要从上海登机,林筝便独自上了回南京的大巴。
她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坐定后,情不自禁拿出那胭脂盒来捧在手心里,看了一会儿,心中说不出的怅然。
于是怏怏收好,把窗户抹出一片空白,心不在焉望出去。
下一次相见,要到什么时候了呢?现代社会,道别是如此轻易,重聚却那么难。回去以后,卓宁曦就会慢慢忘记她了吧,再美好的梦,醒来后也终有淡忘的一天,何况自己在他心中,也许并不比普通朋友来得重要。
车子开了,林筝闭上眼,把头靠在窗沿,想到她为了淡忘卓宁曦可能要花去的漫长时间,心脏于无力之际,甚至有一点隐隐作痛。
耳边传来摆弄包装纸的声音,窸窸窣窣,随后邻座有人说:“吃不吃姜糖?”
这声音有点熟悉,林筝愕然睁开眼望去,卓宁曦把姜糖袋口朝着她,含笑往嘴里塞了一颗。
“你、怎么……”她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张慕阳从前排座位上方探出半个身子:“扬州去南京不是更近么,我们从南京的机场飞好了。”
张慕阳也在?林筝又惊又喜,冯宁凝说:“虽说我们都去过南京,但如果你非要招待我们多玩几天,我们理论上是不会拒绝的。”
林筝嗔怪一番,终是面有喜色,□再度聚首,浩浩荡荡杀往南京,然而十分钟还不到就出师未捷身先死——大巴抛锚了。
所有乘客在荒郊野外一字排开,有出谋划策的,有怒气冲冲的,有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时间不理众人,自顾自地流逝,故障毫无起色,林筝便叫上冯宁凝一起去上厕所。
两人走了十几步,沿着一条半米宽的小径爬上山坡,渐渐钻入丛林深处。
等冯宁凝的时候林筝一边放哨一边张望,不自觉爬得更高了些,有一片灌木生得特别茂密,她看在眼里,好奇地用足尖去拨,拨了几下,露出一道石阶,冯宁凝也整理完毕出来了,蹲在一旁问:“什么东西?”
石阶生满青苔,有许多缺口和斑驳的裂纹,随着林筝拨弄露出越来越多本容,那其实是一座石台,台中端坐一座不足半人高的佛龛。
林筝顿生失敬之心,忙撤回靴子,用手拨开灌木,仔细端详。
那佛龛小得可怜,可龛中佛像不论神情形态,却是一派宁穆祥和。林筝看不出这是什么佛,忽听冯宁凝意外地低叫了一声,指着石台上模糊的刻字说:“这是禅智寺的遗迹呀。”
冯宁凝喜欢古董,喜欢历史,受她影响林筝也具备一些基本常识,禅智寺又名上方寺,原是隋炀帝行宫,后施舍为寺,杜牧有诗《题扬州禅智寺》云,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因此禅智寺还有个别名,竹西寺。
林筝意外道:“竹西寺难道不是挨着竹西公园的么?”
冯宁凝摇摇头:“我也不清楚,现在的竹西寺不一定就是禅智寺,历史上记载的那个禅智寺多半早就毁了。”
不管是不是,林筝先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
冯宁凝好笑又促狭地问:“求的什么呀?”
林筝做了个鬼脸:“我求佛祖保佑你和慕阳早点成事呢。”
冯宁凝尴尬道:“呸!你都没香火,佛祖不会理你的!”
林筝指了指胸口,表示心诚则灵,正嘻嘻哈哈笑着,忽然觉得一道微弱的电流走过心间,又是那种微妙的熟悉感觉。
冯宁凝轻轻捶她几下,见她面露怔色,问:“怎么啦?”
林筝眨眨眼,摇头:“没……”
草丛外围一阵响动,张慕阳在远处探头,挥手,大喊:“喂——走啦——”
“来了。”冯宁凝答应着,和林筝挽手离去。林筝还回头看了那佛龛几眼,熟悉的感觉并未因离去而减弱,她几乎能感觉得到,龛中佛像正慢慢的,一点一点的,与记忆、或梦境的某一处重合……她又抬头看着四周参天的林木,光从树网中漏下来的样子,熟悉得近乎温柔,像前世一柱未能燃尽的余香,芳华正茂时不经意的回眸莞尔。
她的心猛地一跳,方才那不正是三世佛中的前世佛?
第二章
第二章
扬州之名,成于隋唐,盛于明清。
春秋末年吴王夫差开凿邗沟,以通江淮,战南北;西汉刘濞为巩固基业,发动七国之乱,利用邗沟大力煮盐造船,自此起,扬州靠着天下百味之首的盐,以及连接长江淮河的水运,成为千百年来兵家必争、皇家倚仗的富庶宝地。
时年正是大明,正德十三年的初春,积雪融去,万物复生,坡头冒出了星星点点的新绿。
不远处有一座佛龛,邱若蘅过去把枯草拨开,虽然看不出是什么佛,还是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口中喃喃道:“佛祖保佑,此去扬州,绣庄顺利重开,我姐妹二人都寻得一个好婆家。”
一旁邱芷蕙嗤了一声,道:“这种荒郊野外也会有佛?别拜了,没用。”
邱若蘅立即嗔责道:“不可对佛祖不敬!”
“本来就是,你香火没半根,它凭什么保佑你呀。”邱芷蕙撇撇嘴。
邱若蘅无奈地起身,扯她一把道:“走吧。”
林子外的窄道中停着辆马车,这时天色已有转暗的迹象,邱澍邱老爷正跟车夫说话:“这儿离扬州府还远吗?”
“不远,能赶在关城门前到!就是得加紧些。”
“这样啊……”邱老爷点点头,招呼姐妹俩道,“快些动身。”
车夫道:“这位老爷,赶路可是得加银子呐!”
邱澍愕道:“咦?价钱不是先头都说好了的吗?”
车夫悠然蔑笑:“先前又没说过要这么赶!”
邱芷蕙一听,火冒三丈,过来扯住车夫袖子,怒道:“你什么意思?讹钱是不是?”
邱若蘅一看不妙,赶紧过来制止邱芷蕙,邱芷蕙挣开她,爬上马车稳稳坐好,怒道:“告诉你,当初说好多少就多少,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车夫哼了一声:“不加钱,那你就自己走!”说罢将车厢内的箱子包袱扯起,一件接一件就往外扔去。
邱芷蕙大怒:“喂!碰坏了你赔得起吗?喂!”可是车夫充耳不闻。
邱若蘅定睛一看,车夫手里托着一个又长又宽但形状较扁的雕花匣子,就要往外扔,她大惊,不假思索往前一扑,赶在车夫脱手前抱住,口中急道:“大哥,别扔!”
她抢下匣子,瞪了邱芷蕙一眼,转向车夫和颜悦色道:“这位大哥,连日来你辛苦了,来,拿着。”
她抹下自己戴的珍珠耳坠,放在车夫粗糙的手上。
车夫愣愣看着,邱若蘅有些窘迫,道:“出门在外,确实没有预备多的银子,您就将就些吧,多少也能当几个钱。”
邱芷蕙急了,过来边抢边道:“姐,这珍珠哪是几个钱!”
邱若蘅把她拦住,道:“反正我也用不着了。快,帮忙把东西搬上车。”
车夫将耳环纳入袖中,笑道:“我来,我来!”利落地把几个扔出来的大件又塞回去,邱芷蕙气得直跺脚。
邱老爷在一旁看了,也无计可施,叹着气,爬上了马车。
邱芷蕙忿忿道:“人善被人欺,连个车夫都要欺负我们!这世道,好人做不得了,等到了扬州,我一定要强硬一些,看还有谁能欺负我!”
邱若蘅看着孪生妹妹,幽幽微笑道:“木强则折,你这性子到了婆家可一定要收敛一下。”
邱芷蕙脸色立刻阴沉下来,邱若蘅知道她不喜欢谈论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心想等到了那一天再说吧,可是,那一天不就近在眼前吗?他们此番从京城千里迢迢去扬州,不正是为了嫁人吗?准确地说,是为了通过嫁人这一途径让绣庄重新振作起来。
邱芷蕙悄悄摸到邱若蘅身边,把头靠在她肩上,邱若蘅感应到了她的哀戚,不自觉摸到她的手握住,轻轻地抚着。
邱芷蕙幽幽道:“姐,我不想嫁人。”
邱若蘅露出一个不像笑容的笑容淡淡道:“知道,姐姐也想替你嫁人,只是,顾家肯定看不上我的。”
邱芷蕙抬起头来凝视着她眼角上的胎记,忽然道:“那是他们不识货,姐姐在我眼里,永远是最美的。”
邱若蘅笑了笑,这次倒是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
她们同时出生,长得也是一模一样,只是姐姐若蘅比妹妹芷蕙脸上多了一块淡红色的胎记,在眼角上,拇指大小,只这一点点区别,就把她划出了美女的行列,连姿色平平的普通人家女儿也不如。
母亲还在世的时候,经营的绣庄十指春风,最大规模竟有数百绣娘,姐妹俩从小就是拿针当玩具的,后来母亲过世了,绣庄人一年比一年少,再后来父亲惹上不好惹的人物,丢了官,还拿出差不多所有家当,才保得性命,但身体每况愈下,父亲说,只有姐妹俩有了好归宿他才放心去地下见她们的娘。邱家跟扬州的顾家曾有婚约,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姐妹俩还没出生,两家大人也可能只是应景说说而已,但现在却要指望当时的戏言来救命,实在是造化弄人。
邱澍给顾家去了一封信,提及婚约,然后巴巴的盼着,对方倒是很快回复,请他们过府一叙,邱澍想,顾家大概也是调查过他们的境况了,看来希望不大,但京城这种是非之地,还是早一天离开的好,邱澍未加犹豫就带着女儿和为数不多的行李,举家南下。
眼下天黑得极快,马车在崎岖的山道上颠簸而行,邱家三口不由得惴惴,这些天虽然赶得急,却从来没有走过夜路,不会出什么岔子吧?但也没有办法,走着走着,车夫借着明亮的月光,看清路上横着磨盘大的石头和几根乱木,赶紧勒住马,下车打量,试图将其搬挪到一边去。
刚弯下腰就听坡上传来一阵喊打喊杀声,根根火把迅速逼近,伴随着怪异的呼声:“留下买路财——”邱若蘅大惊,还以为靠近扬州府就万事大吉了呢,邱芷蕙的第一反应却是气得浑身颤抖:“该死的车夫,该死的山贼!都来欺负我!我跟他们拼了!”
邱若蘅惊叫:“芷蕙不要!”但慢了一步,也不知邱芷蕙从哪里变出一把匕首,撩起帘子就跳下去。
那车夫见前后左右少说得有五六十根火把,已经如离弦之箭,逃得不见踪影,马车也不要了,邱澍战战兢兢掀开帘子,问道:“各位好汉,不知过路需要多少银两?”
“就你这模样的,少说也得此数!”为首大汉伸手比划了一下,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狰狞笑容。
邱澍苦笑道:“好汉,不是我不识抬举,实在是拿不出,我这车上的箱子,装的都是书籍衣物,各位尽可搜罗,看中什么,拿去便是。”
众贼面面相觑,十分不能接受碰到的打劫对象如此穷酸,但邱澍磊落的说辞,又不像是戏弄他们,这时跳出个姑娘,手持匕首,怒目瞪张,众山贼那个眼前一亮,这妞生得真叫标致!虽然眼下月光是有点青幽幽的,但照着她非但不阴森,还很旖旎,像朵开在夜色中的芙蓉花,强烈地激起人一亲芳泽的欲望。
“咦嘻嘻嘻,这个好!”靠得最近的一个小个子,箭步去抓邱芷蕙,刚碰着就哎唷一声,毫无防备的手着了道,缩回来一看,一个窟窿汩汩地冒着血。
邱芷蕙挥舞着匕首,喝道:“再动我一下试试!”
邱若蘅也急忙爬下马车,把邱芷蕙护在身后,心里没有半点主意。
为首那人道:“搜车!”
十几个人从四面八方靠拢,有的上去翻,有的在下面接着。剩下的就把邱澍和姐妹俩围住,目光看得三人一阵阵悚然。
一个刀疤脸发现了先前那口被邱若蘅救下的雕花匣子,感觉价值不菲,忙跳下车朝贼首奔去,边奔边道:“大哥!”
贼首接过,刀疤脸将火把凑近,众人都好奇地瞪圆了眼睛。
匣子里铺着一件朱红的嫁衣。云肩绣着并蒂莲和鸳鸯,绣线在月光下泛着琉璃珐琅一样璀璨的色泽,众贼们看了又看,突然一人喷笑出来:“原来是去嫁人的,不知是扬州城内哪一户?”
贼首笑了笑,两个手指拎起来,正要搓动,邱若蘅惊呼道:“捻不得!”
贼首看看她,松开手,又等了一会,直到他手下将整辆车翻得一地狼籍,才道:“看起来最值钱的就是这物什了。”
手上一个血窟窿的小个子龇牙咧嘴道:“恕小弟眼拙,这能值个鸟钱?”
贼首向邱若蘅问道:“这嫁衣上的打针,若没猜错……可是宫绣?”
邱若蘅心里咯噔一下,被他看出来了,也不知是福是祸。
贼首又道:“能穿这个嫁人,想必对方也定是扬州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为了新娘子,掏万把两赎金应该不成问题。”
小个子这才明白过来,和刀疤脸一齐赞道:“大哥妙极!”
邱芷蕙怒喝一声:“还给我!”扭身去抢。一个壮如铁塔的男人从后面抱住了她,邱芷蕙一声尖叫,两脚在半空中乱踢,双手直抓,抓得那壮汉手背血痕道道,皮开肉绽,不得不松开一只手去钳她。
邱若蘅惊呼道:“芷蕙!”扑过去掰壮汉的手臂,口中哀求:“放了她,求求你放了她!”
那壮汉索性连她一起抱住,一左一右,往贼首方向走去。
邱澍从震惊中醒来,又悲又怒,吼道:“放开我女儿!我、我跟你们拼了!”他捡起邱芷蕙掉落的匕首,很外行地抓在两手当中,抖抖索索地,朝壮汉后心捅去。
嘭!一根火把从旁边挥落,正中邱澍头顶,他在四溅的火星中倒在地上。
“爹!”邱若蘅邱芷蕙一齐大叫,邱芷蕙心一横,头往后撞去,撞在壮汉胸口,没把人家怎么样,她自己痛得眼冒金星。
壮汉看了看她,以头为槌,一记砸下来,脑门撞在邱芷蕙后脑勺,邱芷蕙立刻软软地搭在他臂弯里纹丝不动。
“芷蕙!”邱若蘅惊呆了,突然间除了绝望什么也感觉不到,也忘了挣扎,贼首捏着邱芷蕙下巴,把她脸抬起来审视一番,道:“果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比扬花尘的娘们还要俏三分,不用说新娘一定是她了,捆起来。”
壮汉点点头,把昏迷不醒的邱芷蕙交给另两人,眨眼五花大绑,贼首又用同样的手法抬起邱若蘅惊恐的脸,看了许久,才说:“倒也不丑,多看看嘛,还是有几分味道的。”说着,拇指开始摩挲邱若蘅眼角的红色胎记。
邱若蘅本能地别开脸,在这么多道虎狼一样的目光中,她已慢慢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满眼都是绝望,一阵冷风吹起,她身子猛地颤抖几下,然后,强自克制平静下来。
这些流匪确信芷蕙是新娘子的话,就不会去动她的清白,试问哪家会要一个破了身子的新媳妇过门?撇清都来不及了,那贼首是聪明人,在拿到赎款前,芷蕙是安全的,这样也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她怎么办?嫁衣只有一件,不可能骗这些人说两个都是新娘子,如果只能保住一个人,她宁愿是芷蕙。芷蕙貌美,挑不出半点毛病,一定会受夫家宠爱,保住绣庄,自己……大不了一死,邱若蘅低垂眉眼,不再挣扎,只是轻微地发着抖,却不知道自己可怜的样子无助柔弱,无端给她添了一种诱人去尽情发泄蹂躏的感觉。
贼首扳回邱若蘅的脸,只见两行泪无声落下,挂在下颌一点,晶莹剔透,顿时心痒难耐,咕嘟咽了口唾沫,正待凑近去嗅一口她身上的气息,突闻上空一声断喝传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贼众下意识举目去看,这时起了一阵风,邱若蘅弄乱的发丝飞起,视线一片模糊,她随意一望,只见山壁峭立,有人一手抓着凸起的尖石,一手揪着藤蔓,一脚蹬壁,一脚悬空,衣袂飘飘,身姿不凡,却因为月光当头,只有一个黑色的剪影,看不清楚样貌。
对方不等贼众答腔,倏地跃下。邱若蘅一惊,离地几十尺,不死也要残废,真没问题吗?不过人家立刻用实际行动给了她答复,轻盈如矫猿地连手都不用,蹬了几下就稳稳落在地上,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那人落地后往前走了两步,脸逐渐曝露在火把能照到的范围内,邱若蘅又是一愣,竟像四周围的空气都被抽掉了一样,瞬间忘了怎么呼吸,这年轻人生得和天上的月亮一样好看啊!邱若蘅脑海里突然就冒出一句诗来,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那年轻人转眸,视线落在她身上,邱若蘅才意识到,自己居然随口把诗吟了出来,年轻人露出微微讶异的神色,玉润的薄唇轻启,吐出一句:“你们,是不是在欺负这位姑娘?”
众人和邱若蘅一样,都是惊呆状态,只不过她是被年轻人的美貌震慑,而这些贼是被他从绝壁跃下的轻功震慑,匪首壮着胆子问了句:“阁下是?”
年轻人指着自己鼻子,露出一个询问的表情,然后道:“我叫顾锦书,姑娘,他们是不是在欺负你?”
邱若蘅呆了半晌,直到他问第二遍,才哽咽着道:“求少侠救救我们父女三人!”
贼首看出这自报姓名的年轻人心思似乎很是单纯,便道:“公子不要多事,这是我媳妇,卷着我全部家当细软外逃,我带着叔伯兄弟好不容易才抓住她。”
顾锦书疑惑不解地道:“是这样吗?”
邱若蘅惊道:“不是的,他胡说!我同父亲和妹妹从京城来,要去扬州投靠亲友,我不认识他们!”
顾锦书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你们就是那群最近出现频繁作乱的流匪?总算让我找着了!”
匪首一惊,难道他是官府的人?就算是吧,单枪匹马,不足为惧,当即一声令下:“兄弟们,上!”
早有人按耐不住,一听到便抢着朝顾锦书攻去,顾锦书微微一笑,伸出左手在那人手腕、肘弯、肩胛等处连点数下,众人眼前一花的功夫,这第一个主动进攻的就被摆平了。
第二个已到面前,顾锦书沉身,左腿屈,右腿出,疾踢对方下盘膝盖窝,只听噗噗两声,第二个也跪倒在尘埃里。
如此匪夷所思的身手已经把所有人都镇住了,而顾锦书好像还嫌慢,他轻喝一声,左右手齐出,同时攻向两人的腰腿,接着一个旋身,又放倒两人,并且夺了兵器——柴刀一柄!只见他手腕半翻转,以刀背轻劈其余人后颈,刀背过处,众人如风吹稻草般倾斜不起。
匪首大惊,壮汉抛下邱若蘅,抄起大锤砸向顾锦书,此时顾锦书背对他正与最后几人缠斗,邱若蘅惊呼:“小心!”未及喊完就被匪首一把捂住嘴巴。
然而顾锦书让人怀疑他背后长了眼睛,他乓乓劈完周围所有人后,头也不回地将柴刀掷出,柴刀打着旋儿绕到壮汉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劈晕。
匪首目瞪口呆,顾锦书这才转过身,脸上竟然是和煦温暖的笑容,他伸出双手道:“这位大哥,我刚从天宁寺过来,我觉得佛法说得很好,放下屠刀,回头是岸,来,放下吧!”
他的口气和表情让匪首想起以前经过菜市场时,张屠户向人兜售新鲜猪肉的样子,“这位大哥/婶子,来一块吧!”匪首一阵恍惚错愕,猛地惊醒,丢开邱若蘅抓起地上邱芷蕙,匕首架在她脖子上道:“不许过来,不然杀了……我划花她的脸!”
邱若蘅要冲过去,闻言后怕地站住,喊了一声:“别伤她!我,我可以做你的人质,放了她吧!”
匪首道:“你想得美!”
邱芷蕙悠悠转醒,听见这两句对话,又感受到被绳子捆扎的痛楚,眼睛一睁,瞬间毫无过渡和预兆地猛烈挣扎起来,仿佛一尾离水活鱼,尖叫:“放开我,你这作死的混贼!”
邱若蘅又喜又急道:“芷蕙!芷蕙小心!”
匪首没有防备,让邱芷蕙撞到下巴,咬到舌头,脑袋里一懵,顾锦书看准时机出手!说是出手,就真的只是出手——他仅将右手一扬,邱若蘅觉得脸颊边有什么东西呼的飞过去,带起一道气浪,然后,匪首便四脚朝天地倒了下去,阔脑门上一个清晰的鞋印。
邱芷蕙没有发现挟持她的人已经倒了,还在那里不断地挣扎,蹦跶,破口大骂……
“姑娘。”顾锦书想帮她解开绳子,邱芷蕙只当他是色狼,尖叫:“别碰我!”一脚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