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宁从楼上下来,见客厅里气氛紧张,赶紧转头就往回走。盛棠见到女儿,眉毛一扬,大声道:“好不容易回趟家吃晚饭,这宝贝女儿也不陪我说会儿话,见我就躲,不像话!”

璟宁硬着头皮转身,俯在栏杆上朝盛棠甜甜一笑:“哪里呀,我好想呆呆啊!”

“呆呆”是她小时候吐字不清说“Daddy”时的发音,此刻她故意俏皮地说出来,盛棠果然忍俊不禁,甚是欢喜。璟宁下楼,坐到父亲身边,拉起他的手,在手掌虎口处煞有介事地摁:“我给呆呆按摩百会穴!”

“是不是又偷偷跑出去瞎逛了?跟哪个江湖郎中学的?百会穴在这儿呢!”盛棠敲了敲她的头顶,璟宁咯咯一笑,往他怀里扎去。

云氏的心情立时好了许多,伸手在女儿背上抚了抚,给她顺了顺后颈窝的头发,露出慈母得意的表情。

璟宁朝银川挤了挤眼,银川知她在替他解围,借口去找璟暄,离开了客厅。

璟暄躲在屋里嗑瓜子看书,见他进来,把头一扭:“不下去不下去,我不想见到他们。”

“不见也得见,父亲发了话,你如果不和大家一起吃饭,以后也别在潘家吃饭了。你说你上哪儿吃去?”

“等以后大哥发达了,我找你讨饭吃行不行?”璟暄忿忿地说。

银川伸手把他手上的书拿了,柔声道:“要挣钱供你,也得等些时日,我也是靠家里吃饭的,现在又出息到哪里去了?阿暄,事情已成这样,总要面对现实。人生还很长,你有潘家的家世地位做靠山,外头谁敢看你不起。”

璟暄眼圈儿一红:“他们何尝不在心里说我是个残废。”

“若你的心残废了,那才是真残废。连我都会看不起你。”

“大哥有没有怪过我?”

“怪你什么?”

“从小我和小栗子都抢你的东西,抢你的玩具,你的勺子、书、衣服,什么都要比你好,你总是让着我们。之前到洋行见习的机会,也是你让给我的。舅舅总在我面前说你不好,说你在算计我们大家,所以他要我学得比你多……”

“别跟我说这些。”

璟暄却还是固执地说了下去:“就连我被绑架,也是你来接的我,如果不是那个佟爷顶替了你,说不定现在你还在那个坏人手上,大哥……对不起……我只是有时候总是先考虑自己……”

银川叹了口气:“先考虑自己是对的。这是人的本性。而且我知道你本性善良。弟弟,挺下来,好好做个男子汉。”

璟暄重重点了点头:“嗯,我听你的话!”

“那就下楼吃饭吧。”

“可我真没有胃口。”

“装装样子也行。要不我就告诉爹你跟那个交际花的事。”

璟暄一跺足:“是你把她的名片给我的呢!”

银川目中露出少有的顽皮之意,手指放在嘴前,做个噤声的手势,璟暄忍不住笑了,好像与兄长共享了一个有趣的秘密。

次日天没亮银川就起床,在花园碰到云升。潘家的管事向来不光要处理家务,还有过手一部分与洋行有关的潘家私产,云升许多事不太熟,难免吃些苦头,此刻满面倦容。主仆二人迎面互瞧了一眼,都苦笑了一下。

云升道:“大少爷,有些事让别人做,可能比您亲自做会更容易些。”

银川淡然说道:“还没上沙场,若是连拔刀见血这一关都害怕,潘家的事以后也轮不到我做主了。”

“您一定能过这一关。”云升微笑道,忽然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吗?”

云升想了想,说道:“小事,等您今天回来再说。”

〔二〕

司机将车开到大智门。敏感时期,英租界巡捕房并没有去人,但汉口警察局是潘家事先给了钱的,打好了招呼,十五个警察抱着枪围在房子三十米之外,说要维持治安,不过是看个热闹。汉口一家营造厂去了差不多四十来个泥瓦匠和木工,另有不知来路的二十来人拿着铁锨木棍。寡妇家已经开拆了,门窗被卸下,屋面被推到,隔壁曹老汉的妻子和一双儿女战战兢兢在屋外平地上,银川远远看着,已知老人依旧在屋内不愿出来。

吴丰林早就到了,见他过来,叹气道:“那曹老汉果真还犟着,说宁肯死在里头也不愿搬。我让人先拆的隔壁,他家还没碰,就等您的安排。”

银川许久都没说话,神色倒还镇定。吴丰林料想他一定不忍心,但潘盛棠对这块地皮拆迁很看重,在这局势紧张时期,潘家若能为洋行出点力,绝对是一项大功劳。但这话他不忍心说,毕竟眼前是个斯文知礼的年轻后生,面对如此狼藉和其背后的残酷,没吓傻已算难得,因而他心中虽着急,也不过是暗自焦虑,打算想个办法把这年轻人给支开,正在脑中寻着话,却听银川清冽的语声响起:“钱也给了,他家也收了钱。我们问心无愧,该怎么做便怎么做。便拆得那房子只剩一张床,那老人要躺上头也由他。”

吴丰林看了银川一眼,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他说的话。年轻人的侧脸线条坚毅,目光阴鸷,其中的坚决不容拒绝。吴丰林当即打了个手势,一拨人一拥而上,开始拆墙推门。

就在这时,银川听到老人在里面嘶声哭喊,语声浑浊含糊,只听不清究竟在喊什么,只是语调悲切绝望,如濒死前的哀嚎,银川只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刺着,麻麻的却又不像是痛。那是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他只想也许今后自己要慢慢习惯这种感觉。

“反正他的家人拿了钱,反正他那么老了,反正他就快死了……”

说了无数个反正,似乎也就堂堂正正起来。忽然听见前方有一个孩子的呼喊:“曹伯伯!曹伯伯!”抬眼看去,果真是那寡妇的儿子阿川,正从一旁围观的人堆里冲到老人那房子那儿。银川不知他怎么跑来的,扫了一眼,没看到孩子母亲。

老人的家人早吓傻了,阿川的小拳头推着几个拆房子的大汉,大哭道:“你们不要拆曹伯伯的房子,这房子以前就是他的!你们不要逼他!”大汉将他往一边一提,孩子摔倒在地,老人的女儿回过神,忙上前去扶,却被飞下的砖头砸在头上,猛地栽倒。

曹老汉的老伴哭喊起来:“闹了人命了!出人命了哦!有钱人造孽哦!害我们一家啊!”

她儿子把母亲拉到安全的地方,跑过去抱起妹妹,那女孩额头血流如注,已昏了过去,那儿子性格懦弱老实,不愿生事,只希望家人安全无虞,抬头对小孩说:“阿川,你乖,你去把伯伯劝出来,这些人凶得很,他在里头待着肯定会受伤的!”

阿川点点头,奔进屋里。围观众人耳听着噼里啪啦的声音,间杂老人嚎哭和小儿哭喊,都觉愤愤不平,目光激愤鄙夷,有些人忍不住开始怒骂。

待房子拆得差不多了,银川才叫人停手。不一会儿,只见一老一小相扶着颤颤巍巍走出断壁残垣,景象真是说不出的凄凉。他们一出来,银川才知道老人也受了伤,满头是血。阿川扶着他,抽抽噎噎哭着。

警察见人都出来了,便挥着警棍开始驱散围观的人群。银川慢吞吞走过去,先看了看曹家少女的伤势,女孩已经醒转,不哭不闹,眼神呆呆的,她母亲只是大哭,她哥哥则一言不发捂着她额头。银川再往老人那儿看了一眼,老人身边的小孩阿川正瞪着他,目光里是被欺骗后的怨气和恨意,银川被这目光灼痛,见老人头上有血,掏出手帕,递过去轻声道:

“擦擦吧。”

老人浑浊的目光定定地锁在银川脸上,银川被看得发麻,身子不禁缩了缩,老人伸出满是皱纹的手,将那干干净净的手帕子接过,然后轻飘飘甩到地上,用脚踩了踩。

银川转身就走,忽然身子被一重物扑住,受力不住,倒在地上。

正是那个老人朝他扑了过来,将他摁在地上,大骂道:“没人性的后生伢!我杀了你!”面目狰狞,眼中闪着绝望的光芒,额头伤口迸裂,血汩汩不绝流到银川脸上。老人抓起地上的砖头,作势要砸,手却在不住颤抖,银川脑子里一片空白,竟然忘记了反抗,只觉说不出的悲伤。

他缓缓伸手,想替老人捂住额上的伤口,老人看着眼前这年少俊美的面容,终究还是心软,砖头落在一旁,就这一瞬,有人过来将老人拖走。

阿川已追到老人身边去,哭喊道:“曹伯伯,你怎么不打死那个坏人!呜呜!你该打死那个坏人的!”

坏人。我竟然成了坏人。

银川心中大震,不知为何,竟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

他狼狈地回了家,脑子里乱哄哄的,大步跑上二楼,只想避开所有人。

他觉得自己很脏,说不出的脏,脏得恨不得把皮都给揭掉重新换上。

可换成什么样呢?换了一张皮,就可以换出一个不同的人生吗?他头重脚轻,走路走得急了,平衡都掌控不了,胯骨撞在花盆架上,险些将上面一盆素馨给撞了下来,他忍痛扶住花盆,眉头皱起,觉得头上有什么东西流动。

血。

可血早就干了的,这只是他的幻觉。他觉得曹老汉的血还在流,不停地流到他的头上,怎么擦也擦不干。

他摘下帽子,用力在额头擦着,喘着粗气。

“大哥哥……”

乍一听到璟宁的声音,银川竟不敢转身。

他忘了这一天是礼拜日,虽然早上云氏会和璟暄去医院,盛棠一如既往地在洋行,可璟宁却是在家的。

他下意识就想将帽子重新戴上,但已经晚了,小姑娘已经跑了过来。

她见他满头是血,脸上污泥斑斑,衬衫肩膀透出斑斑血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呆愣半晌,扑过去抱住他的腰,“嘤”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你怎么……受伤了?”

银川轻轻拍她的肩膀,柔声道:“这是别人身上的,别怕,我没受伤。”

璟宁大眼睛泪汪汪的,银川最招架不住她这样看他,把头发撩起,露出额头,使劲擦了两下:“瞧,真的没有受伤!”

璟宁见确实没有伤口,微微松了口气,但语气里还是带着浓浓的担心:“你是和谁打架了吗?为什么有血啊?”

“拆房子有人受了伤,我去帮忙,不小心沾到的。”

“怎么会这么多血!”

他不愿解释,借口说要洗澡,将她轻轻推开,璟宁不放,被他拖着走,一直拖到他屋子里,银川回头道:“要看我洗澡啊,不害羞!”

璟宁这才放手:“我坐外头等,一会儿你出来,我要看你是不是真没受伤!”

“又没骗你。”

“二哥哥已经那样了,我不想你再有什么好歹!”

银川只得笑了笑:“那你等我一会儿。”手一指书桌前的椅子,璟宁听话地走到那儿坐下,银川自去拿了换洗衣服到浴室洗澡。璟宁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等了许久不见他出来,走到浴室门前问:“你痛不痛?”

银川在里头回答:“我没受伤的,怎么就不信!”又道,“我要出来了,小心门。”

璟宁忙往后退了两步,银川开门出来,笑道:“你瞧我不是好好的?”

浴室里的水汽往外散了出来,璟宁下意识用小手掌在面前扫了扫,定睛看着他。银川脸上果然没有一丝伤痕,他又撩起衣服袖子给她看,没有伤,璟宁这才放了心,银川说:“要我把裤腿撩起来给你瞧吗?”

璟宁害羞了,咭咭一笑:“不要。”忽然咦了一声,“大哥哥,你眼睛怎么红的,哈,你在里面哭鼻子!”

银川“嘁”地笑了一声:“洗澡的时候眼睛进了水,哭鼻子?你也太小瞧我了。”好说歹说把她支了出去,闷头躺到床上。

发了会儿呆,他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接通潘盛棠办公室的电话:

“父亲……大智门那边已经收拾干净了。”

潘盛棠嗯了一声,道:“吴经理已经跟我说了。你也不用背什么包袱,那种场合难免会遇到意外。”顿了顿,又说道,“那个曹老汉刚刚死了。老人家身体不好,自个儿磕碰了,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原说洋行再拿点钱给他家人,但想着人死了我们又给钱,倒会落个口实,以后再想办法弥补吧。”

银川没吭声,握着听筒的手颤抖起来,额头上似又有血滑下。

盛棠又说道:“有件事是我没告诉你的。这曹姓老人原是这块地的主人,按说这房子也应该是他的,十多年前洋行和他们差点打一场官司,就为了买地这件事。是你舅舅从法院把地契拿到,想办法做了点手脚,才解决了问题。可这老人很执拗,虽然我们在金钱给了他补偿,但他一直觉得自己占理,非要跟我们对立下去,因而以租客的名义一直住那儿。现在人已经死了,是非恩怨也就随他去吧。”

立柜的玻璃门上映出银川苍白如雪的脸,麻木的神情,他的嘴角微斜,带着一缕尖刻冰冷的笑意。

怎么会笑呢?

亲手害死了一个老人,他应该哭的,哭着求老天爷原谅,哭着求那死去的灵魂原谅。

盛棠了然似的叹息了一声,说道:“这种事今后还免不了会再碰到,孩子,你要有心理准备。商场上是最不能有妇人之仁的。”

“我知道了。”

“还有件事,不妨现在就跟你说。”

“父亲请说。”

“你何叔叔吧,唉,性子太强,在监狱里想不开,昨天晚上趁人不注意吞了一双筷子,没能救回来,今天一大早走的。他虽有些过错,可一辈子都把心力放在潘家身上,放在你身上,他没有太多亲人,后事就由我和你亲自去给他办吧,也算是回报他的一片心。你先休息会儿,吃完饭你到洋行来找我。”

挂上电话,银川木然站起,去打开衣柜找黑色洋服,他挑选了很久,掀开一件件衣服,宛如撩起舞台的幕布,但舞台上没有灯光,只有一片黑暗。他忽然便没有了恐惧。

其实他真的很清楚,不论潘盛棠是否伸手将他拽入那片黑暗的深渊,他早已坠落其中。

〔三〕

要控制好云秀成,自然是需要恩威并施的,惩戒已经实施过了,给的甜头,便是许久就计划好了的“亲上加亲。”

云秀成乐得用女儿跟潘家拉近日益疏远的关系,而云琅,也并没有听从银川的建议,拒绝长辈的安排。相反,她表明了一定要嫁给表哥的意愿。

订婚仪式很低调,两家人合摆了酒席,未婚夫妻与亲朋好友合了一张影,汉口当地的报纸纷纷登出了这张照片,题目大概是“天作良缘郎才女貌潘云两家金玉联姻”之类。银川在酒席上对云琅说了不到三句话,两人一同向客人们敬酒时,银川说:“妹妹,小心酒洒了。”“妹妹,别磕着碰着了。”

云琅只记得这两句,因为之后他就再不和她说话了。当着别人的面,他对她笑,笑得非常温柔,背着人的时候,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她的虚荣她的热情,她所有美好的期盼,被他冷冰冰的背影打落在地。云琅自小从未经历过人世间的险恶,不曾往深里去猜度人心,面对这一切除了茫然无助暗自伤心,竟一点办法也没有。她不敢告诉父母,不敢表露给别人看,为了虚荣,也因为她是真心爱这狠心的少年郎,不忍他受到任何人的责难与伤害。

银川临走前一天,她和父母去过一趟潘家,给他送去精致的行李箱和崭新的洋服、手表,还有一些日用品,每一样都是她精心挑选的。

银川喜不自胜地向云秀成道谢,打开表盖,柔情万端地抚摸了一下里面云琅的相片,然后笑着看了她一眼,云琅被这一眼看得打了个哆嗦。她知道他多么厌恶又多么无可奈何地在众人面前演戏,是她逼迫了他,但她又忍不住沉迷于他的笑容呈现出的美好幻象。

大家故意留他们两个单独在一块儿,连璟宁和璟暄都很识趣,不在他俩跟前晃荡。云琅鼓起勇气,走到银川面前,尽量以谦卑讨好的语气说:

“我明天……去送你吧。”

银川拿起一个苹果玩来玩去,不抬头也不说话。

她咬咬嘴唇,将泪意逼退:“那……祝你一帆风顺。”

他又笑了一下,似乎是冷笑,不,就是冷笑。

她哀求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求你了,请你对我好一点,就好一点,行不行?”

他冷酷得可怕,但她是多么希望他能爱她!

银川还是看着苹果,滚圆的红彤彤的苹果,那般欢乐的颜色,云琅恨死那个东西了,扑过去从他手里夺过它,将它扔到地上,命令他:“看着我!”

他抬头,眼神依旧冷冰冰的,过了许久,他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好像说不出的开心,笑着说:“一辈子长着呢,你受得了吗,表妹?”

在这一刻,云琅才品尝到真正的绝望的滋味,他静静俯视她,面无表情。

终于到了出发的日子。

行李早已装车,璟暄和璟宁会跟着去码头,这是璟暄受伤后第一次出门去人多的地方,他坚持要去送别。

银川向盛棠和云氏道别,银川临上车时,盛棠将他叫回去,柔声道:

“一去就是数年,在外面难免吃苦,不过我知道你会很好。敏萱……”他的声音低了低,“会为你骄傲的。”

银川将手与他的手用力一握:“我不会让母亲失望,她一直在天上看着我,还看着您,父亲。”

盛棠缓缓松开他的手:“时间不早了,走吧。”

到了码头,云升带着人上船安置行李,银川从衣兜将船票掏出来,提起随身的行李箱准备上船,璟宁的小嘴忽然一扁,白皙的鼻翼抽动了几下,璟暄道:“说好了不哭的,瞧吧,又要哭了!”

璟宁抽抽噎噎道:“大哥哥,我一定会去看你的……”

银川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道:“你们有机会就来看我吧,不过学业最要紧,别耽误了。”

璟暄伸手揽住银川的肩膀,叫了一声:“大哥!”兄妹三人紧紧抱在一起,璟宁说:“大哥哥,你一定要想我们啊!”

银川不住地点头,他没有哭,他一直在微笑。待走到入口,璟宁追了上来,眼泪汪汪地拉过他的手,将一个物件放到他掌心。

是那根银锁链,牡丹花开,天长地久。

“让它陪着你。”

银川轻声道:“不是把它送给你了吗,为什么还给我?”

璟宁摇摇头:“大哥哥一直在思念你的妈妈,它陪着你,就像你的家你的妈妈陪着你一样。我知道,大哥哥心里的家,和我们这个家是不一样的。”

银川的心不禁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