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惊讶于自己这样的感觉,冷不防被人拉入林中:“窦芽菜。”

“啊!”窦阿蔻惊叫一声,回头看到徐离忍皱起眉来的脸。

“你干嘛?”徐离忍因为她对他的忽略而感到不悦。

窦阿蔻定睛一看,徐离忍在紫竹林中摆了一架古琴,清凌凌的月光洒落在七弦上,衬得徐离忍像一个贬落凡间司乐的谪仙。

徐离忍借着月光,看到窦阿蔻脸上淡淡的两抹红晕,心里腾起怒意,他阴鸷地盯着窦阿蔻:“刚才去哪了?见谁了?”

窦阿蔻已经习惯了徐离忍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脾气,也不在意他嚣张狂妄的口气,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去找先生了。”

傅九辛?徐离忍更愤怒了,这蠢丫头,本来以为是志在必得,却三番两次和傅九辛纠葛暧昧,哼,他要的东西,从小到大还没有得不到的!

他逼近窦阿蔻:“窦芽菜,你不是喜欢我吗?怎么又和先生拉拉扯扯?”

窦阿蔻很茫然:“徐离,你在说什么?”

徐离忍勾魂夺魄地笑了笑:“不明白?不懂?那我就来让你懂!”

他最后一个字还含在嘴里,猛地欺身上前,勒住窦阿蔻的腰,脸就俯了下去。

窦阿蔻抖了一下,瞠大了眼睛,木瞪瞪看着徐离忍放大的脸。他他他亲自己嘴巴了!

鼻端充斥的是他身上艳丽的浓香,嘴唇上触感冰凉,窦阿蔻愣了一会儿,感觉到徐离忍越来越用力,想撬开她牙关闯进来,她下意识地闭紧了嘴巴,摇着头想躲避。

徐离忍只当她欲拒还迎,手上更加用力,把窦阿蔻压在树上。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女人了,如今温香软玉在怀,虽然不是他喜欢的,但总能纾解欲|望……他的手沿着窦阿蔻的腰慢慢攀上了她的胸……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往后退了好几步,吃惊地看着窦阿蔻,“窦芽菜你疯了?”

窦阿蔻手上是她的佩刀,她虽然是用刀背对着他,但那一下也结结实实地让人有些痛。

“我我我……”窦阿蔻说不出话来,她抹了抹嘴巴,抹去徐离忍身上的味道,想说很多话,却又在心里说不出来。

“你……”徐离忍不可置信地朝她走了一步。

窦阿蔻立刻跳开一步,犹豫地看了看他,跑走了。

她不喜欢徐离忍身上的味道,她不喜欢徐离忍的嘴唇,她不喜欢徐离忍压在她身上……

她不喜欢很多,却不知道怎么和徐离忍讲。她又有些内疚,徐离说过,喜欢他,就要听他的话,而让喜欢的人亲亲抱抱,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的身后传来徐离忍的呻吟,听声音,是又发病了。窦阿蔻止住脚步,停了好一会儿,绕着一棵竹子转了好几圈,最后跺了跺脚,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那一天晚上窦阿蔻没有睡好。她从前一直是挨着枕头就睡得黑甜,今回终于体验了一回失眠的感觉。她团在被子里面,睁着眼睛翻来覆去直到天亮。一下子想到徐离忍的轻薄,一下子又想到徐离忍还在竹林里发病,像是被一团火煎熬着,早上起来,就睁了两个嗡咚乌鸡眼。

她昨天就长了针眼,一夜没睡好,疖子不仅没有消退下去,反而更大了,所以现在眼睛就肿了。

唐寻真看到她,大惊:“你昨天晚上偷野男人去了?”

“没有,我……”

“哎呀好了好了,”唐寻真打断她,“赶紧梳洗,今天是试炼第二天,你可给我好好打啊,我们要一起去三月二十五的武林大会,你要是落队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盘算得很好,武林大会在西烈堡举行,顾怀璧恰好是西烈堡少主人,到时他们几个行事也便宜。

窦阿蔻“喔”了一声,赶到舞象台,没见着徐离忍,傅九辛却早早候在那里了。

“先生。”窦阿蔻蹭过去,她一想到昨天晚上,就觉得还有些脸红心跳,可一想到徐离忍,又觉得沉沉的。

“眼睛怎么了?”傅九辛一眼就看到窦阿蔻肿起来的眼睛。

“喔。早上起来就这样了。”窦阿蔻说着又想去揉眼睛,被傅九辛拍下手:“别揉。去明空散人那里抽签。”

这次是试炼的最后一天了,只要再比试一次,城主就会排出名次,选出这次代表清墉城去参加武林大会的人。

窦阿蔻抽了签,还没看,被傅九辛半途截去,先生看了好半天,默默地把签还给窦阿蔻了。

“霹小雳?!”窦阿蔻吃惊了。

顾怀璧和唐寻真随着傅九辛一同沉默,带着同情的眼光看向窦阿蔻。

霹小雳那娃儿,本家擅火石,但试炼规定不能用本家武功,她只能用清墉城所授。至于她在清墉城学了些什么嘛……如果九阴抓奶手、猴子偷桃术这些也算的话,她的确是很精通的。

窦阿蔻郁闷地被先生送上擂台,她对面的霹小雳飘扬着一头枯黄的头发,兴奋地笑了几声。推不倒先生,能推倒这个软妹子也是不错的!

试炼一开始,霹小雳果然招招都阴损下流,窦阿蔻躲了几次,因为要提防自己被她占便宜,手脚就施展不开。

几次过后,窦阿蔻生气了。

她心里想,得亏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她,如果是先生,还不知道要被揩多少油水去,又想到前几天霹小雳还想偷窥先生的身子,心里更生气了。

她也不客气,佩刀出鞘,铮鸣一声,霹小雳的攻势顿时缓了下来,两人胶着在一起。

窦阿蔻正专心对付霹小雳,眼睛忽然痛痒起来,她不敢分神去揉眼睛,只得眨了几下。她的眼睛本来就肿得只有一条缝,睁眼闭眼的间隙,越发看不清眼前光景。

等她再一次睁开眼时,霹小雳已经趁了这片刻功夫,曲指为爪,攻了过来。窦阿蔻连连闪躲,已经来不及了,她硬生生扭转自己的身子,霹小雳的爪子从她脸侧擦过,一把抓住了她的绒球耳环,因为极快的速度和力量,耳环被生生扯了下来。

窦阿蔻的耳朵被撕开一个口子,痛得差点儿哭出来。她忍住痛叫声,趁着霹小雳看着那耳环发呆的瞬间,猛攻过去,刀锋在她颈侧停住,这场比试,算是赢了。

“阿蔻!”傅九辛在霹小雳得手时就忍不住要飞身而上,被顾怀璧死死按住,现在比试一结束,立刻跃上擂台,转过窦阿蔻的脑袋看她耳朵。

窦阿蔻捂着耳朵原地打转:“哦呀痛!”

“别动。”傅九辛沉着脸,看她的耳朵,耳朵上已经是鲜血淋漓,本来创口不会这么大,但因为比试时力量不在掌握之中没有分寸,窦阿蔻小半个耳朵都被撕烂了。

霹小雳有些内疚:“阿蔻,我以为你躲得开的。”

窦阿蔻一边倒抽冷气一边摆手:“不碍事的。不是什么大伤。”

傅九辛垂下眼,一言不发,将窦阿蔻打横抱起,几个起落,擂台上就没影了。

窦阿蔻被先生抱在怀里腾空飞起,惊奇得连痛都忘了,她左右环顾,颇有些像回到了小时候,傅九辛驮着她骑在脖子上时的感觉,那个时候,她还是叫他阿辛的。自从她叫他先生以后,她就再没这个待遇了。

傅九辛踢开房门,把窦阿蔻放到床上去,窦阿蔻还很兴奋,扭动着叫:“先生,先生!我又不是什么大伤,我不要躺床上。先生,刚才你飞得那么高,原来舞象台从高空看下去,是这个样子的呀。”

她还想挣扎,结果看到傅九辛黑沉沉的眼,立刻噤了声。

傅九辛打来水,替窦阿蔻擦去血迹,窦阿蔻吃痛,又不敢叫出来,只能可怜巴巴地揪着他的衣角。

一路往下擦,血迹蜿蜒成了细小的蛇,沿着脖子流到了肩膀上,傅九辛稍稍松开窦阿蔻的衣襟,只见她圆润小巧的肩头一片莹白,再里头就是一览无遗的柔软胸脯……

先生“嚯”的站起来,背转身去,将手巾丢给窦阿蔻:“自己擦。”——他的声音哑了。

窦阿蔻胡乱地擦了几下,翻了几下身子,终于忍不住去拉傅九辛的衣角:“先生,我痛。”

傅九辛转过去,轻轻碰了碰窦阿蔻的耳垂。从小捧在手心里养大的人,到底是舍不得她吃一点点苦:“忍着点。我去叫明空散人。”

明空散人过来,开了几帖药方,嫌傅九辛小题大做,又走了。

窦阿蔻今晚因为受伤而不用临字帖,而且先生还守在她旁边等她入睡,心里很高兴。她裹在被子里,喝了药以后就睡了。

傅九辛守在她床边,支着额头,眼神慢慢从窦阿蔻的睡颜移到她又红又肿的耳垂上,本是小巧可爱的耳朵,此刻又红又肿。

他闭了闭眼。罢了,他这一生,注定是要栽在这丫头手里,永世不得翻身。

窦阿蔻醒来的时候,先生在她床边睡着了。窦阿蔻默默地端详着,只觉得先生的睡颜很好看,灯花煌煌,红烛昏黄,她陡然生出了一个令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的念头:只愿先生就此守着她一生一世。

她绕着先生转了几圈,挠了挠头,想起昨夜徐离忍那个轻薄的举动,他的气味仿佛还沾在她身上一般,窦阿蔻顿时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偷偷打量傅九辛,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鼓足勇气,轻轻地靠到先生身上去。

这具胸膛和怀抱,是从小庇护她的一方天地,她习惯了他的味道和温度,靠上去的时候,像是徘徊已久的倦鸟终于归了巢。

先生毫无动静。窦阿蔻把胆子放大了一点,盯着先生的嘴唇瞧。

她被徐离教坏了,徐离昨夜对她做的那些事情,她虽然讨厌,但仿佛在一瞬间启蒙了她的心智一般,又或者是天性使然,她自然而然地便懂了。

她想亲先生。

这么想的时候,她已然这么做了。嘴唇贴上嘴唇,不似徐离忍那样冰凉、那样令她恐惧,先生的唇柔软温暖,像她吃过的桂花糕。

心跳得仿佛要爆炸,堕落的罪恶感,想亲近先生的渴望……不管了!

窦阿蔻伸出一点舌尖舔了舔,甜的。于是她又舔了舔,自先生的唇角舔起,像吃一颗她不舍得的糖果,慢慢的,细细的,小心翼翼的,她还觉得不够,却又不得而入,像被猫尾巴一下一下挠着,心痒得厉害。

先生在睡梦中似乎被惊动了,略微动了动,微微张开了唇。

窦阿蔻愣住了,有些事情不用人教,她猛地便懂了。她又偷偷看了一眼先生,先生好像又睡过去了。无意识微张着形状美好的唇,唇上水泽莹润,不知在诱惑着谁。

窦阿蔻挨近了一点,直到近得不能再近,又亲了上去,唇齿相贴,软糯濡湿,鬼使神差的,她悄悄溜进了先生唇里,缠上他软滑的舌。

她毫无技巧,只凭本能,像含一颗桂花糖,吮吸咂摸,偶尔稍稍离开,又很快贴上去,厮磨啮咬,两人的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

窗外有一朵硕大的秋菊坠了地,发出轻微的一声声响。

窦阿蔻一惊,突然从魔怔中醒来,她唰的一下蹦起来,一跳就离先生一丈远。

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对先生做出了这样的事情。窦阿蔻满心都是负罪和内疚感,再也不敢看傅九辛一眼,闷头钻进被窝里,只想一辈子躲在里头不出来。

她全然没有察觉,刚才被她肆意轻薄的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夜,天地初醒,窦阿蔻的洪荒时代,终于过去了。

搏一搏

窦阿蔻的针眼奇迹般地好了,耳垂上的伤口也愈合得极好。唐寻真吃惊:“你这是被野男人滋润过了?”

她本是无心之语,但窦阿蔻一下子红了脸,她早上起来的时候,先生已经不在了。但她还清楚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对先生做过的事情,顿时有一种负罪感。

她闷在屋里不想出去。就像她不想见徐离忍一样,她也不想见先生。

唐寻真把她扯起来:“你又犯什么二?你这几天怎么了?平常总是跑去缠徐离忍的,这几天也不见你找他。早上要去问先生安好的,你也不准备去了?”

窦阿蔻磨磨蹭蹭。

唐寻真说:“小姐喂,就算你不想见那俩男人,你也得出去。今天明空散人会宣布这次去武林大会的人选,我们都要去。”

舞象台上贴出了一张榜,上头列着这次清墉城弟子试炼的名次,窦阿蔻的名次虽排中上,但不是顶尖。好在她身后没有别家门派,算是清墉城嫡系弟子,所以此次武林大会,她和傅九辛都被列入清墉城名单中,得偿所愿。

唐寻真第一个兴奋地叫起来:“啊哈,阿蔻,那这回我、你、先生还有顾怀璧,就一同去参加那劳什子的武林大会,长江后浪推前浪,是该我们少年崭露头角的时候了!”

“呵,你也太猖狂了。江湖武林藏龙卧虎,我们几个初出茅庐的小辈,言语上还是尊重点好。”

顾怀璧和傅九辛一同走了过来,他笑着点了点唐寻真的额头。

“先先先生。”窦阿蔻舌头打结了,她的脸爆红,羞愧得不敢看傅九辛的眼睛。

“嗯。”傅九辛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小姐,今日不临字了。这几日将养好身子,过几天,动身去西烈堡。”

“先先先生,好好好的。”窦阿蔻彻底结巴了。

唐寻真没有注意到窦阿蔻和傅九辛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她盘算着行程,嘬牙道:“等会儿。这离下个月二十五还有大半个月呢。这么早去西烈堡孵豆芽呢?阿蔻,不如你陪我百草经丁家走一遭?”

窦阿蔻还没回答,傅九辛就问了:“何事?接亲?”

唐寻真讶异:“怎么傅先生也知道?”

她拿出一张喜帖:“喏。我哥哥的请柬,下月十六,他迎娶丁家二小姐丁白芷,我要去丁家接亲。”

窦阿蔻听得迷糊:“丁家二小姐?我记得,他们大小姐还没嫁呢。”

唐寻真极鄙薄地撇了撇嘴:“大小姐?娶了丁紫苏的男人,起码要折寿十年呐!”

顾怀璧不自然地咳了几声。

唐寻真眼睛一转:“哎,我记得顾怀璧你爹当初就向丁家提过亲是吧?你怎么没娶这丁紫苏呢?”

顾怀璧苦笑:“真要娶了她,我宁可从清墉城千阶石梯上跳下去。”

唐寻真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傅九辛沉思了一会儿,道:“窦家与丁家有生意上的往来,窦老爷亦有礼要送去丁家。小姐,你是同我回家一趟筹备礼物,还是和唐小姐直接去丁家?”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窦阿蔻直觉地觉得,她非要选择前面那个不可。

和先生一起回家……她偷偷瞅了瞅傅九辛的唇,万一她又玷污先生了怎么办?

她低下头,声音细如蚊蚋:“我和师姐一起去。”

先生好似没听清:“什么?”

窦阿蔻声音略大了些:“我,我和师姐一起——”

“我知道了。”她还没说完,就被先生冷淡地打断了,“既如此,便兵分两路,各行其是吧。”

窦阿蔻心里很难受,听到唐寻真道:“好呀。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和阿蔻先去丁家接亲,傅先生回紫微清都备礼,顾怀璧你……”

顾怀璧摇手:“我当然不去丁家,避嫌还来不及呢。我回西烈堡,替你筹备事宜,保证你入住西烈堡的时候,样样俱是好的。”

“那行。那待我哥哥婚事完了,我们再去西烈堡汇合,然后再轰轰烈烈干一番大事业!”

“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有一个声音倨傲地插了进来。

“徐离忍?”唐寻真回头,看清来人后,皱起了眉头,“你去丁家干什么?”

“我没有问你的意见。”徐离忍冷笑,“我是窦芽菜师父买回来的,自然由窦芽菜做主。”

所有人一同看向窦阿蔻,窦阿蔻有点局促,这是她自那一夜逃掉以后第一次看到徐离忍。

她现在满心都是被她轻薄了的先生,那种负罪感和内疚感简直遮心蔽肺,听到徐离忍的话,茫然道:“啊?喔。师姐,我答应过徐离,带他去丁家看病的。”

众人无语。傅九辛率先转身离开,顾怀璧追上去:“啊喂,你和阿蔻怎么了这是?”

“天地初醒时,混沌一片。洪荒时代过后,方有日月星辰,鸟兽虫鱼,渐而孕育爱恨嗔怨,最终才有了人。”

“什么意思啊?”顾怀璧听得云里雾里。

“还没到时候。”傅九辛一言以概之。

三天后。

五人聚在清墉城山门处,预备各奔四方。

大概徐离忍在的缘故,唐寻真罕见的少话。她不说话,顾怀璧也不吭声,先生本就是个寡言的人,窦阿蔻兀自还沉浸在对先生的愧疚当中不可自拔,于是千阶石梯上只有五人的脚步声,走得出奇的静。

好不容易到了山脚下的分岔路口,唐寻真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哎呀受够刚才那气氛了!

百草经丁家在南面,西烈堡与紫微清都在西面,五人要在此分道扬镳。

还是没人开口,见状,顾怀璧硬着头皮发言了:“咳咳,寻真,我和九辛往这条路走了。徐离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