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诶……”鹤唳软绵绵的从床柱后走出来,“你们一大一小是要玩死我吗,我还重伤呢……”这来回的从床上蹦起,她的背后又是斑斑血迹,今晚床上是躺不了了,否则明天宫人会以为小公子来大姨妈了……

“鹤唳!”成蟜扑过来抱住她的腰,“莫刺吾父!”

“……”鹤唳一句你爹谁就卡在喉咙里,很快又反应过来,撇撇嘴。

那个短命鬼,费这劲干嘛……

“你是好人!”耳濡目染,他们的话她是越来越听得懂了,为了让她听懂,成蟜也努力用最简单的语言,“父亲亦是好人!”

“哦……”孩子啊,好人卡可以防狼,不能免死啊。

似乎得了不得了的保证,成蟜破涕为笑:“做我宫人!春夫人不敢伤你!”

“……噗!”春夫人!“哈!”鹤唳猛的捂住自己的嘴,笑的全身抖动,血花飞溅。

成蟜不傻,笑的好坏还分得出来,当场撅起了嘴。

“我再笑一会儿,一会会!”鹤唳竖起一根手指,眼如弯月,在月色中闪闪发亮。

成蟜愣愣的看了一会儿,也抿着嘴笑起来,重新将毛茸茸的头拱进鹤唳怀中。

“你怎么回来啦?”鹤唳笑够了,问。

“春夫人不在。”成蟜闷闷的,“父亲就来找母亲,母亲便让我回来了。”

“哟哟!怪我怪我!”鹤唳诚恳道歉。

“为何,怪,你……”

“你,猜!”鹤唳笑眯眯的,一把抱起成蟜,大半夜的把他转了个圈,放上床,“睡吧!”

成蟜小手抓着她,大眼睛忽闪忽闪。

“我不能上来呀小坏蛋。”鹤唳点点他的鼻子,“我身上都是血,太香了,明天会被发现。”

他听懂了,有些不安,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了,睡吧,明天你还要和你的新哥哥玩呢!”鹤唳压着他,“姐姐出去转转哟!”

“回,不回?”

“回回回!要不然还去哪里呢?”

“嗯!”

等成蟜安心的闭上了眼,鹤唳转身就往嬴政那儿摸过去,一点没骗小正太的愧疚感。

虽然明知道立春打着守株待兔的主意,但鹤唳的外号就是小疯子,不任性妄为就不是她了,她想去便去,真遇到九死一生的情况,反而会让她兴奋得不行,此时在路上,想象着本以为她怂了的立春惊讶的表情,她就激动的要笑出来。

很快,嬴政和赵姬母子的寝宫就到了。

她下午跟踪他们过来顺便踩点时,便已经知道吕不韦借华阳夫人的关系已经布下守卫,却不想晚上更是严密,明哨看着了了,暗哨却着实不少,看着比秦王的守卫还多,简直像是知道谷雨那场刺杀一样。

可杭朝义为了不露馅,分明话都不敢和人讲,交流能力的进步程度还不如她鹤唳,怎么可能和吕不韦交流过嬴政的安全问题?

她心里暗暗好奇,很想抓着肖一凡问问,奈何这个安保力度,就算硬是摸进去,没有内应的配合,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她是喜欢冒险,但也不是傻,干脆在外面蹲着,数起星星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

整整一个多小时,她躲着巡逻衣服都洗了一轮,忽然发现殿内的油灯亮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起来,又逐渐缩小。

起夜!小宝贝上厕所了!

鹤唳精神一震,她也不顾身上衣服还湿着,腾挪躲闪跑到后面恭桶的位置,趁着一队巡逻过去,上前轻轻敲了一下窗楞。

嘟,嘟嘟,嘟。

她忽然发现不同部位敲起来声音不同,玩心大起,顺着刚才的记忆,开始敲微软的开机音乐。

嘟,嘟嘟嘟嘟。

敲完发现还是不对,更像新闻联播的开场音乐,正要再敲,肖一凡猛的拉开窗户,一股暖气冲出来,糊了鹤唳一脸。

鹤唳翻身进去,给了他一根针,作了个扎的姿势。

肖一凡心领神会,有些狐疑的接过针,走出屏风。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把针还给她,针头隐隐还有点血迹。

“嘶,够狠的啊,其实扎一点就行啦。”鹤唳收起针,灭掉灯,小声笑。

肖一凡一如既往的少年老成脸,隐隐还带点冷漠:“麻药?”

“是呢。”鹤唳侧耳听了听,赵姬的呼吸沉重,放心了,“还是古人好啊,要是给你,我得用一针管,给他们,针头抹点就行,哈,好省好省!”

“……鹤唳姐姐,杭叔叔呢?”肖一凡完全不关心赵姬死活,直奔主题。

“我就知道你要问,不知道啦不知道,明儿我去看看。”鹤唳溜到炉边,哈着气烤火烤衣服,“我来找你玩哒!”

“我很困,能以后玩吗?”肖一凡有些消沉,“杭叔叔是不是不想进来?如果他不想来,那就,回去好了。”

“你乐意?”鹤唳斜眼瞥他。

“不乐意,但是没办法,其他人都好厉害,杭叔叔会被欺负。”他很艰难的说,“但是爸爸写给我的东西在杭叔叔那儿,我,我还没看完,姐姐,你能问杭叔叔要来吗?”

“小宝贝儿。”鹤唳声音温柔,眼里跳动着火光,“只要你说要,杭叔叔就是你的。”

肖一凡抬头望着她,表情迷茫:“左伯伯说,你不会伤害我们的。”

“我当然不会伤害你杭叔叔啦,我更不会伤害你呀!”鹤唳把衣服搁在炉子边的架子上,朝肖一凡张开怀抱,“你还不到十岁吧?”

肖一凡走过来跪下,手搂着她的腰,头搁在她大腿上:“嗯。”

“你姐姐我被亲爹扔掉的时候,也不到十岁呢。”鹤唳手轻柔的捋着他的头发,声音更轻柔,“我觉得我好悲惨呀,后来就再也没让谁抛弃过我。”

“……然后呢,姐姐。”

“然后,如果让你不到十岁被抛弃两次,岂不是要超过我了?那显得我那时候的伤心多矫情啊,这可不行,你说,对不对?”

“……”肖一凡沉默了一会,抬头,“我要杭叔叔。”

“嗯?”鹤唳问,“不会后悔哦?”

“你把杭叔叔送进来吧,有他在,我能干好。”

“好!”鹤唳笑眯了眼,“乖啦!”

肖一凡似乎轻松了点,问:“鹤唳姐姐,你来还有什么要告诉我吗?”

“哦,原本想让你注意点的。”她望望外头,“现在看来不用了。”

她刚想明白,如果让肖一凡小心立春,那必然会提高他的安全系数,却也会让立春意识到他和她是一伙的,只有肖一凡如常的对待才能让立春放下戒心,将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帝王幼年体。

吕不韦这么神的队友也是少见,刚进宫就这么高调布防,简直像有被害妄想症一样。

“对了,你就不奇怪为什么外面守那么多人?姐姐我差点进不来,要不是你尿尿,我差点在外面痴痴的等一夜啊。”

“我让吕不韦布置的。”肖一凡语出惊人,“我是嬴政,我知道有人要杀我,为什么不能告诉他?”

鹤唳目瞪口呆,看他的眼神活像看外星人。

“哎呀呀,不得了呀,”她扶着他肩膀上下打量,“对呀,为什么我和杭朝义都没想到。”

谷雨的存在不能让人知道,这是鹤唳和杭朝义的思想误区,可作为有正经身份的肖一凡却没有这个思想包袱,他并不需要告知要刺杀他的是谁,他只要知道有人要刺杀他,并且失败了就行。

赵国要弄死嬴政的话,他早八百年就烂干净了,智商正常的人都会知道,只有秦国会有人为了权利派人来刺杀这么一个孩子。

这样,为了自己的投资回本,吕不韦怎么提高安保等级都不为过。

肖一凡一句话,他们瞬间多了一个强力后援,正面战场直接成为了立春对阵吕不韦!

而这件事,显然没有杭朝义授意。

“宝贝儿……你简直就是为了当秦始皇而生的。”

“我就是秦始皇。”肖一凡冷静的说。

第10章 我将获胜

咸阳,吕不韦的宅子偏院。

杭朝义听了鹤唳的转述,沉默了很久,艰难的问了一句:“他经历了什么?”

鹤唳耸肩:“问你咯,跟小宝贝一路走过来的可是你诶。”

杭朝义不吭声,缓缓抱膝坐到墙角,沉默不言。

“你到底是想要怎么样啦!”鹤唳模仿某弯男生的撒娇语气,“人家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啦!”

“你不是一心想做掉立春后拍拍屁股走掉吗?”杭朝义忍不住讽刺出声。

“可人家放不下小宝贝啦!”鹤唳跺脚,兰花指指他,“你讨厌!讽刺人家!人家弓虽女干你哦!”

“……”杭朝义崩溃的把头埋进膝盖,“我!”他本想咆哮,可还是低下声,“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该怎么做最好,要在他身边怎么样才最合适,可是……可是……好吧,好吧,是我懦弱,我无耻,我下不了决心,你懂的,你知道我要付出什么的,我付不出来,我也有爸妈,我也有生活,我也是来工作的,我……”他抬头,泪眼中看到鹤唳的表情,哭诉戛然而止。

鹤唳耸肩:“哦。”

她懂这种感觉,她不鄙视杭朝义。

就好比很多人差点自杀成功后,被救回来会格外珍惜生命,杭朝义曾经用掉了自己的回程信标,确实是打定主意要牺牲自己在这儿终老的,可是在他彻底坠入深渊之前,研究院送来了肖一凡,送来了一个新的信标……又把他捞了回来。

绝望之后再现希望,他想死死抓住,人之常情罢了。

肖一凡不会懂,至少现在不会懂,可是在他把自己的回程信标交给杭朝义之后又明白了自己的任务时,拿着信标的杭朝义的去留就成了他的心病,可他毫无办法,只能一天天阴郁下去。

而杭朝义,一个成年人,此时背负怎样的伦理责任,他自己心里清楚。

鹤唳不管这些,她轻快的脱掉自己的衣服,转过身拿出一个小袋子:“来,给我抹药。”

幸而天冷,处理专业,她的伤口虽然几经撕裂狰狞可怖,可是却还在良性发展中,即使如此,守法公民杭朝义还是抹药抹得手抖,这大大的缓解了他刚才的精神压力,却又多新的精神压力。

“你这样……能成功吗?”他很怀疑,“吕不韦毕竟不在宫内,他是没法直接对付立春的。”

“所以你给我理理关系啊,我有点想不明白春夫人……噗!想做什么呀!”

“别笑!又裂了!”杭朝义差点把药戳进她伤口,头皮发麻,“我大概有点数,可我得弄明白,立春到底是男是女……”

“不知道。”鹤唳直言不讳,“我又没摸到他下面……”

“……”

“但他是不可能在这儿做变性手术的,但也不至于跑到这儿来自宫,所以即使他现在是女人了,也是来之前去做的变性手术……这个很有可能啊,我和他们上一次联系到都五六年前了……”

“好了,我明白了,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杭朝义总结。

鹤唳一顿,有些恍悟:“哦,对,嗯……是呢……他用什么生呢,噗哈哈哈哈哈春夫人。”

“别笑!”杭朝义出离愤怒了,“你还想不想好了!”

“欧巴不要生气啦,我乖乖哒!”鹤唳继续趴平,“他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呢。”

“从你之前的叙述,他们,我是说立春和谷雨,来这儿是有点野心的,但是却不想扶持秦始皇……好吧,就历史上讲,秦始皇确实是个不好控制的帝王,他的成长经历让他六亲不认都顺理成章,几乎没有像样的近臣,也不信任其他人,连蒙家后来都和他离了心,自己的儿子也不放过……”

鹤唳假装抹眼泪:“小凡凡好可怜!”

“所以,他们既然不能篡了秦王的位,又想做这番旷古的事业,那就只有选一个新的傀儡……而现在,最方便,最名正言顺的,是太子柱。”

“柱野爷不是短命么?”

“三天。”

“艾玛!那么短?!”鹤唳惊了,“为啥呀?”

“天知道。”杭朝义根本不转述史书上那些说法,“下一个,就是嬴子楚了。”

“嬴粑粑不是也短命么?”

“三年。”

“艾玛!他们家跟三有仇么?!”鹤唳又惊了,“赢粑粑又是为什么呀?”

“天知道。”杭朝义无奈,“我觉得立春是想从嬴子楚开始往下,摒弃掉嬴政,直接把宝压在成蟜身上。”

“他呀……”鹤唳意味莫名。

“对,相比嬴政,嬴成蟜一直家庭美满,生活优渥,且要什么有什么,智商和身体也都正常……据你介绍应该算很聪明,那他的性格必然不会像少年多难的嬴政那样阴沉难测,对于立春他们讲绝对是个完美的人选,而且,历史上也没说他是短命鬼,虽然嬴政为长子,但是宫中争权夺利,从地位上讲,他们俩天然就是敌人,根本不需要特别洗脑。”

杭朝义介绍着介绍着就入了迷,开始设身处地考虑起来:“要不是为了历史正轨,要不是因为是凡凡……如果我是立春,我也选成蟜……太有意思了……”

“所以你也要进我的名单里了?”鹤唳一脸惊喜,“哎呀,你是我见过的最简单的目标!”

“……别。”杭朝义抹完了药,开始擦汗,“我说说而已。”

“你把持住哦。”鹤唳拉着衣服,摇手指。

“为了凡凡你放心!”

“那么,现在的情况莫非是,立春想从嬴子楚开始往下养成成蟜小正太,把凡凡排除掉?”鹤唳思维大开,拍案,“她怎么不问吕不韦答不答应啊?!”

“……”杭朝义现在也开始考虑吕不韦了,“对啊,吕不韦肯定不能答应啊。”

“所以,你什么时候进去帮凡凡啊?”

“……”杭朝义又开始纠结。

“你总不会真让我把他的剧本送进去然后拍拍屁股走吧?”

杭朝义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沉了下来。

“现在还不行……等你快走了……再来找我一下吧。”

“嗯哼。”鹤唳笑了一声,“那我走啦。”

她轻巧的翻出去,看着外面阴翳的天和苍白的树,冷笑了一下。

“蠢货,真以为自己有得选啊?”

再次策划击杀立春,她的心里就有点谱了。

立春说她不是个合格的刺客,她是承认的。当年入这一行,老头儿上课第一句话,就是古来刺客皆为上士,士,平民以上,王族以下,堪称贵族,是正经人。

不用杭朝义说她就知道,自己在这儿真拿出刺客的本事,当个小官绰绰有余。

立春和谷雨大概就是这么想的,虽说荆轲刺秦王,专诸刺王僚,说的都是什么士为知己者死……可没点政治抱负,谁干这样的事儿。

换句话讲,刺客,那是干大事儿的杀手。

可她,只要好玩,事无大小。

就是这么任性没节操。

既然立春想扬名立万,做个牛逼的政治刺客,那就让她看看,什么叫真·刺客,她有一万种方法和她相爱相杀,但就冲她立春那一番话,不当众代表月亮消灭她,真以为她鹤唳自认下九流了。

当晚,趁赵姬不在,鹤唳又夜会肖一凡,大概的讲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肖一凡来秦朝不过十多天,可是却已经与之前判若两人,他除了第一天刚来,自第二天起,天天身陷敌营,杭朝义废物,鹤唳甩手,他什么都要自己处理,走到今天吕不韦都听他的话布置重兵守卫,心智手段已经远超常人,作为一个才刚上小学的男孩,杭朝义说他是个小天才,实至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