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还没回过神来,张大嘴巴愣在那里,一楼的乔初意还在眼巴巴地等着老板回答。

突然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已经将她凌空抱起。

“不用轮椅,我来就可以了。”

薄昭浔看起来清瘦,却很有力量,轻轻松松抱起她,步伐不疾不徐,一个台阶一个台阶阶走得稳稳当当。乔初意缩在他怀里,看到温暖的阳光从他下颌滑过。

短短一段楼梯,乔初意脸红心跳,每一秒都被放大,仿佛是她走过得最长的路。

走到二楼的店门口,薄昭浔把她放下:“自己走到店里去有问题吗?”

乔初意虚弱地扶住门框:“我需要休息一下。”

被如此绝色来个公主抱,即使脸皮厚如她,也不免腿软。

或许是因为店址偏僻不好找,虽然正值热闹的午饭时间,店里也只有他们一桌,乔初意恶狠狠地点了一份菜色丰富的大锅。

薄昭浔拿来两人份的餐具,掰开一次性筷子,用开水一一烫过,把其中一套摆在她面前。

菜上得很快,老板人相当豪爽,特地为他们添了分量,满满当当的香锅端上来,还提醒他们米饭可以免费添。

最近脱离了乔爸的厨艺,乔初意已经很久没吃得这么畅快。她筷子不停,习惯还和在家里吃饭时一样,遇到不喜欢吃的芹菜和香菇,顺手便夹到薄昭浔碗里。

他不爱吃辣,慢慢地吃掉她夹过来的芹菜和香菇,然后放下筷子,看乔初意吃得欢快,本来话匣子似的她一句话也不说,只顾埋头不停地吃。

“还在生气?”

乔初意的筷子顿了下,仍没接话。

薄昭浔食指点了下玻璃桌面,声音很轻:“乔初意,开诚布公地讲,我不是一个合适的朋友人选。”

“我的家庭状况……很复杂,我妈奉行挫折教育,从小到大对我管教很严,即使我做得再好,也很少得到夸奖,她总是提醒我还不够优秀,要更努力。”

乔初意支起耳朵,吃饭的动作慢下来。

“我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很自卑,没有朋友,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才能和别人合得来。”薄昭浔漆黑的眼珠渗进一点无奈,“所以,和我友好相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说乔初意心里原本还有一丝丝怒气,这一刻也烟消云散了。

谁能相信,居然连光芒万丈的薄昭浔也会有自卑的时候。

在一生中,或许每个人都会遇到光芒万丈的人,他们身披星光,高高在上,博得无数欣羡。

只是,我们都忘了,再炽热明亮的太阳,也总要熬过寂寥的长夜。

在乔初意的人生快乐守则里,何以解忧?唯有美食。

“我不怕,都会好起来的。”乔初意夹了一筷子竹笋给他,“多吃一点,烦恼就会少一点。”

会好吗?薄昭浔不确定,但还是举起筷子吃掉了竹笋,又问她:“如果离我太近,意味着会有不可知的危险,你也不怕吗?”

乔初意乐不可支:“是在拍电影吗?警匪类还是豪门类?不管什么类,你尽管放心,我乔初意从来都天不怕地不怕。”

“说大话不打草稿。”薄昭浔倒了杯热水,推到她手边。

为了游泳比赛,薄昭浔申请了住校,天气越来越冷,乔初意也不想再走读,好在颜湘湘的宿舍有一个空床位,她暂时睡在那里。

游泳训练步入正轨,安排在周一到周五的最后一节晚自习和周六下午,只要薄昭浔去,她也雷打不动地到场。

薄昭浔真是一个好教练,全凭个人魅力把那帮人收拾得服服帖帖,虽然他话少,表情寡淡,但字字珠玑。经过一段时间的集中训练,每个人的游泳水平都有明显提升,张老师索性把游泳的教学工作全部放手给他。

参赛的队伍限定五名成员,经过几次筛选,最终选定了五个人,盛析、苏佳河两个人从小到大下水摸鱼的事儿可没少干,灵活得似泥鳅,水性自然不在话下,另外两个则是娃娃脸徐旸和少说一句话会死的沈之遥。

乔初意性子活泼,很快和他们熟悉起来。

沈之遥嘴贫,每次见到她都会吹一声口哨,浮夸地恭维道:“小师妹今天更漂亮了,简直是灯溪林志玲。”再嬉笑着去薄昭浔那里邀功,“老大,我今天夸得小师妹芳心大悦,能不能少游五百米?”

通常情况下,薄昭浔会抬脚把他踢进泳池里。

馆内空间大,人又少,暖气开得很足,乔初意喜欢待在这里,可她又不能总像个流氓一样盯着他们游泳,索性舒服地铺了张垫子窝在角落里,薄昭浔还给她买了毛绒绒的毯子。乔初意安心驻扎在这方寸之地,有时候写作业,有时候背书,倦了则小憩片刻,生活无比惬意。

每到周六下午,盛析他们会到游泳馆集合,不过乔初意知道,一般情况下,薄昭浔上午就会去馆里做准备,在偌大的泳池里自在地游上几个来回。

乔初意周六上午会去图书馆帮忙整理书刊,从来不去看他训练,谁知这次图书馆的老师有事请假,提前通知她这周不必过去。

乔初意闲来无事,转了转眼睛计上心头,打定主意要去游泳馆给他一个惊吓。

灯溪中学的校服男女样式各不相同,男生是长衫长裤,女生则是长衫加格子裙。她人缘好,找到师兄借来一身男生校服,乔初意穿好,又把头发扎高挽起来藏进帽子里,趁薄昭浔做热身活动时潜进男更衣室。

储物柜一侧空间狭小,乔初意挤在里面,正对面挂着一个钟表,她听时间嘀嗒过去,靠着墙壁渐渐昏昏欲睡,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更衣室的门被打开。

来了来了。

她如同回光返照,顿时精神抖擞,偷偷露出一只眼瞧了瞧,果然是薄昭浔。他穿着短袖衫,打开贴着他名字的柜门,抽出一条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不许动!”乔初意突然跳出来,故意用粗哑的嗓音喊。

“乔初意?”薄昭浔立刻认出她,拿毛巾的手突然顿住,不敢置信地看了她一眼。正当乔初意窃喜地以为自己本事通天,居然吓得他花容失色时,更衣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沈之遥回头和徐旸说说笑笑,两人根本没注意到更衣室里都有谁,一只脚刚迈进房间就开始脱上衣,准备去训练。

少年半裸图猝不及防地闯入视线,乔初意目瞪口呆。

“不要看。”一条宽大的毛巾从天而降盖住她的脑袋,上面还有清淡的洗衣粉味道,薄昭浔伸手扳过她的肩膀让她和他面对面,下一秒,把她拥进怀里。

“老……老大。”沈之遥这才看到更衣室里有人,更加目瞪口呆,惊得不是看见薄昭浔,而是薄昭浔居然抱着一个……男的……

薄昭浔凉凉地瞟过去:“还不走,你也想被我抱?”

“不敢不敢。”沈之遥赔着笑,他才不想做老大怀里的男人,赶紧冲惊得合不拢嘴的徐旸使个眼色,两个人落荒而逃。

“不是说周六上午只有你一个人在吗?”乔初意前额抵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

薄昭浔拿下她头上的毛巾,叠整齐放进柜子里:“哦,今天下午有个随堂测验,所以我把训练时间提前了。”

“那你不早说!”乔初意愤愤地抱怨,男生的校服很不合身,她弯腰把裤腿卷了几道,露出纤细的脚踝,“要是我爸知道我跑到男更衣室来,还瞄到男生脱衣服,一定会打断我的狗腿。”

“没关系。”薄昭浔安慰人的话张口就来,“轮椅我给你买最好的。”

乔初意懒得反驳他,伸手从他储物柜的一沓毛巾里随便抽出一条,顶在头上系好,只留下一对眼睛露在外面,瓮声瓮气地说:“太丢人了,我要先走一步。”

还没挪动脚步,乔初意仔细思索了一番,又龇牙咧嘴地威胁道:“绝对不能告诉别人混进来的是我,否则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薄昭浔没接话,而是拧开瓶盖喝了口矿泉水,又把水往她的方向送了送:“喝吗?”

“不喝。”她现在什么心情都没有,只想赶紧跑。

乔初意蹑手蹑脚,贴着墙壁小心地往门口看一眼,然后放心地打开门,身后传来薄昭浔不大不小的声音:“把裤脚放下来,不要露出脚腕。”

乔初意蹲下,快速地整理好裤脚,胡乱地冲身后挥挥手,眨眼间消失在门口。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乔初意又碰见了差点被她看光的沈之遥。

她刚想躲得远远的,沈之遥雷达般的眼睛已经探寻到她,兴奋地凑过来:“小师妹,老大不在,我陪你一起吃饭啊。”

“不用了。”乔初意拒绝。

沈之遥不理会她的不情愿,笑眯眯地坐在她对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先是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偷听才压低声音说:“小师妹,我跟你说个大新闻。”

“有多大?”乔初意喝了一勺小米粥,清汤寡水,淡而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