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亮望着承影,越发得意:“承影姐,愿赌服输啊。”

  “你是担心我耍赖么。”承影悠闲地靠在沙发里,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盈盈笑意。

  她与美玲之间原本隔了一只宽大的茶几,果盘、酒瓶、骰盅乱七八糟铺了一桌。她倾身将手里的水杯放下,冲旁边的同事挥挥手:“让让。”然后绕过同事的腿,顺利挤到美玲面前。

  旁边已经有人开始起哄,她却只是笑,“需要多长时间?”

  “至少……三十秒。”大约是没想到她这样干脆,连许亮本人都有些傻眼了,但又很快地重新兴奋起来:“当然,如果你要更久一点,我们也不介意的,对吧?”

  他转头问大家的意见,结果话音还没落,承影就已经捧着美玲的脸俯下身去。

  尖叫声……

  口哨声……

  鼓掌叫好声……

  几乎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一齐爆发出来,吵得天花板都快被掀掉了。

  居然还真有人拿出手机来拍照拍视频,甚至因为太激动,不小心撞翻了茶几上的酒瓶,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很快就被湮没在一片嘈杂声中。

  等到承影完成任务,众人的热度还远没散去。

  她直起身,转头对许亮扬了扬眉,问:“合格吗?”

  其实她的神情颇有些得意和挑衅的意味,可是许亮被噎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最终只能心服口服地点点头。

  美玲则抚着自己的嘴唇,连连感叹:“承影姐,你老公可真幸福。”

  “谢谢夸奖。”承影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好整以暇地环视四周,笑道:“表演结束,请大家继续后面的游戏。”

  就因为这爆炸性的一幕,使得场内气氛瞬间涌到高潮,众人对方才亲眼所见意犹未尽,这场聚会直到凌晨才终于散场。

  请客的人去刷卡结账,剩下的大部分都喝多了,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地往外走。

  承影迟了一步,最后一个离开房间。她今天没喝酒,但也没开车来,作为唯一一个清醒的人,她心里正盘算着等下要如何送走那一帮醉鬼,结果刚刚走出包厢就被人拦了下来。

  身后厚重的包厢门很快就悄无声息地掩住,走廊上光线昏暗,又已经这样迟了,她有点心不在焉地抬头,费了点力气才看清对方的容貌。

  那是个很普通的中年男人,穿着打扮仿佛经理模样,彬彬有礼地对她笑了笑:“沈太太,我们老板请你去喝茶。”

  那副笑容并不是真心的,但语气却是十足的温和。承影有点莫名奇妙:“我和你们老板认识吗?”

  “恐怕不认识。”那男人又笑了声:“不过,沈先生应该认识的。”

  承影只怔了片刻,很快就理出头绪来。

  她的那帮同事早就走远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出了大门。不过幸好,那些人都不在场,也省得被无辜牵累。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说:“如果你想找沈池,我可以替你联系他。至于我,没有三更半夜同陌生人喝茶的习惯。”

  她说着便要拿出手机来,结果却被对方恰到好处的伸手阻拦住,“电话迟些再打也没关系,请沈太太别让我老板等太久。”

  身后厚重的包厢门很快就悄无声息地掩住,走廊上光线昏暗,又已经这样迟了,她有点心不在焉地抬头,费了点力气才看清对方的容貌。

  那是个很普通的中年男人,穿着打扮仿佛经理模样,彬彬有礼地对她笑了笑:“沈太太,我们老板请你去喝茶。”

  那副笑容并不是真心的,但语气却是十足的温和。承影有点莫名奇妙:“我和你们老板认识吗?”

  “恐怕不认识。”那男人又笑了声:“不过,沈先生应该认识的。”

  承影只怔了片刻,很快就理出头绪来。

  她的那帮同事早就走远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出了大门。不过幸好,那些人都不在场,也省得被无辜牵累。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说:“如果你想找沈池,我可以替你联系他。至于我,没有三更半夜同陌生人喝茶的习惯。”

  她说着便要拿出手机来,结果却被对方恰到好处的伸手阻拦住,“电话迟些再打也没关系,请沈太太别让我老板等太久。”

  就这样,几乎是半强迫性的,承影被那人直接带至楼上一间超豪华的私人包厢里。

  包厢中是清一色的男性,有个年轻男人独自霸占着一整张沙发,正翘着二郎腿抽烟,一见到她,似乎很开心,抬手比了比自己对面的位置,说:“难得沈太太大驾光临,请坐。”

  他说话腔调文绉绉的,其实就连长相也是,白净的脸上戴着副黑框眼镜,不像是在社会上混的,倒更像是大学或高中的老师。

  承影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才说:“你怎么会认得我?”

  他笑了声,倾身掸了掸烟灰,却是答非所问:“我这里有上好的冻顶乌龙,你坐下来尝尝,我们聊聊天,顺便等沈池过来。”

  自从踏进这个房间,承影心里仿佛有一根弦,始终都绷得又紧又死。这是面对未知的危险而产生的警惕,是身体的本能,就好像心跳加速、手心发冷,都是出自本能。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局面,而且在此之前,她也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形。

  她与沈池结婚近三年,可是直到今时今日,才终于第一次被人强迫着面对这种局面。

  这是否能说明,沈池平日里将她保护得足够好?

  她嫁给他,却依然能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好像被人抽了真空,她和他的世界被隔绝得相当彻底,除了工作和家庭的寻常烦恼之外,向来不会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打扰到她。

  她过的,是和任何一个普通女人都一模一样的普通生活。

  所以,她早就习以为常了。甚至在今天之前,她从来都没有意识到,嫁给沈池这样的男人当妻子,是要经常面对这种突发状况的。

  就像她从没意识到,或许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被人刻意保护着。

  装着手机的包包被紧紧攥在手里,如今听说沈池会来,承影的手指下意识地松了一些。连带着一起松动的,似乎还有心里的那根弦。

  她挑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来,既不作声,也不喝茶,只是安静地等待。

  这间包厢里大约有七八个男人,分散站在各个角落,个个站得笔挺挺的,倒就像一尊尊木无表情的雕像。

  不知道沈池在外头的时候,他身边的人是否也是这样?

  承影只是忽然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还真是少之又少。

  宽大的茶几上摆着颇为雅致的茶盘茶具,而烧开水的声音大约是这房间里唯一的响动。

  那男人也不勉强她,似乎只要看见她肯老实坐在那儿就足够了。他仍旧翘着脚,慢悠悠地晃着,自顾自地品着茶,样子很像是等待好戏开锣的看客。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去。

  云海市不算小,但这家KTV就在市中心,沈池若要赶过来,怎样也都该到了。

  “多长时间了?”男人又点了支烟,侧头问旁边的手下。

  答话的正是方才将承影带上来的那个经理模样的人,他看了看手表,说:“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

  “我当时跟他约的是半个小时,最多半个小时。”男人将那张斯文的脸转向承影,仿佛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番,才啧啧有声地开口说:“放着这么漂亮的老婆,沈池不至于不担心吧?况且我也没听说你们夫妻关系不好啊,他这会儿怎么一点儿也不急?”

  “你问我没用,我不知道。”承影无所谓地笑了笑:“也不知道你在电话里是怎么跟他讲的?或许是让他不高兴了,所以故意不来。”

  她只是强自镇定,其实心里也不清楚沈池此刻到底在干嘛、到底有什么打算。

  她被扣在这里,像个人质,更像是被摆在砧板的鱼肉,有种任人宰割的感觉。她完全相信,眼前的这个陌生男人只要动一动小指头,她随时都有可能性命不保。而她,甚至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这样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但对方的耐心被耗尽,就连她自己,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可是那个男人大概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态度讲话,不免又多看了她几眼,最终才似笑非笑道:“沈池的眼光真是好,选的老婆人不但人长得漂亮,胆子也够大。我喜欢!”

  承影却垂下视线,不再接话。

  时间逼近凌晨一点。

  安静的空气终于被一阵铃声划破。

  男人掐了烟头,慢条斯礼地将摆在茶几上的手机拿起来,然而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却令他皱了皱眉,显然这并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什么事?”他接起来问。

  听筒里没人应答,只是传来一阵女人低弱的哭泣声。

  他几乎是瞬间便坐直了身体,心里已经有了隐约的预感,又重复了一遍:“说话!”

  “何俊生,你这么急做什么?”沈池的声音终于传过来,似乎还带着不紧不慢的笑意:“要不要先猜猜我现在在哪?”

  承影远远看着,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看见那何俊生脸色微变,阴晴不定,倏忽间却又翘起嘴角,露出个冷笑:“沈池,我请了你老婆来喝茶,你就去找我老婆?好啊,无所谓,大不了我们一个换一个,你老婆长得那么漂亮,比我家那个可要强多了,算起来我也不吃亏嘛。”

  ……原来是沈池。

  他终于还是出现了。

  承影下意识地微微摒住呼吸,想要从何俊生的话里得到更多的讯息。

  “一个换一个当然不亏。”沈池捏着手机,垂下目光,瞟了眼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三个人影:“只是看来你的耳朵不太好使,难道刚才没听出来,你的小老婆和儿子也在哭吗?”

  他将手机越过栏杆,伸到江面上,夜晚巨大的风声从听筒边呼啸而过。五六秒钟之后,他才又收回手,重新把手机贴近耳边,轻描淡写地下了最后通牒:“二十分钟之内,如果我太太没有安全到家,我就把你老婆、情人和私生子全部沉到江里去喂鱼。”

  挂断电话,沈池把手机扔给陈南,自己背过身去点了支烟。

  夜晚江上风大,他微微垂着脸,尽管已经避开风势,可接连拨了好几下打火机,却怎么也点不着火。最后他仿佛终于失去了耐性,合上打火机,将香烟折成两段扣在手心里。

  陈南看着他的样子,不禁有点担忧:“姓何的怎么说?”

  何俊生的老婆和情人早已被沈池的一番话吓得魂不附体,正蜷缩着身体蹲靠在栏杆边上,连哭声都扭曲了。而那个只有三岁的何家小男孩,因为折腾了一晚上,刚才又哭得累了,此刻正倚在母亲怀里昏昏欲睡。

  “你跟我走,留几个人下来做事。”

  沈池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就往车边走。陈南这边得到吩咐,也一刻不敢耽搁,迅速交待好了便跟着坐进车里,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说:“万一那姓何的王八蛋……”

  “那就让他们陪葬。”

  车子已经启动,码头的灯火渐远,车厢里昏暗一片。沈池的声音从后座暗处中传出来,冷酷得仿佛来自北地极寒的冰原。

  陈南沉默下来。直到车子驶入市区主干道,他才又问:“我们现在是回家,还是先去找姓何的?”

  因为他也拿不准,此时此刻,承影是否已经安全离开了那个地方?

  在这段时间里,何俊生没再打电话过来,承影也没有。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分钟,但任何可能都会发生,也有足够的时间发生。

  可是这句问完之后,陈南等了很久也没听见回答。他忍不住转过头,却瞥见沈池微微侧着脸,幽沉的目光只一径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象。

  车窗外头其实什么都没有,除了一闪而过的路灯,街景单调枯燥得仿佛无数帧相同的照片。

  沈池的视线是虚的,并无目标,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薄唇紧抿,仿佛思虑极重,又仿佛心不在焉。

  陈南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没再出声打扰。

  他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他这种状态。

  “先绕到王朝KTV外面,看看情况再回家。”陈南刚刚压低声音吩咐完司机,后座就有手机铃声传过来。

  手机屏幕上的光照亮了沈池的脸,他很快便接起来,只听见那道熟悉的女声在安静的背景下说:“我坐上计程车了,正在回家的路上。”

  “好。”

  不知怎么的,这样极其简单的一个字却似乎耗费了他很多力气才得以说出来,所以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低哑,停了停才又问:“你有没有事?”

  “没事。”承影坐在车里,其实整个人身心俱疲,难免有点脱力,但还是敏感地察觉出来:“你的嗓子怎么了?”

  他似乎愣了愣,才低声说:“可能烟抽得太多。你到哪条路了?”

  承影报了个路名,其实离家已经不远了,但仍旧被他要求不要挂断电话。

  “我大概会比你晚到几分钟。就这样让电话保持畅通,进了家门再挂。”

  “后面没有车跟着我,应该没危险了。”她转头确认了一下。

  “听话。”

  “……好吧。”她握住手机应允。

  在经历了这一场有惊无险之后,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又低又沉,融在深浓寂静的夜色里,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命令式的温柔,而且,是久违的温柔。所以,她竟真的没有力气去拒绝了。

  家里的几个佣人都不知道今晚发生过什么事,就看见男女主人前后脚进门,中间只隔了三五分钟不到。

  承影先上了楼,阿姨已经在浴室里替她放洗澡水。她径直进衣帽间,将上衣脱下来。

  她晚上从医院下班时,只穿着最简单的T恤衫和牛仔裤,如今上半身只剩下内衣,裸露在外的左手手臂和肩膀上还残留着浅红的印记,是被那个姓何的男人捏出的指痕。

  她不知道那男人受了什么刺激,在与沈池通完电话之后,他立刻当场将手机摔了个四分五裂。手机零件弹落一地,电池重重地砸在她脚边。

  她惊了一下,眼睁睁地看着他迈开大步走到自己面前,然后被狠狠地一把拽起来。

  他的力气很大,动作又野蛮,几乎要将她骨头捏碎了。那张斯文白净的脸孔也扭曲起来,眼神阴鸷地足足盯住她几十秒。就在她以为对方恨不得把自己撕个粉碎的时候,他终于恶狠狠地开口吩咐手下,说:“让她走!”

  他说得一字一顿,手上也不断加力,明明看得出已是十足的愤怒,但到底还是重重地把她推向门口。

  这段记忆很不好,她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想要努力把它赶出脑海。

  这时候,衣帽间外传来轻微的响动,隐约听见有人同阿姨讲了两句话,旋即,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落地镜里。

  承影没想到沈池会突然进来,还来不及捡起脱掉的T恤,沈池就已经走到跟前。

  她的皮肤本来就白皙通透,一点瑕疵都没有,仿佛一块莹润上好的美玉,如今那几道手指印横亘在那儿,便显得格外刺眼。

  果然,沈池的眉头不悦地皱起来。

  她从镜中看着他,刻意轻描淡写:“没关系。”说着就想去拿起衣服穿上,结果却被沈池伸手挡住。

  “有没有受伤?”他沉着声音问,听起来倒比电话里更加低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