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子业给陈孝义再倒了杯茶,唇角微淡勾起,亮出一副正等着看戏的姿态。

终于,拿着账单的服务生走了过来。

徐美琳忙招了下手,道:“这边结账。”

可服务生并没有向着她走过去,而是当着所有人问:“请问哪位是陆君先生?”

一听这矛头指向自家领导,三张桌上三十五个人,齐齐都往君爷望一眼,又连忙都把头低了下来。

君爷的眼神,看起来和以往一样可怕。

至于知情的那几个人,是把心都悬了起来,都不知道蔓蔓想做什么。

君爷的指尖敲打在圆桌上,冷冷的声道:“怎么说?”

只有与他相处许久的人,或许能听出他底下埋藏的一丝兴奋,可以想象得到他正等着妹妹开炮的一刹那。

实际上有老板的交代,服务生早认识君爷这位贵客了,只是一些话受老板嘱咐,要当着所有人说:“这里有一张会员金卡,是我们老板赠送给陆先生您的,请您先签收。”

“有了这张会员金卡可以打折头?”既然是妹妹有意送的,君爷当然收下,接下妹妹发来的挑战书,拿起笔签了领卡的名字,指尖夹起卡扬扬,“打多少折?五折吗?还是五折以上?”

听到领导非要提五折以上的事情,赵文生没有忘自己夸下的海口,对服务生说:“五折以上的,到我这里结账。”

“我们这里老板有规定,若要用陆先生的卡实行优惠卡结账,必须要陆先生自己付款。”服务生始终保持着和蔼礼貌的微笑说。

君爷冷哼一声:就知道自己妹妹是有意要刁难自己的,他倒想看看是多少钱。

“多少钱?”

“1分钱。”

“多少?”

敲打桌面的指尖赫然停止。

三张桌上吃水果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1、分、钱。”服务员用最标准的普通话,最缓慢的速度,圆润清晰地吐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认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怎么会是一分钱?”

个个十分困惑。

君爷生冷的目光打量起了服务生,他不喜欢有人和他开玩笑,哪怕是他妹妹指派来的。他又不是没有带钱。

服务生捏了下嗓子,似乎对付这种场景之前已经做过多种训练,面对君爷的冰冻攻势抵御下来了,将老板的命令持续进行:“陆先生,你们今晚的消费总额是十六万七千三百六十七块。我们老板赠送您的会员金卡是可以打到0。0000001折,这样折算起来,我们最多只能收你人民币最小面额的一分钱,作为财务记账。”

众人张大的口,都可以塞进了鸭蛋和拳头。

这个服务生说得如此清楚明白,没有人会再认为自己是听错或是对方在开玩笑。

0。0000001折的会员金卡,绝对可以登入史册和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哧!

姚爷率先背过身去,忍着全身止不住的笑意:

这场兄妹之战果然够精彩!

不枉他非要亲临现场看这场戏。

比起姚爷,赵文生和陈孝义是想笑不敢笑,那是忍得更辛苦了。

眼瞧君爷那张脸,何止是铁青,是头顶冒乌烟。

行啊。

他妹妹现在是大老板了,请他这个哥哥吃一分钱的盛宴,他该高兴才是。

“一分钱是不是?”爽快地掏出腰包,打开后,一看,都是百元大钞。

记起,今天想着或许会被妹妹宰回一回,要逞哥哥的威风,都拿的大钞来。

别说一毛钱,连个一块钱都找不到,只能抽出张十块,递到服务生那里:“找吧。”

“没有的找零钱,先生。”服务生拒绝了接受这张十元钞票,只要那一分钱的硬币或是纸币。

君爷这时浑身一抖,才意识到自己是中了妹妹的圈套了。

吃这一分钱的折头菜是便宜,可是要拿出实际的一分钱来付款,可就不容易了。

“那就不要找了,其它的钱给你当小费。”现在君爷巴不得拿几千块钱砸在服务生身上让他走,避免在妹妹设下的圈套中越陷越深。

然他的猜测是正确的,他妹妹非就只要他这一分钱。

服务生不收,严正声明这里没有个人会收他多余的一分钱,只要一分钱。而且如果他付不出这一分钱,等于是在这里白吃白喝,不能走。

姚子业等人,看戏看到这,见君爷实在是被困住了,也就都笑不出来了。

陈孝义与赵文生交流起精彩绝伦的眼色:

都说君爷狠。

看起来君爷这个妹妹比君爷更狠,更狡猾。

除了君爷被饭馆扣押以外,其余三十五个人全部出动,慌慌张张跑出饭馆,寻找去找那一分钱来为君爷还债。

整整过了一个钟头,才有人奔回家找收藏古董的爷爷要到了一个一分钱硬币,满头大汗跑回来为君爷付了款。

而在这一个钟头内,某人是第一次尝到了形同“坐监狱”的感觉。

最悲情的是,只是因为一分钱欠债。

说到外面去,全世界都会笑死。

一分钱硬币,嘭,拍到服务生的掌心上。

君爷顶着大黑锅。

一群部下,为他找到一分钱后,个个都是又忍得要内伤。

“对了,陆先生。”服务生在君爷走出包厢的时刻,不忘转告老板的最终嘱咐,“我们老板要我们记得告诉你,你只要你本人带着这种卡,无论到我们哪家饭馆吃饭,都能享受到这个0。0000001折的特别优惠。”

所有人垂涎的目光望过来。

没有人不会不想吃免费午餐。

芒刺在背。

冷眉狠狠地一皱。

狠!

算他妹妹狠!

够狠!

“算计”他一次不够,还要“算计”他永远。

冷眉一撇,极其不悦地看向在旁直不起腰的人:姚爷是笑得肠子都抽筋了。

说回来,他妹妹是让他大开眼界:

竟然不小气了?

想到他妹妹现在在家或许都笑得和姚爷一样抽筋,脸上再降三道黑线,开车急奔回家。

家里

蔓蔓和老公是吃完饭闲着没事,今晚熄掉了灯,窝在客厅里看大片。

近秋了,怕老婆着凉,给老婆腿上盖了张毯子。

又怕老婆怀孕期间维生素C不足,削了两个苹果,切好搁在盘里端出来。一切准备就绪,摩拳擦掌。

蔓蔓问了:“你是买了什么碟片?”

“没有买,你不是怕乱花钱吗?”蒋衍很体贴老婆想省钱的心思,尽可能配合,拿了个电脑连上电视机说,“下载了可以连接到电视看,免费的。”

等一部老掉牙的国产片出现在屏幕上时,蔓蔓小讶:“非诚勿扰?”

“你不是没有看过吗?”

“我是没有看过。”

既然都没有看过,这对小夫妻,都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一边看,一边不忘拿牙签叉上苹果喂老婆吃,继续打听:“你究竟给大舅子弄了什么圈套?”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都说了不会给他下毒药。”看得正在兴头上的蔓蔓,挥着手要老公别像蚊子嗡嗡嗡。

老婆这意思是绝不会整死大舅子。

蒋衍心里安了些。

却万万是不会想到,他腹黑的媳妇是不会整死大舅子,但能整得大舅子死去活来。

君爷开着车回家,叫做一路狂奔,搭他顺风车的,都可以被他吓出心脏病。

车,刚在大院里面刹住,君爷跳下车后,把钥匙扔给其他人锁车,一路是直冲向了楼上。

跟在他后面的人见他这样子都挺怕的,一个个慌张跟上,怕出什么事。

哪知道,君爷上了楼梯后,站在妹妹的屋门前,犹豫了好久都没有敲门,后来竟是把耳朵凑近了门前听墙角。

“陆君。”姚爷总不能跟着他一块搞窃听,小声地提醒,“怎么了?”

“他们在看片。”君爷说。

他一刻是要闯进门里去,今晚被人整蛊成这样,前所未有,一肚子火。然而,在听到屋里一串银铃般欢快的笑声后,他这个主意立马风消云散了。

他妹妹现在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这是他一直梦寐以求想听到的——她的笑声。

招呼姚爷进了自己屋里:“你还记得她小时候笑的样子吗?”

“记得。”姚爷笑吟吟的眼眸弯成小桥一般。

他回忆,回忆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抓着自己小手,那时候她笑连颗乳牙都没有长出来,但是,咯咯咯,笑起来,现在回想,未免不是像个小巫婆。

这次他输得心服口服。

“明天,你陪我去给她买些衣服。”她请了他吃这么大一餐饭,他这个做哥哥小气可不行。想起范慎原上回给她买的衣服,这心里一直都痒痒着呢。

“行。”姚爷一口答应。

这边,看片的小夫妻,其实都听到了两爷跑上楼的脚步。

“我说,你好像把大舅子整的不轻。”以蒋衍当兵的经验,还是能听出大舅子听墙角的动静,一双熠熠的眸子对准老婆。

“他不是没有进来吗?”听到她哥的脚步声离开,蔓蔓的口气又漫不经心了。

刚才,她哥冲上楼梯的声音,其实把她差点吓死。

不是让他只掏一分钱吃饭,他都不满意?

从媳妇这里撬不出口风,改天找其他人打听也可以。蒋衍这么想,刚好来了通电话,接起来问是谁。

“蒋中校,还记得我不?”陈孝义的声音从电话对面传来。

蒋衍立马想起,跳起来,在客厅里面来回走着说:“陈少校,你到京城了?”

“是,今晚和领导去吃饭,刚好去了你媳妇的饭馆。”陈孝义意味深长地开了句玩笑,“不知你媳妇能不能也给我办张会员金卡,打的是0。0000001折的折头。”

原来媳妇是这么整蛊大舅子的。

蒋衍眯眯地笑了:“我恐怕我媳妇帮你办了,你也不敢要。”

“说真的,我还真不敢要。”陈孝义这话是当真的说。

瞧君爷那个下场,谁还敢要。

天下的免费午餐,拿到手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要不,明天来我家?我媳妇不给你办卡,但给你做顿饭吃是没有问题的。”

“可以。”

听老公说完电话,蔓蔓问:“谁呢?”

“一个好哥们,叫做陈孝义。”蒋衍道,“约好明天他来我们家吃饭。”

陈孝义,这名字听起来有些熟悉。

蔓蔓扶着额头想了想。

老公这边打完电话,轮到她的电话响了。接起来一看,是方敏的来电显示。

蔓蔓以为方敏是来和她约产检时间,拿起手机就说:“方医生吗?上回你说要给宝宝再照个B超,是不是这次可以做了?”

一秒钟,两秒钟,几秒钟过去,对面都是无声。紧接,咔,竟然断了。

【172】怀上的事被知道了

黑暗里,一个巍巍颤动的身影,两只手用力地抓着手机,十只指甲都能在坚硬的手机外壳上扣出个洞。舒榒驽襻

“手机好像是落这里了吧。”门口忽然传来一声。

裹着被子的影子忙把手机扔到了桌上,把头埋进了被坑里。

蔓蔓家

“怎么了?”

蔓蔓是拿着被挂掉的手机,呆了阵,见老公疑问地望过来,搁下了手机:“方医生不知是忙还是怎么的,没有说话就挂了线。”

“是吗?”

这么奇怪的事?

方敏是君爷的下属,向来对蔓蔓是礼让三分,主动打电话来又挂掉电话?

深思上后,伸手拿过老婆的手机再拨打方敏的电话,这回是忙音不通。

“算了,可能方医生正忙着。”蔓蔓要老公别忙活。

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蒋衍再拨了一次,这一次,有人接了电话,自称是个护士,刚好方医生的手机搁在她那里保管。

“方医生忙着呢,她手机落在我这里了。”

“可她刚打电话给我太太,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啊?刚才这手机有打电话打给你们吗?不好意思。可能碰到按键了。”

“是吗?可我再拨了一次,又是你们对面在通电话,不通。”

“是线路不好电话不通吧。反正我没有打过电话。”对方答到这里,好像对被追三到四有点不高兴,“你们是哪位啊?是不是有什么事,这样,要不要我转告给方医生?”

“不用了,既然她忙。”

“那好,我挂了。”

挂上的电话,完美无缺的应答,没有一点可疑的痕迹。

“算了。”蔓蔓拿过手机。

蒋衍坐下来,拥住她,是往她额眉角上再轻轻一吻:“如果下次要去产检,记得通知我,我陪你去。”

“嗯。”老公陪不陪,蔓蔓觉得无所谓,并不是所有孕妇去产检都要老公陪着的,以前欢儿没有念书时陪她,现在有她妈陪着。不过老公既然坚持要陪,蔓蔓也高兴。

第二天,蔓蔓多了个心眼儿,打电话问初夏,是不是方敏有过电话要她去产检。

初夏纳闷地说:“没有啊。上回我们去做产检时,不是说要再过两周,才去做个b超吗?”

“喔。”

“怎么回事?方医生通知你改时间了吗?”

“没有。”

听她说没有的初夏,去没有就此搁下话题,是有点埋怨地说起来:“你说方医生怎么回事?都两个多月这样了。一直连面都没有和我们见上。到时候,我们生产的时候她能不能回来?”

固然是方敏把她怀孕初期的那点小毛病治好了,但这熟悉的主治医生一直让其她医生代替给她们做检查,当然会担心,会害怕。没有可靠的医生在身边,等于失去了主心骨。若中间出了什么问题,方敏若在外地,恐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那怎么办。

“她很忙,不过你我都知道,她是个负责任的医生。”蔓蔓嘴上这般说,心里倒是一样有些担心,主要是初夏是她介绍过来的,而且初夏比她早一个月生产,她心里对此有一份责任。

方敏人是很好,医术又很高明,很多人慕名而来。初夏知道自己怨不得方敏。

“行吧。我相信她。”初夏悻悻道。

为这事,蔓蔓不得去找上自己的哥想点办法,想询问方敏是怎么了。然她哥竟然不在单位,今天请假翘班了,不知去干什么事。

……

百货大厦

两个英姿修拔的男子走进母婴用品专卖区,一下,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年轻的商场服务生,都拿眼球往他们身上瞟。一个看起来冷酷,一个看起来像桃花男,都是衣装整洁,品位高尚,英气逼人。

这样的男人出入母婴用品区,却只能让人望而生却。因为一般意味是结婚后有孩子了。

几个年轻的服务生互相推搡之下,其中一个走了出来,走到两个男子面前,笑容满面:“两位先生想买什么?请问是给孩子和太太买什么东西?”

“不是。”

都尚未婚娶的两爷,自然都摇头否认。

“那是买婴儿用品的?”单身男人来买母婴用品,又不是买给自己老婆,服务生只能想到他们是买小孩子用品送给亲戚朋友家刚出生的孩子。

“不,我们不买小孩子的,我们买孕妇的东西。”姚爷拦住自作主张的服务生,问明孕妇的用品在哪个位置。

商场服务生跟在他们后面,一个个都挺纳闷的,两个男人是站在一排悬挂孕妇装的衣架子前面挑起了衣服,都说不是买给自己太太的,于是都交流起了慌张的眼色:莫非是买给怀孕的小三?

如果知道别人是这么想自己,两爷必定得当场吐血。

“这个大号的尺寸是多少?”姚爷拾起了其中一件款式尚可的,问清尺寸。

服务生报了串数字,用更是惊疑的眼光看着他:这人对穿孕妇装的人三围很清楚,看来真是有小三的男人了。

果然,男人长得这么俊俏靠不住。

姚爷听了对方报的尺寸,不敢轻易相信,拿自己手掌心量了下衣服的胸围和腰围,接着,肩膀头被身旁的人挨了下,抬头。

君爷给他个神色莫测的眼色。

他疑惑着,回过头去看:一群年轻的女人,不像往日里,一般来说,女性看到他都会流露出的那种迷上万人迷的眼神,反而都是一副窃窃私语的神态。

这是怎了?

狭长的美睐夹紧两分,对准那个最近的服务生。

后者,干脆是背过身去,好像躲着什么祸端一样。

“有什么问题吗?”姚爷伸出去的手,搭落在了货架上,慵懒的姿态,使得原本的美貌更添几分艳色,让人挪不开视线。

作孽的妖孽啊~

“你们不是买给你们太太的吗?”

“不是。”

再答一句不是后,两爷霍然都意会到对方的言外之意了,这个认知,令两人的脸色齐齐降了几分暗色。

君爷恨恨的: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误会。

姚爷挺是无奈的,将唇角一扯:“我是陪他来,给他妹妹买衣服的,他妹妹怀孕六个月了。”

听是这样,几个服务生吃吃吃笑了起来,都挺不好意思的,说明自己不是有意误会:“怎么是你们来买呢?不是应该她老公来买吗?一般,都是老公陪老婆来买,不然是女的妈妈陪女儿来买。”

说来说去,给妹妹买孕妇装的男人,屈指可数。

君爷一听到这些,心里可气了:怎么范慎原买孕妇的衣服,就没人说。他一买,就得被人质疑上。

“不买了。”扔下衣服,冰冷的身影以寒冬三尺的温度,往外走。

“哎——”姚爷赶忙上前去追。

几个服务生都意识到自己得罪客户了,匆忙跟上:“先生——”

见一群人全都走远了,隔着的一排货架后面,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探出了个头,惊愕的目光盯在两爷远去的两个背影上,好像一时难以消化两爷刚才说的那些话,过了会儿,男人愤怒地把拳头抓紧,怒骂:

六个月,六个月岂不是和自己老婆是同期怀孕的。

好啊,他那个弟弟,胆大包天的弟弟,比狐狸更狡猾的弟弟,把自己老婆怀孕的事瞒得这么紧,肯定是知道了他老婆怀孕不顺的事,想到时候生出孩子后反过来笑话他。

兔崽子,要不是他今天出来刚好碰上,岂不是他要等到蔓蔓的孩子出生后,才知道自己被弟弟摆了一道。

气冲冲,快走出售货区的冰冷身影,忽然一个霎然的顿步。

跟在他后面的姚爷,同是眉毛一挑,眼角往斜后方的方向锐利地扫视过去。如果这是发射一排机关枪,那肯定是把后面大部分区域扫成了马蜂窝。